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醜化的董明珠，讓我笑不出來
NO.1343
文：艾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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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世界經濟論壇發布《全球性別差異報告》，該報告依據政治、經濟、教育、健康四個方面，調查了153個國家男女平等情況。
排名前四的分別為冰島、挪威、芬蘭、瑞典。
日本排名跌至121位，創下該國最低記錄，中國位列106名（後退了3位），韓國是第108名。
報告還指出：2019年以來，全球職場性別差距進一步擴大，女性平均工資比男性低40%。
消除全世界男女不平等問題，仍需至少百年時間。
我看到有網友抱怨：中國的確男女不平等，我老婆已經快騎到我頭上拉屎了。
男人在外工作，女性回家帶孩子，在家庭生活中掌握部分話語權，就是中國男人俗稱的「大事我作主，小事兒她作主」，這不叫男女平等，而恰恰說明了男女不平等。
男女平等，最重要的一點是，不應該單純以家庭角色去定義一位女性的成功與否，同時，也不應該以單純的社會角色去定義一位男性是否成功。
看一下芬蘭新政府人員構成，大家可以更直觀地明白，為什麼芬蘭被評為性別差異最小的國家之一。
更多女性真正參與社會工作，並在其中取得成就，甚至成為領導者，是衡量性別平等最重要的標準。
所以，我們要特別珍視那些成為企業家、科學家、政治家的女性，她們在用實力、用生命，為女性群體爭取更多平權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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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董明珠肯定算其中一位。
國內從基層做起的女企業家，干到65歲還充滿精氣神兒的，名氣最大的就是董明珠了。
鑒於董明珠從不排斥認領「網紅」這一title，剛開始看到「董明珠仿妝」上熱搜，我還挺開心的。我想像的董明珠仿妝是這樣的——
以上是博主宇芽的貝多芬與愛因斯坦仿妝。其中愛因斯坦經典吐舌照的仿妝，還上了英國報紙。
但打開董明珠的仿妝視頻，我看到的是年輕女性對老年女性的嘲諷，夾帶著男權社會對於女性刻板的印象。
說是仿妝，仿的不像；說是搞笑，又不好笑，按我們做內容的眼光來看，質量肯定是翻車了。
更大的問題是它所傳遞的價值觀，千萬別說一個擁有兩百多萬粉絲的網紅博主不需要為自己的內容，構建正確的價值觀。
博主選擇模仿的是董明珠在會議上講話的場景。
原場景中，董明珠素顏，神情嚴肅、認真，被博主解讀為「凶」。
但在我看來，這叫專註。不是風情萬種才叫美，在職場中，專註本身，就是一種美。
從做內容的角度，董明珠堅毅的眼神，倔強的嘴角，會思考的川字紋都可以作為仿妝的切入點。
但整個仿妝視頻看下來，博主化妝過程中，強調的重點全程是董明珠的皺紋、憔悴、老態、難看以及凶。
如果說以上這些，只是博主囿於年齡與文化所限的表述不當，最讓人不適的是在仿妝視頻後半段，她的三次加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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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評價已經化妝成董明珠的自己：好醜哦。
董明珠在講怎樣讓中國的製造業水平上台階，很多人卻在研究她臉上有幾條皺紋，這是一個現實，卻並不是合理的現實。
董明珠曾經親口承認，自己每天花在打扮上的時間是5分鐘。
張泉靈被到如何兼顧事業與家庭時，反問記者，你為什麼不問男性這個問題。董明珠其實也可以問問這位主持人，你會不會問馬雲每天花在打扮上的時間。
在這種看上去並無惡意的問題背後，藏著一種預設，既作為女性，無論你取得多大成就，家庭依然是你最重要的成功，美貌依然是你最重要的資本。
第二次，博主努力模仿董明珠的氣場，不僅做出了醜化的表情，還附加了一句特別不合時宜的調侃：原來這就是女強人。
如果博主原話是「原來這就是企業家」，大家可能會莞爾一笑。
除了董明珠，我們還會想到馬雲做演講的浮誇，劉強東遭遇某個提問時的尷尬，王石聽說自己被整容後的哭笑不得，以及丁磊在網易編輯給他挖坑後的震怒。
企業家不是不可以被幽默，他們的槽點同樣可以被拿來吐槽。
然而，在博主化著具有醜化效果的誇張妝容，挽起袖子說「原來這就是女強人」時，女強人，就變成了一個明顯帶有性別歧視的字眼，默認和支持了女性的特質是弱小。
第三次，博主模仿董明珠的講話，著力點依然是「潑婦式的凶」。
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而下面的評論，大多數網友表示笑不出來。
對比一下董明珠的現場與這位博主的模仿。
或許博主的本意，的確如自己所言，尊重董明珠女士，沒有絲毫冒犯之意。
然而，單說把女性企業家的專註、認真，片面理解為潑婦老女人的兇悍，並呈現在妝容與肢體語言中，這個理解能力本身， 就體現了年輕女性對年長女性的惡意，她可能忘了自己也總有一天會老，或者天真地以為醫美能拯救一切。
希拉里整容的消息昨天也上了熱搜，外媒管右邊這張照片叫作「回春」。唉，人跟人的理解能力真的差異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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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姐做企業不是沒有槽點，她本人，肯定也不是一個完美的人；同時，我認可「若批評不自由，則讚美無意義」。
原則上，任何人都可能被調侃、被幽默，名人風險更大。
「想得開先生」李誕同學甚至直接在微博里說：「名人」事實上就是沒有所謂名譽權的。
博主一再堅稱自己沒有醜化董明珠，作為幽默博主，誇張是她的風格。
沒錯，幽默的確需要某種程度的冒犯，沒有冒犯不成喜劇，但看看撒貝南是怎樣「冒犯」馬雲的。
再感受一下動圖。
當馬雲說自己對錢沒興趣的時候，撒貝南用拚命憋笑的表情，進行了一次合理的冒犯，使整個畫面充滿了幽默的效果。
董明珠的仿妝讓人笑不出來，最大問題是它背後所透露的年齡歧視、職業歧視，以及男權社會，強加給女性的固化印象。
維護男權的，往往是我們女性自己。這種現象，比女性被男性攻擊更讓人心寒。
董明珠仿妝引發爭議，很多人拿出她年輕時的照片和裝扮精緻的形象照，證明董明珠好看。
我明白這是一種好心，但我同時也想問一下，董明珠為什麼一定要好看？她好不好看，與她所從事的職業，與她對社會的貢獻，與她個人的成功，有什麼關係？
當我們力證董明珠好看的時候，在內心深處，依然沒有放下那個執念——既女性無論為社會做出多大的貢獻，相貌永遠是她生命中無比重要、值得被大家津津樂道的一張王牌。
這本身，就是對女性的物化吧。
昨天新世相的標題深得我心：別祝女孩們好看了，祝她們成功吧。
女孩活在世上的意義，不僅僅是好看。好看，只是可有可無、微不足道的一點，正如愛情、婚姻，只是我們生活中的一部分。
與董明珠「長得好看」相比，我更喜歡她工作時，眉頭緊鎖的專註之美；
喜歡她在會場上，揮斥方遒的霸氣之美；
喜歡她坐在格力主機上，歷經風雨的自豪之美。
模仿企業家董明珠的丑、老、凶，與詬病科學家顏寧不結婚，都涉嫌用外貌與婚姻綁架女性。
想想我們為什麼不一邊做愛因斯坦的仿妝，一邊說好醜；一邊做馬雲的仿妝，一邊談論皺紋？
為什麼我們不覺得張朝陽、丁磊不結婚，會誤導創業者？
因為在很多人的思維里，依然認為婚姻才是女性的主場，而女性在婚姻市場中的競爭力，是由年齡與外貌決定的。
當女性企業家的主場，已經擴大了十倍，百倍甚至萬倍，她們依然無法逃脫被強拉回來，在婚姻市場的背景下，討論年齡、容貌、性格的命運。
這件事本身，真的挺可笑，可我還是笑不出來。
馬東說，科技進步可以很快，意識形態的進步卻往往很慢。在進步很慢的意識形態里，與女性有關的認知，恐怕進步更慢一點。
因為慢，才需要我們去探討與談論；因為慢，才需要我們去思考與反思。
期待在女孩的新世界裡，終有一天，我們可以自由老去、自由變醜、自由地選擇婚或者不婚、「凶」或者不「凶」，自由地選擇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而不是身為女孩，應該成為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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