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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小凱:我認識基督教的三個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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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 / 歷史 / 政治

無思辨,無洞見

楊小凱,"最有資格摘取諾貝爾獎的華人頂尖經濟學家",他對「轉型國家後發劣勢」的看法,被讚譽為「最富洞察力的先見」。

編者按:

1981年,楊小凱在中國社會科學院獲碩士學位,1983年進入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經濟系讀書,1988年獲該校經濟學博士學位。曾為哈佛大學國際發展中心(CID)研究員、澳大利亞莫納什大學經濟學講座教授、澳大利亞社會科學院院士。

諾獎得主詹姆斯·布坎南(1986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在2002年的演講中說:「我認為現在全世界最重要的經濟研究,就是楊小凱做的」。布坎南更是連續兩次(2002年和2003年)為他提名諾貝爾經濟學獎。

然而,天妒英才,楊小凱2004年因病在澳大利亞溘然長逝,年僅56歲。

作為蜚聲國際的華人經濟學家,楊小凱曾經發表過一篇從社會學科的角度剖析基督教的文章,通俗直白,讓人印象深刻。

文章讀罷,我相信你一定會發現,那種認為「宗教不過是迷信」的見解,是多麼膚淺。

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我會刪除部分楊小凱的個人經歷和主觀色彩較濃的表述,並保留核心觀點不被遺漏,謝謝理解。以下正文。

1

接觸基督教

我第一次接觸到基督教是在監獄裡。那時候,我的同房有一個基督教徒,他被關在看守所。他在監獄裡的行為使我非常感動:他盡量幫助別人,每天早晨禱告,在迫害面前一點也沒有害怕、恐懼,他在被判刑之前還為我們禱告。他說是上帝讓他去承受苦難。

1983年我去美國了。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壓力很大,對教會的事情沒有什麼興趣。但是我太太(小娟)為了學英語,就去了查經班。查經班那些人給了我很深的印象,我第一次感到世界上有無緣無故的愛。

當時,小娟沒有一點英語基礎,基督徒當時幫了我們很多忙,幫小娟找工作,幫她學英語,這些在我們從大陸來的人看來,真是無緣無故的愛,找不出一點利害算計的理由。

與當時其他出國的人相比,我相對地不太受主流意識形態的影響。我當時不太相信唯物論這些東西,相信歷史唯物論可能是不對的,對宗教不會太抗拒。

但是,我是一個深受理性主義影響的人,總是從理性和社會科學的角度去看待宗教信仰。

我們從美國搬到澳洲來以後,1989年我們去了教會一年,這一年我就去研究基督教的社會功能。

當時有一篇文章叫做《宗教的經濟學》,我當時的態度就是從經濟學的角度去了解基督教,看它在社會經濟發展中起的作用,看它本身的運作在經濟上是怎麼樣維持的。

那一年,我基本上每個星期都去教會,一方面是因為我這個人本身對任何東西都沒有成見,覺得要了解一個東西,先要爬進去,再爬出來;另外,我當時就覺得應該好好了解一下基督教文明是什麼,包括從學習西方語言中了解基督教文明。

2

這個過程,大致可以分成這樣幾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 從經濟學、社會科學的角度來看

我覺得基督教在經濟史上起的作用是非常非常大的。後來我有了信仰以後,要找上帝存在的證明。上帝存在的最好的證明,一個是教會存在了兩千年,世界上任何一個政治組織,任何一個意識形態,連續不斷地存在兩千年,這是很難找到的。

我們也可以說還有別的宗教也存在了很多年,但是,從經濟學的角度來說,在經濟上能夠使一種社會秩序不斷擴張的,只有基督教。

哈佛大學的教授Shileifer等人也作了一些經驗性的研究。

他們把經濟表現和意識形態作回歸分析,發現有些宗教對經濟起著阻礙作用;有些宗教,像基督新教,對經濟發展,對社會和平----聖經里說的永久和平和公正秩序----起著促進作用。

這有著非常多的證明。

它起的這個作用是很複雜的,跟我們中國人信的歷史唯物論是完全不相同的。

一些經濟史學家,比如說North,他們認為意識形態、宗教決定了一個國家的政治秩序、道德準則,決定了可以接受和不可以接受的行為。這個東西決定政治遊戲規則,決定法律制度和經濟表現。經濟表現在一個國際競爭環境中就會反饋過來,使意識形態發生變化。這和我們大陸來的人相信的歷史唯物主義是很不一樣的。

這就是我的第一階段,從理性的角度,從社會科學的角度找到很多證明,證明基督教(特別是基督新教)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支持像哈耶克說的「不斷擴張的社會秩序和公正」的東西。

對不相信上帝存在的人而言,這個就是證據,證明上帝的存在。Shleifer及同事作了些經驗研究,凡是新教文明佔優勢的國家,它的憲政秩序、經濟表現就好。

比如說北美的美國、加拿大,澳洲,荷蘭、英國也是新教佔優勢的地方,這些國家(除荷蘭外),它們的文明,它們的法律制度是普通法,它們的經濟表現就非常好,它們的秩序就不斷擴張。我們今天所說的新教佔優勢的這些地區,都是從英國那個早期只有幾百萬人口的很小的島,在一千年之內發展起來的。

它就是一個歷史證明,從社會科學來說就是這樣的,從客觀上來說是一個很了不起的東西。

第二階段 開始克服對社會科學理性的迷信

剛才我說,我雖然承認基督教的正面作用,但要讓我相信基督,人死了可以活,信主可以得永生,根本不可能。因為我還是一種理性的、崇拜科學的態度。

後來,我就讀了一個很有影響的經濟學家哈耶克的書,他對宗教的分析使我受很大的影響。

他認為,宗教不是一個理性的東西,但是世界發展的很多重要的東西都不是理性的。

我們可以舉很多例子,比如說媽媽愛孩子,不是理性的,從個人理性的成本效益分析,媽媽不應該管孩子,但媽媽愛孩子,這對人類的生存是最關鍵的,不愛孩子的媽媽就會絕後。  

還有很多例子,比如說,我在念博士的時候,當時還沒有過資格考試,還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博士學位,能不能在外國留下來。

當時,我的太太就懷孕了。

如果你從一個理性的角度計算成本收益,分析你可不可以承擔得起?當時,我們可能要回中國,我們已經簽了約,只能生一個孩子。回去以後會有什麼後果?這種理性計算的最優決策,用經濟學的話說,就是效用最大的最優決策,就是絕對再不能生孩子了。

但是,我太太去查經班受到了基督教的影響,她就說我們不能墮胎。現在想起來,這個決策真正是太好了,但是它絕對不是以理性為基礎的。

這些東西我們還可以舉很多例子。

世界上的制度是從宗教來的,不是從科學來的。

這些東西都不是理性的後果,所以,按照哈耶克的講法,如果迷信理性和唯物論,這個社會就會變得非常淺薄,成為永遠長不大的社會,要認識到宗教和非理性的東西有非常重要的功能。

你有這個想法的時候,你就不會用科學的態度去研究基督教,而是像媽媽愛孩子,像我們的祖先喜歡講話,他就有一種衝動去信這個。

有了信仰,很多東西就會產生。

不同的動物信不同的東西,如果你信翅膀,老是想動翅膀,後來變成鳥了。人們迷信不同的東西,就會發展出不同的東西。

你為什麼要去信基督教,你為什麼不去信佛教,它也是信仰,也是非理性的,它也會產生一個文明,就是佛教文明。這又回到了我們前面所說的問題,有太多的證據證明,基督教新教文明是別的東西根本沒法跟它比的。

有人也許會說,現在基督教文明是最有潛力的,過一千年、兩千年會不會還是基督教好呢?兩千年、三千年後還有沒有基督教呢!

我想引用哈耶克的觀點。

哈耶克說,我們人類生活行為是建立在傳統基礎上的,比如說,我們今天在這裡和和平平的生活,是因為我們的社會有一個共識,比如說偷東西要受罰,我們有這種共識,有警察抓小偷,沒有這些東西,你會想像不出社會會怎麼樣。

比如洛杉磯大地震的時候,警察突然就不靈了,有那麼多人在大街上搶劫,美國那樣的一個社會,經濟已經相當發達了,但是在那一個短期內,就完全退到了原始社會。

實際上我們不了解我們這個制度有多複雜。它是建立在很長期的歷史、宗教和意識形態的基礎上。

所以,一個宗教意識形態形成一個東西,你不能像有些人那樣,老想改革,創造一個新制度。他們老是喜歡講制度創新,這個制度創新是一種非常幼稚的看法。

你是沒法創新很多東西的,每個人的行為都是受到傳統、意識形態等很多東西約束的。

沒有這個東西的時候,你就會發覺這個社會會亂到一塌糊塗。一個真正了解制度的人,他不會老是說要創新、要改革,他會說要尊重傳統。正象普通法尊重先例一樣,先例就是法。

這個世界上傳統是很重要的,在長期歷史上經過篩選的意識形態真正成功的,這是人類最寶貴的東西,你不能輕易的用另外的東西來代替它。而且成功的東西往往是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基督教要人們服從權威,老老實實交稅,也是尊重傳統的。

哈耶克覺得傳統起重要的作用,財產權、意識形態起著重要的作用,人類社會的制度是多麼複雜的一個事情。那些激進的改革、革命,制度創新往往是給社會造成災禍的。我看了哈耶克的這些東西以後,就對宗教有一種敬意。

這是我的第二階段。

第三階段 從哈耶克的社會科學的 理性 追蹤到 信

如果一個人不是從理性來相信宗教,以前我會說他迷信,沒有受過教育。我現在會尊敬不是從理性來相信宗教的人們。

從我個人的經驗,當你年紀大了,會發覺迷信理性往往犯錯。

這裡講個笑話,經濟學家,包括得諾貝爾獎的,他們的經濟決策常常錯得一塌糊塗,經常會虧錢,賣房子最便宜時賣,買房子最貴時買。

反而是他們的沒學過經濟學的太太做出正確的決策。

你有了很多這樣的經驗,你就會發覺太太們有良心,或者她有時候看起來和你的精細計算不一樣,但是她們有時候做出正確的決策。

這個時候你就會慢慢地對非理性產生一種敬意。你就不會像剛出國的時候那樣,說這是迷信,是不科學的,以這樣一種輕率的態度來看待她們。

哈耶克的宗教思想實際上還是一種社會科學的想法。

他說宗教就像一個萬花筒一樣,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意識形態,在長期的國與國競爭中,那個最有利於自發秩序擴張的意識形態,就會勝出。

他比較了法國的天主教和英國的新教,天主教對人的行為都有一些跟新教不一樣的地方。

它就影響到制度和法制,他們的國家(法國)就老是有革命、動亂,他們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搞不好,相互鬥來鬥去。他每發生一次革命,就會把殖民地賣給英國人,他的秩序就不能擴張。

新教就沒有這些問題,人與人的關係,她的遊戲規則,就適合社會的持續和平和正義的持續擴張。

一個小小的英國,法國人根本看不起的,英國最早的國王都是住在法國的,他不願意住到英國去。最後的結果是世界上都說英語,不說法語。法國人像中國人一樣,不服氣,他們老想講法語,開全世界法語大會,但是有什麼辦法?

這是哈耶克的觀點,當然哈耶克的東西比這個深刻多了。他對唯物論,對一張口就是改革、就想制度創新的態度是有很深刻的批判的。

我信仰的過程與我對基督教和憲政關係的認識有關。

我所說的憲政不是指憲法或民主政治。世界上有三個國家(英國,紐西蘭,以色列)無成文憲法而有憲政,其中英國是世界上最早和最成熟的憲政國家。

但是世界上大多數國家有成文憲法而無憲政。

英國1688年之後就實現了憲政制度。憲政制度在當時來說並不是一種民主制度,而是一種共和制度。

所謂共和制度就是參加選舉的主要是一些上層階層,只有少數有錢繳稅的男人才有選舉權,因此你很難說它是民主的。

但它是「共和」的,就是說有分權制衡制度,有確定,公平,透明,非歧視的分配權力的遊戲規則,特別是權力轉移的規則;政治上沒有壟斷,有進入政治的自由,政黨自由(結社自由,所有政黨和公民在法律面前平等);禁止政治和宗教迫害。

英國1688年之後實現的憲政有一個特徵,就是國王的財政和國家的財政是分開的,翻譯成中國的語言就是gd的財政和國家的財政分開。還有一個就是,當時英國執政黨的財政和國家的財政是分開的,執政黨在執政的時候不能從事贏利性事業。

台灣是在80年代以後才逐漸實行國民黨的財政和國家的財政分開,最近,政黨輪替後才實行執政黨不能從事贏利性事業的制度。執政黨從事贏利性事業實際上是違反憲政制度遊戲規則的。

就是說,遊戲規則的制訂者不能直接去比賽。

打個比方說,分餅的人絕對不能先拿餅,不能有利益衝突。政府搞國營企業就違反了這一憲政遊戲規則。1980年代鼓勵下級創收也違反了這一憲政遊戲規則。美國的成文憲法的特點是,其主要條款全是嚴格限制政府的權力,嚴格保護人民的天賦權利不受政府侵犯。

共和實際是對民主的不信任,它害怕民主變成多數人壓迫少數人,所以共和有一種保護少數的機制。比如美國參議院不管各個州的大小和人數多少都是一州兩票,所以可以作為少數對抗多數的一個機制。

眾院是按選民人數選出,卻要受不是按選民人數選出的參院的制衡,選總統的選舉團則是眾院(民主)和參院(共和)的折衷。所以以選民人數算得票少的小布希可能贏得票多的戈爾。美國另一個對抗民主的制度就是大法官制度,法官不是選舉的,而是總統任命的,而且實行終身制。

當然,總統的任命權受國會制衡,也難得有機會運用此任命權(有個空缺才有機會)。法官是可以對抗輿論的,所以有人說美國是言論自由,這不是絕對的。因此共和與民主是有很大差異的。

我在北大教書,就跟他們說,你們北大老是講民主和科學,現在應該講自由和共和。

講民主往往就是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的兩極衝突,這是很不穩定的,統治階級佔上風就是專制,被統治階級佔上風就是革命,革命產生暴君,暴君又產生革命,這是很糟糕的事情。

共和和憲政強調權力制衡,任何一極都不能壓迫另一極。因此共和與民主的關係是很緊張的。

民主制度的一個主要特點是普選制,這在英國是1830年後才實現的。1917年的俄國革命後,蘇聯式憲法否定了共和制度和憲政的實質,但卻實行了沒有所有黨派平等競爭的(或無差額選舉的)普選制。

這是一種沒有共和制度和憲政的民主。

從英國的歷史我們可以看到,憲政是以私有財產制度為基礎的,而私有財產觀念來自聖經中的十戒。

憲政的另一基礎是法治,法治不同於以法治國。前者以憲法司法為特徵,憲法司法過程中政府(國會)立的法可能被判違憲而成為非法。一個沒有憲政秩序的專制國家也可以搞以法治國。

基督教為什麼會這麼成功?這是很值得去研究的事。

基督教裡邊有幾個基本的東西,一個是Free agency,他說上帝雖然是全能的,但他永遠尊重讓人自由選擇,他不會說要用專政來強迫你選擇,也就是說他對別的宗教不會用暴力去壓制。他愛人,甚至愛敵人,寬恕,還有不把人劃分為等級,基督耶穌愛最低賤的人。

所有這些,都是形成像《聖經》里說的永久和平和正義的制度的基礎。

不管你相不相信有沒有耶穌或人死了會不會活,你也得相信這本身就是一個神,就是一個靈,他真的是一個人類社會長久和平的基礎。但是這還不是宗教信仰,這還是像哈耶克的觀點,是一種社會科學的研究。

基督教為什麼要比其他文明成功得多?

其中就有一個所有宗教都有的功能,叫做第三者功能

就是說,買者賣者如果沒有第三者來溝通買賣雙方,有時候明明是一個互利的買賣都做不成的。但是如果有了第三者仲裁,就是如果我們講價講不好了,請個與此沒有利害衝突的第三者來給我們定一個價,這樣一般就容易成功。

所以要使一個社會運作得很成功的話,這個第三者的功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宗教跟社會科學哲學都不一樣,社會科學哲學都不是第三者,因為它都是在遊戲中玩遊戲的人。

我是經濟學家,我就是社會中的一個人,我有我的效用,我有我的目標,我不是第三者,我跟人家都有利害衝突。

但是宗教他崇拜一個現在你還看不到的人,耶穌,他在天上,他跟你沒有利害衝突,他不跟你爭利,不跟你爭錢,不跟你爭超級大國地位,他是一個真正的第三者。而一個和平的秩序,一定要有一個第三者功能,就像一個買賣做成功,一定要有一個第三者功能一樣。

有很多國家完全沒有宗教,像我們中國古時候,完全相信孔孟的哲學,哲學不是宗教,它沒有第三者功能,因為孔夫子就是今天說的Consultant(顧問),他有利害關係,他要討好國王拿錢,要有國王重用他,他才能夠生活。他對國王就比較寵,他對國王進行規勸。

但是在基督教裡邊,上帝對國王有一種威嚇作用,你如果欺負老百姓,鎮壓窮人或對沒有錢的人不公,迫害反對派,你死了要去地獄,這個功能在哲學家孔夫子那裡是沒有的。這就是所謂宗教的功能。

但是,基督教有一些別的宗教沒有的,比如說他無條件地禁止一些行為(十戒)。

為什麼基督教發達的地方經濟也發達?

這有很多原因,我剛才只講了前一個原因。我們在做生意的中間,這信教的人有一個取之有道的承諾,他不會去搞你的鬼。

而信教的人平均來說,這個承諾比較可信。所以基督教文明的國家大公司可以發展起來。

沒有基督教文明,只有小家族公司,大公司搞不起來。

發達國家有政府和商界形成共識的best business practice codes(最佳商業行為準則),共十條,搞財務和管理的專家都知道,這對大公司的公司治理起關鍵作用。但最佳商業行為準則源自聖經的十戒。

這種基督教經濟上的好處還是次要的,更重要的就是政治秩序。

政治秩序就是我剛才說的,這也是羅衣思指出的,要有一個永久的社會和平,就要有公平的政治遊戲規則,它要滿足模糊面紗的原則,即不管你在什麼地位,不管你是小偷還是警察,是被告還是原告,都認為遊戲規則公平。

模糊面紗的原則很難在沒有宗教的情況下產生。因為模糊面紗的原則是說,制定遊戲規則的人不能只替自己著想,要替自己的對手著想,就是基督教說的,愛你的敵人。

為什麼美國、英國、澳洲的制度這麼好,因為他們滿足了模糊面紗的原則,這些制定遊戲規則的人,在制定遊戲規則的時候,他不是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他要考慮自己的對手,要去照顧他們的利益。這個怎麼能做得到?

第一個你要有愛敵人的想法;

第二個你要有害怕下地獄的恐懼。

你怎麼才會有恐懼呢?你一定要信,這是沒有理性的信。只有信的人才會在有權制定遊戲規則的時候不是只替自己去著想,而是替敵人去著想,而不能象孫那樣,當總統時就要選擇總統制,在野時就要內閣制。

你說為什麼基督教的國家政府制度這麼好?剛才我說的這兩條就很重要。而要信,就要放棄使個人利益最大化的理性。

你要信死後有天堂地獄,你才會恐懼下地獄。你看基督教的國家,不會當了皇帝以後娶一千個老婆。

他不敢,為什麼,因為他相信聖經上說的要一夫一妻,違背了這個要下地獄。

但是,如果我不信它,我不怕它,你講它一百遍我還是娶一千個老婆。

所以,信在這裡是起關鍵作用的。而這個信絕對不是理性。但是,這個後果又是理性的,象國王、特別是掌權的人信,就會有一個好的社會秩序,就會有一個我們所說的憲政。

所以,我的第三階段就是從哈耶克的社會科學的理性追蹤到信,信是基督教成功的秘訣。如果用實踐去證明死了人可以復活,你怎麼去證明?但是,信的人他在個人的靈上他會經驗到。這又講到了政治制度、社會制度,它是人與人的關係。

3

人與人的關係,用經濟學家現在最時髦的一句話,它是一個所謂複雜性的理論。

複雜性理論是什麼意思呢?

比如說我們都是由分子構成,人和所有生物的分子基本上是一樣的,但是這個分子的不同的組合,就是這個簡單的構造的差別,對不同動物不一樣,就會變成不同的物種。

我們每一個人的利益,不管是經濟利益還是什麼利益,就相當於分子。但是我這個人和其他人怎麼組織起來,就像一個社會的遺傳基因一樣,像分子的不同的組合。

這東西由什麼決定?由行為規則決定人與人的關係怎麼樣。

你說愛你的鄰居,你看到那個在基督教文化下長大的人,他搬到新地方,首先敲鄰居的門,跟他們互相認識,他就有這種跟人打交道的意願。

那我們中國人,住了兩三年,隔壁是誰都不去問的。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行為差別?

因為我們的意識形態不一樣。意識形態決定人的行為差別,行為差別決定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社會結構會怎麼樣,這是由宗教決定的。

基督教對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他愛敵人,他替敵人著想,他有Free agency,尊重別人的選擇。他又是排他性的,別的都是假的,只有基督是真的。但是,他又從來不強迫別人,這就是所謂的Free agency,讓人自由選擇。

這些東西是別的宗教沒有的。

比如說伊斯蘭教也排他,但它不尊重別人的選擇。伊斯蘭教掌權的或佔優勢的國家,它有時候不尊重別人,或者是儒教掌權的一些國家,有些時候它就會鎮壓跟自己政見不同的人。但是基督教不是這樣的,它講Free agency。

但我們也必須承認,基督教在天主教還沒有進行宗教改革的時候,有一段非常黑暗的歷史。

在那個時候,宗教迫害等等都有,賺錢是壞事,不能收利息等等。

宗教改革以後,把人的價值改變了,每一個人都可以跟上帝交流,不要上級批准,每一個人都可以自己組織教會,正當的發財是上帝的選民等。

這些是基督教發展的一個非常重要的階段。

實現憲政最困難的不但是有權影響政治遊戲規則的人能替政治競爭中的失敗者著想,而且是競選失敗者自願認輸。

政治競爭往往是零和對策(你死我活的),競選失敗者自願認輸,從理性而言不是失敗者的最優決策,因為競選失敗後以前的大量政治投資都廢棄了,因此輸了不認輸是失敗者的最優決策。而1917年俄國和很多國家憲政失敗都是因為競選失敗者輸了不認輸。

基督教信仰對競選失敗者放棄個人的最優決策,為社會犧牲個人利益,輸了認輸,是關鍵。

這些都是社會科學的觀點。

4

但是,我剛才講到我進入第三階段的時候,我就從社會科學追究到基督教成功的根本,它就是信。

信就不是社會科學,它是非理性的。我信,我是非理性的。

有些人說,我一定要看到耶穌,給我看一個上帝是什麼樣子?但是,我剛才說到那個複雜性理論,要看到上帝才信實際上是一個分子水平的思想方法。分子的關係不同,它可以出現很複雜的事情,很複雜的社會現像。

而分子之間的關聯是看不見的,你就叫它靈好了!

所謂這個複雜性的關係,完全一樣的基本元素----分子,它的關聯結構不一樣,就會出現完全不一樣的物種。

關聯是什麼?關聯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它是靈。

唯物論是分子水平的思想方法,它一定要看見每個分子。DNA怎麼排列?這個關係是看不見的。還有比這個更抽象的看不見的東西,這個靈,不是分子本身決定的,你是狗、是貓、是人,而是分子間的關聯----靈決定這個東西。

雖然我現在不能給你看一個上帝,但這個靈是基督徒共同經驗的精神經歷。

這個是很大很大的一個東西,它決定人與人的關係。

很多政治組織,它沒有基督,它的生命不超過三百年。但基督教中基督徒人與人之間的關聯延續了一千多年。

這個靈有多大?其他政黨都有靈,這個意識形態雖然它不叫神,它叫別的東西,它也是信一個東西,他用這個東西來建立政黨內部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這就是所謂「想像的共同體」)。上帝,基督,基督徒禱告的時候會有感覺,這個感覺太真了!你還要什麼東西證明?

只相信理性,迷信科學,那你永遠跨不過這個門檻,你永遠到不了靈的世界,你永遠停留在這個分子水平上思想問題。

(全文完)

國內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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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度問世·獨家絕版·茅於軾親自編校】

《楊小凱學術文庫》九卷

致敬「離諾獎最近的華人經濟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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