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看懂，為什麼加州大火令人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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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33-美國加州大火
作者：雞腿周
製圖：孫綠 / 校稿：貓斯圖 / 編輯：養樂多
加利福尼亞州又著火了。
最近幾年，很有可能是受到了全球氣候變化的影響，加州的火災頻率非常高。前加州州長傑里·布朗就曾警告：「野火是加州的新常態，這可能是每年都會發生的事情。」
加利福尼亞-佩斯卡德羅火災現場，白晝一般
（2019年10月24日）
前州長的判斷顯然是有其根據的。美國氣象部門對比了1970年代以來的氣候數據後得出的結論是：如今加州的高溫乾旱季節平均至少比上世紀70年代延長了兩個半月，而高溫和乾旱正是滋生山火的主要氣候基礎。
即使在最近的二十年內
加州的乾旱區域也是在逐漸擴大的
（美國乾旱監測器識別的乾旱區域百分比和乾旱程度）
（圖片來自wikipedia@Phoenix7777）
看來在未來相當長的時間裡，山火都會是伴隨加州的地方特色了。但加州似乎還沒有做好充分的應對準備……
為什麼大火總是會失控
即使在美國內部，加利福尼亞也是一個充滿異樣情調的地方。
從地理上看，這個州位於美國西南部的太平洋沿岸，與作為美國核心的東北部城市隔了整個北美大陸，空間距離非常遙遠；
西部世界對東海來說本是遙遠的邊疆
不過荒涼的西部在西海岸打開了缺口
這裡繁榮富庶，並成就了另一個美國
從歷史上看，加利福尼亞歷史上曾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後歸入了墨西哥，是在19世紀中葉的美墨戰爭之後才加入美國的；
相比現在退縮到高原地帶的墨西哥
19世紀初的墨西哥還相當遼闊
不過中央政府對北方邊疆的掌控實際是很弱的
（1822年墨西哥大致勢力範圍）
從文化上看，這裡不僅有美國白人，黑人、墨西哥人、華人和其他族群的勢力也很龐大，與東海岸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多樣性特徵。
加州的神是真的多，同在加利福尼亞的：
聖約瑟夫大教堂、西來寺與印度教寺廟
（圖片1來自wikimedia@John Pozniak）
（圖片2來自wikimedia@Aaron Logan）
（圖片3來自wikimedia@Ganeshk）
其實就算在美國西部，加利福尼亞表現出的獨立性也比較高。
加州北緣是和俄勒岡州交界處的密林和丘陵；東側是密實的內華達山脈，和內華達州相隔；東南部則是莫哈維沙漠，和亞利桑那相隔。在加州內部，還分布著一系列山脈和山脈間的盆地，最大的一個就是中央谷地，其北部就是名城薩克拉門托的所在地。
加利福尼亞內部地貌也是相當多樣的
高山、沙漠、河谷一應俱全，核心在中央谷地
（圖像來自nasa.gov）
一直到最靠海的部分，加州才擁有了可供人類大規模開發的沿海平地，在美國的西部大開發完成後形成了舊金山和洛杉磯兩個知名的大都市圈。
舊金山是中央谷地的出海口，而洛杉磯不在中央谷地
這是一座大山保護下的城市，將洛杉磯與沙漠分開
然而雖然加州和好萊塢這個文化符號深深綁定，它自己卻並非是自然意義上的夢想之地。封閉的內部環境、較低的緯度、毗鄰沙漠地區，種種自然因素疊加，給加州帶來的是揮之不去的乾旱陰影。而一旦有了合適的時機，這些因素就會變成山火的加速器。
大火來的時候，明星光環也沒有任何免疫效果
山下的豪宅們也要做好準備，平時更不要玩火
北加州有一種名為「大惡魔風（Diablo Wind）」的氣流，就是因其地理環境塑造的。
大惡魔風成形於加州東側的內華達州。冬天，這裡的陸地氣流較冷，會試圖向西進入太平洋海面上的高溫低氣壓區。但是在北加州和內華達州之間有一道高聳的內華達山脈阻擋了氣流。
內華達山脈兩側，環境可以差距巨大
（東側，內華達州-霍索恩附近，圖像來自google map）
（西側，加利福尼亞州-特雷西附近，圖像來自google map）
這裡的平均海拔在1500~2700米之間，當氣流沿著山體的迎風面上升時，隨著海拔上升溫度下降，空氣中含有的少量水分會從空氣中脫離，形成降水，這樣到達山頂的風就已經很乾燥了。在越過頂峰之後，乾燥的空氣又會沿著另一面快速下降升溫，而水汽又得不到補充，到達山麓時就變成了又熱又乾的風，氣象上稱為焚風，對火災的形成和擴散有很大的作用。
猛烈的大惡魔風越過內華達山脈
使北加州的火勢更難遏制
（圖像來自nasa.gov）
而且由於內華達山脈和內華達州大部分地區之間的高度差較大，風傾向於不從山頂翻越，而是和旅行者一樣喜歡從山間的拗口中穿過。被擠壓的氣流流速也會大大上升，讓火災的擴散變得更容易，所以要在加州撲滅火焰是非常困難的。
由於位於內華達山脈西側的一處山口
強風使得火勢向西南方繼續蔓延開來
（圖像來自nasa.gov）
與之對應的是加州南部的「聖安娜風（Santa Ana Winds）」。她的成型，也源自內華達陸地空氣和太平洋洋面空氣之間的氣壓差。雖然這種風不用翻越內華達山脈以至於形成焚風，但她會經過乾燥的莫哈維沙漠，氣流的乾燥完全不亞於「大惡魔風」。
強風之下，火勢衝天
（圖像來自nasa.gov）
有這兩種乾旱氣流作伴，加州山火想不大都難。
大惡魔風與聖安娜風
一個針對舊金山，一個針對洛杉磯
今年山火更密集
雖然官方公布的消息中，9月和10月是山火的高發期，但其實今年的加州山火從7月開始就已經有苗頭了。
首先是在加州臨近拉斯維加斯的因紐縣國家公園（Inyo），因為乾燥的森林遭雷劈觸發了山火，屬於自然山火。由於強度較低而且位於偏遠的位置，美國消防員只是在核心火場周邊設置了一些防火帶，並沒有深入現場撲救。
因紐縣國家公園位於內華達山脈以東
也就是著名的死亡谷國家公園
這是一種山火防治的新型思路，即通過小範圍的自然山火消滅密度過高的森林，以免在未來出現無法控制的大火。但這場小型火災，畢竟還是為今年加州的眾多大型山火吹響了集結的號角。
這一地區的樹木不多，但是相當乾燥
如果在臨近內華達山邊發生山火，還是有蔓延的可能
（加州-死亡谷國家公園）
9月初，同樣在加州南部，塔波斯（taboose pass）地區也出現了自然山火，誘因同樣是閃電。這個地區是受到聖安娜風影響最顯著的地區，由於臨近沙漠，當地的植物也比較乾燥，發生山火後失控的可能性很高。
乾燥且荒涼的塔波斯地區
卻可能是點燃南加州的火藥桶
（加州-塔波斯taboose pass）
但這一地區位於偏遠陡峭的山區，人工道路非常狹窄，消防隊很難進入。而在這個區域的西部和北部，還有大量乾燥的森林，構建防火帶也非常困難，只能強行進入核心區進行撲滅。最終多名消防員因這場大火而喪生。
這些荒漠向西，越接近內華達山深處，森林也就越多
從這些山谷穿過內華達山，就是中央谷地了
（加州-國王峽谷國家公園）
而與此同時，加州北部最大的森林公園沙斯塔國家公園（Shasta）也因為閃電而爆發了山火，可謂全州處處火警，根本來不及施以有效的救援。
到了十月初，很少爆發山火的加州中部也出現了劇烈的火災，發生地點就在美國西部著名的優勝美地國家公園西側馬里波薩縣（Mariposa），當局不得不緊急疏散了在國家公園裡度假的民眾，並調集了1300名消防員前去救災。
真處處火情
而最近這場近乎失控，讓加州進入緊急狀態的山火，則是從蓋瑟維爾（Geyserville）附近開始向南蔓延的。蓋瑟維爾本是美國西部著名的景點，它位於盛產葡萄酒的葡萄酒鄉，鎮周圍又有大量間歇泉和蒸汽噴口，是灣區富人們泡澡、品酒的聖地。
但現在，他們應該是不敢去了。
谷歌地圖在這一地區也已經顯示火情
而現在火焰的前鋒已經抵達了聖羅莎市南部的索諾瑪縣（Sonoma）。這裡距離舊金山市區已經只有50多公里，到了不可不撲的地步了。
但正當加州全民緊張，消防隊和警察局紛紛上陣的時候，卻有一些人先不告而別了。
一步步逼近舊金山
電力拜拜
在緊急狀態下打算撤離災區的，是加州的電力系統。
在美國，電力、上下水等公共事業服務主要由民營企業承擔。加州最大的幾個供電商包括太平洋天然氣和電力公司（PG＆E），南加州愛迪生（SCE）和聖地亞哥燃氣與電力公司（SDG＆E）等，但它們全都在救災的高峰期宣布切斷當地電源，至今已經讓超過300萬人失去了電力供應，一夜回到了無電時代。
說好的夜生活由你來守護呢？
（加州-洛杉磯）
電力公司們的斷電也顯得理直氣壯：在前兩年的大火中，電線系統惡化了火情，在大風的影響下擴大了火場範圍。
在參與斷電的公司中，太平洋天然氣和電力公司是加州最大的電力服務商，受到其切斷電力影響的客戶也最多。從內華達山脈，到中央谷地，再到北部的葡萄酒鄉，共計有50萬戶家庭和企業被斷了電。從上周開始，連舊金山郊區也沒能保住，陷入了一片漆黑。
加州海岸的一座天然氣發電廠
然而這家公司並沒有確保所有民眾都知曉了這個緊急政策，只是在自己的官網上公布了信息，並通知了當地的縣政府。
結果就是，很多民眾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家莫名其妙地沒電了。他們不僅看不了電視上不了網，連路燈都被斷電，晚上沒法出門，冰箱都被斷電了。存了一冰箱新鮮食材，卻慘遭斷電過的人，一定可以想像當地民眾的絕望。
太平洋天然氣和電力公司(PG＆E)位於舊金山的總部
不知這裡斷不斷電
連當地政府官員都出面批評：「停電決定太過草率，有的縣沒有任何資源可以確保人們獲得公用的冷卻站，或者方便地到達那裡。」
確實，在加州，基層的治理單位是縣，而縣與縣之間的情況也不一樣，富裕縣大多準備了應急供電計劃，而在一些只有數百人的小縣，要準備應急電機就沒有那麼容易了。當地居民只能自求多福，或者逃到臨近的縣市躲避。
太平洋天然氣和電力公司(PG＆E)的服務車輛
其實，有鑒於前兩年慘烈的火災，今年加州地方議會已經批准了7500萬美元的應急預算。但由於複雜的審批和博弈，州政府至今都還沒有把這筆錢發到需要預算的基層單位。據報道已經有依靠呼吸機維生的病人在這場斷電風波中不幸去世了。
至於什麼時候恢復供電，這幾家公司也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表示必須要等火情得到控制以後，在專業檢察人員確保無誤時才會恢復供電。面對民眾的質疑和怒火，電力公司的發言人們也表現得很無奈：電網並不是為了承受不斷變化的天氣而建立的，早就超出了設計的安全閾值。
電還在發著，不過你用不上了
但這番答覆顯然經不起考驗。為了節省成本，當地很多偏遠地區的電力傳輸裝置已經十年沒有得到更新了。在去年的大火中，正是衰老的電線引起了天堂鎮的大火，導致上百人死傷，遇難者家屬向太平洋天然氣和電力公司提出了高達200億美元的賠償要求。
去年的大火同樣令人絕望
（圖片來自wikipedia@Activist）
這筆錢，直到今年9月才得到了償付。然而即使是家屬們和解只要110億美元賠償，且保險公司承擔了85%的賠償額的情況下，這家公司還是宣告破產了。
為一州供電，卻被10多億美元的賠償款壓垮，可見這家公司的經營有多糟糕。加州州長蓋文·紐瑟姆（Gavin Newsom）就一針見血地指出：「由於數十年來糟糕的管理，他們才破產了……他們為全州人民創造了不必要的苦難。」
但是就算州長批評也沒辦法，破產保護還是要繼續，而為了避免今年再來一場賠償官司，這家公司乾脆和同行們聯手選擇了停電。
加州的老百姓，可沒得選擇。
*本文內容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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