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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羅茨基:給年輕人的六條忠告

by 布羅茨基

保持語言的精準。像對待銀行賬戶那樣嘗試創建和對待你的辭彙,時刻專註並增加你的積蓄。這樣做的目的不是促進卧室口才、職業成功或成為交際場合的雄辯家,而是為了儘可能充分、精準地表達自己,保持自身的平衡。每一天人們的心理都會發生很多變化,表達方式卻一如既往。表達能力落後於體驗會對心理產生不好的影響。而即便最貴的字典,價錢也遠低於看一次心理醫生的花費。

無論此刻還是將來,善待父母,儘力不要去反叛他們,因為他們極有可能死在你之前,你至少可以不使自己背負這一罪責。如果需要反叛,就去反叛那些不容易受到傷害的人。父母是一個近在眼前的靶子,距離小到無法躲閃。

不要太在意政治家。在最好的情況下,他們的作為也僅限於降低而不是根除社會之惡。無論一項改進多麼重大,從倫理學的觀點來看永遠微不足道,因為永遠有人無法自這項改進獲益。無論那個人如何許諾讓大家來分蛋糕,地球並不會變大。要自己去把握世界,至少把握活動半徑之內的世界。捫心自問你們有能力持續不斷地提供這些蛋糕嗎,還是更願意指望一位政治家?

要謙遜,不要顯眼。我們人數已經太多,出人頭地的前提就是其他人的難以出人頭地。你可以去觸犯他人,但這不意味著要踩在他們肩膀上。你們從自己的有利位置所看到的不過是一片人海,外加那些和你們一樣的人。成功的峰頂上已經人滿為患。如果你想成為富人或者名人或是名利雙收,那就儘力去做,但也不要過分投入。去渴求他人擁有的東西,就是在喪失自己的獨特性。生命只有一次,唯一明智的做法是嘗試擺脫那些最明顯不過的陳詞濫調,包括那些限量出版的印刷品。

不要把自己放到犧牲者的位置上去。在身體的各個部位中,最需要警惕的是食指,因為它渴望譴責。象徵指責的手指是犧牲品的標識,投降的同義詞。無論處境多惡劣,要努力不去怪罪任何事或任何人。在發出某種指責的時候,就是在消解改變事物的決心。把自己視為犧牲者是擴大無責任感的真空,魔鬼非常喜歡填充這樣的真空。

這不是一個好地方,但卻是我們唯一能落腳的世界,沒有其他選項,即便存在選項,也難以保證它就比這個世界好得多。羅伯特·弗羅斯特說「最好的走出方式永遠是穿過。」盡量不去關注那些試圖讓你的生活不幸的人。如果無法逃避他們,就忍受他們;一旦脫離了他們,則要儘快地忘記他們。盡量不要談論你們遭受的不公正對待,無論聽眾多麼喜歡,因為此類故事將延長敵人的存在時間,很有可能他們就指望著你們滔滔不絕,把體驗轉告他人。沒有任何一個個體值得他們實踐非正義(或者正義),重要的是反應和迴響。因此請趕緊從他們中間或他們身邊走過,當他們還是黃燈,還沒有變成紅燈。要在意識中或言語中忘掉他們,但不要因為自己原諒了或者忘掉了而自豪,首要的事情是忘掉。這個決定未必能讓天使們高興,但它一定能刺痛惡魔們,這在如今十分重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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