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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尋夢環遊記》—最浪漫的存在主義哲學片

在我還比較小的時候,我就會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在我死去的很多年後見過我的子子孫孫也死了,那麼那個時候的世界還會有人記得我嗎?還會有人知道我曾經來過嗎?那個沒有我的世界還是一切如常嗎?從世界上消失的我又將以何種形式存在呢?

這一系列的疑問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里,即使平庸如我,雖未曾想過我是誰?我從哪裡來?但是我深深地思考過我究竟要到哪裡去?

但我沒有想到的是,在二十年後的今天竟然在一部動畫片里找到了一種答案。


說實話,一開始我並沒有對這部一上映就擁有超高評分的電影感興趣。因為僅從它平庸的名稱和直白的預告片來看,我以為這只是一部打著夢想旗幟的煽情動畫片。不過是將老套的劇情放到了新奇的環境里。唯一吸引我的就是墨西哥濃重的異域風情了,所以我還是決定走進影院一探究竟。

可一個半小時過後,雖然我的臉上掛著眼淚,心中升騰的溫暖卻在久久縈繞,我終於明白這部電影的迷人之處了,那就是基於墨西哥獨特的死亡文化,它對於一直困擾人類的生死和存在問題給出了最浪漫的一種解答。

我不禁在心中驚呼:這簡直是一部存在主義哲學片。它用極其溫柔的方式詮釋了孤獨和死亡。而這股溫柔的來源便是——愛。


在愛的記憶消失前,死亡並不是終點。

死亡,是每個人這一生都不得不面對的話題,尤其對於人類的祖先來說,死亡更是一種充滿神秘色彩的獨特事件。所以他們對於這一無法解釋又無法避免的現象總是會給出各種各樣充滿想像的回答。與此同時這些回答又無處不體現人類對於死亡的焦慮和恐懼。

看國內恐怖片長大的人們,一提到死亡比較可能聯想出的大概是殭屍,黑白無常,奈何橋,閻王爺,陰曹地府,十八層地獄等等這些帶有恐怖色彩的形象。同樣的,是在一些西方國家,人們提到死亡也並不只是會想到天堂,還有身披黑袍手握斬月刀的無情死神和他身後無邊的黑暗。

所以死亡對於這世界上絕大部分的人來說都是恐怖的,這是一個人們避而不談的話題,但死亡如同驕陽,雖然難以直視卻又無所不在。

正如《存在主義心理治療》對於死亡意義的定義:

1、 生命和死亡相互依存;他們同時存在,而不是先後發生的。死亡在生命表層之下持續騷動,並對經驗和行為產生巨大影響。

2、 死亡是焦慮的原始來源,因此也是心理病理的根本源頭。


學會好好死去,才能學會好好活著。

墨西哥,這個矛盾又迷人的國家,就連死亡都被賦予了熱情。這世界上恐怕再沒有哪個國家如它一般熱愛慶祝死亡了。

那裡的人們每年都會在亡靈節這一天走上街頭用狂歡的方式來祭奠死者。正如電影為觀眾所呈現的景象:用萬壽菊鋪成的花板橋,熱鬧喧騰的遊行演出,五彩繽紛的墓地。就連亡靈世界裡的一架架白骨都洋溢著節日的喜氣,絲毫沒有陰森恐怖的氣息。

在墨西哥人的想像中,逝去的人們在一個多姿多彩的世界中依舊載歌載舞,熱鬧非凡。這一改人們對於死者世界的恐怖印象。盡情徜徉在奇幻魔力的逝者王國中。似乎死亡是一樁值得期待的美事。

「只把死亡留給垂死的人是不可能的。生物意義上的生死界限相對精準,然而在心理上,生命與死亡彼此交融。」——《存在主義心理治療》

墨西哥人對於死亡格外豁達的態度卻恰恰來源於他們生的不易。早在阿茲特克人和瑪雅人生活的時期,墨西哥就出現了繪有圖案的頭蓋骨,並逐漸發展成為流行至今的頭骨崇拜文化,然而阿茲特克人和瑪雅人如此迷戀死亡很大可能是「因為兩個文明長期生存於火山與地震的威脅之下,他們的經濟很粗糙,政治又很野蠻」如同在今日這片瘟疫蔓延、毒品肆虐、紛爭不斷的國土上,很可能是因為活著已經很艱難,就不要再讓死亡本身帶去更多的絕望。


你只能獨自走過那孤獨的山谷

在影片中,死後的精彩世界並非只是對於緩解死亡恐懼的一劑嗎啡,因為那裡並不是一個永生的極樂世界,亡靈也依然要面對終點,這個終點應該叫做消亡。

看過電影的人一定不會忘了影片中第一個出現的煽情人物——豬皮哥。

豬皮哥在熱鬧非凡的亡靈節這一天,卻獨自躺在黑暗的房間里,他的身影若隱若現,似乎是生了病的樣子,可是對於這個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來說,虛弱又代表著什麼呢?隨著一首悠揚的樂曲彈罷,豬皮哥消散在溫柔的月光中。此時我們又看到了存在的另一個終點,那就是完全的消亡。

因為人世間已經沒有人再記得他,也無人再供奉他的照片。他或許已經不再畏懼死亡,而終極的孤獨才是他在消亡前最深刻的感受。

「有兩種孤獨:一種是日常生活中的孤獨;一種是存在的孤獨。前者發生在人與人之間,那是一種與他人隔絕的痛苦·····第二種孤獨,即存在的孤獨更加深刻,它來自於每個人與他人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這道鴻溝的形成一方面是由於我們每個人都被扔到這個世界上獨自存在、獨自離開,另一方面來自於我們每個人終其一生都生活在只有自己才完全理解的世界裡。」——《直視驕陽》

探討過死亡和孤獨,你的心中是否閃過一絲絕望?是否覺得自己目前的哲學造詣還無法面對如此艱深晦澀的道理?別擔心,不要忘了人類還享有一項終極的秘密武器,那就是——愛。


我們相親相愛,生命不滅不息

「愛是一種力量,能讓我們超越時空的維度來感知它的存在。」

如果說哲學家眼中的死亡和孤獨是冰冷的,是需要一腔孤膽去面對的。那麼愛的介入就會使這一切重新溫暖起來——只要有人愛你,靈魂之光就永不熄滅。

這也啟發我們認識到,愛的反義並不是恨,而是遺忘。因為恨一個人依然是深埋心中無法忘懷,就像曾曾祖母對於曾曾祖父那般深切的痛恨一樣,可也正是因為愛的深切,才會有綿延幾代人的恨。威廉·詹姆士在一個世紀前曾寫道:「如果可能的話,沒有什麼懲罰比讓一個人脫離社會,被所有人忽視更加殘酷了。」

電影里用愛化解消亡,並非是讓人逃避死亡,反而是鼓勵人們更坦然地面對死亡。且不說是否真的有靈魂存在這個問題,我想在電影院里潸然落淚的人們,有多少是想起了那個永遠無法再見,卻永遠住在心裡的人?他們的音容笑貌,他們曾帶給你的美好回憶是否依舊栩栩如生?

那麼這個時候不是要問死者:你到底去了哪裡?而是要問生者:死者是否依然住在你心裡?

所以當你獨自面對死亡的那一天,你就會知道,你會像曾經住在你心裡的那個人一樣,住在愛你的人心裡。縱使要獨自離去,但你與這個世界的聯結似乎並未完全切斷,這就是愛在人生最後一段旅程中帶給人的安慰。

一部電影呈現的是一種死亡觀,它或許並不適合所有人,但是它提供了一種可能,一種用愛化解孤獨和恐懼的可能。

萬生心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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