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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欲天》:抑鬱片 or 抑「欲」片?

看完《六欲天》的當下,我的心情是複雜的。帶著看一部懸疑犯罪片的預期,沒曾想卻意外發現,這可能是國內第一部獻給抑鬱症群體的電影。

它切開幾位抑鬱症主角的內心,給公眾鋪設了一條與他們發生共情的交流通道,創造了心理沉溺式的影像空間。

然而,選擇與《之子》《終結者:黑暗命運》同天上映,《六欲天》「標準文藝片」的屬性讓它妥妥地淪為炮灰。

上映首日,連深圳這樣的全國一線城市,也只看到5家電影院排片這部電影,筆者觀影的那場總共只有3個觀眾。

對於這樣一部關照抑鬱症群體的現實主義佳作,只能感嘆一句「太可惜」,衷心希望更多人可以去影院支持《六欲天》。

作為唯二兩部入圍戛納電影節的華語電影(另一部是《南方車站的聚會》),影片質量也絕對對得起您的支持。

01

抑鬱 or 抑「欲」?

第一次聽聞《六欲天》,是在的戛納電影節前夕。

就在媒體和影迷們烈討論刁亦男、婁燁、張藝謀等華語導演電影能否入圍主競賽時,大家在「一種關注」單元等到了一部叫《六欲天》的華語新作,導演署名是——祖峰。

祖峰不是電影劇演員嗎?(曾出演過《北平無戰事》《歡樂頌》《潛伏》等大劇)他什麼時候當導演了?而且拍的處女作就能入圍戛納,也太厲害了吧。

入圍戛納的電影質量真的不差,祖峰的導演首秀給很多人眼前一亮的,他會用鏡頭、影像而不是台詞來講故事。

當然,電影並不完美。雖在題材與宣發上對準抑鬱症,但人物抑鬱狀態的展現趨於扁平化,過於單調、呆板,缺乏情緒遞進的層次感。

影片雖以佛教用語「六欲天」(在欲界、色界、無色界之三界中,欲界包含有六種天,謂之六欲天)作為片名,但關於「欲」的影像明顯有被刪減的痕迹,幾場情慾戲更是被剪得一場不剩。

其實,早在戛納時,本片就曾遭遇因「技術原因」被召回的噩耗,冥冥之中,這預示著電影上映必將遭受被刪改的命運。

「欲」的缺位,在生活中是不可想像的;而在電影中,則讓原本寫實的人物缺乏一個合理的情緒出口,變得些許失真,使觀眾的觀影情緒屢次被打斷。

牽一髮而動全身,別小看「欲」的結構性影響。「抑鬱電影」或許並不足以描述觀眾對此片的直觀感受,叫它「抑『欲』電影」,或許更為準確。

02

「抑鬱影像」的沉溺體驗

據世界衛生組織(WHO)發布的統計報告稱,全球有逾3億人罹患抑鬱症,約佔全球人口的4.3%。

把視角縮小到中國,因人口基數大,中國抑鬱症患者數量在5500萬人左右,遜於印度,但遠超美國。抑鬱症發病率達到4.2%,大概每20人中就有1人患有抑鬱症。

可怕的是,抑鬱離如此之近,甚至在它已成為我國第二大負擔疾病的,對它的認知卻極為有限。

發布的《中國網民抑鬱症調研報告》顯示,在1萬多名受訪者中,碩士及以上學歷人群中對抑鬱症比較了解的比例只有10%,而高中及以下學歷人群,甚至不足3%。

有關抑鬱症的新聞總是來得很突然。

不管是本世紀初張國榮的震驚一躍,還是韓國女星雪莉的自縊身亡,對於大眾來說,震驚與悲哀明星們的選擇,卻很少有人真的可以感同身受。

《六欲天》給了你貼近他們的機會。

影片男女主皆為抑鬱症患者,可以說,這是第一部抑鬱患者做絕對主角的華語電影。

男主阿斌,來自長沙,是一名刑警。

主線故事由一樁殺人碎屍案引起,觀眾正是全片跟隨阿斌的視點,走進犯罪現場、查案、找線索、找證人、破案、抓凶。

從電影開場的一場飯桌戲中,觀眾已經察覺到阿斌身上的異常。阿斌和同事們破獲了一起重大罪案,回長沙一同吃了頓慶功晚餐。

原本應當是高興的場合,卻看到阿斌在餐桌上一個人發獃,眼神失神。同事在一旁吹噓功績,大家聊得火,阿斌卻完全不為所動。

昏暗的打光下,攝影機以低視角注視著被大伙兒忽視的阿斌,也像是失了神。

就在觀眾為這個「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的場景疑惑時,局長隔著同事探身對阿斌說:「你的辭職報告局裡已經審批通過了。」

阿斌應了一聲,又恢復到剛才的失神狀態。同事們肆意吵鬧,阿斌一個人,嘴裡嚼著冰塊。

一場戲,一個屋檐下,一冷一,是阿斌內心世界與外部世界的「冰火兩重天」。影片後面,類似這樣「冰與火之歌」的橋段還有很多。

影片構置了一組長沙城的「燥」與人物內心的「冰冷」的反差,是導演有意為之的影像創意。

觀眾後來才得知,阿斌之所以行為古怪,是因他在抑鬱症前妻自殺後也犯上抑鬱症,遲遲走不出喪妻之痛,於是,向局裡遞交了辭職書。

這一場戲奠定了全片陰鬱影像的基調。抑鬱症患者眼中的世界,沒有活力,沒有陽光,隨時在萌生自殺的企圖,看不到一絲絲的「救贖」和「和解」。

在查案過程中,死者的姐姐李雪進入警方的視線。李雪是一名骨科醫生,在阿斌他們與她見面交談的診室里,李雪全程「不管你們問啥,老娘就一副臭臉」的狀態,室內的空氣似乎都凝結了。

很多觀眾到這裡已經猜到了,沒錯,李雪同樣是嚴重的抑鬱症患者。

李雪是碎屍兇案破獲的關鍵人物,她自稱被殺害的弟弟在夢裡找到他,告訴了她身體各部位被埋的地點,結果警察在這些地方找到了屍塊。李雪的出現為電影蒙上了一層懸疑色彩。

不過,影片並沒有過度渲染懸疑氣氛,沒有走上奉俊昊《殺人回憶》式的犯罪類型片路線,兇案在電影的三分之二處就已經真相大白了。

而阿斌和李雪,兩個抑鬱症患者間的情感互動成為影片主要的敘事重點。

兩個冷淡的人之所以靠近,是因為李雪與阿斌一樣遭受過喪親之痛。而她的痛或許更甚,她意外「殺」死的是自己的女兒。

兩個警察在翻案底的時候,發現李雪和弟弟因一次爭吵把女兒落在了車裡,女兒最終被悶死在那裡。

順帶一提,電影在這段戲中使用了非常真實的卷宗資料,體現齣劇組的用心。為了貼近真實公安形象,劇組也去警局、法院等地方做了大量職業調研。

而同事提到,李雪悶死女兒的事曾在網上被曝光,輿論懷疑和指責過他們姐弟兩的行為,他們遭遇過網路暴力。

不得不說,這場戲顯示出祖峰導演的野心,他在很多戲裡藏入了這樣類似的社會表達。

說回兩人的情感互動。事實上,導演在前面的戲裡也對兩人的感情線做了很多暗示。

本片中,多次展現過阿斌的夢境,象徵他的內心沒有走出生活的困局。

第一段夢境,他夢到李雪在家中開著煤氣死去,後驚醒。而在現實中,他的前妻正是因煤氣自殺而死。

兩人經歷相似的慘劇,遭受同樣的痛苦,同為抑鬱症患者,這兩個陰鬱世界的相遇,合情合理。

觀眾在凝視與感受兩人的狀態時,將第一次感受到卸下社交偽裝的抑鬱症患者的真實情緒,沉溺在《海邊的曼徹斯特》式的極喪影像中。

03

抑「欲」對人物真實性的消解

然而,影片強感知影像的屬性決定了其進入難度是較高的。一來,不熟悉抑鬱患者。二來,很容易將這種「喪」錯誤地讀解為「無聊」、「沉悶」、「平淡」。

很多人在評價李雪的扮演者黃璐時,使用的也多是這些辭彙。

尤其是導演放棄了犯罪類型片的戲劇化處理,沒有走調動觀眾感官反應的商業化處理路線,就更難以讓普通觀眾忍受緩慢、沉悶、拖沓的故事節奏。

對以上的觀點,持保留態度。而認為,影片對「情慾戲」的刪減是故事難以打動觀眾更為核心的因素。

電影的結局被人詬病最多。與阿斌感情曖昧的婷婷突然出現,她懷孕了,伴隨著阿斌聆聽婷婷肚中嬰孩的畫面,影片給了一個「看似有希望」的結局。

很多觀眾說,男女主相約車內自殺的橋段作為結尾會更好,後面的結局沒必要。

不這麼認為。從相關採訪中,發現希望式的結局是祖峰導演原本的想法,這傳遞的是導演心底給抑鬱症群體釋出的濃濃善意。

這個結局之所以略顯突兀,大膽猜想,其實是對於這兩人的鋪墊戲份被剪掉所致。

婷婷第一次與阿斌見面,先是在他家樓下交談,然後才上樓進屋。從樓下轉到室內戲後,婷婷的衣著變得凌亂,整個人物狀態與在樓下時判若兩人。

所以,肯定發生了什麼。而初次見面就發生這些,對婷婷性格的塑造與兩人關係的深入描繪至關重要。這場戲沒有,結尾的兩人重逢就讓人摸不著頭腦。

與李雪的一場戲就更有說服力了。

大雨天,兩人相約去垃圾發電廠,想找到李雪弟弟被拋屍的頭。

這裡很多觀眾都看出來,下一幕轉場到「詢問李雪為什麼和王醫生在一起」的室內對話非常突兀、生硬,人物的狀態也與大為不同。

當時的氣氛醞釀得很明顯,一場暴雨也暗示得如箭在弦, 而這場情慾戲的和諧嚴重切斷了觀眾對兩人情感的感受通道。

兩個人在這樣的時刻選擇抑制自身慾望,就將影像導向了不接地氣的虛假空間,放掉了觀眾與兩人共情最佳的時機。

「六欲天」如果不是「抑鬱」,而是抑制了「欲」,成了「抑『欲』」,還能剩下什麼呢?就剩下乾癟無聊的生活日常了。

一直以來,觀眾對於電影中的「激情戲」有極大誤解。之所以很多電影出現這些戲,並不是導演有惡趣味,也不是為了刺激觀眾,而是藝術表達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第六代導演婁燁的很多電影中,「欲」是最常見的敘事元素。這些戲的存在構建了最真實的生活影像,如同催化劑,既真實、生猛,又加速了戲中人物與戲外觀眾發生情感上的化學反應。

將真實事件作為影片底景之後,婁燁一貫喜好在時代變遷和命運浮沉中,去勾勒和捕捉個體不斷流變的情感與慾望。年初上映的《風中有朵雨做的雲》正是將這一敘事策略發揮到極致的佳作。

在現實中,情感與慾望都是每一個人的日常。電影中,這些元素缺失任何一環,都會消解人物生活的真實性。

而對於兩個抑鬱症患者而說,通過「激情感」釋放他們內心更隱秘、更壓抑的那個「痛感」,幾乎是他們重新生活下去唯一的辦法。

而這些戲如果沒了,電影的「高潮」也就沒了。這是《六欲天》最最最可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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