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載著我們奮鬥史的二等車

漫步今日的崇明農村，摩托車、助動車和電動自行車是街頭最普通的交通工具。倒是自行車，這一曾和崇明老百姓朝夕相處老朋友，已減少了許多。至於那種專門用來載客或替人載貨的二等車，則成了一道已經消逝的風景。

也許現在的年輕人，還知道什麼是「二等車」？其實，二等車就是改裝過的自行車，用來搭乘客人和搭運貨物。這些車輛一般都是上海產的永久牌或鳳凰牌。它們結實，耐用，負得起重量。曾有報紙介紹說，在當年越南的抗美戰爭中，越南人民軍隊的運輸部隊就是騎著這兩種車子，載著五六百斤重的物資，沿胡志明小道運輸給養。

我們鄉間踏二等車的人，也用的是這兩種牌子的車，只是在車座後面的載物架上，鋪上一塊木板以螺絲固定著，再用棉花墊墊在上面，成為一個平平軟軟的座位。自行車三角架中間的空檔處，有的還系著一個用布縫成的、和三角架一樣大小的袋袋，踏二等車的人都把它叫作車袋，袋內裝的是踏二等車人帶飯的飯盒、裝茶水的瓶子等雜物。

那時候的郊區，交通極為不便。在崇明，別說是一般的集鎮，就連許多公社的所在地，也鮮有公交班車光顧。外地的人上這樣的地方辦事，別處的親戚到這樣的地方探親，多年不見的朋友在這樣的地方會面，就只能先乘公共汽車到大集鎮的站下車，然後再乘二等車，去要所到的目的地——記憶中，那時候的公共汽車站頭，總有幾輛二等車候在那裡。汽車一來，便圍繞下來的客人，大聲問要去什麼地方。問過了，講定了價錢，便馱載著客人上路。

也真虧了他們！如果沒有這些踏二等車的人，就得邁動雙腳，在坑坑窪窪的路上，耗去幾十分鐘時間，一腳一腳地丈量土地。更讓人記憶深刻的是，那時候乘二等車，和現在乘出汽車一樣，還有乘車的憑證，方便因公家事務出差的人報銷。

踏二等車人的車技，都十分了得。鄉間的小路，坎坷多，路窄，間或還會遇到寬寬的田缺或排水溝上架設著用來當橋的窄窄的石條。但他們卻依然能不搖不晃，如履平地般地載著人照行不誤。有時候，乘坐的人倒嚇得心驚，但踏二等車人卻若無其事，照樣有說有笑。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踏二等車的人會翻車把客人摔倒。

千萬別以為踏二等車這是一個輕鬆的活計。遇到順風時還好辦，騎行起來十分輕快，遇到頂頭風時和上坡路時，可就要吃苦頭了。坐在後邊的人望著踏二等車人躬背用力一聳一聳的身影，心裡肯定會生出許多感動來。所以也常常會見到一些乘二等車的人，在二等車要行至高高的橋堍時，會主動跳下車來，跟著車子走一段路，待行至橋頂時再坐在車上。車子搭載的客人，年輕一點的，一般都在二等車主開始騎行後自己跳到后座上。年紀大一點的，則先在后座上坐穩以後，車主再蹬腿上車。

除了載客的二等車外，當年還有不少載物的二等車，這實際上就是專門用自行車來替人運送貨物。我認識過一批專門為當的土窯運送煤炭的踏二等車人。那時，他們天天到碼頭附近的煤場上，每人裝上三大麻袋煤塊，然後在後邊的車架上，兩側各宕上一袋，中間再橫裝一袋。這每袋的重量在200斤左右，後面600多斤重的重量啊，往往會把車頭都壓得翹起來。於是，他們就在兩個車把各吊上十來斤磚塊，以求車子前後的平衡。踏這樣的二等車，沒有很好的力氣是斷然不行的。那時的生產隊，一個工日只能幾角錢，踏二等車載客裝物的收入自然要比在生產隊的大田出工好得多。於是，便有了這樣的規矩，只要能每天上交生產隊塊兒八毛錢的話，這踏二等車便有了合法的身分，便不再會有人來找麻煩。只是在三夏、三搶、三秋等農忙時節，仍得回隊參加勞動。這時候的車站，便很少有二等車了。

二等車留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一次同事的乘車經歷。那時我們都在鄉下一個不通公交車的小糧庫內工作。那天他從縣城開完會回單位，搭乘一輛二等車。回來時天已傍晚，吃過晚飯後幾個人正坐在一起聊天時，突然有人敲門。一看是剛才那個踏二等車的人，把一捲紙交給同事。原來在搭乘他的車子時，把會上所發的報表放在了踏車人的車袋內，下車時誰都沒發覺。踏二等車人回家整理車袋時見到後，就又趕了十多里路把它送了過來。同事千謝萬謝地把踏車人送到了門口，要再給他一路車錢。「用不著！」他卻擺了擺手，一晃身上了車，消失在夜色中。聯想到現在專門在城鄉結合部車站用摩托車搭客宰人的黑車，真讓人懷念當年那些踏二等車的人。

如果說，崇明當年的擺街頭車子是島上第一代計程車的話，那這些二等車，可以說是崇明的第二代差頭了。呵，這崇明島已經消逝的二等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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