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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姐姐去世我要替她出嫁,所有人都說男方配我是暴殄天物

故事:姐姐去世我要替她出嫁,所有人都說男方配我是暴殄天物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吾玉

1

凡子衿有位目不識丁的夫人。

天底下誰都可以有位這樣的夫人,唯獨他不行——

因為他是東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年輕有為,俊秀聰敏,皇城中多少世家女子都想追隨他左右,而他卻偏偏娶了一位這樣的夫人。

所謂暴殄天物,也不過如此。

婚事是當今陛下欽賜,原本定的是伯陽侯家的四女兒,誰知大婚前不久,她心疾突發,嫁衣都來不及試便撒手而去,剩下的幾位千金中,只有庶出的五小姐尚未婚配,聖旨不可違,這才不得已由她頂了上來。

皇城中誰人不道,這五姑娘前世修了什麼福,一個大字不識的庶出女,居然能夠嫁給當朝丞相,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當街而過的馬車裡,白秋宜將頭縮了回來,抬起袖子聞了聞,自顧自地嘀咕道:「哪有我這麼乾淨的牛糞?」

她嫁入相府的第一夜,見到的不是凡子衿,而是凡子嫿。

紅燭搖曳下,有人躡手躡腳地進來,掀開她的蓋頭,笑聲如銀鈴,「哥哥走了,要我來陪嫂嫂睡。」

她一驚,對上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第一反應便是:「相……相爺逃婚了?」

明眸皓齒的小姑娘撲哧一笑,一屁股坐上床,去揪她嫁衣的墜子,「哥哥辦事去了……」

也不知是否是天意,就在大婚洞房的這一夜,徐州的商賈鬧事,情勢緊急之下,凡子衿代表朝廷馬不停蹄連夜趕去處理了。

得知內情後,白秋宜拆了衣飾,靠在床頭,竟隱隱鬆了口氣,而她自來熟的小姑子,已經縮在她懷裡,將胖乎乎的小手摸上了她的臉,「嫂嫂好香啊,像我最愛吃的桃子,我一次能吃好幾個呢。」

由牛糞一下晉陞為桃子,白秋宜不由精神一振,一把抱緊懷裡的凡子嫿,感動莫名,「那嫂嫂明天就給你雕個桃子!」

大字不識的白秋宜有門好手藝,若不是生在侯府,她大概能成為一個好木匠。

隨行的嫁妝里,她最寶貝的是那個從小不離手的「百寶箱」,裡面裝滿了小刀等各色器具,她多年浸淫,雕出來的桃子當即就把凡子嫿「收買」了。

小姑娘這邊把玩著愛不釋手,那邊她便將目光放到了府里的太師椅上。

椅子缺了一角,正要被管家扔出去,她恰巧撞見,趕緊攔了下來,跟撿著寶似的拿回房裡,一番叮叮哐哐後,滿面喜色地推開門,「瞧瞧,修一修不是還能用嗎?」

這舉動她未想太多,落在相府眾人眼中卻成了個笑話,尤其是凡子衿的幾位貼身婢女,她們本就在心中瞧不起白秋宜,自覺配不上她們大人,如今背過身,更是個個發出嗤笑。

「堂堂相府夫人,跟個農家女似的,盡做些上不了檯面的事,果然烏鴉就是烏鴉,飛上枝頭也變不了鳳凰……」

肆無忌憚的議論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隔天,一群人便敲開了白秋宜的門。

「夫人,您手藝好,把奴婢這妝盒也修修吧?」

「還有我的珠釵,扔了怪可惜的。」

「我的也是,夫人您看看……」

嘰嘰喳喳的聲音里,一堆小玩意兒遞到了白秋宜眼前,她手忙腳亂地接了一懷抱,自己都記不清應了多少聲,點了多少個頭。

卻是當夜,聞風而來的凡子嫿看著一桌子東西,氣得小臉都皺了起來,「嫂嫂你怎麼能做這種事呢?你可是相府的女主人,她們太過分了……」

白秋宜握著小刀,吹了一口木屑,抬頭笑道:「不礙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凡子嫿語塞,憤憤坐下,「總之我要告訴哥哥才行!」

她說著,像想起什麼,扭頭笑眼彎彎,「對了,哥哥,哥哥要回來了!」

手上的小刀一頓,白秋宜在搖曳的燭火下,忽然間,竟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

2

凡子衿在春日再平常不過的一個午後回來了。

彼時白秋宜正陪著凡子嫿在府里放風箏,高高的風箏飛著飛著,在長空中倏忽斷了線,徑直墜在了府外。

春風拂過衣袂發梢,姑嫂倆大眼瞪小眼,到底是白秋宜眼尖,一指草叢下一個隱蔽的洞口,「別急,嫂嫂幫你去撿回來。」

她說著一彎腰,凡子嫿定睛一看才反應過來,拉都沒拉住,「嫂嫂別,那是狗洞!」

白秋宜卻已經撈起裙子鑽了進去,動作麻利得渾似箇中好手,嘴裡還不在意地道:「沒事,小時候跟著娘滿山跑,什麼洞沒鑽過。」

她說著,長長的胳膊已經都要夠著那風箏了,卻是一雙腳忽然映入眼帘,她抬頭,不防間對上一張白皙清秀的少年面孔。

少年腰間佩刀,身姿俊挺,明明作著如此打扮,卻唇紅齒白得像個書生,白秋宜一下愣住了。

那頭凡子嫿見半天沒動靜,不由也歪下頭往外看去,卻是猛地一聲尖叫,驚喜萬分,「哥哥,哥哥你回來了!」

這一聲叫得白秋宜手一哆嗦,整個人就那樣狼狽地傻在了風中。

少年依然保持著垂首的姿勢,對上她震驚的目光,略帶靦腆地笑了笑。

她撿風箏的那隻手抖得更厲害了。

為……為什麼她的夫君看起來這麼小?這麼小也能當上相爺?不對,是這麼小就能娶親?!

還未從巨大的混亂感中回過神來,白秋宜耳邊已響起一記淡淡的輕笑。

「陽春三月,佳人出洞,這可真是個別緻的相迎方式。」

聲音自少年身後傳來,白秋宜探身向外眨眨眼,這才看清,原來他身後站了一群人,個個風塵僕僕,卻望向她面帶竊笑,而說話的正是那當先一人。

一襲玄衣,負手而立,陽光下神情淡淡,明明慵懶萬分,卻端的清貴無雙,眉目如畫,氣度不凡。

天地彷彿瞬間失了顏色。

少年側開身子,恭敬地退到其後,白秋宜就那樣灰頭土臉地望著,看著那人負手上前,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她一顆心都停住了般,而身後的凡子嫿卻還在興奮尖叫著:「嫂嫂,你快看,那就是我哥!」

寬袖一拂,那襲玄衣蹲下身來,顯然也聽見了那聲「嫂嫂」,長眉一挑,似笑非笑地望向白秋宜,「你便是白家五小姐?果真是……聞名不如一見。」

白秋宜臉一紅,火燒雲一般,只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不,她現在就在洞裡面!

正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時,那隻修長的手探向她眼前,白凈的指尖在眾目睽睽之下,再自然不過地將她鼻頭上的一點灰輕輕抹掉,低沉的聲音中含著三分戲謔。

「怎麼弄成這樣,跟只花貓似的?即便是我新婚之夜留你而去,你也不用如此急不可耐吧?」

話一出口,身後本苦苦憋著的眾人,終於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連那握刀的少年郎都笑彎了眼。

白秋宜傻獃獃地聽著,卻是原有的窘迫在這笑聲中悄然化解,她望著眼前那襲玄衣,陽光灑在他身上,他也微抿著薄唇,風吹衣袂,竟是那樣……動人心魄。

在這樣一朵美不勝收的花面前,白秋宜終於止不住心跳,承認自己……的確是坨牛糞。

3

同凡子衿一起回來的,還有一位沈小姐,據說是那徐州商會會長的千金,當地有名的大才女,生得也是花容月貌,氣質不俗。

用相府下人的話來說就是,只有這般女子,才配得上他們相爺。

凡子衿似乎也如此認為,因為他對那位沈小姐極好,安排了最好的庭院給她住,每日還會帶上珍貴的禮物去看她,千方百計只為討她一笑。

可惜沈小姐從來不笑,她將凡子衿送來的禮物通通扔了出去,還對著凡子衿斥聲道:「滾,你害死了我爹,還以為我會將東西交給你嗎?」

凡子衿也不惱,反而笑得愈發溫柔,「總有一日,你會將真心給我的。」

白秋宜聽得糊裡糊塗,還以為凡子衿想要的東西,乃沈小姐的真心,可其實,他真正想要的,是一本賬簿。

確切地說,是一本牽涉甚廣的「證據」,只要落入凡子衿手中,那麼整個徐州商會都會難逃羅網,而那徐州商會的背後之人,也就能夠輕鬆扳倒了。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朝堂上與凡子衿一直作對的九王爺,凡子衿走的每一步棋,都精心布置,算無遺漏。

可彼時,白秋宜並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她對於朝堂上的這些黨派紛爭,個中曲折,一無所知,她只知道,自己很喜歡凡子衿的笑容,就像春日裡的暖陽,她每天都想要觸摸到。

在凡子衿剛回相府的時候,她還十分不安,或者說是,心虛。

但凡子衿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麼般,竟然當夜就找到了她,一邊沏茶,一邊對她淡淡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目不識丁又如何?我凡子衿的夫人,哪怕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她也照樣是這府中最尊貴的女人,誰敢說半點閑話?」

凡子嫿應當是找到哥哥「告了狀」,那些私下嚼舌根,刁難奚落白秋宜的婢女,都受到了懲罰。

白秋宜心裡感激難言,如今面對凡子衿這樣的安撫,更是緊張得都結巴了,「那我自己的名字,還是……還是會寫的,我娘教過我的。」

凡子衿沏茶的手一頓,抬頭看向白秋宜,倏然一笑,「夫人,你真是有意思。」

白秋宜的臉更紅了,事實上,她從沒有這樣懊惱過,自己為什麼偏偏就大字不識,粗鄙不堪呢?

她娘去世得早,她在伯陽侯府里全無倚仗,大夫人對她說不上多壞,只是自小就不讓她跟幾位姐姐一起讀書,她自己倒也樂得與木頭為伴,手藝愈發精進的同時,與幾位姐姐的差距也越來越大。

從前她毫不在意這些,只是如今嫁入了相府,面對自己丰神俊朗、宛如天人的夫君,還有那位才貌無雙的沈小姐時,她才無端端地……生出了一股失落的感覺。

如果她念了書,她或許會明白,這種感覺叫作——自慚形穢。

白秋宜一想到這些,腦袋就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凡子衿溫朗的聲音卻在她耳邊響起:「不用惴惴不安了,夫人,不過是讀書寫字罷了,我可以親手教你,從前你在伯陽侯府受到的那些虧欠,我都會一一為你補回來的。」

白秋宜呼吸一顫,抬頭有些驚愕地看向凡子衿,「你……你怎麼知道?」

凡子衿將沏好的那杯茶遞給她,輕輕一笑,「我知道的還不僅僅是這些呢,我還知道,你四姐不是心疾突發,意外去世,而是與情郎私奔了,伯陽侯府方寸大亂下,這才急忙將你推了出來,替嫁進了相府。」

他的語氣那樣輕描淡寫,卻讓白秋宜聽得心驚肉跳,臉色都變了,「你……你其實什麼都……那你為什麼不拆穿?」

「為何要拆穿?」凡子衿又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淺淺一抿,雲淡風輕地笑道,「我娶的是伯陽侯的女兒,老四與老五,又有什麼區別?只要你是白家的人,這就夠了。」

這樣的一場君王賜婚,夾雜了太多的利益糾葛,與其說是娶親,不如說是兩股勢力的結合,只要最終的目的達到了,中間娶的人是誰,又有什麼分別?

白秋宜聽明白了這些後,心中不知怎麼,竟無端湧起一股悲涼,然而還不等她按下這些情緒時,凡子衿已經接著對她笑道:「況且,子嫿告訴我,她很喜歡你,你手藝精巧,為她做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兒,還每天陪她玩耍,是個很稱職的嫂嫂,我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他注視著白秋宜,目光含笑,一字一句道:「比起你四姐那樣無趣的深閨小姐,我寧願娶一位你這樣的夫人,難道不是嗎?」

他的聲音在搖曳的燭火下有一種魔力般,令白秋宜心弦一顫,她竟不知哪兒來一股衝動,忍不住就想脫口而出道:「那我跟沈小姐比呢?」

但很快她就被理智拉住了,沒有問出這樣愚蠢的問題,因為答案再明顯不過——

凡子衿娶她,不過是為了聯姻,而對沈小姐,才是真正赤城純粹的一番情意吧?

4

在沈小姐又一次扔了凡子衿送去的禮物時,白秋宜有些坐不住了,鬼使神差間,她總覺得自己應當替凡子衿做些什麼。

正好府里的丫鬟來替她送木料,自從上一次被凡子衿教訓過後,她們對白秋宜的態度就恭敬了許多,再也不會隨意刁難奚落她了。

白秋宜趁機向她們打聽沈小姐的喜好,得知沈小姐好茶道,飲茶都有專門的茶具,白秋宜不由心念一動。那幾個丫鬟看出她的意圖,又悄悄告訴她,這次相爺帶回來許多上好的金葉檀木,做茶具再好不過了。

白秋宜心思單純,未想太多,一拿到那些金葉檀木,就立刻開始忙活起來,她不眠不休地做著茶勺、茶托、茶碟,還有一方精緻的小茶桌。

整個過程中,雖然心底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感覺,但只要一想到凡子衿臉上露出的笑容,她就有了無窮的動力,即便是為了他去討好別的女人,她也甘之如飴。

白秋宜去送茶具的那天,凡子衿正好也在沈小姐房中,兩人不知在談些什麼,沈小姐滿面是淚,當看到白秋宜的到來時,他們同時愣了愣。

白秋宜勉強扯出笑容,將精心製作的茶具拿了出來,還不等開口時,凡子衿已經臉色一變,「誰允許你擅自動這些金葉檀木了?」

白秋宜一怔,凡子衿的一記耳光已經猝不及防地落在她臉上,他怒不可遏,「這是我特意帶回府中,準備為沈小姐做琴用的,如今全叫你給毀了,你看看你乾的蠢事!」

他從未對她發過這麼大的火,沈小姐就坐在一旁冷冷看著,唇邊似乎帶著嘲諷的笑意,白秋宜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一刻都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在淚水墜下來之前,奪門而出,狼狽的模樣正落在門邊守衛的一位少年眼中,他叫了她一聲:「夫人!」

她卻什麼也顧不上,只咬緊唇,踉蹌而去。

那少年叫作葉昭,正是凡子衿回府那日,她爬出狗洞時,錯認的那個小護衛。

他是個孤兒,自小在相府長大,對凡子衿忠心耿耿,性子卻有些靦腆,話也不多。

白秋宜憐他身世,替他做過幾個木雕,都是他記憶里母親的模樣,少年郎愛不釋手,對白秋宜也漸漸親近起來。

當夜,他就踏著月色來了一趟,替白秋宜送傷葯。

「夫人,這葯是相爺差我送來的,他已經知道是哪些人故意在挑事,哄騙夫人,屬下已將她們重重懲治了一番,還望夫人不要再難過了,塗上這些葯早點歇息……」

少年不會安慰人,幾句話說得磕磕絆絆,白秋宜卻沒有接過傷葯,只是在燭火下幽幽道:「不怪我被人騙,原就是我太痴心妄想,做出了這些蠢事,惹他不快了。」

「不,不是這樣的,夫人心地很好,所做一切都是為了相爺……」少年有些慌了,結結巴巴的話還未說完,白秋宜已經笑了,抬頭道:「他還在沈小姐那兒嗎?」

屋外風聲獵獵,一下下拍打著窗欞,少年沉默了會兒,這才低聲道:「是,沈小姐不依不饒,非要金葉檀木做成的琴,相爺還在那兒哄她,可是這金葉檀木只有香雲山才有,沈小姐自己也清楚,不過是尋了個由頭髮難罷了……」

他說到這兒,燈下的白秋宜忽然開口,聲音冰涼,「不,並非只有香雲山才有,我知道哪裡還有金葉檀木。」

葉昭一怔,白秋宜已經深吸口氣,自嘲般地笑了笑,「既然是我做錯的事,就讓我來彌補吧。」

皇城西郊外有座山崖,上面長滿了許多珍稀樹木,白秋宜從前常去那裡尋找木料,她如果沒記錯,在那崖壁下方生長了極少量的金葉檀木,只不過想要得到兇險萬分,稍不留神就會跌下萬丈深淵。

葉昭一聽,幾乎是毫不猶豫道:「我現在就快馬加鞭去一趟,夫人放心,我一定能將那金葉檀木取回來!」

「不,我去才對,這等兇險之事,沒道理連累你。」

5

兩人到底還是一同出發了,誰也拗不過誰,這一去,就是整整三天。

當凡子衿帶人尋到那山崖底下時,葉昭正背著白秋宜從樹林里走出,兩人一身血污,顯然經歷了一場九死一生。

白秋宜背上還綁著一截光澤奪目的木頭,正好夠做一架七弦琴,她艱難地解下捆綁的繩索,將那金葉檀木遞給走近的凡子衿。

「還給你,我不欠沈小姐的了。」

她面色蒼白,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血珠,眼神凜冽逼人,整個人在風中有種說不出的倔強與硬氣。

凡子衿盯著她看了許久,最終一句話也未說,只是直接從葉昭背上接過了她,攔腰一把抱起。

那得來不易的金葉檀木墜落在地,葉昭急忙拾入懷中,抬頭只看著凡子衿抱著白秋宜一步步走向馬車。

少年抿了抿唇,四野的風吹起他染血的衣袂,他神色有一瞬間的黯然,卻很快掩飾了過去,抱著那金葉檀木默默跟在了凡子衿身後。

凡子衿的手極有力,不管是握筆教白秋宜寫字,還是如今這樣抱著她,白秋宜在他懷裡掙扎不得,淚水卻終於從眼角滑下,她趕緊埋下頭,不想被凡子衿看見,耳旁卻響起他低沉的聲音。

「你是不是很委屈?」

「賤內不敢。」白秋宜咬住唇。

凡子衿似乎在她耳邊輕輕笑了一聲,「還在跟我賭氣嗎?」

他抱著她踏上了馬車,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壓低了聲道:「我教你一句話,永遠不要同我這種人賭氣,因為不值得,你也看不到最終的結局。」

白秋宜一怔,抬頭看向凡子衿,他雙眸漆黑,似一片深不見底的海水。

那時的白秋宜還聽不懂凡子衿這句話的意思,但她很快就明白過來了,因為——

沈小姐死了,跳井自殺,在將東西交給凡子衿後,她就在一個深夜,留下一封遺書,無聲無息地投入了井水中。

屍體打撈上來的時候,慘不忍睹,凡子衿卻沒有流一滴眼淚,高高在上地看著那具屍體,彷彿早有預料般,只是揮揮手,讓人將其好好葬了。

白秋宜站在院子里,忽然覺得手腳一陣發涼,身子搖搖欲墜,還是旁邊的葉昭眼疾手快,及時託了她一把,她才沒有跌下去。

她忽然想起,金葉檀木尋回不久後,就做了一架新琴,那天沈小姐坐在院子里為凡子衿撫琴,她就站在暗處偷偷看著他們,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

待到凡子衿走後,沈小姐卻忽然叫住了暗處也要離開的她,她措手不及,卻被沈小姐請到了房中,飲了一杯清淡的茶。

那套茶具沈小姐留了下來,用得似乎相當合心意,白秋宜瞧了卻只覺諷刺,她一刻也不想待在這個地方,沈小姐卻按住了她的手,抬頭對她幽幽一嘆,「你永遠不要愛上凡子衿。」

她的語氣那樣悲涼,每個字都深深地敲擊在白秋宜心頭——

「他這個人,沒有心的,世間除了他親妹妹以外,他對任何人都沒有感情,誰都不過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白秋宜聽得呼吸微顫,望著沈小姐泛紅的眼眶,忍不住問道:「也包括你嗎?」

沈小姐唇角揚起一個嘲諷的弧度,「你問了個可笑的問題,但最可笑的人還是我,明明做了他手中的棋子,卻還痴心妄想,奢望他能回過頭來,真真正正地看上我一眼。」

他每天都會來她的小院一趟,帶上各種珍貴的禮物,可她在他眼中,卻從來看不見自己的身影,只能望見一副棋盤,上面局勢縱橫,勾勒著他步步為營的狼子野心。

「你要記住,他給的溫柔,就是毒藥,千萬不要相信。」淚水滑過沈小姐的臉龐,她閉上了雙眼,喃喃自語,「他要的那樣東西我會給他的,我累了,不想再飲鴆止渴,活在這樣虛幻的美夢中了。」

院里落花紛飛,無盡寂寥,彷彿一切終將被風帶走,什麼也留不下來。

白秋宜離開前,沈小姐在她身後痴痴一笑,對她說了最後一番話:「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幸愛上了他,希望你的夢能做長一些,不要像我這般。」

如今再次回想起沈小姐的這番話,白秋宜只覺恍如隔世,胸口沉重無比,像被什麼堵住了一般。

她望著地上那具冰冷的屍體,又看了看身旁站著的凡子衿,他負手而立,依舊是那樣丰神俊朗,宛如天人,只是白秋宜卻在冷冽的風中,驀然想起了母親臨終前,握住她的手,最後對她說過的一段話——

「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跟著你父親踏入了這伯陽侯府,我寧願從未離開過神木山,這世間紛雜,我應該早一點明白的,人會辜負你,木頭卻不會。」

6

沈小姐離世後,白秋宜開始愈發沉迷與木頭打交道,她明明是尊貴的相府夫人,卻活得彷彿一個「木匠」。

她對凡子衿的態度也冷淡了許多,不會再因為他隨意的一句話而心弦亂動了,整個丞相府里,她來往最多的人反而是凡子嫿與葉昭。

是的,靦腆的少年郎似乎將她當成了親姐姐一般,為她默默做了許多事情,一有空就陪她去西郊的山崖找木料。白秋宜嘴上沒說什麼,心中卻感動難言,也將葉昭當作親弟弟一樣呵護有加,甚至為他做了許多鞋襪,連他佩劍上的穗子都是她一針一線精心所制。

彼時的白秋宜並不知道,這一點一滴,其實凡子衿都看在了眼中。

他是個男人,比誰都清楚少年眼底的那簇火光,弟弟?也只有她這種蠢女人會信了。

但他卻不動聲色,只是在終於扳倒了九王爺一黨後,回府沐浴更衣,在半夜時分回了家。

白秋宜是被驚醒的,耳邊卻響起一聲輕笑,「別怕,是為夫。」

凡子衿身上還帶著氤氳的濕意,長發散下,眸色深深,在朦朧的月光下,就像個風華絕世、禍害君主的妖孽。

白秋宜一時連呼吸都忘記了,猛地將他的手按住,「你……你要做什麼?」

他一雙眼睛卻亮得嚇人,笑得玩味萬分,「自然是做夫妻間的事情了。」

白秋宜的身子一時僵住了。

開始是因為沈小姐,他一直留宿在那方小院,沒有來過她的房間。

後來則是忙著朝堂上的事情,據說跟九王爺一黨斗得死去活來,無暇分身,幾乎都宿在書房裡。

白秋宜也不在乎那麼多,她心態早已變化,獨自一人也樂得清靜,倒是凡子嫿時常捧著下巴,唉聲嘆氣,說這樣下去,嫂嫂何時才能為她生個小侄兒?

葉昭站在一旁不說話,臉上卻是帶著笑意,並不像凡子嫿那樣憂心忡忡,他或許能夠理解白秋宜的心境。

白秋宜一時蒙住了。

「你……你的事情都忙完了?」

她下意識地縮,凡子衿卻緊追她不放,她臉上火燒雲一般。

「夫人放心,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阿昭在外頭守夜呢,這院里的任何動靜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凡子衿俯下身低低的笑,「夫人聲音小一些。」

7

九王爺倒台後,相府的勢力一下到達了頂峰,凡子衿成了整個皇城裡,除了聖上以外,地位最尊貴的男人。

數不清多少官員要攀附於他,無數女人被送進了相府,凡子衿卻看也未看,只是攬著白秋宜的腰,怡然自得地逛著花園,身後跟著愈加沉默不語的少年侍衛。

白秋宜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她時常覺得這一切像場夢,美好得不真切,好像天一亮就會醒來。

她多麼害怕,又多麼沉迷。

母親與沈小姐的話被她刻意地遺忘掉,她抱著一種說不出的僥倖心理,她想,或許自己不會像母親與沈小姐那樣,或許凡子衿是真的愛她,或許她這個夢……永遠也不用醒?

就在這樣一天一天的忐忑與祈禱中,皇城的形勢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前一刻的盟友,後一刻已成為了仇敵。

凡子衿為相太過疏狂,行事恣意不羈,引來了許多貴族的不滿,這其中,也包括白秋宜的父親,伯陽侯。

白秋宜夾在中間,兩頭相勸,她還在冷風呼嘯的深夜,軟言細語地求凡子衿,叫他看在她腹中即將出生的那個孩子份上,不要為難她的父親。

凡子衿一隻手指纏繞著她的長髮,久久未語,最終到底在白秋宜哀求的目光下,笑了笑,攬她入懷,氣息灼熱,「你放心,好好養胎,一切我心中都有數。」

許是白秋宜的話真的起了作用,沒過多久,伯陽侯府迎來了五年一度的宗族祭祀大典。祭典前半月,凡子衿竟破天荒地陪她回了一趟娘家,與伯陽侯把酒夜談,態度似有緩和。

白秋宜心裡放下了一塊大石,也不打擾他們的談話,只在婢女的攙扶下,踏入了白家祠堂。

萬籟俱寂的夜裡,她只想同母親說說話,讓母親放心,她這些年過得很好,她遇上了自己的良人,絕不會被辜負的。

祠堂里燭火搖曳,臨走前,白秋宜將一枚往生鎖放在了母親的靈牌後,那是凡子衿替她從一位高僧那兒求來的,據說能讓亡魂往生到更好的地方。

那鎖後還刻了四行詩句,白秋宜雖然被凡子衿手把手教著讀書習字,但也僅限於認識那些字,一旦它們串成了詩文,連在一起她就不太看得懂了。

凡子衿對她解釋那些詩句,是悼念亡者的意思,也寄託了她對母親的祝福與思念,白秋宜心中感動難言,倚靠進了凡子衿懷中,只盼母親能收到她的心意。

從祠堂里出來後,月光浮動,樹影婆娑,白秋宜在夜風中不防遇見了一個人——

竟是葉昭。

這位俊秀靦腆的少年郎,已經很久沒有同她說過話了,他似乎在有意躲避她,她曾私下找他問過,他卻只說自己身上血腥氣太重,怕衝撞了她腹中的孩子。

如此一來,她也無話可說了。

只是今夜,葉昭看起來神色古怪,欲言又止,白秋宜即使屏退左右後,他也仍是支支吾吾,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阿昭,你到底想同我說什麼?」

白秋宜放柔了聲音,在黑夜裡想要拉起少年冰冷的手,安撫他紊亂的情緒。

少年卻身子一顫,受驚般地後退了一步,他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夫人,你……你多保重。」

說完,轉身匆匆而去,竟是頭也不回,扔下在原地傻了眼的白秋宜。

「阿昭!」

白秋宜喊著,少年的身影卻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好似從來沒有來過一般。

明月靜靜地掛在枝頭上,白秋宜站在冷冽的夜風中,一頭霧水,她衣裙飛揚,長眉微蹙,不知怎麼,一顆心竟在冷風中怦怦跳了起來。

8

朔風漸起,皇城裡的第一場雪下得猝不及防,而更加毫無預兆的是,就在離祭祀大典還差最後三日的時候,葉昭又悄悄來找了白秋宜。

夜闌人靜,飛雪紛紛揚揚,一地如銀。

相府里靜悄悄的,凡子衿此刻仍在宮中與幾位侯爺商議大典細則,葉昭得了機會,再不猶豫,徑直回府找到了白秋宜。

房中門窗緊閉,少年按捺住急切的呼吸,在白秋宜驚愕的目光下,壓低了聲,開門見山道:「夫人,您上次回伯陽侯府時,是否在祠堂里放了一枚往生鎖?」

白秋宜腦中「嗡」的一聲響,她雙手微顫,彷彿猜到葉昭想要說什麼了。

「是不是,是不是那往生鎖背後的四行詩句……有問題?」

葉昭點點頭,深吸口氣,將一切和盤托出,「那是一首影射當今陛下的『反詩』,相爺想以此為證,陷害伯陽侯府包藏禍心,意圖犯上作亂!」

白秋宜身子一震,瞬間煞白了一張臉。

她可能做夢也想不到,凡子衿步步為營,心機究竟有多麼深沉,這次宗族祭祀大典,便是他扳倒伯陽侯府最好的機會!

祭祀大典上,陛下也會親臨伯陽侯府,到時自會有凡子衿安排好的「證人」,當眾出來揭發伯陽侯的「狼子野心」,還會擺出若干證據,其中白家祠堂里,那枚刻著「反詩」的往生鎖,就是最重要的一環!

凡子衿處心積慮,與伯陽侯明爭暗鬥了好幾番,終是到了劍拔弩張,斬草除根的生死時刻!

白秋宜渾然不知地做了這中間的一顆棋子,一顆能讓她家族徹底覆滅的棋子!

淚水愴然落下,白秋宜身子搖搖欲墜,幾乎就要站不穩了,她耳邊驀地響起從前沈小姐對她說過的那句話:「你要記住,他給的溫柔,就是毒藥,千萬不要相信。」

怎麼辦,她信了,她還是信了,原來所有的美夢,不過都是虛假的幻象,她才是那個最傻最可笑的人。

「快,夫人,不能再耽擱了,我現在便陪你去一趟伯陽侯府,拿回那枚往生鎖!」

葉昭用斗篷裹好白秋宜,帶著她才踏入夜色中,院里便警鈴大作,暗處埋伏的一幫人魚貫而出,瞬間將他們團團包圍住。(作品名:《靈木秋宜》,作者:吾玉。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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