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彥的一首玉樓春,搖曳生姿,詞境頗顯瑰麗幽奇
一個人背井離鄉,在流離轉徙中,就容易想起故鄉和親人。若是之前一直在第二故鄉生活多年,也會不經意地把他鄉當成故鄉。那裡的山山水水和物態人情,都會如電影畫面一般,一幕幕地出現在腦海里,令人過目難忘。下面分享的是周邦彥的一首玉樓春,搖曳生姿,詞境頗顯瑰麗幽奇。
玉樓春
宋代:周邦彥
桃溪不作從容住,秋藕絕來無續處。
當時相候赤闌橋,今日獨尋黃葉路。
煙中列岫青無數,雁背夕陽紅欲暮。
人如風後入江雲,情似雨余黏地絮。
元祐四年,周邦彥自廬州府教授離任奔赴荊州。詞人將別桃溪,回想起從前的旖旎生活,更懷念起合肥情侶,內心無限惆悵,頗是難捨,於是即興賦詞。作者在廬州三年,雖然心情鬱悶,卻對此地產生了感情,而且在歌舞場中結交了不少朋友,更難以忘懷。到了荊州之後,他極端厭惡羈旅行役、輾轉勞碌的生涯,「無端更渡桑乾水,卻望并州是故鄉」,於是便不斷地懷念起廬州的情事。
上片兩聯用流水對,形式為對偶,意思卻逐漸遞進。詞人對已經中斷的一段艷遇,表現出無限的留戀,「桃溪不作從容住,秋藕絕來無續處。」傳說東漢時劉晨、阮肇入天台山採藥,在桃溪邊遇見二位美女,心生慕悅,便留居半年,等到再次歸家,子孫已歷七世。
詞人嘆息,桃溪奔流,不願從容留住;秋藕一斷,就無連接之處。往事難追,作者心中無限悵惘,用「秋藕」斷絲,抒發欲續舊情而不得的遺憾。
接下來兩句對比鮮明,「當時相候赤闌橋,今日獨尋黃葉路。」赤闌橋與黃葉路在同一個地方,但時過境遷,風景依舊,而佳人不在。「相候」與「獨尋」,形成了巨大的心理落差,充分彰顯出詞人對往事和佳人的深切眷戀;「當時」與「今日」,不同的情境兩相對照,也強化了留戀之情。
下片先寫追尋舊跡,以所見景物作為鋪墊,「煙中列岫青無數,雁背夕陽紅欲暮。」深秋的傍晚,煙靄繚繞;青翠的山巒,靜靜地聳立。夕陽餘暉照映在飛雁的背上,反射出一抹黯淡的紅色。那些並列不語的青嶂,與獨尋者默默相對,更彰顯出一份空曠與孤獨;那雁背上的一抹殘紅,也暗示出作者的心境逐漸地消沉和迷茫。
最後作者抒發出無限的感慨,「人如風後入江雲,情似雨余黏地絮。」伊人消息渺茫,就像被風吹散到江面的流雲;自己真情不移,也彷彿雨後粘在泥土中的柳絮。作者在下片兩聯中情景相村,兩美畢具,而且搖曳生姿,達到抒情的極致。
縱觀全詞,作者借劉晨、阮肇天台遇仙的神話,寫一段艷遇之後難忘的相思之情。周邦彥善於用新奇的藝術方法來表現老題材,詞境頗顯瑰麗幽奇。俞平伯也讚美此詞「於流散中寓排偶,亦於排偶中見飛動,又於其中見拗怒,復於拗怒中見溫厚。」此時此刻,人不能留、情不能已,真是令人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