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人中1人高齡」，日本監獄幾乎成養老院
倉庫里擺放著成人用尿不濕、切得細碎的食物……
然而這裡並不是老年人的養老院，而是「監獄」。
隨著日本人口老齡化的加速，高齡服刑人員也越來越多。
監獄的獄警說道「與10年、20年前相比，現在監獄裡需要看護的老年人變得越來越多。」
下面是去日本監獄採訪的實錄。
探訪府中監獄
從JR武藏野線的北府中車站步行10分鐘，便到達位於東京府中市的府中監獄。
府中監獄佔地面積26萬多平方米，是日本最大的監獄。大小相當於5.6個東京巨蛋。
監獄裡關押著再犯人員、外國人以及身體殘障的服刑人員。
現在，服刑人員約1800人，65歲以上的有340人左右。
5人當中有1人是高齡者
由負責的獄警帶著進行了2次生物認證後，在服刑人員生活的收容區域入口，能感受到一種特別的氛圍。
服刑人員住的是3張榻榻米大小的單獨房間。房間出入口以及小窗戶上安裝有鐵格柵。
站在混凝土製走廊上，負責指引的獄警以犀利的眼光查看著周圍情況。
高齡服刑人員的「養護工廠」
按照規定，監獄裡的服刑人員禁止說話。獄警也是原則上禁止工作以外的談話。
據獄警介紹，服刑人員通常早上6點45分起床。在點名結束後開始吃早餐，上午8點前開始各自的作業。多數服刑人員都是走著去監獄內的工廠。
其中，部分高齡服刑人員由於腰腿無力走路困難。
這部分人會去同一個房間，在這個房間內多人同時進行作業。
這樣的房間在監獄裡被稱為「養護工廠」。
當天，在養護工廠房間內進行的作業是捆手提袋把手部分用的線繩和確認晾衣服夾子數量。
放眼望去，養護室內儘是默默作業的白髮剃圓頭服刑人員。
可能是年齡的原因，服刑人員蜷曲的背部令人印象非常深刻。
上午的作業在中午12點前結束。之後，服刑人員去廣場運動30分鐘。
高齡服刑人員提前在上午10點左右，由專人攙扶去大樓前面的廣場慢慢散步。
由於採訪當天最高氣溫超過了30度，為防止中暑，有的人沒有出去散步。
高齡服刑人員的增加
日本人口老齡化的加速在世界範圍內也是數一數二的。
與以往相比，隨著外國服刑人員的增加，監獄要求能進行語言對應，另一方面高齡服刑人員也的確在不斷增加。
包括地方監獄在內，日本全國有75個監獄。據法務省統計，截至平成29年底（2017年）服刑人員約4萬6700人。其中60歲以上的將近9000人。
2017年有近2萬名服刑人員進監獄，其中65歲以上的「高齡者」有2278人。佔總人數的11.8%。
高齡服刑人員的人數達到20年前的3倍以上，增加了將近4倍。
食物需要做成易咀嚼的
府中監獄服刑人員的午餐從12點開始限時40分鐘。
午餐時間也禁止說話。
據監獄的營養師稱，高齡者由於沒有力氣咀嚼，會比其他服刑人員提前用餐，從上午11點20分開始用1個小時的時間吃午餐。
根據菜譜高齡者的食材需要切得細碎……
有時候午餐會做成糊狀的。
另外，由於有的服刑人員身體有病，需要考慮熱量、食鹽用量、過敏等，很多時候1頓午餐需要準備將近20種菜。
浴室安裝扶手欄杆
午餐後，從下午1點前開始再次作業。
高齡服刑人員在下午3點左右結束作業，之後洗澡。
從更衣室到浴室的各個地方安裝著扶手欄杆。
據悉扶手欄杆是為防止高齡者摔倒，6年前安裝的。
更衣室的角落裡放著「垃圾箱」，這是尿不濕專用的垃圾箱。
府中監獄裡有10名高齡服刑人員使用尿不濕，其中甚至有人需要幫助吃飯和排泄。
監獄倉庫常備尿不濕。倉庫里堆放著很多尿不濕紙箱。
據預警稱，「為了將來服刑人員回歸社會後能獨立生活，尿不濕都是讓本人自己穿，特意不幫助他們。」
洗澡後下午5點開始晚餐。
晚餐後到晚上9點前可以讀書、看電視，下午6點開始也可以睡覺。
監獄全體人員的睡覺時間是晚上9點。
但由於服刑人員以高齡者為中心，因此有許多需要吃藥的人員。
監獄裡有一個醫務管理大樓，進去後能看到大量裝有藥品的紙袋。
負責藥品的工作人員按照服刑人員服用的藥量，邊確認邊分裝藥品。
此前，全國監獄曾出現過分錯藥品的先例，因此工作人員非常謹慎地在分裝藥品。
以前監獄裡有服刑人員由於興奮劑依賴，虛假報告獲取精神葯，還有服刑人員假裝吃藥將藥品隱藏起來轉給別人，因此現在監獄裡會檢查服刑人員的嘴巴以確認是否已經吃下藥。
每月1名服刑人員死亡
隨著高齡服刑人員的增加，也有在監獄裡死亡的人。
府中監獄平均每月1名服刑人員死亡。
如果沒有人來認領遺體，監獄安排去火葬場火化後，骨灰在監獄保管一段時間。
之後，到了盂蘭盆節，遺骨放到公營的墓地。
獄警對高齡服刑人員的看法
府中監獄裡的高齡服刑人員中甚至有7次進出監獄的人員。
其中，盜竊等情節較輕的犯罪較多，其中有盜竊近30次，共計入獄50年的90多歲的服刑人員。
當了14年獄警，3年前來到府中監獄的古山謙治這樣看待高齡服刑人員，以「監獄裡的生活比較舒服」、「沒有親人」等為理由，重複犯罪的人不在少數。
古山獄警說道「刑滿釋放人員再次來到監獄時，還是感到很惋惜。現在服刑人員的高齡化的確比我剛當獄警時發展的快。腰腿衰弱的人不少，因此看管1名服刑人員需要的人力投入增加了。」
有患痴呆症的高齡服刑人員懷疑自己的物品被盜，與其他人員曾產生過衝突。
古山獄警表示「這裡已經不僅僅是監獄，現在感覺監獄看護老年人的職能每年都在增加。監獄實際上是一個小的社會，就是日本的縮影。」
獄警不足？
法務省從2018年開始，針對60歲以上的服刑人員開始了痴呆症檢查，另外還在監獄安裝無障礙設施，但是這些措施跟不上服刑人員老齡化的進度。
現在，古山獄警他們的負擔的老齡服刑人員每年都在增加。
實際上，監獄裡不滿3年就離職的獄警在也不斷增加。
據平成30年（2018年）統計，不滿3年離職的獄警佔22.1%，2008年的佔比為18.5%。
女獄警的離職現象更嚴重，平成30年（2018年）有37%的人離職。
目前日本全國約有1萬7500名獄警，法務省認為獄警人數不足要求監獄增加人員。
法務省認為獄警離職率高主要是因為在監獄裡，獄警必須要照顧比自己年長的服刑人員，有時候需要推輪椅、進行生活上的幫助等，這些事情對獄警的身體和精神都造成了很大的負擔。
這樣持續下去監獄有可能「破產」
龍谷大學刑事政策及犯罪學專業的石冢伸一教授這樣說道「在海外，一般不會讓高齡服刑人員在監獄待很長時間。因此，有人認為日本監獄的現狀『過於嚴重』、『不是應該讓這些人進福利設施？』。另一方面，隨著世界範圍內老齡化的加速，中國、韓國等海外國家近年來視察日本監獄的越來越多，他們想了解日本作為走在老齡化前面的國家是如何應對的。」
石冢教授還提醒減少高齡服刑人員是日本整個社會的緊急任務。
「日本需要以醫院和福利設施為中心，各個地方採取措施接收高齡服刑人員，以減少重複犯罪進入監獄的高齡者。否則監獄得負擔將持續加重，總有一天監獄會瀕臨破產。」
監獄該怎麼做？
1名獄警說道：「今後監獄的高齡者將繼續增加。首先需要讓更多的人了解監獄的現狀，共同考慮今後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法律上規定監獄必須對服刑人員進行指導，以幫助他們順利改造並順利回歸社會。現在看過府中監獄的實際情況後，筆者感到監獄不僅僅是讓服刑人員回歸社會，還需要讓他們作為普通人能維持生活。
今後，日本社會非常有必要重新審視並尋找應對監獄內高齡服刑人員不斷增加的新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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