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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藝術 | 譚平:模數如何決定了我們的世界,是這樣而不是那樣?

譚平:模數

近日,「譚平1993:兩個模數的開始」在站台中國主空間開幕。展覽邀請崔燦燦擔當策劃,他從譚平眾多創作中遴選出兩條線索,分劃為兩個空間,囊括9件視頻影像及多組在一定模數下創作的素描、版畫、油畫及裝置作品。以下是「鳳凰藝術」帶來的現場報道。

「一塊標準磚的尺寸為:240mm × 115mm × 53mm。每一塊磚都是一樣的,如果算上每一塊磚之間的灰縫的話,那麼,這些磚可以按照一定的排列順序,砌成任何整數倍的尺寸。再經由這磚所建造的空間和房子,由於既定尺寸的固定,那麼建築中所有的其他附屬物品尺寸,都得依照於磚的尺寸來設定,比如傢具和其他附屬設施。」

——譚平

▲ 「譚平1993:兩個模數的開始」展覽現場

而作為建築設計、建築施工、建築材料與製品、建築設備、建築組合件等各部門進行尺度協調的基礎:一塊磚的尺寸,就是模數。它決定了我們生活的空間為什麼是這樣,而不是那樣。

這就是模數的概念。近日,站台中國主空間推出的藝術家譚平的重要個展「譚平1993:兩個模數的開始」,囊括9件視頻影像及多組素描、版畫、油畫及裝置,就是在一定模數下創作出的作品。而這些模數,就是藝術家譚平在眾多創作中的兩條主要線索。藝術的作品看上去非常抽象,但實際上,譚平更像是一位觀念藝術家,正如策展人崔燦燦所說:


「『模數』在譚平的作品中重複出現,它形成了譚平創作的基本語法。像是單詞或是形狀,按照一個全新的尺度重新組合。單詞過去的信息,也就變得無關緊要了,它只是提供某個念頭開始的直覺。當符號的象徵價值或是傳情作用變得次要時,唯一重要的便是這個語法,模數形成的一個系統。」

▲ 「譚平1993:兩個模數的開始」展覽現場

對模數的理解,或者說對譚平而言,影響他最大的,應當是他的德國留學之行。對德國人而言,純粹性是他們思維中的一大特性,在那裡,顏色的含義就是顏色本身,不附加其他文化上的象徵意義,對於這樣一種趨向於概念性的思維氛圍,也造就了譚平逐漸擺脫東方式的傳統束縛。

而早在1984年創作的《窗前的石膏像》,無疑可以看出,義大利形而上學畫派的基里科對譚平的影響甚大。一個純粹的古希臘雕塑,引向關於神性、神話與古老哲學的隱喻;一個人體解剖器具,連接上關於「本體論」的思考;一個數學教具,引申了理性與邏輯的深遠命題;一條鐵軌和一架穿梭於畫面之中的火車,將使人聯想到關於時間的無限與空間的無垠......以及為它們取的各自不同的叩開精神隱秘之門的詞語。

它們形成了一種對於無垠形體之上的空間與時間的想像。1993年,他開始嘗試對平面、空間和時間進行概念性創作,而這一過程,就演變為了對整個模數創作思想的新開端,而它們,則形成了「譚平1993:兩個模數的開始」展覽所有作品的起源。

▲ 藝術家譚平正在創作(攝影 郝科)

▲ 「譚平1993:兩個模數的開始」展覽現場,從左至右:《平衡》,布面油畫,40x70cm,1993;《窗前的石膏像》,布面油畫,1984;《時間》,噴繪,1993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關於1993年的《平衡》與使用固定時間腐蝕青銅,並將其印製在紙上的《時間》,它們自身也成為了關於譚平幾十年創作史的模數。如果我們把模數看作是一種關於系統的源代碼,那麼,它就是關於整個譚平藝術系統之中的促髮結構之源的中心,它形成了關於整個系統的方法論。

▲ 《平衡》,布面油畫,40x70cm,1993

▲ 《時間》,噴繪,1993

在這種關於模數的方法論下,譚平在一開始就對作品的創作設置了一條規則,無論是尺寸還是時間,它們都是整個創作的起始之點,而在這源代碼的啟動下,整個創作過程卻可以變得千變萬化。正如在《60x60》的創作中,譚平先在整塊木板上進行隨意的創作,然後按照「60x60」或的「60x60」的整數倍尺寸進行切割。每一塊被切割下來的模版,都因其模數的存在,而形成各自完全不同的圖案。同時在展覽過程中,譚平又會根據實際具體的場地空間在確定這些模塊組合的最終形態,每一次作品的呈現本身,就像是一場全新的創作,使其作品中的模數與空間中的模數發生關係,或分散、或重疊、或聚合。

▲ 《60 x 60》黑白木刻,60 x 60cm, 60 x 120cm, 2010

這種從作品向整個外在空間蔓延的模數現象,如果我們進一步推演,它甚至可以演變成影響整個世界的規則。比如將此模數轉換為時間,控制展覽的開放或關閉時間,或是轉換為參觀者的數目,以控制進出展廳的人數,或是與整個798藝術區的建築群發生某種模數對應關係,或者在參觀者中選取一定模數比例的人數,並將這種規則演變到更加廣闊的空間和時間中去。

整個世界就是一種關於模數的世界。在與譚平談到關於東西方的文化時,正如他在德國留學所見的那樣。這兩種文化之間是否存在著各自不同的模數,以此演變為完全不同的社會、文化、藝術、政治的系統?如果可以這麼說的話,那麼整個人類社會的意識形態,就具有某種模數意義上的概念。

▲ 「譚平1993:兩個模數的開始」展覽現場

或許,我們可以從一個例子來進行說明:「主權與人權」關係。當某兩種意識形態,各自傾向於「主權大於人權」或「人權大於主權」時,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模數,就可以演變為完全不同的社會規則和政治制度,甚至是關於道德的倫理學差異。當這一核心思想被確立時,所有一切圍繞著它的附屬構造,將完全滿足於它最初的公設,正如整棟建築的幾何構造與建築中的那一塊磚的幾何構造相同。

這看上去正像是數論的領域,雖然譚平在接受「鳳凰藝術」採訪時,表示在創作過程中並沒有涉及該領域。但具有極強哲學特徵的數學分支之一:數論,無疑在無意識中,正在譚平的模數創作中浮現出來,它是關於數本身的推演和哲學化研究。如同一種關於素數的研究,它表現了一種關於世界構造基本單位的映射。

在《60x60》的創作中,正具有這樣的演變。或者我們把這種關於模數的轉換:從平面向空間,從空間向時間,或從時間向空間,看成是一種關於傅立葉變換的方程式,或是關於幾何與代數的相互轉換關係,無論它們怎樣變換,其拓撲性質總是不變。而這拓撲性質,就是模數的性質。這是一種萬物演變法,譚平的創作,正具有此種特徵。它不僅僅是一種抽象的表現,更是一種對於現實世界的抽象演變。

▲ 《一杯》行為,視頻,2011

但是,這就是譚平作品的全部嗎?並不。在作品《一杯》中,譚平為自己設置了一個模數是:完全相同容量的一杯墨。他小心地將一杯墨倒在既定的紙上或者畫布上,在這裡,高度、傾斜度、速度,都保持著非常的剋制。一種極其簡單的動作,它展現了關於模數的另一種不可完備性,正如隱含了17世紀末德國哲學家萊布尼茨的哲學理論「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的含義:即使是完全相同的一杯「墨」也無法倒出一片完全相同的圓形。

也就是說,在譚平的創作中,我們可以看到,一種關於結構主義與解構主義的兩種反向的傾向同時出現。而這種解構傾向,是藝術家在使用模數創作中,逐漸顯現出來的,正如系統本身的演化,隨著時間的演進,系統將自發生成如德勒茲口中的「逃逸線」,也如同德里達所表述的,決定系統的中心恰恰在系統之外。

▲《無題》,套色木刻,78.5 x120cm,2012

於是,模數的概念在這裡,就變得相當具有趣味了。系統本身的整體演變,似乎取決於模數的動態法則,正如在作品《無題》中,所展現的那樣,主觀隨機性正在凌駕於模數控制之上,如同一種自由拼圖。如果我們把拼圖碎片本身當成一種模數的話,那麼由拼圖碎片所自由組成的圖案,則成為了另一種新的關於模數之上的法則,或者是一種自由模數的動態概念,正如譚平所說:「有了模數之後反而更加自由。」

這種思想逐漸在譚平那裡演變成一種新的思考。在最新的作品「理性的點」系列中,關於理性的反思與新思考,正在成為一種新的創作敘事,正如它成為此次展覽空間的中軸。譚平首先制定一個模數,在畫面上用鉛筆平均分割20厘米的網格,然後在網格中再做二分之一的區隔。在第一個模數的基礎上,用直覺在畫面的偏中線位置選擇6個點,由最中間的點,將6個點用線相連,得出一個放射的延長線,再其之上再取它們的垂直平分線,作出另一個相交的點,而這垂直平分的規則就是第二個模數概念。

▲「理性的點」系列:《手稿》2018

標註記號,大面積的塗抹顏色,再由塗抹的顏色和遍數調整點的色彩。這個複雜的過程中,模數的制定與直覺性的變更,持續的彼此作用。不合理的想法,被絕對且富於邏輯的發展著。

在這所有以理性生成的點中,唯有初始之點卻是非理性的。它完全依賴於藝術家的直覺,儘管這些點都處於網格的位置之上,但網格本身並不決定其點的具體位置。這是一種基於對理性之原初的追溯,正如在現實世界中,所謂的標準度量基本單位,實際上在它們誕生之初,無疑都與人本身的直覺相連。在歷史的演進中,不同標準的度量單位,最後因人類不同文明的交融而統規合一。它展現了理性之源:理性本身來自於非理性,模數本身來自於非模數。

藝術家譚平自1993年開始,以模數的方式進行的長達二十多年的探索和研究,逐漸清晰起來。此次「譚平1993:兩個模數的開始」的展覽正是這樣的一場關於模數線索的梳理,正如譚平所說:


「作為一個藝術家來說,過程比結果更為重要。當你設計了一個規則之後,創造出來的東西卻往往是不可預測的,它顯現出一種變幻無窮的豐富。它不是你設定一個規則之後,只能達到一個結果,相反,它可以達成無窮的結果,而這正是模數有趣的地方。」

▲ 「理性的點」系列:《無題》,布面丙烯, 200 x 300cm,2018

▲ 「理性的點」系列:《無題》,布面丙烯 , 200 x 300cm,2018


這個世界既是被結構著的,同時也是被解構著的。模數使我們看到關於世界是如何被結構的過程,而模數的本體論問題,又使得結構在此之中被瓦解,整個系統朝向兩種不同的方向被拉伸。

在數學的領域中,有三大流派勢均力敵:邏輯主義、形式主義和直覺主義。在這裡,邏輯主義和形式主義,都無疑擁有著關於模數的結構主義特徵,而直覺主義的代表人物荷蘭數學家布勞威爾表示:任何數學對象都可被視為思維構造的產物,一個對象的存在性等價於它的構造的可能性。

▲ 《彳亍》視頻截圖

雖然在直覺主義這裡,依然存在著結構主義的影子,但它把一切關於數學構造的前提讓位於思維的殿堂之中。於是,在這裡,直覺主義雖是數學結構主義的一種,但是它顯然表明這不是唯一的一種。這對唯一性的去除,正是關於模數的諸多可能性,以及關於對模數前提的非理性的肯定。

而這些看似艱深而晦澀的數學抽象問題,在藝術家譚平關於模數的創作中,竟然以藝術的形式表現出了其豐富的內涵和同樣艱深的思考。在這裡,我們可以看到,在譚平近期的創作中,他有意地使用主體性直覺,來考察模數構造世界過程中的非理性一面,正表明了藝術家在此之中的思考深度。

▲ 藝術家譚平正在創作

譚平的模數創作,正如他所表示的那樣,藝術就是在尋找個性與共性之間的一個平衡之點。藝術家的存在,正如《理性之點》中的那些初始之點,或也如同規則的設計本身。一旦規則被設定,那麼規則就將變成規律,它就像是所有藝術家關於自身藝術的方法論本身。這關於模數的思考,不僅適用於藝術,也同樣適用於對世界的觀察和思考。

展覽信息

譚平1993:兩個模數的開始

藝術家:譚平

策展人:崔燦燦

展期:2018.09.01—2018.10.21

地點:站台中國當代藝術機構(北京朝陽區酒仙橋路2號798藝術區中二街D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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