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伏者」的無奈

聽故事前先聽首歌。

在2009年的經典電視劇《潛伏》里有個說話結巴的角色喚作「謝若林」，隔三差五就會去試探孫紅雷飾演的余則成，想交換甚至交易情報。這個電視劇首播的時候，我還在上高中，沒空也不喜歡看電視，多年之後在德國把這部劇翻出來看時則印象頗深，慶幸自己沒有錯過一部好劇。

不過，謝若林那句「消息才是最值錢的」的台詞是當時不會注意到的，因為不進媒體行業不知道，其實我跟這個情報人員乾的活也是差不多的。

誠然，在體育媒體行業進行的「信息戰」並不會如謝若林或者余則成那樣招來殺身之禍，但在當今信息爆炸的時代被眾人指責「放流料」，甚至遭受「社會角色破滅」的後果，那麼跟死去的區別也並沒有那麼大。所以如今我每行一步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消息講究準確和速度，而這其中對於時機的拿捏需要恰到好處。太早容易被消息的主角進行所謂的「闢謠」，甚至直接影響還在談判中的事件進程；太遲的消息則失去先手，引起關注度不夠，「爆料」也就失去了意義。

我每時每刻都感覺自己的道行太淺，但即便是在這一行工作多年的前輩也難免失手，今天下午的事情就令人印象深刻。在廣東體育頻道今日的午間體育新聞中，廣東主帥杜鋒被透露要取代李楠出任中國男籃主帥的位置，並將會帶隊出戰明年六月份的東京奧運會男籃落選賽。

消息一出，社交媒體上立刻炸開了鍋，紛紛開始轉載這個消息。此時廣東體育頻道的記者關辛開始主動闢謠，表示這是個假消息。對於關辛出於什麼理由或是遇到什麼壓力要幫忙掩蓋消息，此時不得而知，但可以明確的是，中國籃協到了下午18點左右就真的官宣了杜鋒在國家隊挂帥的消息，而之前廣東體育頻道也在官方社媒表示消息不會是假的，「歡迎球迷關注今天晚間的新聞節目」。對於這樣的反轉，關辛顯然很無語，畢竟這是他自己供職的單位，出現自相矛盾的情況著實尷尬。

需要明白的是，一則消息無論真假，一旦被放出都是帶有「任務」的，要麼是消息源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擬成就感，要麼是消息源希望這則消息進行發酵以達成某種想要的結果。這樣看來，實際上所有的消息都並非空穴來風，需要細細深究其背後的可能存在的博弈。

但是普通人不會管這一點，只會在意被提前放出的消息是否與稍後的結果相對應。在中國籃協官宣之後，前任國家隊主帥李楠終於發聲，表示自己「之前由於紀律問題，一直沒有發聲，確實欠大家一個交代」。聯繫到一個月前李楠主動辭去國家隊主帥的「謠言」就可以知道，其實國家隊的換帥工作真的已經計劃很久了。

既然已經決定了要更換國家隊主帥，為什麼還要隱瞞？這就關乎到消息發布的時機問題。11月1日，新賽季的CBA聯賽就要開打，杜鋒身為廣東隊的主帥肯定要將全部的精力放在聯賽當中。此時宣布杜鋒兼任國家隊主帥，會對他本人以及廣東男籃產生不小的輿論壓力。顯然，最好的宣布時機還是在這個賽季結束之後，但廣東體育頻道已經提前放出了這個「獨家猛料」，那麼中國籃協進行官宣也就成了順勢而為的事情。

爆料的時機掌控不好，還可能使事情出現變化。有時候A球員在跟B球隊進行加盟協商的消息被提前爆出，那麼就可能引來C球隊甚至D球隊的競價，從而使得A球員的最終去向變得不可控。這樣一來，率先爆料的媒體會被指責「造謠」，而「A球員跟B球隊確有深入接觸」的事實就已經沒有人在乎了。

「我也很無奈，好吧。所以我說得慢，又說我這個小密探不稱職，不爆料。我說得快，又會被打臉。所以你說我該怎麼辦，反正這件事靜候官宣。」在個人社媒的一段小視頻上，關辛這麼無奈地說道，而我由衷地理解他的處境。我從來不認為新聞從業者該跟消息的接收者形成對立關係，這其中平衡的拿捏，恐怕還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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