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地軟：記憶是一條河 河的源頭是故鄉

周末，我蒸了一籠地軟包子。包子出籠，白白胖胖冒著熱氣，散發著麥香和蔥香。我招呼兒子過來吃，特意說明：「是地軟包子，你舅媽給的地軟，稀罕著呢！」兒子吃了兩個，說好香。愛人加班回來， 也將我大大表揚了一番。

清明前一周，我回老家上墳， 嫂子問我要不要地軟，我說不要， 太難洗了。嫂子說是乾淨的，她從坡上撿回來後，洗了好多遍才洗凈， 晾得很乾。嫂子告訴我，可以拿它蒸包子，也可以炒雞蛋，盛情難卻， 我就帶了一小包回來。回來卻一直沒吃，直到進入夏季，我怕天熱了地軟長蟲子，才泡發了一些，用它蒸包子，沒想到收穫意外的歡喜。

地軟又叫地木耳，學名為「普通念珠菌」。地軟含有多種營養成分， 其蛋白質含量高於雞蛋，總氨基酸含量與香菇相近。近年來，科學家研究發現，地軟可對老年痴呆症產生療效。

地軟在我的家鄉並不算稀罕東西，多雨時節，故鄉的山山峁峁上隨處可以看到它，比木耳小一些， 薄一些，安靜地躺在草叢間。在我童年的記憶里，地軟偶爾也會出現在家裡的飯桌上。但是這東西很難洗，因為它緊貼地面生長，而且散落在草叢裡，撿起來時，往往有細碎的枯草粘在上面。

吃著地軟包子，我一遍又一遍想起我的嫂子。我似乎看見她彎腰在坡上撿地軟，回到家裡又一遍一遍清洗，晾曬。撿地軟是一個很辛苦的工作，如此瑣碎的事情，現在沒有幾個人願意去做了。嫂子如今已經52歲了，身體也不是很好，有時胃不舒服，偶爾腰疼。大哥和侄兒在外打工，家裡大多數時候就嫂子一人，她卻並不閑著，種了幾畝薄地，還養了幾隻雞。我勸她少種點， 夠吃就行，別把自己累壞了。可是庄稼人，尤其是嫂子那一代的庄稼人，對土地總還是有著深厚的感情， 不願意看見土地荒蕪在那裡。有時候，農忙時節大哥能回來幫幫嫂子， 有時候回不來，嫂子和鄰居們互幫互助，就這樣拉扯著完成了一年又一年的播種和收割。

父母相繼過世後，我回老家沒有以前那麼頻繁了，但過一陣總想回去看看，回去時也總不忘給嫂子買點葯。每次在老家待著，都覺得心裏面很安靜，鄉村的時光，總是那麼緩慢而悠長。

記憶是一條河，河的源頭是故鄉。我的故鄉，那個小小的山村， 它和中國大地上許許多多的小山村一樣，面臨著日漸萎縮的窘境。而今， 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在縣城買房居住， 我的故鄉一天比一天寂靜。或許， 只有像我嫂子這樣的人，才是鄉村最後的守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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