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爸媽後，我成了最怕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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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31 ▏李月亮

李月亮（bymooneye)

上個月有條新聞，我看過後一直不能忘，決定寫下來。

新聞很短。

7月31日，江西贛州高速路段發生車禍，一輛小轎車慘遭兩輛大貨車擠壓，車身完全變形。

車上是一家四口，父母被撞得面目全非，當即喪生，6歲的兒子和2歲的女兒受輕傷，無大礙。

小男孩已經有些懂事，扶著車門，看著已逝的父母，撕心裂肺地哭著喊「媽媽」。

哭完，還要轉身安慰妹妹：妹妹別哭。

無數網友被這句「妹妹別哭」戳痛了，紛紛留言「太心疼」。

我也是覺得孩子的哭聲太扎心，不時想起，覺得人間真是殘酷。

剛剛還整整齊齊、歡聲笑語的一家人，轉眼就生死離別，永不相見。

兩個幼子瞬間成了孤兒，以後的漫漫長路，可怎麼走。

就算有親人養育，但誰能替代那個爸，那個媽，那個渾然天成的家？

想起另外一張照片。

本來是父子三人相依為命，父親卻去世了。

12歲的哥哥操持完父親的葬禮，抱著遺像，領著5歲的弟弟回家。

一邊走，一邊抹眼淚。

從此以後，這個家，就剩他們倆了。

多少艱難，多少霜雪，都得自己扛著了。

沒爸沒媽的孩子，誰在門口等你回家，誰做好飯喊你來吃，誰關心你頭髮長了衣服髒了，誰疼你啊。

照片底下，一個媽媽說：當媽以後，特別怕死，怕沒了我，娃受罪。

我深有同感。

以前我家鄰居有個小孩，一歲時媽媽就去世了，爸爸在外面打工，常年不回，孩子就奶奶家住幾天，姥姥家住幾天，流浪兒一樣。

冬天棉襖髒了，奶奶說去你姥姥家洗，結果姥姥也懶得洗，又臟著穿回來了。

一個冬天下來，衣服都打了鐵，沒一塊乾淨地方，所有小孩都不願意跟他玩，見他出來就躲開，要不就欺負他，搶他帽子扔著玩。

有天中午我出門，看到別的小孩都回家吃飯了，只有他在大太陽底下坐著發獃。

我問他怎麼不回家吃飯。

他木然說：家裡沒有人。

奶奶呢？

不知道。

三四歲的小孩，一臉茫然無望。看得人揪心。

我包里剛好有麵包，趕緊拿出來給他。

他怯怯的，不敢接。

我就放在他手邊，離開了。

走了一段回頭看，他在吃。

後來我自己有了小孩，不知怎麼，就常常想起那個可憐的孩子。

想著我可得好好活著，不能讓我的孩子，落到那般田地。

孩子三歲那年，我甲狀腺結節，疼，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情況不太好，懷疑是惡性的，要再查。

惡性腫瘤，就是癌啊。

我被嚇到了。第一個念頭就是：真要是不好，孩子咋辦？

當天去幼兒園接孩子，看著兒子開心地沖我奔過來，我蹲下去抱起他，眼淚直接掉在了地上。

滿腦子就想著，我可千萬不能有事，孩子可千萬不能沒媽。

那幾天真是想了一輩子沒想過的事。

想著萬一不好，得給孩子留點錢。

還得跟幼兒園老師打個招呼，拜託她多關照。

有個閨蜜人好，讓孩子認個乾媽，好歹能照應一下……

翻江倒海地熬了四天，醫院出來結果，良性的，沒事。

我的那顆心啊……

從此以後，我就格外惜命。

好好吃飯，定時查體，學習養生，注意安全。

不敢冒一丁點的險。

因為知道，我有孩子，我有使命，使命完成之前，我必須好好活著。

前幾天還有個新聞。

8月20日，貴州貴陽。寶媽曉蓮剛剛生了二胎，新生兒已經被抱了出來，但她6歲的兒子卻一直留在產房門口，扒著門縫焦急地等媽媽。

「你們的寶寶出來了，我的媽媽還在裡面呢。」

小小的身影，惹哭無數人。

母子連心。孩子和媽，真的是心連著心，命連著命的。

在知乎上看過一個姑娘講她的故事：

她13歲時，媽媽得了肺癌。撐了6年，到她19歲時，媽媽去世。

她媽媽是記者，聰明能幹，寫得一手好文章。

她小時候會依偎在媽媽身邊看《兒童文學》，會和媽媽堆雪人打雪仗，放聲大笑。

她在幸福和寵愛中長大，內心富足，覺得有媽媽在，她就可以什麼都不要了。

可是，那麼好的媽媽，卻要走了。

媽媽最後的日子，癌細胞擴散了，承受著萬蟻蝕骨之痛，躺在病床上，扶著欄杆發抖，臉被痛苦扭曲著，狼狽而絕望地掙扎。

她在床邊站著，心碎成泥。

感覺天塌了，沒法活，也不想活了，想和媽媽一起死。

她好遺憾不能讓媽媽看著她出嫁，陪她買婚紗，給她熨婚紗。

媽媽去世三年後，她依然完全不能釋懷，說：

每一片破碎的記憶，都歷歷在目，她蒼白的面頰，脫落的頭髮，蕭瑟的微笑，絕望的叫喊……她的手，她的腳，她最後的懷抱，都和當年一模一樣的觸覺，從指間蔓延到身上。

這些碎片，並不是記憶，而是扎進心裡的刀子，刀刀戳在舊傷疤上。

「失去母親的孩子，心裡有多難受？」

難受到她走之後，遇到什麼過不去的事兒都沒哭過，因為覺得和這相比，無論什麼都太不值得一哭了。

她的故事下面，有很多沒了媽媽的網友留言：

「媽媽在時，不覺得兒子是一種稱號和榮譽，媽媽沒了，才知道這輩子兒子已經做完，下輩子做兒子的福分，還不知道有沒有資格再輪到。」

「媽媽走後的十幾年，我經歷了大學畢業，求職，戀愛，結婚，生子……一切看似很順利，可每個重要的場合，沒有她我總覺得很傷感，想著要是媽媽在，多好。」

「小時候我起床，迷迷糊糊看見媽媽在廚房哼著歌做早餐，轉頭看見我，笑盈盈地說，起床啦？……今天我願意盡我所有，換媽媽再回來給我做一次早餐。」

多少珍貴的事情，擁有的人習以為常，不以為意。

而失去的人百般渴望，卻千金難求。

還有一個很有名的採訪。

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向記者提起他的家人，注意他表情的變化。

嗯。媽媽就是那麼一個人：

我就算從未見過，也能立刻認出她的聲音，知道她是我媽媽。

我對她的愛和想念，都是不由分說的。

《請回答1988》里，天才圍棋少年阿澤很小就沒有了媽媽。

他和爸爸一起生活，鄰居對他們都很關照。

他臉上常掛著淡淡的笑，看起來是個純真無憂的孩子。

但是，有天爸爸問他「我們阿澤什麼時候最想媽媽？」

阿澤沉默了一會，眼泛淚光，說，「每天，每天每天都想念媽媽。」

是啊，沒媽的孩子，生命里都有一個漆黑的洞。

你可能看不出，但是他知道。

他一生都在拼盡全力填那個怎麼都填不滿的洞。

我們總說自己把孩子視若珍寶。

其實我們又何嘗不是孩子生命里最珍貴的寶呢。

他是真的，愛你如生命。

他沒有你，也真的是不行。

世間母子，都是過命的交情。

我們把那個小小的生命帶到世間，就一定要傾盡全力，護他安好。

而守護他的前提，是我們自己一生安好。

所以媽媽們，你一定要好好愛自己。

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運動。

不闖紅燈，不開快車，不跟垃圾人鬥氣。

不計較小事，不玩命省錢，不讓自己活得太糟糕。

健健康康地，開開心心地，牽著孩子的手，陪他走一程，再走一程。

免他驚懼，免他辛苦，免他深夜痛哭。

讓他的生命里，遍布你給的溫柔。

THE END

作者簡介

李月亮

高人氣專欄作家，新女性主義者，紮實寫字的手藝人。以理性和智慧陪萬千女性成長。新書《你要活成一束光》噹噹網熱賣中。微信公眾號：李月亮。新浪微博：李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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