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大師林語堂:有時笑笑人家,有時給人家笑笑
文/傅華軒
"幽默",這是一個使用頻率很高的詞,不管是口頭用語還是書面文字,都會經常用到"幽默"二字。
"幽默"是個外來詞語,由英文humor音譯而來的。第一個將英文單詞"humour"譯成中文的是王國維,翻譯為"歐穆亞",此後,"humour"出現多種譯法,李青崖意譯為"語妙",陳望道譯為"油滑",易培基譯為"優罵",唐桐侯譯為"諧稽",林語堂譯為"幽默"。最終以林語堂的譯法普及開來,如此說來林語堂算是"幽默"之父了。
其實,"幽默"這個詞,在古書上出現過,不過意思與現在不同。"幽默"一詞最早出現於屈原《九章·懷沙》中的"煦兮杳杳,孔靜幽默",然而幽默這裡的釋義是安靜,與現在的含義大相徑庭。
當年在上海,林語堂創辦了《論語》、《人間世》、《宇宙風》雜誌,提倡幽默文學。他說:"人生在世,還不是有時笑笑人家,有時給人家笑笑。"
林語堂認為,中國人除了正經話只有笑話,所以,他提倡:"在高談學理的書中或是大主筆的社論中不妨夾些不關緊要的玩意兒的話,以免生活太乾燥無聊。"
林語堂說:"幽默也有雅俗不同,愈幽而愈雅,愈露而愈俗。幽默固不必皆幽雋典雅,然以藝術論,自是幽雋較顯露者為佳。"
林語堂在《一夕話》中寫道:"沒有幽默滋潤的國民,其文化必日趨虛偽,生活必日趨欺詐,思想必日趨迂腐,文學必日趨乾枯,而人的心靈必日趨頑固。"
林語堂的幽默感大概來源於父親。林父是個牧師,一次下午佈道,教堂里的男人困得打瞌睡,女人則在聊天,無人聽講。林父在講壇上向前彎著身子對聊天的女人們說:"諸位姊妹如果說話的聲音不這麼大,這邊的弟兄們可以睡得更安穩一點兒了。"林牧師幽了一默,女人們都不說話了。
童年時,林語堂和二姐看了林紓翻譯的小說,便一起口編長篇小說,講述一位法國偵探"庫爾摩斯"的故事,騙母親取樂。等母親發覺孩子們在逗她,才喊道:"根本沒有這種事,你們說來逗我樂的。"
到廈門上學後,林語堂則和哥哥一起對母親惡作劇。一次,他們從廈門回家時,打算由一個人扮成乞丐,到門口向母親討水喝,另一個人則從背後撲到她身上,嚇她一跳。
林語堂在杭州玉泉買一銅雀瓦,付款後對攤主一本正經地說這是假的。攤主嚴詞詰問:"既然是假的,你為什麼要買?"林回答:"我就是專門收藏假古董的。"然後莞爾一笑,攤主會意了後,也笑了。
法國的公園或街上,常有男女熱烈擁吻。林語堂見了,便笑嘻嘻地用法語大聲叫喊:"1、2、3、4、5、6……"數他們親吻的時間能維持多久。
一次,林語堂赴美國紐約夜總會,因著長袍、銜煙斗,某美國紳士誤以為他是唐人街洗衣店的老闆,故問他開什麼店。林答:"我是林語堂。"然而對方追問:"那麼,貴"堂號"做什麼買賣?"林幽默答道:"我出賣《吾國與吾民》。"舊社會中國的買賣店鋪都有"堂號",例如:"尚德堂""興隆號"等等。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面對法西斯的威脅,林語堂竟異想天開,想以幽默來防止戰爭。他說:"派遣五六個世界上最優秀的幽默家,去參加一個國際會議,給予他們全權代表的權力,那麼世界便有救了。"
辜鴻銘論男子多妻,曾以一個茶壺可配四個茶杯做比。林語堂以《金瓶梅》中潘金蓮之語"哪有一隻碗里放了兩把羹匙還不衝撞的嗎"加以反駁,可謂旗鼓相當。
林語堂聽到有人對中國說三道四,隨即發刻薄之言:"不管怎樣,無論怎樣混法,能混過這上下五千年,總是了不起的,說明我們的生命力很頑強。"以幽默的方式回擊了那些藐視中華民族的人們。
1925年年底,李大釗領導的"首都革命"爆發,林語堂和群眾一起,拿著棍子、石頭等簡單防禦工具,與警察展開了肉搏戰。林早年苦練的棒球技術發揮了威力,他投起石頭來,又准又狠。圍觀的群眾不斷叫好,源源不斷地給他補充"槍彈"。搏鬥中,林的眉頭被擊中,鮮血直往外冒,周圍的人勸他回家休息,林堅決不肯。妻子廖翠鳳看見林語堂滿身是血地回來了,很是心疼,她不許林再上街。可她剛懷上了第二胎,行動不便,一不留神,林又偷偷地帶了一袋石頭出門了。以後,只要一提起"用旗杆和磚石與警察相鬥"的經歷,林語堂就會眉飛色舞地講起來,言辭之間,滿是驕傲和自豪。
五卅慘案後,林語堂上了軍方的黑名單。廖翠鳳生完次女回到家中,居然發現林還在案桌上寫要命的文章。接著,她又在閣樓上發現了一個自製的繩梯,奮筆疾書的林頭都沒抬地說,那是必要時用來跳牆逃走的。廖翠鳳急了:"要走大家走!我一手抱一個(孩子),一手拖一個(孩子),怎麼跳牆!"
1927年,林語堂被陳友仁所感動,到漢口的革命政府擔任外交部秘書長,地位僅次於部長陳友仁,但半年後林即離開了武漢。這六個月,是林語堂一生中唯一的官場生涯。他說:世界上只有兩種動物,一是管自己的事的;一是管人家的事的。前者屬於吃植物的,如牛羊及思想的人是;後者屬於肉食者,如鷹虎及行動的人是。林自認為是"吃植物的",於是決定再不做政治家。他曾言:"對我自己而言,順乎本性,就是身在天堂。"
在上海時,林語堂雇了一個小癟三在家裡當差,他僱用那個小癟三的理由僅僅是因為此人聰明。此人會修理電鈴,接保險絲,懸掛鏡框,補抽水馬桶的浮球,甚至還會修理打字機。林很喜歡他,甚至愛屋及烏地將小癟三用英語、國語、上海話、廈門話罵人的本領看成語言天賦,並願意為他出學費,讓他去讀英語夜校。幸好,此人不成器,沒有去讀。後來,林家裡又雇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傭。這個小癟三與女傭相好後,同睡在林氏夫婦床上,林語堂說服夫人原諒了他們。最後二人串通好偷林家的銀器到外面去賣,林依然對二人深信不疑,直到二人在外面因偷東西被捕入獄,自己招供之後,林語堂才醒悟過來。
又一次,林語堂夫婦帶著孩子們到無錫遊玩,本打算第二天回來,但臨時改變了行程,當晚就回了上海。到家後,他們發現,廚子和家中的洗衣婦睡在他們床上。林夫人廖翠鳳氣壞了,執意要趕走二人,林語堂又大發慈悲,他替廚師求情,理由是"他燒的八寶鴨實在好吃"。洗衣婦卻沒有臉面再留下來,離開了。林語堂還提議,將廚子在鄉下的妻子接到上海,頂替了洗衣婦的職務。
林語堂一家常年在國外生活,但他一直教三個女兒學習中文,親自為她們講解中國的歷史、文化、哲學等。一次,林為女兒們講授唐詩,講到崔護的"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時,他聲情並茂地講述著詩中的故事,哭得涕泗橫流,將書都打濕了。和女兒們一起讀《紅樓夢》,有時他也哭得眼淚汪汪的。
林語堂說:"影響我最深的,一是我的父親;二是我的二姐;三是漳州西溪的山水。最深的還是西溪的山水。"
在《八十自述》中,林語堂又一次說:"童年之早期對我影響最大的,一是山景;二是家父,不可思議的理想主義者;三是親情似海的基督教家庭。"
林語堂在自傳體小說《賴柏英》中說:"人若在高山裡長大,高山會使他的觀點改變,融入他的血液之中……"
林語堂出生在大山中的一個小村,5歲之前,他沒有離開過這個村子。他常和五個兄弟、兩個姐姐到稻田或河岸,去遠望日落的奇景,並互相講神鬼的故事。兒時林語堂常幻想一個人如何才能走出這四面皆山的深谷。林語堂回憶說:"童時,我對於荏苒的光陰常起一種流連眷戀的感覺。"
林語堂自陳有戀母情節,兒時他喜歡撫摸母親的乳房,一直到十歲還和母親同睡。新婚前夜,他要求和母親同睡,因為那是他能與母親同睡的最後一夜。
二姐林美宮聰明美麗,成績優秀,她很想上大學。但林家的經濟能力有限,林父供養兒子們上大學已經很困難,再無力負擔女兒的學費。二姐出嫁前一天的早晨,掏出四毛錢給林語堂,說:"你要去上大學了。不要糟蹋了這個好機會,要做個好人,做個有用的人,做個有名氣的人。這是姐姐對你的願望。"第二年林語堂回鄉時,二姐已因鼠疫去世,死時懷有八個月的身孕。林語堂總有一種感覺,彷彿自己在替二姐上大學。他說:"我青年時代所流的眼淚,多是為二姐而流的。"晚年,他對外孫們談及二姐,依舊淚下。
在美國居住30年,林語堂不喜歡穿西裝,也始終沒有加入美國國籍。他說:"在美國住了二三十年公寓式的樓房,遊子心與高高在上的住屋一樣,老有凌空找不著根的感覺。許多人勸我們入美國籍,我說這兒不是落根的地方;因此,我們寧願年年月月付房租,不肯去買下一幢房子。"身居異國的高樓大廈,他卻愈來愈思念純樸幽美的閩南故鄉,說:"少居漳州和坂仔之鄉,高山峻岭,令人夢寐不忘。"
晚年,林語堂在蔣介石的邀請下定居台灣,他說:"我到此處聽到鄉音,我們像回到漳州老家。"
這就是林語堂的幽默人生,林先生可能也沒想到,他翻譯的幽默一詞,在當今世界華人文化圈得到如此廣泛的應用。
林語堂早年留學美、德,獲哈佛大學文學碩士,萊比錫大學語言學博士。回國後在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廈門大學任教。1945年赴新加坡籌建南洋大學,任校長。林語堂於1940年和1950年先後兩度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提名。作品包括小說《京華煙雲》《啼笑皆非》等。散文和雜文文集《人生的盛宴》《生活的藝術》以及譯著《東坡詩文選》《浮生六記》等。
林語堂先生的確是民國時期一位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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