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聖嘆：雪大如手，積三四寸，不亦快哉！
金聖嘆：
雪大如手，積三四寸，
不亦快哉！
作者丨王素絢
首發丨騰訊新國風
小雪節氣過後，北方不少地方都簌簌下起了雪。
雪落無聲，就如王維詩里所寫「隔牖風驚竹，開門雪滿山」，一動一靜，如此有張力。東晉王羲之的《快雪時晴貼》更是名滿天下，冬天的雪，下的暢快，更讓見者心裡暢快。
正如金聖嘆所說：「冬夜飲酒，轉復寒甚。推窗試看，雪大如手，已積三四寸矣，不亦快哉。」說的是在冬天裡喝酒，隨著夜深，天氣也愈加寒冷。推窗望去，只見大雪覆地，已有三四寸了。怎能不令人心下暢快？
「雪大如手」自然是誇張的說法，化用的是李白的詩句「雪花大如手」，而金聖嘆這句話，記在《西廂記·拷艷》的總批之中。講的是他和好友王斫山在山間共住，誰料到接連下了十幾天的大雨，兩個人心下無聊，就想著說說平生遇到的開心事兒來解悶，於是兩個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說了起來。後來，金聖嘆讀《西廂記》時，想起了多年前的這件往事，就把它記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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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共記下了三十三件事兒，上文講的開門見雪，即是其中之一。
其他那三十二件事兒，我們也都不陌生：
比如，在特別悶熱煩躁的夏天裡，突然下起一場大暴雨，或者切開一個大西瓜；
再比如，接連陰天一個月，突然放晴了；
或者說，無意中在箱子里看到故人寫的東西；
再或者，把屋裡的蜂兒放出去，把書齋前的垂絲海棠、紫荊等樹都拔去，騰出地方多種上那麼一二十株芭蕉。
甚至也有些快樂的事兒有點「幸災樂禍」，比如看見路上有人風箏線斷了，聽到有心眼不好的人死了；
但又有時候感覺他特別善良，買東西的時候跟人講價講的不亦樂乎，最後卻把手一甩，按原價把錢給人家了；
或者看到窮書生來借錢，支支吾吾不好開口，於是就直接自己把話說出來，然後掏錢給了對方......
試想一下，有這麼一個人，對你說起那些春天的花兒，夏天的西瓜，開心得像個孩子。透過他筆下的文字，我們看到的，是一個真正懂得怎麼取悅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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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開心的事兒不在對將來功成名就的憧憬里，而在當下一蔬一食、一草一木的欣喜中。他還喜歡寫書，並且說過這麼一句話：生死迅疾，人命無常，富貴難求，從吾所好，則不著書其又何以為活也？
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著書，但把這兩個字替換成你喜歡的事兒，這句話足可以做我們每個人的座右銘。
像這樣的事兒，豈止三十三件，如果有足夠的時間，我們三百件、三千件恐怕都是能說出來的。區別只是在於，你的目光，是否真正曾經在這些事上停留，並樂在其中。
生死之間縱使平安順利也不過匆匆一瞬，更何況其中還有很多無常之事，不在我們掌控之中。可正因為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就更應該活好當下的每一瞬，去感受每一個當下的美好。
如果說他還有什麼對未來的心愿，那其中也充滿了美好「無病無惱，開眉吃飯，再將胸前數十本殘書一一批註」。
和這樣的人一起生活，日子一定過得很有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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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金聖嘆沒想到，「死生迅疾，人命無常」八個字竟是一語成讖，哭廟案中，金聖嘆被冠以「搖動人心倡亂，殊於國法」的罪名，被判死罪。臨刑之前，金聖嘆留給兒子一句「著名」的遺言：花生與豆乾同嚼，有牛肉味。
想必，在此之前，他腦中想到的，是更多讓他想起來不由擊掌讚歎「豈不快哉」的樂事吧？
他最後這句話留給我們的並不是某種生活經驗，而是在告訴我們，即便生命還余有片刻之時，也應讓這一片刻沉浸於對生活的喜悅中。
大雪節氣將至，彼時想必亦有雪大如手，積三四寸。對之當有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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