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兒子被同學打傷，對方家長拒絕道歉，還反找我報銷醫療費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蔥白

1

辛藝掛了電話，只覺得胸口一陣陣拱火，手指噼里啪啦把鍵盤敲得山響。

一篇普通促銷稿改了第10遍，誰讓人家是客戶爸爸呢。不過，比起設計同學長年遭受「五彩斑斕黑」的考驗，她這個資深文案只需在大格局有深度的基礎上把稿子寫得輕鬆有趣可讀性強，算舒服了。

「哎呀，你家娃真精神，小眼睛一看就懂事兒。」

人事經理王曼路過她的工位，對著照片嘖嘖稱讚。照片里的小男孩虎頭虎腦，膚色白凈，跟辛藝眉眼很像。

「謝謝，這傢伙可調皮了，現在正是貓狗都嫌的年紀。」辛藝停下手，剛才狠命盯著屏幕的眼睛，這才亮了幾分。

「在哪個小學呢？」

「育英附小。」

「市重點啊？學區房都快20萬一平了。」王曼又驚訝又羨慕。

「可不是嘛，要不我為啥拚命，這個月稿子已經2萬字了。」說著，辛藝的手指又飛舞起來，屏幕上的方塊字源源不斷，看得王曼直咂舌。

「我記得KPI要求1萬8千字吧？」

「嗯，但篇數還差一篇。」

「老闆這工資付的超值。」說完，王曼低聲道，「他讓我暫緩招聘文案助理，對不住了，你還得辛苦一陣。」

辛藝面不改色，「沒事兒，意料之中——」

突然，一旁的手機連蹦帶叫響起來，來電顯示是班主任。

辛藝心裡一跳，一把抓過電話，椅子「騰」地推到身後，差點沒撞到王曼，忙回頭歉意地看看，小跑出去接電話。

「您好，王雨辰在學校頭受了傷，現在我們去醫院……」

辛藝腦子「嗡」的一片空白，不過幾秒鐘後恢復過來，馬上深呼氣，語氣鎮定地問清楚地點匆匆下樓開車。

辛藝打了兩個電話給老公沒打通就放棄了，遠水解不了近渴，他知道了也幫不上忙。

一路上，辛藝努力不讓自己胡思亂想，老師說是孩子打鬧，力氣能有多大，不過就是磕破點皮吧。再說只有頭破了，還好眼睛沒受傷，也沒骨折。如果骨折就要落下不少課，那就麻煩了。

辛藝開車從沒像今天這樣生猛，油門踩得「嗚嗚」響，平時深惡痛絕的直行道左拐、闖黃燈、快速加塞一樣不落，心裡突突直跳，嘴裡念著「對不住對不住啦」，一路風馳電掣，急剎車停到了醫院門口。

2

一口氣衝到急診外科，辛藝看到班主任李老師正牽著孩子的手坐在椅子上。

「辰辰！」辛藝叫了一聲。

孩子看見她，嘴巴一癟，眼裡突然湧出了委屈的淚水。

辛藝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肝被扭成一團，大步上前攬過兒子，只見他頭上裹著一塊紗布，額頭還有清洗過的痕迹，但能看見一點血絲。

「雨辰媽媽，校醫已經對傷口做了簡單清理，現在我們挂號看一下是否需要縫針。」

班主任李老師面帶歉意地看向她，她們周末剛見過面，辛藝穿過半個城市跟她吃了飯。過去一年的接觸，辛藝了解李老師為人很好，覺得能遇到這樣負責任的老師非常幸運。

所有老師，辛藝都儘力打點，不圖格外優待，哪怕在全班40多個孩子里，能讓老師印象深刻一點也值得。再說，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大多是惹禍精，自己教養都勞心傷神，老師們就更加辛苦了，她想表達一份心意。

排隊挂號的時候，辛藝得知，王雨辰在走廊里跟同學孫禾說話，兩人不知怎麼就吵了起來，孫禾就用手裡的杯子打破了他的頭。

辛藝這才發現，老師身後一直站著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矮胖的中年女性，看起來大她十多歲。

見辛藝過來，對方不緊不慢地說：「王雨辰媽媽，禾禾弄傷了王雨辰，我替他道歉。」

辛藝沒多想，忙說：「男孩子打鬧下手沒輕重也是常見的，應該就是皮外傷，不要緊，您別往心裡去。」

孫禾媽媽沒再作聲。

馬上輪到辛藝挂號了，孫禾媽媽突然拽了拽她胳膊：「您帶醫保卡了嗎？」

辛藝一愣，臉上有些不自然，「沒帶，我從公司過來，來不及回家取了。」

孫禾媽媽有些不大情願地付了醫藥費，一直到急診室，再沒說一句話，態度也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什麼。

辛藝沒有在意，因為她馬上被孩子縫針的慘烈揪住，大夫穿針走線，每一針都扎在她心尖上。她只好輕輕摸著孩子的背，輕聲反覆安慰著：「好了好了，馬上就好了，辰辰最乖，辰辰真勇敢。」

她原以為，經過生孩子那12小時人類極限之痛，從此這世間再沒有能讓她怕的疼。

去年她打了傳說中令人聞風喪膽的狂犬疫苗蛋白，醫生拿著粗大的針頭，在她掌心裡緩慢地、輾轉地猛戳，她面不改色地跟醫生聊天。最後醫生擦擦額頭的汗，得知她順產過8斤重的孩子，露出了由衷的敬意。

可是現在她明白了，從她身上掉下的這塊肉，會一輩子撕扯她的心，每一次，都痛不欲生。

3

縫完頭皮，孩子又嚎著挨了一針破傷風，折騰得辛藝後背都濕透了。

回到家，安頓好孩子，辛藝這才有空打開手機，一眼就看到老公出差發的朋友圈。

西湖美景、跑步軌跡，整整九宮格，配著一段詩意文字。

辛藝毫不客氣地留言：「你在湖邊心潮澎湃，我在家裡撕心裂肺。」

十分鐘後，老公打來視頻電話。

「親愛的，你在家裡想我想得撕心裂肺啊？哈哈！」

視頻里，老公神采奕奕，頭髮一絲不苟地梳向腦後，額頭光潔、鼻樑高挺，架著一副萬寶龍眼鏡。年近四十的臉上多了些許紋路，卻仍然很耐看，正是小姑娘瘋迷的「大叔」形象。

年輕時，辛藝也被這張臉迷得神魂顛倒，至今依然覺得秀色可餐，卻沒了「餐」的興緻。

「想你個頭！兒子被打破頭了，縫了三針。」

辛藝沒好氣，見老公大驚失色，又有些不忍，「剛剛從醫院回來，換一次葯就能拆線，問題不大。」

老公一聽就急了，馬上訂了第二天晚上的機票。

「工作要緊，家裡不急。」辛藝安慰老公。

「還是要注意觀察，防止感染。本來月底也要回總部，提前兩天不要緊。」

三年來，老公長期出差之外，最多一個月回家一次，辛藝稱他「雲配偶」。

辛藝從來沒像別的女人一樣擔心過長期在外的老公，因為他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她和兒子在老公心裡永遠是第一位的。

晚上，辛藝精心做了雞肉小餛飩，辰辰吃完飯，心情還有些低落。

辛藝以為他傷口疼，辰辰卻搖頭，「孫禾打了我卻沒跟我道歉，老師說了他，他還跟別人瘋打亂鬧呢。」

辛藝愣了一下，兒子繼續委屈地嘀咕：「我在幼兒園把別的小朋友撓傷了，您讓我道歉，我就道歉了，現在為什麼孫禾卻不道歉？這不公平。」

從小到大，辛藝就是一個黑白分明的人，教育孩子也一樣。幼兒園那次，對方小朋友先動手，辰辰才抓了他。事後她教育兒子，錯了就是錯了，不論什麼原因，必須承擔後果。現在，她如果硬要兒子寬容，那就是「雙標」。

「今天老師可能太忙了，而且晚上回家他父母也會教育他的，明天上學應該就會道歉了。乖，明天早飯吃肉醬面好嗎？」

辰辰馬上答應，洗漱後很快睡了。

辛藝看著兒子熟睡的小臉，心底一絲一絲的隱痛。

手機里，李老師發了安慰的信息，而對方家長沒有一點動靜。

想起孫禾媽媽白天淡淡的樣子，辛藝忽然感到堵得慌，便給她發了一條微信，客氣地指出，希望教育孩子以後下手輕點，另外提醒孩子明天道個歉，以後還是好朋友。

一分鐘以後，對方回信息：「是王雨辰先動手的，孫禾沒有錯，為什麼要道歉？」

4

「法官會因為殺人犯情有可原就判他無罪嗎？打傷了人道歉不是起碼的做人道理嗎？」

辛藝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心底的火噌地往上躥，措辭也不斟酌了。

「我們禾禾不是被惹急了，絕對不會打人！您就算心疼孩子，也應該弄清楚事實，不是嗎？自己的孩子自己緊張，但是不分青紅皂白就袒護孩子，才是真正害了孩子，對他未來的發展不利。您自己不教育他，將來到了社會上，總有人會教育他，到時候可不止打破頭這麼簡單了。」

辛藝氣得渾身發抖，勉強打了幾個字，「王雨辰先動手，誰看見了？」

對方秒回：「同學都看見了。」

跟著又一條。

「監控！」

辛藝這才察覺自己昏了頭，這件事的關鍵在於最後既定事實的傷害是對方造成的，而孫禾媽媽卻非常聰明地緊緊抓住事情的起因不放。

「既然你們是這種教育思路，那我無話可說。」

辛藝迅速拉黑對方，覺得自己蠢到家了才跟這種人理論。

白天又是瘋狂碼字的一天，促銷稿終於確認了，但客戶又增加了領導講話稿。辛藝中午還外出了一趟替母親開藥，回來連口水都來不及喝，整個人黏在椅子上，彷彿老僧入定，眼裡除了文章什麼也看不見。同事見了遠遠躲開，生怕打擾她會挨揍。

就這樣一直忙到下班，辛藝第五遍校對完稿件，準時發了郵件，轉了轉僵硬的脖子，這才好像活過來。

這時老公發來簡訊：「剛下機，還來得及回家做飯。」

辛藝莞爾：「歡迎雲配偶落地。」

一看時間，辛藝動作麻利收拾好東西，飛快閃過老闆正滔滔不絕的會議室，直接走樓梯下去。

辛藝到校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李老師帶著孩子們出來。辰辰見到她開心地撲過來。

「王雨辰是誰？」

突然，一個粗啞的嗓門大吼一聲，眾人都被嚇一跳。

辛藝摟著孩子尋聲看過去，只見一個光頭男人站在孫禾身後，滿臉油光，正怒氣沖沖瞪著母子倆。

「兒子你記住嘍，以後在學校誰欺負你，你就直接給我打回去，往死里打。打壞了別怕，老爸給你做主，要錢給錢，坐牢我去！他家長不管，我來管！」

5

光頭男人對孫禾說，脖子揚得高高的，眼睛挑釁地瞥過來。

辛藝漲紅了臉，張口還有些結巴：「這位家長，您孩子把我兒子頭打破了不僅不道歉，您還這樣教育孩子，未免太沒有道理。」

這時孫禾媽媽站出來，走到她面前，唾沫星子噴她一臉。

「我呸！你他媽敢不敢查監控，你兒子有人生沒人養先動手，活該被打！走啊，正好李老師您給評評理！」

辛藝白瘦、高挑，穿著一條淺綠底鵝黃暗紋的真絲裙，露著修長的脖頸，像一隻優雅的天鵝；而旁邊的孫禾媽媽穿著淘寶款黑色寬鬆裙子，黑色短髮、短粗脖子，眼睛卻比辛藝有神得多，活像一隻精力旺盛的鬥雞。

這樣的組合看著挺有意思，四周馬上圍了一圈家長。辛藝氣勢立刻矮下去，孫禾媽媽見狀更加來勁，轉身大聲要求李老師查監控。

辛藝看李老師急得滿頭大汗，知道她正等著下班回去照顧只有五個月的孩子。而且，她也知道這種事情追究起來，老師也脫不了責任。

「算了，李老師，我也不要求道歉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辛藝說著摟住兒子，一面往後退。

孫禾媽媽卻咬緊了非查監控不可，李老師終於答應明天告訴大家調查結果。

辛藝無奈，只好同意。

「李老師，我知道您平時工作特別辛苦，現在還要為了兩個孩子的事情操心，實在是過意不去，添麻煩了。」孫禾媽媽在後面大聲說道，語氣恭維，眼神卻很得意。

辛藝回到家，只見老公已做了滿滿一桌子菜。

辰辰大叫著撲進爸爸懷裡。

看到兒子受傷的頭，辛藝老公不禁也很心疼，轉身抱著辛藝，「老婆你辛苦了。不過男孩子小時候受傷是家常便飯，我都是這麼過來的。」

辛藝被溫暖的懷抱環繞著，是她剛買的橘子浴液的味道，靠著堅實的胸膛，她感到無比踏實和放鬆。

「可是醫生說會留疤，拆線以後那一條不會長頭髮了，辰辰圓圓的腦袋剃短髮本來也很好看的……」辛藝還是有些難過。

「傷疤是男人的勳章，有疤看著不好惹。」

老公揉了揉她頭髮，她這才笑了出來。

所有的菜都是母子倆愛吃的，葷素搭配合理，賣相也不錯。

辰辰吃得熱火朝天。

辛藝最近都沒有胃口，便說不想吃。

「那你想吃啥，我給你做。」老公忙問，惹來一旁兒子的不滿。

「爸爸，為什麼我不想吃飯的時候，您就說不吃拉倒，媽媽不想吃，您就問媽媽想吃啥？不公平。」

「這個嘛——」辛藝老公笑道，「因為這是我親媳婦兒，而你早晚是別人老公。」

「我才不要結婚，萬一生個我這麼淘氣的兒子那可毀了。」辰辰嘟囔著，小嘴巴鼓鼓的。

6

每次回來短住，辛藝老公就包攬了全部家務和輔導作業，讓辛藝徹底放鬆。

雖然心疼老公，但辛藝知道，男人只有付出的越多才越懂得珍惜。何況她常年獨自帶孩子，確實很累了，便安心享受老公的優待。

辰辰在爸爸跟前表現得格外乖巧，飯後主動做作業。以往都是應付差事，讓他多練一遍字，就跟要命似的，現在人家拿出上書法課的本事，寫了滿滿一篇正楷，在爸爸面前獻寶，接著洗澡也不拖拉了，刷牙也不嘰歪了。

辛藝哭笑不得：「王雨辰，奧斯卡欠你一個影帝。」

辰辰睡著後，辛藝老公神秘兮兮地拉著她。

「原本打算是你的生日禮物，但是你現在太辛苦了，為了讓你早點開心，現在就給你看吧。」老公說著轉身打開箱子，取出一個紙袋，印著大大的LOGO。

辛藝驚喜地搶過來，打開一看，裡面正是她垂涎很長時間的一款小羊皮包，頓時又興奮又肉疼。

「謝謝老公！」辛藝在老公臉上親了一口，摸著包愛不釋手，喃喃道，「都夠辰辰一年英語班學費了。」

老公一臉討好：「兒孫自有兒孫福，差不多得了，別把自己搞那麼累。」

辛藝抱著包，把老公踹得老遠：「是誰當初說報班都是交智商稅，後來兒子比賽得獎樂得嘴都合不攏的？啪啪打臉不疼啊？懶還有理了。路上撿個媳婦兒，媳婦兒生個兒子，兒子自動就是個才子，男人真會做夢。」

「是是是，老婆說的都對。我都聽您的。」

老公馬上起身，賢惠地收拾箱子，端來洗腳水。

辛藝笑眯眯把腳泡進去，「謝謝啊！」

辛藝舒服了一會兒，把孫禾媽媽要查監控的事告訴老公。

她想不明白對方這麼做的理由，道個歉就這麼難嗎？

幼兒園那次，辰辰抓傷了別人，她得知後第一時間在班級群里@對方家長道歉，對方在她道歉第三次之後，才不情願回應了一句。

當時她也覺得委屈，但一想到畢竟人家孩子受了傷，心情也能理解。

但今天輪到自己家娃成了受害者，對方卻更加強勢。為什麼受委屈的總是自己？自己教育孩子是非分明、承擔責任的方式到底對不對呢？

「第一，男孩子打鬧肯定是有原因的，按照辰辰平時比較任性較真兒的個性，他很有可能先動了手。如果你知道他先動手，可能就不會想讓對方道歉了。畢竟在我看來，這只是個很小的事。」

辛藝老公給她捏著腳，小心盯著她的臉色，「第二嘛，每個人的價值觀、素質和處事方式不同，遇到不講理的人，不需要計較，好在也沒有大事。」

辛藝很想反駁，兒子頭都被打破了還不是大事，那什麼是大事？

辛藝對兒子的教育，格外注重天性自由的保護，除了不希望他重蹈自己覆轍、變成只會聽話的「好學生」之外，她切身體會到，小男孩對她來說是一個全新的物種，他們像超長續航的小馬達，個性、反叛性、破壞性，以及心理成熟的遲滯性，跟女孩子完全不同。

她在及時引導和保護個性的夾縫中艱難把握平衡。

王雨辰雖然在她的管教下很少觸及底線，但他終究是個淘氣的小男孩。她毫不懷疑，如果有一群臭小子混戰，絕對少不了王雨辰的份兒。

她已經儘力教育兒子，王雨辰也不是霸道欺人的個性，但他畢竟只是個孩子。

辛藝翻遍了市面上的育兒暢銷書，從《哈佛女孩劉亦婷》到《好媽媽勝過好老師》，甚至包括美國「虎媽」的事迹，可那些大多22是養女孩的方法，幾乎完全無法適用於調皮好動的小男孩。

7

第二天上班，人事王曼見她臉色不好，便給她看了張小貓照片。

「我鄰居家英短漸層生小貓了，你不是一直喜歡寵物嗎？想要的話給你留一隻。」

照片里，小貓毛乎乎、胖嘟嘟十分可愛。

辛藝眼饞完了收回視線，「不用了，我家有。」

「啊？沒聽你說過，什麼品種？」

「四腳吞金獸。」辛藝嘿嘿冷笑。

幾分鐘後，老闆把辛藝叫到辦公室，笑容溫和地詢問她最近的工作感受。

辛藝如實說了工作壓力大，客戶KPI任務重，希望趕緊招人。

「最近一個朋友說我們根本不像創業型公司，知道為什麼嗎？」老闆笑了笑，「他說，你見過哪個創業型公司下班到了點就走？福報不要了嗎？」

辛藝的臉「騰」地燒起來，聲音不由得拔高：「您可以看看我的工作記錄，準點下班不代表效率不高——」

老闆擺擺手：「辛藝啊，去年你母親生病住院，你中午去探病回來遲到，我沒說什麼。你開家長會，我也都准假。我知道你上有老下有小，老公常年不在家，很不容易，而我呢，你看看，投了全部身家開的公司，一年頭髮全白了，看著比你老十歲是不是？所以咱們要互相體諒……」

老闆那張忠厚的臉上，嘴巴一張一合。

辛藝卻有些忐忑，畢竟這份工作收入不算低，家裡藥費、房貸、學費，只靠老公的工資是萬萬不夠的。

「所以公司現在暫緩招人，等結構優化完再說。另外第四事業部最近稿件量大，你幫著分擔一下，好吧？」

老闆笑眯眯地看她，辛藝機械地點點頭。

中午，李老師打來電話，說監控調查有結果了，讓雙方家長一起來趟學校。

辛藝午休有一個半小時，想想時間剛夠，飯也沒吃就開車過去了。老公聽說，馬上也從家裡趕到。二十分鐘後孫禾父母才過來，招呼也不打，直接問李老師調查結果。

「是這樣，由於學校監控攝像頭比較陳舊，像素很低，而且距離較遠，兩個孩子前面還被其他同學擋著，所以當時具體發生的情況無法看清楚……」

辛藝對這個結果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甚至還微微鬆了一口氣。

昨晚兩人問過兒子，孩子承認自己推了孫禾一把。

如果讓孫禾媽媽知道，那還不翻了天？

辛藝忽然覺得，很有可能是李老師在暗中幫她。

想到這裡，她悄悄看向李老師，正對上李老師別有深意的目光。

兩人會心一笑。

「李老師，感謝您和學校認真負責處理這件事，我們已經滿意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辛藝老公率先表態。

看著自家儀錶堂堂的老公，再看看對面的油膩中年男人，又想想自己兒子比對方兒子成績好得多，進而再考慮到孫禾媽媽賣盜版書的微商朋友圈，以及一家子不忍直視的衣著品位，辛藝突然釋然了。

她沒必要為了一口氣跟對方計較。他們原本的生活圈，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有任何交集。

辛藝老公話音剛落，孫禾媽媽嘹亮的嗓門就打開了，「李老師，咱們首先應該把事情原委搞清楚，不能不明不白的讓孩子受委屈。所有人都看到了，是王雨辰先動的手。既然責任不在孫禾，醫藥費1489塊要還給我們。」自己兒子被同學打傷，對方家長拒絕道歉就罷了，現在還反找孫禾報銷醫療費，她真的是見到奇葩了。

辛藝深吸一口氣，握住老公的手，感到他用力捏了一下自己。

之前孫禾媽媽還在炫耀家裡多蓋了幾間房等拆遷，朋友圈裡經常跟人喝酒擼串。辛藝知道他們這種「土著」雖然土，但並不差錢。

辛藝以為老公要當和事佬，卻見他腰桿一挺，正色道：「孫禾媽媽，您兒子給王雨辰造成的傷害事實清楚，醫藥費是必須承擔的責任。至於您要追求事實起因，民事訴訟誰主張誰舉證，您需要拿出證據。當然，即便您找到證據，也不影響您應該承擔醫藥費。」

8

辛藝向老公投出崇拜的目光。

「您還想打官司是吧？行啊，我們也不怕把事情鬧大，學校比我們更應該承擔責任。你們這些外地人來我們這兒不能只顧著掙錢，也得管教孩子。醫藥費我們一毛錢都不應該出，你們趕緊還錢！」孫禾媽媽黝黑的臉泛著光，渾身像打了雞血。

辛藝看看時間，只剩半小時了。今天她無論如何不能再遲到。

「我有個重要的會，必須先走。」

辛藝老公見她臉色凝重，正要說話，突然孫禾爸爸粗著嗓子一吼：「今天不把話說清楚了，誰也別想走！」（作品名：《男孩難養》,作者：蔥白。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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