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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一枝梅

長江不再以洪水威脅黃梅這片土地,而只有溫暖的潤澤。人們和長江的關係隨著時代變化而發生著新變化。黃梅離不開長江,黃梅也以自己的發展變化在岸邊裝點著長江。

臘月梅花開,人們稱之為臘梅。此花因顏色淺黃也被叫作黃梅。

我不知道地處鄂贛皖邊緣的湖北黃梅縣是否因這種花而得名,但我確實是在這個長江邊的地方第一次看到黃梅花的。「雪飛江上臘梅開」的情景,著實令人難忘。

長江邊的臘月,沒有北方這樣寒冷,但也是萬木凋零。黃梅花開,帶來別樣生機。黃梅細碎的花瓣悄悄在牆角、院落里綻放,「枝橫碧玉天然瘦,戀破黃金分外香」,雖然不像牡丹或芍藥甚至桂花那樣喧鬧,但那淺淺的鵝黃,晶瑩剔透,亮澤如蠟,突然出現在冬日裡,總會讓人怦然心動,感受到一種春的盎然,一種穿透冬日寒冷的振奮。難怪古人會留下「疏林凍水熬寒月,唯見一株在喚春」的詩句!

黃梅立縣,在一千多年前的隋朝。據說,那個時候這片緊鄰長江的土地上開遍了黃梅花。今天,縣域範圍內還有一株梅花,是經歷了隋唐而綻放到今天的。據記載,那是一株東晉僧人手植的梅花。花枝並不太大,在平緩的蔡山腳下一處角落裡安身,每年盛開,一年又一年,從東晉年間一直開到了今天。

黃梅人以之為傲,似乎都知道這株梅花,都能說出這株梅花的歷史。不斷延展的黃梅縣城,專門有一條路叫晉梅大道,有一所學校叫晉梅中學,這些名字都是從這梅花而來。這株梅花生長的地方叫江心寺。廟裡許多年已經沒有了香火,但它的名氣卻不是因為香火,而是來自一首詩。這是一首中國的識字人幾乎都能出口即誦的詩: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唐朝的李白當年沿江而下,去往安徽途中在這個地方停下來過夜。他借宿這江邊小廟,不知道是江水浩蕩,還是星空清冷,觸動了詩人的思緒,他就在這個不起眼的地方,揮筆寫出這樣一首流傳千年的詩!

現在寺里山坡上還留存一處「摘星樓」。樓並不高,建築也非古迹,是後人因為李白的詩才修建的。站在摘星樓前,看到的是連片沃野和星羅棋布的鄉村,眺望遠處,長江的身影隱約可見。此情此景,很難想像這裡為什麼以「江心」命名。

遠處的長江,在漫長的歷史時期搖擺在這平整而寬闊的土地上。春夏之際,江水漲起,便從河道漫出來,淹沒這大片的土地;秋冬來臨,河水退去,人們才能回到家園。江水泛濫時,這裡是一片澤國,寺廟自然也就在「江心」了!

也許,只有從長江出發,我們才能更好地理解黃梅這片土地。

我是在鄉間地名指引下去尋找長江與黃梅的歷史的。北方農村多叫「庄」「窪」「屯」,而南方的鄉村則以「圩」「灣」「壟」命名。我在黃梅的長江邊卻見到「垏」和「墩」。黃梅縣緊鄰長江的小池、孔壟、蔡山、新開、劉佐等鄉鎮,有許多村莊的名字帶著「垏」和「墩」字。這個「垏」字在詞典上的解釋是「土埂」;「墩」則是高出地面的地方。走過黃梅縣城,繼續向北到停前、柳林這樣一些北部鄉鎮,地名里的這兩個字就無聲地消失了。

從那些叫作盧垏、段垏、何家墩、新屋墩、沈家墩等這樣一些村莊中間走過,我總是在問:江水沖積的這片土地開闊而平整,何來「土埂」和「墩」呢?村中老人告訴我,過去很長時間,江水退去之際,人們在稍稍高出的地方落腳,那就是「墩」和「垏」。逃荒回來的人們,挑一處地方,張家李家就這樣一個「墩」一個「垏」地排列起來,天長日久形成村莊,也便留下這些名字。今天,這些村落高高低低都是兩三層的樓房,富裕一些的人家還在外牆上貼著瓷磚。時光把舊痕沖洗得乾乾淨淨,但這名字的背後依然凝結著先人們奔波逃難的歷史。

這樣的日子其實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依然在重複著。我曾經到江邊一個叫水月庵的村裡走訪,一位上年紀的老人說,每年發洪水季節,當村會計的他就和大隊長分別帶領一隊人開始挑著擔子外出逃荒,一隊過江到對面的江西,一隊向北一直走到安徽。他們一去大半年,冬日來臨,洪水退去,才回到村裡。

現在,高高的長江大堤寬可行車,一直沿江而下。長江馴順地在堤內緩緩流淌著,已經有20多年沒有發過洪水了。老人平靜的敘述,讓我一次次抬頭去看不遠處的長江,心緒難平。

比黃梅花更出名的自然是黃梅戲。黃梅戲是不是發源於黃梅縣,曾經有過爭論。認真地在黃梅的土地上走一走就會相信,一定是這片土地孕育了黃梅戲。這又得從長江說起。

歷史上江水泛洪,黃梅的人們便要外出逃荒。逃荒的人靠什麼討得一口飯吃?也許,他們最初就是開腔給人「賣唱」。能唱出的自然是自己熟悉的採茶戲,黃梅戲在久遠的過去就曾經叫採茶調。對於為什麼叫「黃梅戲」,專家有許多種解釋,但我想,其中有一種解釋應該是「天然」存在的:人們也許是以這方土地上的人來「命名」的,黃梅人唱的戲,自然就該叫作黃梅戲。

黃梅戲最早不是在黃梅縣唱響的,但黃梅戲一定發源於黃梅縣。所以,曾經有人說,黃梅戲是「被長江沖走的」。沿著長江,我們才能更好地理解黃梅戲。今天,黃梅縣鄉間的戲台都不大,不像北方鄉村戲台那樣高挑而開闊。民間的黃梅戲劇團,演員不多,角色也不複雜,三兩個人就能撐起一台戲。從逃難歷史中誕生的黃梅戲,也許從來就是以行走方便為界限的。

黃梅戲的許多劇目中,劇情除了才子佳人就是家長里短。了解了長江帶給黃梅人逃荒的歷史再來聽黃梅戲,那些悠揚的唱腔和弦樂,那些直白樸實的唱詞,如泣如訴地傳達的,其實是人們千百年來對美好生活的期盼,對逃難歷史的控訴。也許,只有到了當代,黃梅戲才一改往日的悲訴開始有了以禪宗歷史為背景的《傳燈》、以楚國故事為原型的《青銅戀歌》這樣一些事關家國的「宏大敘事」。

江水悠悠,把黃梅隔在江北,也留下許多情思。白居易當年站在對面的江西九江,趁夜色漁火遙望對岸,寫下過「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的詩句。今天黃梅人依然從長江邊開始譜寫新的「長江之歌」。

江邊的小池,歷史上是人們過江之後的驛站,被叫作「清江驛」。現在,這裡不僅建設成一個貨運碼頭,而且還崛起一座現代化城鎮。「濱江小池大城夢」是黃梅人忙著構築的新藍圖。

兩座大橋橫跨長江,把湖北黃梅與江西九江緊緊連在一起。橋是高速公路的一部分,雙層的長江大橋下面還有火車通行。不息的車流像一道激越的音符,又像是美麗的流光,日夜流過寬闊的江面。

今天,黃梅人最樂道的消息是高鐵。有兩條正在修建的高鐵線路經過這個充滿詩意的縣城黃梅。長江經濟帶建設給這個千年古縣帶來了一陣陣驚喜。不久的將來,人們從合肥、南昌、武漢不同方向,可以乘坐高鐵便捷地來到這個小城。如果正逢冬季,不知道遊客是否會細心地透過車窗去尋找那細碎而晶瑩的黃梅花?

橋樑和鐵路跨越了長江,歷史也在跨越進新時代。長江不再以洪水威脅這片土地,而只有溫暖的潤澤。人們和長江的關係隨著時代變化而發生著新變化。黃梅離不開長江,黃梅也以自己的發展變化在岸邊裝點著長江。

這個以花為名的縣,就是開在長江北岸一朵晶瑩剔透的花。也許不耀眼,但很美麗!(魏永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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