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駝祥子》：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容易」二字
作者：七七晴歌
來源：十點讀書（ID：duhaoshu）
只有回不了的過去，哪有到不了的明天。
《駱駝祥子》講的是一個人力車夫祥子平凡卻坎坷的一生。
祥子是舊時代的小人物，掙扎著向上，卻終究成為了自己曾經最厭惡的那類人。
作者老舍在書里這樣寫道：
體面的，要強的，好夢想的，利己的，個人的，健壯的，偉大的，祥子，不知陪著人家送了多少回殯；
不知道何時何地會埋起他自己來，埋起這墮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會病胎里的產兒，個人教條的末路鬼！
祥子歷經磨難的人生里，他見證了太多人的死亡，最終自己也成了骯髒自私的鬼怪。
買新車的夢想是他生活里的光，是應對磨難時的慰藉，也是一個小人物努力的初心。
然而當夢想照進現實，才知道是怎樣的冰冷。
祥子有力氣，有理想，他勤勤懇懇工作，不過是想買輛屬於自己的車，卻一次次希望落空，直到徹底絕望。
每一個成年人的生活，都複雜得像一出五味雜陳的悲喜劇：
眼前驚濤駭浪，身後空無一人。
01
哪有什麼歲月靜好
成年人的生活不過是劫後餘生
祥子生長在鄉間一戶貧窮的家庭里，成年後就來到北平拉車。
他年輕力壯、腿腳伶俐，也沒有一般車夫的那些惡習，原本是人力車夫里一等一的好小夥子。
祥子沒有什麼遠大理想，他只想攢錢買一輛屬於自己的新車。
以後拉多拉少都是自己的，不用再為「車份兒」著急。
可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祥子也不能例外。
在祥子看來，自己不抽煙，不喝酒，不賭錢，沒有任何不良嗜好，也沒有家庭的累贅。只要自己肯吃苦，最多一年半，一定能買一輛新車！
可世事難料，初入社會的祥子不知道，自己的這點本錢在突如其來的意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東家跑路了、車碰壞了、自己生病了……
大大小小的意外時有發生，整整三年，祥子才湊足了買一輛新車的錢。
雙手哆嗦著買了新車，祥子拉起車來更賣力了。他越來越自信，深信自己和車都是鐵打成的。
那時候，應該是祥子最幸福的日子，也是祥子的人生巔峰。
哪怕後來戰爭的消息與謠言一起瘋長，祥子還是照常拉車，並不因謠言而犯懶。
正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幾位學生出高價坐車去匪兵橫行的清華，祥子捨不得丟了命，但更捨不得那兩塊錢報酬，一咬牙就答應了。
還沒到地方，就被匪兵連人帶車捉去了。
祥子恨極了那些兵，也恨這世上的一切。自己明明那麼要強，可等待他的不是大好前程，竟是這樣的無妄之災。
他流淚，他氣不過，他偷偷牽著匪兵搶來的三匹駱駝跑了，賣了三十來塊錢。
大病一場後，祥子給自己買了一身新衣服，剃了頭，租了一輛車，此後更拚命地拉起了車。
這就是一個小人物最真實的樣子，有痛苦，有憤怒，最後還是默默接受，從頭再來。
尋常人討生活就是這樣，哭過了，該流的汗，還得繼續流。
在那個格外殘酷的時代，誰都是一邊抱怨歲月的艱難，一邊含著淚咬著牙負重前行。
02
我也想做多情種
可錢才是成年人的英雄膽
沒了車，可日子還要過下去，這個時候臉面在買車的夢想前，就顯得是那麼不堪一擊。
以前，祥子不肯搶別人的買賣，特別是那些老弱病殘；
但如今，他成了一頭飢餓的野獸，只要有生意就第一個衝上去，哪怕背後是一片罵聲。
後來，祥子給一家姓楊的人家拉上了包月，一位先生，兩位太太，生了無數孩子。
不光要拉車，還要受一大家子人使喚。
白天聽兩房太太扯著嗓子罵自己，晚上還要去接一批批的孩子和楊先生回家，好不容易該睡覺了，楊家給祥子的床鋪卻連腳都伸不開。
金錢雖不是萬能，卻也能護全自己最後的體面，那一刻祥子一定是羞恥的，沒錢足以擊潰一個成年人的尊嚴。
在楊家太太的羞辱聲里，祥子漲紅了臉辭了包月的活兒，一無所有的他只能回到老東家劉四爺的人和車場。
回去以後，祥子遇到了劉四爺的閨女虎妞，她天生一副男人像，做事一貫潑辣大膽。
大膽的女人，表達喜歡的方式也很直接。
趁著酒勁兒，虎妞誘惑了祥子，兩人一夜雲雨。
祥子清醒過來，覺得虎妞又老又丑又不要臉，毀了他那引以為傲的清白和自強，可恨歸恨，虎妞還是抓住了他的心，讓他不得不想著那一夜的醜陋與美好。
祥子又找了一份包月的工作，主顧曹先生人不錯，祥子也樂意在他家拉車。
可不知怎麼的，曹先生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惹得偵探跟蹤、調查。一天夜裡，曹先生僥倖擺脫了偵探，祥子卻遭了殃。
偵探軟硬兼施，搶走了祥子攢著準備買車的錢。
祥子，體面、要強、忠義的祥子，又一次在命運的捉弄下，失去了一切。
就算再不情願，祥子都不敢再拒絕虎妞的親近。
為什麼？
因為沒錢沒底氣，所以沒有選擇的餘地。
在祥子眼裡，虎妞就像是一隻兇惡的走獸，可他沒辦法逃脫，貧窮和窘迫逼著他只能在老婆手裡討飯吃。
在俗世里掙扎的人大多如此，為生活里大大小小的困境傷神，但總歸有辦法挺過去。
唯有缺錢，才是真正的絕境。
03
成年人的世界裡
同行的大多數走著走著就丟了
和虎妞成婚以後，有些事就不一樣了，祥子還是不喜歡虎妞，但屋子裡的香味和溫暖，總還透著一絲可愛。
虎妞還出錢給祥子買了一輛二手車，好歹讓祥子有了些慰藉。
結婚後不久，虎妞懷孕了。每天靠著祥子拉車賺一點辛苦錢，原本就不寬裕的生活更艱難了。
可一想到不久以後，就會有一個孩子喊自己「爸爸」，祥子就覺得生活還是可以撐下去。
生活里，放棄的理由有很多，堅持的原因一個就夠了。
死，是最容易的一件事。想辦法活下去是比死更勇敢更偉大的事。
再後來，虎妞因為歲數大，孕期里又吃了太多油膩，胎兒過大，難產了。
收生婆也好，大仙神婆也罷，祥子想盡了一切辦法，最終還是沒能留住虎妞和未出世的孩子。
為了安葬虎妞，祥子把車賣了，他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車。
買，丟了；再買，賣出去，三起三落，剩下的除了這些年平白受的委屈以外，便什麼都沒了。
人生，其實就是一個不斷失去的過程。
失去了虎妞，失去了孩子，這時候祥子才發現還有一個人在默默陪伴著自己。
那就是鄰居小福子。
為了養活自己未成年的兩個弟弟和終日酗酒的父親，小福子平日里只能做暗娼。
縱使這樣，小福子在祥子眼裡依然是美的。她年輕、要強、勤儉，就像是另一個自己。
但祥子不敢娶她，他害怕自己養不起小福子的一家。
最後，祥子只是說：「等著吧！等我混好了，我來！一定來！」
這一等，等來的卻是小福子自殺的消息。
祥子在不斷失去，可對於小福子而言，未嘗不是這樣。她失去自由，失去清白，最終失去唯一的希望。
我們總說「珍惜」，可一路走來，卻是在不斷失去。
短暫的一生里，很多人可能會以為來日方長，誰又能想到一聲「再會」，換來的卻是永別。
04
哪有什麼感同身受
熬過去便是一切
祥子聽說小福子死了，來到一片樹林，看到十幾個墳頭，卻不知道哪一個下面埋葬著他的小福子。
這一刻，祥子再也支撐不住了。
以前，祥子竭力把自己同低等車夫區分開，如今，他發覺那樣也沒什麼不好。
他吃，他喝，他嫖，他賭，他偷懶，他耍滑，他騙人，只因為他再也沒有心了。
他一路強撐著與命運抗衡，最後還是輸給了自己。
或許崩潰的人都是這樣，他們撐了好久好久，他們努力過，他們掙扎過，誰都沒資格指責他們的脆弱不堪。
就像魯迅先生的一句話：「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世界之大，從來沒有什麼真正的感同身受。
但目睹悲劇的我們，還有選擇的餘地，我們能做的就是再堅持一下，再熬一段時間。
畢竟，只有回不了的過去，哪有到不了的明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