較真：學明星給孩子吃素？你有明星的醫療團隊嗎？

較真要點：

1、目前被廣為接受的營養學權威不是某一個人，而是由數十位頂級專家組成的編委撰寫的膳食指南。膳食指南認可了素食主義，也認可了均衡的雜食主義，節選區區2個醫生的意見和言論不足以全盤否定雜食模式。

2、網帖指出的蔬菜、水果、全穀物和豆類的確很健康，但捧它們而貶動物類食物是毫無邏輯的。美國青少年的非先天性心臟病的發病率和患病風險的確越來越高，這和飆升的肥胖率有關，但不能把這個趨勢歸結於動物類食物的攝入。

3、理論上，孕婦、兒童和青少年可以採用素食模式，但是實際操作起來比較複雜，相關指南和營養強化食物市場跟不上營養的需求，營養風險很大。普通人跟明星不同，明星選擇素食模式的背後，很有可能有醫療團隊的專業支持。

查證者：石正莉 | 北京友誼醫院營養科初級技師、中國營養學會註冊營養技師

近日，網路文章《兒科頂級醫生、營養學專家：素食才是對孩子最好的投資！》流傳開來，列舉多位醫生觀點和明星育兒事例，鼓吹兒童素食。那麼，兒童到底能不能吃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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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網帖中，用於給素食理論背書的專家，並不是學界權威

經查證，伯納德醫生確有其人，但他不是兒科醫生。他畢業於華盛頓大學醫學院，主修精神病學專業，研究領域主要是素食和健康方向，在美國臨床營養學雜誌等期刊上發表過素食相關的論文。

伯納德醫生於1985年成立了責任醫療醫師委員會，從那時至今擔任該委員會的主席。責任醫療委員會是一個非營利性組織，其宗旨是促進和推動素食主義、動物保護和預防醫療手段，但是它在學界的地位遠達不到美國營養學會、美國醫學會這類權威組織的量級。

說回伯納德醫生，他的確是「素食派」，並公開大力提倡全人群素食主義，包括兒童。他本人是被社會認可的醫務工作者，但是他一個人的聲音不足以被稱為學界的權威，目前被廣為接受的權威也不是哪一個人，而是指南性膳食指導。

膳食指南彙集最新研究成果，由十多位業內頂級專家成立委員會共同彙編而成。在合理搭配的前提下，這些膳食指導認可了素食模式，也認可了的雜食模式。而伯納德醫生不是膳食指南編製委員會成員，他只是素食主義的擁護者之一，他的聲音不足以讓我們全盤否定雜食模式。

二、沒必要為了抬高素食食材地位，就把它們誇成唯一

蔬菜、水果、全穀物和豆類這四類食物，的確不含動物脂肪和膽固醇。但是，其中的礦物質營養素普遍吸收率偏低，包括網帖中提到的鈣和鐵。這是因為在植物類食物中，礦物質存在的形式本就不是高效吸收的形式，並且植物類食材富含植酸等干擾礦物質吸收抗營養因子，讓礦物質的吸收率進一步打折扣：比如，植物源鐵是非血紅素鐵，吸收率為1～10％，而存在於動物食物中的血紅素鐵吸收率可達30%以上。

而且，網帖中非好即壞的邏輯也不可取。動物類食物中的確存在飽和脂肪和膽固醇等不夠健康的脂肪，但是這不代表它們就是「大魔王」。我們可以通過選擇瘦肉、少吃動物內臟等方法，將兒童膳食中飽和脂肪的攝入量限制在總熱量的8%以下、膽固醇限制在300毫克以下（2歲以內的嬰兒無需刻意限制）。

另外，肉蛋類食物是優質蛋白、維生素B12等營養素的來源，乳製品是鈣的最優秀來源，而且它們還能夠增加植物類食物中礦物質類營養素的吸收率，這是需要我們看到的優點。

所以，說蔬菜、水果、全穀物和豆類是對兒童健康非常有益的食物，這沒什麼錯，但是一副以研究的口吻，說對兒童健康的食物就是這四類，捧東踩西地暗示動物類食物不好，這就不對了。

三、網帖錯誤歸因肥胖原因，吃肉蛋奶並不能讓人必然變胖

在美國青少年中，存在非先天性心臟病和心臟病風險的人確實越來越多，這的確和美國青少年肥胖率飆升相關：從5%（1976～1980年）漲至20.6%（2013～2014年）。但是這個趨勢的根本原因不能歸咎於他們吃肉、蛋和奶製品，而是在於他們長期膳食總熱量的攝入量大於消耗量。這裡的膳食總熱量來自於所有食物的加和，而非專門指肉、蛋和奶製品。

另外，素食飲食模式的確能降低癌症的發生率和死亡率，尤其是消化道癌症。其潛在原因，可能是素食模式下更能攝入足量且多樣化的果蔬和全穀物，從而獲得足量的膳食纖維、功能性植物化合物等能降低癌症發生風險的物質，還可降低加工肉類的攝入量。所以，素食模式能夠降低癌症風險的關鍵不是拒絕了肉類，雜食模式在適量吃肉、拒絕加工肉類的同時，保證果蔬和全穀物的攝入量也能夠達到降低癌症風險的目的。

父母如果希望孩子長得更強壯，給孩子補充優質蛋白是必須的，而肉、蛋、奶製品恰是蛋白質的優質來源。變胖超重是攝入量和運動量沒控制好的問題，並不是這些東西就不該吃。所以，網帖的這一部分文字簡直是胡攪蠻纏。

四、梁醫生確有其人，其研究不足以作為推廣孕婦和兒童素食的依據

香港的確有這位梁淑芳醫生，她本人是兒科專科醫生，還是香港中文大學榮譽副教授，也是素食主義的擁護者，其研究領域也正如文中所述。

從香港中文大學學術研究文庫中，筆者找到一篇疑似文中第一個研究的記錄，但並未找到第二篇；而進一步搜索第一個研究發現，無論是通過文庫中顯示的名字、還是通過梁醫生的名字（中文：梁淑芳；音譯：Leung Suk Fong；英文：Sophie）都無法找到該研究相應的論文或報告。

即便這些論文或報告存在，我們也沒必要被其影響，原因有二。第一，即便第一個研究存在，其樣本量太小，而且研究參與者不是在中國大範圍隨機篩選，考慮到不同地區經濟水平、醫療資源分布、飲食和生活習慣等方面的巨大差異，該研究得出的結論不足夠被一概而論地用於中國人這一大群體。第二，正如前文所述，一個人的聲音不足以作為權威。

因此，網貼用梁醫生給自己的觀念背書也是不夠的。

五、孕婦和兒童到底能不能吃素呢？

理論上來說，在膳食合理搭配、保證營養充足的前提下，孕婦、兒童和青少年是可以維持素食的飲食模式的，但是實際操作起來比較複雜。

個人的飲食模式，除了出於滿足生存的需求之外，也是出自對文化、信仰、經濟水平等因素的考量而做出的選擇。如果選擇了素食，必須意識到，當把某一類食材從餐盤中撤出以後，就面臨該類食物特徵性營養素缺乏的風險。對於素食主義者來說，缺乏風險最大的營養素包括蛋白質、DHA、EPA、鐵、鋅、鈣、維生素B12等，和普通人比起來，他們需要增加豆類、大豆製品類、堅果及種子類和全穀物類食物的攝入量。

所以，孕婦、兒童和青少年不是不可以選擇素食，關鍵是要參照這些人群的營養需求，把拿走的營養素，用替代食物的方式再放回去，同時還要避免這些替代性食物帶來的某些營養素攝入過量的問題。舉三個例子：

比如孕婦，即便是雜食模式也普遍面臨缺鐵性貧血的問題，素食主義者就更甚了。那麼，素食孕婦就需要保證吃夠富含鐵的植物性食物，包括豆類、蕎麥、蘆筍、深綠色葉菜等，而且每次攝入都需要搭配富含維生素C的食物，包括各類新鮮果蔬，以促進吸收。另外，她們還需在專業人士的指導下，按個體需求選擇鐵劑，並密切關注貧血的狀況。

再比如嬰兒，24月齡以前都可能需要母乳或配方奶的供應，如果家長決定讓孩子保持素食的模式，可用以大豆為原料的配方奶替代普通配方奶。同時，在專業人士的協助下密切關注營養和生長發育情況，按個體需求調整飲食模式、添加膳食補充劑來避免營養不良。

至於兒童和青少年，正處在長身體的階段，可利用豆腐（不包括內酯豆腐）來替代肉和乳製品作為優質蛋白和膳食鈣的來源；可使用浸泡、催芽和發酵的方法處理豆類、堅果種子類、全穀物類等食物，以此降低抗營養因子的含量，從而增加植物性食物中鋅的生物利用率。同樣地，也需要密切關注營養和生長發育情況去調整飲食模式和添加補充劑。

大家看，替代食物方案不是一兩句話能講清楚的，對於沒有營養學知識、缺乏專業指導的人來說，實操性不強。要知道，日常飲食拒絕的食物越多，面臨的營養不良的風險就越大，對飲食搭配的技巧和日常營養狀況監測的要求就越高。而目前沒有專門針對中國孕婦、兒童和青少年人群的安全的素食膳食指南，市面上也鮮有營養強化的素食類食物可供選擇。所以，自作主張的素食極大可能保健不成，反而會引起飲食和健康的問題。

至於文中提到的幾位素食主義明星家庭，他們的確有可能在素食的前提下，保證孕婦孕期健康、妊娠結局良好、孩子健康成長，但是他們可能是有屬於自己的醫護團隊在背後保駕護航，有條件時刻監測自己的身體情況來調整飲食模式。

對於普通人來說，選擇什麼樣的飲食模式當然是個人的自由，但選擇前我們有責任問一遍自己——我真的知道它的風險嗎？我獲得的醫護條件真的能跟得上嗎？我的營養知識水平和執行能力能解決掉營養不良的風險嗎？

本文編輯：zolaz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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