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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文:總讓你等的人,其實並不懂你

沈從文(1902—1988)中國著名作家,湖南鳳凰人。代表作《邊城》《中國絲綢圖案》《唐宋銅鏡》《龍鳳藝術》等。

開啟曼妙之樂,熏陶文字之美。

濕濕的石板小路,綠綠的婆娑樹影,水墨畫一樣的江邊小屋,幾句簡單的詞語,寫盡了世間唯美的景象。在沈從文的筆下,沒有刻意雕琢,也沒有絲毫華麗不實之感,只有唯美與自然。他的文字總是那麼的晴朗,純凈而天然,有著令人嚮往的光華和色彩。

情書(節選)

一個白日帶走了一點青春,

日子雖不能毀壞我印象里你所給我的光明,

卻慢慢的使我不同了。

一個女子在詩人的詩中,

永遠不會老去,

但詩人他自己卻老去了。

我想到這些,

我十分猶豫了。

生命是太脆薄的一種東西,

並不比一株花更經得住年月風雨,

用對自然傾心的眼,

反觀人生。

使我不能不覺得熱情的可珍,

而看重人與人湊巧的藤葛。

在同一人事上,

第二次的湊巧是不會有的。

我生平只看過一回滿月。

我也安慰自己過, 我說: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

看過許多次數的雲,

喝過許多種類的酒,

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我應該為自己慶幸。

望著北平高空明藍的天,使人只想下跪,

你給我的影響恰如這天空,距離得那麼遠。

我日里望著,晚上做夢,

總夢著生著翅膀,向上飛去。

向上飛去,

便看到許多星子,

都成為你的眼睛了。

(選自1931年6月《沈從文家書》)

我喜歡你

你的聰明像一隻鹿,

你的別的許多德性又像一匹羊,

我願意來同羊溫存,

又耽心鹿因此受了虛驚,

故在你面前只得學成如此沉默;

(幾乎近於抑鬱了的沉默!)

你怎麼能知?

我貧乏到一切:

我不有美麗的毛羽,

並那用言語來裝飾他熱情的本能亦無!

臉上不會像別人能掛上點殷勤,

嘴角也不會怎樣來常深著微笑,

眼睛又是那樣笨——

追不上你意思所在。

別人對我無意中念到你的名字,

我心就抖戰,

身就沁汗!

並不當到別人,

只在那有星子的夜裡,

我才敢低低的喊叫你底名字。

二月於北京

(1926年3月,晨報副刊,署名小兵)

黃昏

我不問鳥巢河有多少長,

我不問螢火蟲有多少光:

你要去你莫騎流星去,

你有熱你永遠是太陽。

你莫問我將向那兒飛,

天上的岩鷹鴉雀都各有巢歸。

既是太陽到時候也應回山後,

你只問月亮「明后里你來不來?」

(此篇發表於1932年4月30日《文藝月刊》3卷4號,署名芸芸。)

一個人的自述

我愛旅行,

一種希奇的旅行。

長夜對藍天凝眸,

追逐一顆曳銀光星子,

向太空無窮長殞。

我常散步,

舉足無一定方向,

或攀援登臨,小阜平岡。

或跟隨個陌生微笑影子,

慢慢走近天堂。

我有熱情,

青春芳馥燃燒我這顆心。

寫成詩歌,

還將點燃千人心上的火把,

這嘴唇卻不曾沾近一個婦人。

我很孤獨,提起時有點害羞。

這人間多少人都是

又丑,又蠢,又懶惰,

我心想,「上帝,你把這群人怎麼辦?」

上帝說,「他人的事你不用管。」

(選自《沈從文詩集》)

(理想國 |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說是總有那麼一天,

你的身體成了我極熟的地方,

那轉彎抹角,那小阜平岡;

一草一木我全知道清清楚楚,

雖在黑暗裡我也不至於迷途。

如今這一天居然來了。

我嗅慣著了你身上的香味,

如同吃慣了櫻桃的竹雀;

辨得出櫻桃香味。

櫻桃與桑葚以及地莓味道的不同,

雖然這竹雀並不曾吃過

桑葚與地莓也明白的。

你是一枝柳,

有風時是動,無風時是動:

但在大風搖你撼你一陣過後,

你再也不能動了。

我思量永遠是風,是你的風。

於北京之窄而霉齋中

(本篇發表於1928年1}月10日《新月》第1.卷9號,署名甲辰。後

收入1931年9月新月書店初版的《新月詩選》。)

螢火

雨休息了,謝謝它:

今夜不再攪碎我的幽夢。

我需要一個像昨夜那麼閃著青光的螢蟲進來,

好讓它滿房亂飛,

把柔軟的青色光炬,

照到頂棚,照到牆上。

在寂寞里,它能給人帶進來的安慰,

比它翅子還大,比它尾部光炬還多。

它自己想是不知道什麼寂寞的吧,

靜夜裡,幽靈似的,

每每還獨自在我們的廊檐下徘徊!

能得著小孩子的愛,

能得著大人們的憐,

能得著懷有秋意的感傷者同情,

它是有福了。

怎麼這樣值得愛憐的小東西還須受人幽囚呢?

想起市場貨攤上那些小小鐵絲籠,

使我為它命運而悲傷。

原來,從憎惡里,

你可以取到自由:

人若愛你,他就願意你進他造就的囚籠里去!

(初次發表於《鴨子》集中)

春月

雖不如秋來皎潔,

但朦朧憧憬:

又另有一種

凄涼意味。

有軟軟東風,

飄裙拂鬢;

春寒似猶堪怯!

何處濟亮笛聲,

若訴煩冤,

跑來庭院?

嗅著淡淡荼蘼,

人如在,

黯澹煙靄里。

(1925年5月,晨報副刊,署名休芸芸)

殘冬

橫巷的這頭,

橫巷的那頭,

徒弟們的手指解了凍,

小鋪子里揚出之麵杖聲已不像昨日般生澀了。

朋友們中人討論到夾衫料子,

大路上的行人,已不復肩縮如驚後之刺豬,

街頭屋角,留著既污之餘雪。

電線上掛了些小小無所歸的風箏,

孩子的心又掛在風箏上面。

輕薄的楊柳,

做著新夢——

夢到又穿起一身淡黃裙裳,嫁與東風!

——十五年元日

(1926年3月,晨報副刊,署名小兵)

薄暮

一塊綢子,灰灰的天!

點了小的「亮圓」;——

白紙樣剪成的「亮圓!」

我們據了土堆,

頭上草蟲亂飛。

平林漠漠,前村模樣!

煙霧平平浮漾!——

長帛樣振蕩的浮漾!

不見一盞小燈,遙聞喚雞聲音

(註:「亮圓」苗語月)

——在北京西山

(1926年6月,晨報副刊,署名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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