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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向琉璃地上生,風光炫轉紫雲英」——史話唐代玻璃

中國古玻璃製作,到唐代是一次轉折,儘管目前發現的實物不算很多,也沒有足夠的遺物證實中國玻璃從此發展、普及,但是如果仔細綴合零散的考古發現,參照文獻記載,仍可以在斷斷續續的線索中,勾畫出唐代玻璃器的發展脈絡,展示當時玻璃製作、使用的大致輪廓。

早在1970年發現的何家村遺寶中就有一件凸紋玻璃杯,可惜大量精美的金銀器掩蓋了人們對它的關注,在以後很長時間內沒有人對此發表意見。1985年陝西臨潼慶山寺唐代塔基內出土一件裝飾技法相近的網格紋玻璃瓶,似乎再次提醒人們對唐代玻璃的關注。唐代玻璃的狀況究竟如何?像是一個無法猜透的迷。後來由於研究"絲綢之路"成為熱門課題,地下出土的外來文物引起人們的興趣,玻璃器自然被納入重要研究範圍,安家瑤對中國宋代以前的玻璃器皿進行了綜合研究,提出了這一時期的玻璃有國產和外來兩個系統。

1987年法門寺唐代地宮又ー次出土大批玻璃,令人們驚異地感到,對唐代玻璃的研究不可漠視,其複雜背景中隱含著極為重要的東西文化的交流問題。

在魏晉隋唐佛教典籍的記載。其中最重要的無疑是《無量壽經》《智度論》《沙彌陀經》中對佛教的"七寶"的記述,主要包括"金、銀、琉璃、頗瓈、珊瑚、瑪瑙、車渠",有時珊瑚被"赤真珠"或"赤珠"取代。

釋玄應在《一切經音義》中有解釋過琉璃、瑫璃和吠瑫璃,如"吠瑫璃,扶廢反,舊言韡稠利夜,亦言髀頭梨也,或雲毗瑫璃,亦作韡瑫璃,皆梵音說訛轉也。從山為名韓頭梨也。山出此寶,謂遠山寶,遠山即是蘇迷盧山也。此寶青色,一切寶皆不可壞,亦非煙焰所能鎔鑄,唯鬼神有通力者能破之為物,或雲是金翅鳥卵売。此売即是此寶,鬼神破之以賣與人也"。

釋玄應的意思應該是自然的物質,該詞來自於印度,是梵語音譯。解釋佛教經典是一個特殊的角度,對解決玻璃的名實問題幫助有限,但佛教經典提到琉璃有時也能帶來另一方面的啟示。


《入唐求法巡禮行記》載:"…石門寺,寺中有一僧,長念《法花經》,已多年。近日感得舍利見,傾城人盡來供養。僧俗滿寺,不之其數。得舍利之初源者:念經僧於夜房中坐念經,有三道光明來照滿房暉明而遍照寺。尋光來處:從寺西當岩底出來。每夜照室及寺院,其僧數日之後,尋光到岩所,掘地深一丈余,得三瓶佛舍利:青琉璃瓶里有七粒舍利,白琉璃瓶里有五粒舍利,金瓶之中有三粒舍利。"

這裡指出琉璃瓶是用作在寺院中盛裝舍利的容器,特徵是帶有光亮,顏色各異。可以想像符合這些特點的材質應該是玻璃。琉璃瓶類常在與佛教有關的記錄中出現,在出土文書中也能見到,例如編號為P.2567的法藏敦煌文書《癸西年(793年)二月沙州蓮台寺諸家散施狀》中提到的施捨於寺院的物品中就有"琉璃瓶子唐人對"琉璃"具有什麼特徵、由什麼人製作和使用抱有很大的興趣,但對玻璃的認識仍然有限。既然顏師古、玄應將琉璃解釋為天然寶石,佛教故事記錄中盛舍利的琉璃器又很像玻璃,通過文獻考證很難弄清,因而用考古發現來甄別辦認便十分重要了。

河北定縣寺院塔基遺址中的北魏石函,陝西耀縣隋神德寺舍利塔基,河北定州北宋靜志寺塔基地宮,陝西臨潼唐慶山寺舍利塔基,甘肅涇川唐大雲寺塔基,西安市隋清禪寺江蘇鎮江甘露寺等都出土玻璃瓶,有的在同時發現的刻銘中稱"琉璃",因此琉璃器應該是指玻璃。

考古發現可以證實這一推測。目前唐代出土玻璃器皿最多的是在寺院遺址,不少與盛舍利有關,慶山寺出土玻璃瓶3件,其中一件瓶就是盛裝舍利的容器。陝西扶風法門寺發現大批寶物,同時出土記錄這些寶物的《應從真寺隨真身供養道具及恩賜金銀器物寶函等並新恩賜到金銀寶器衣物賬》碑,其中記載"瑫璃缽子一枚瑫璃茶椀子一副,瑫璃疊子十一枚"。這裡的"瑫璃"與文獻中的"琉璃"應是回事,如同"碗"字寫成"椀"字一樣,不過用字不同。地官中玻璃是唐皇室賜予法門寺的珍寶,實物和石刻文字可以對應。

琉璃即玻璃在日本奈良正倉院寶物中也有證據。《東大寺獻物賬》記寶物中有雜玉雙陸子,百六十九","水精卅五,琥碧卅五,黃琉璃廿,藍色琉璃廿,淺綠琉璃十五,綠琉璃十五,白棋子十四,黑棋子十五",與實物對照,明確是指玻璃。還有一個有力的證據,正倉院藏另一件吹製成形的深藍色玻璃唾壺,據《東大寺別當次第》治安元年(1021年)條記載,"十月一日前左衛門尉平致經施入紺瑫璃唾壺有由緣仰藏納之",可與實物相印證。

可見當時至少在有些人的心目中"琉璃""瑫璃"的質料是清楚的,就是指現代人所稱的玻璃。還有一個問題是,佛教中的七寶為"金、銀、琉璃、頗瓈、珊瑚、瑪瑙、車渠",把"琉璃"與"頗瓈"並列。世俗文獻中《魏書?西域傳》載:"波斯國出金、銀…多大真珠、頗瓈、琉璃…"《周書?異域傳》載波斯出產"頗瓈、珊瑚、琥珀、琉璃"。《隋書·西域傳》也記載波斯出產"頗瓈、獸魄、珊琥、琉璃"。這種將"順瓈""琉璃"並列的記錄,似乎是指兩種完全不同的物品。

唐代博學多識的段成式在《西陽雜俎》中說"千年積冰,結為頗黎",明確把頗黎解釋為自然物質。《太平御覽》珍寶部將"琉璃"和"頗黎"分條敘述,書中引《天竺記》雲:"大雪山中有寶山,諸七寶並生,取可得。唯頗黎寶生高峰,難得"也是指自然物質。

五代《釋氏六帖》載:"《花嚴經》雲欲界六天顏色不同,他化已上皆如金色,化樂赤珠知足如雪,夜摩琉璃忉利瑪瑙四天王天如頗璃色。"此條儘管很難理解,但說琉璃顏色是像頗璃,言外之意即琉璃不是頗璃。《大智度論》陳述一個有關布施的故事時說"八萬四千車,皆以金銀琉璃頗梨寶飾……八萬四千金缽盛滿銀粟,銀缽盛金粟,琉璃缽盛頗梨粟,頗梨缽盛琉璃粟""。

《阿彌陀經》也記載,"極樂國土有七寶池,八功德水充滿其中。池底純以金沙布地。四邊階道,金銀琉璃頗梨合成。上有樓閣,亦以金銀、琉璃、頗梨、車璪、赤珠、馬瑙而嚴飾之"。

大量的材料可證明當時的琉璃與頗璃仍有區別。幸運的是,何家村遺寶中發現一件蓮紋提梁銀罐,此罐的蓋內六個蓮瓣內有清晰的唐人墨書:"珊瑚三段琉璃盃椀各一馬脳盃三玉盃一玉辟環四順黎等十口"。記錄了當時罐內存放物品的種類與數量。出土時罐內有珊瑚2段,凸紋玻璃杯、水晶八曲長杯各1件,瑪瑙羽觴,瑪瑙長杯,獸首瑪瑙杯,白玉忍冬紋八曲長杯玉臂環4件,寶石16塊,與蓋內記錄幾乎不差。"琉璃盃椀各",當然指凸紋玻璃杯這一發現的重要意義在於明確了琉璃就是指玻璃,後面又提到"頗黎等十六口",實物中恰有寶石16塊,順黎是指自然的寶石。如此,不僅古代和現代一直存在爭議的琉璃是否為玻璃的問題得到解決,琉璃和頗黎是不同的物質也很明確了。

從一些唐代詩文也可以看出玻璃對人的行為和觀念的影響。

李賀《將進酒》曰:

"琉璃鍾,琥珀濃,小槽酒滴真珠紅"

元稹《西明寺牡丹》曰:


"花向琉璃地上生,風光炫轉紫雲英。自從天女盤中見,直到今朝眼更明"

即在歌詠生活比喻事物時,用閃秌明亮的玻璃來形容。玻璃也是高貴華美的裝飾,"唐末,京都婦人梳發以兩抱面,狀如椎髻,時謂之拋家髻。又世俗尚以琉璃為釵釧"。用玻璃製造釵、釧等梳妝用具成為貴族裝扮的時尚,很快蔓延到更廣泛的社會層面,"庶人女嫁有花釵,以金銀琉璃塗飾之",反映出玻璃與貴族生活的關係和對整個社會生活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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