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死前叮囑:今生不要回村,我不聽回家奔喪差點喪命
1
「泠安,回來吧,你爺爺去世了。」
二叔在電話里和我說這件事的時候,他的聲音異常地冷靜,甚至可以說是淡漠。我在電話的這頭愣了愣,然後回答了一句:「好。」
對於爺爺的記憶,其實我記得的並不多,印象里那是一個精瘦幹練不愛說話的老人,若不是今日接到二叔打來的這個電話,我甚至都要忘記了我還有一個老家。
我的老家在北方一處偏僻地方的小山村,村子不大,總共只有三十幾戶人家,東邊打跟頭西邊撿帽子,把整個村子完全走上一遍,也不過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十二歲左右的時候,父親把我送到省城裡去念書,自那以後,我已經好多年不曾回去看過。
並不是我有多嫌貧愛富,不喜農村的落後貧窮,而是在懵懵懂懂的童年記憶里,那個地方給我留下的記憶實在並不算好。
除了父親母親,其他人在我腦海里的印象都是唯利是圖見錢眼開的模樣,包括爺爺奶奶和叔叔嬸嬸。他們長年沒有真表情的臉上,滿是風霜的皺紋和溝壑,在那裡,他們連衰老的速度似乎都比常人要快上許多。
十三歲時,父母在來省城看望我的路上出了車禍,不治身亡。我最親近的人不在了,和其他的親戚又不甚親近,所以便更沒有了回去的理由,一直一個人在外面獨自打拚,從北方到南方,現在想來,我已經整整八年沒有回去了。
八年了,不知道當初那個連電都沒通的小村子現在怎麼樣了。
2
我坐上了回去的火車,在車上待了整整二十一個小時後,我拉著行李箱走出火車站,在出站口密密麻麻接站的人群中搜尋了一圈,果然的,我沒有看到二叔的臉。
沒有人來接,我也沒有多失落,畢竟我對那些人,也從來都沒抱有過期望。
已經是傍晚七點左右,北方的天空暗得早,沉沉的夜色已經籠罩了下來。天空中已經飄起了雪花,許久沒有感受過北方冬日氣溫的我有幾分不適應,連忙揮手搭了一輛計程車,鑽進暖洋洋的暖氣里,我才感覺整個人有了幾分生氣。
「姑娘,你去哪啊?」司機問我。
「司機師傅,麻煩你把我送到金鳳村。」我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答道。
後視鏡里,司機師傅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是古怪。
「小姑娘,這麼晚了,你去那做什麼?」
「我老家是那裡的,家裡老人去了,我回去拜祭。」
「是這樣啊。」司機師傅發動了車子,但神色還是有些不願意,「金鳳村最近挺邪性的,我們這些計程車司機都不願意去,而且還是這麼晚,小姑娘,到了地方你得多給我一百塊錢。」
我直接應下,沒有在乎司機師傅多要的那一百元錢,讓我很在意的是方才他說的那句話中的「邪性」這個詞。
「師傅,金鳳村……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嗎?」
「原來你不知道啊,那我正好跟你說說,你回去也能注意一點……」
就在半個月前,鎮里城建組動遷部的人去了金鳳村,說要拆除一部分幾十年沒有修繕過的老建築,這些房子都是危房,隨時都有坍塌的危險,而首當其衝被拆的,就是村子西頭一直接受供奉的金鳳奶奶的祠堂。
「他們拆了金鳳奶奶廟?」我一驚,突然感覺心裡有些發緊,有不祥的預感隱隱約約冒出了頭。
我依稀還記得,小時候和同伴玩捉迷藏,我躲進了金鳳奶奶廟的供桌下面。剛好被路過這裡的父親撞見,父親一臉嚴肅地把我從供桌底下拽出來,按著我的腦袋給金鳳奶奶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鐵青著臉告訴我下次不準再進廟裡玩耍,不能對金鳳奶奶有半分褻瀆。
當時的我還很不情願很不服氣的,還跟父親頂了嘴,父親無奈之下,才給我講了金鳳奶奶的故事。
明末清初,那時候金鳳村還不叫金鳳村,叫泰和村,泰和村那時候還頗為富有,整個村子世代都做著紙紮生意。哦,說白了,也就是為死去的人做花圈疊元寶扎紙人。
本來這生意做得還算是不錯,但是有一日接了一個城中大戶人家的活計,那大戶人家的大奶奶去了,要給大奶奶扎幾十個紙人,留著在陰間做伺候的婢女。
這在當時真的是一門很大的生意了,村裡很高興,他們連夜扎出了所有的紙人匆忙送去,本以為這次能大賺一筆,卻沒想到那大戶人家收了紙人之後,卻鬧起了怪事。
那家人先是會在夜裡看到飄蕩的鬼影,後來是莫名其妙地死了幾個丫鬟,再後來少奶奶也撞了邪祟開始昏迷不醒,迷迷糊糊地只念叨兩個字:「紙人。」
於是,那大戶人家認準了是泰和村的紙人害了他們,甚至上告了官府,說泰和村是鬼村,扎出的紙人都是鬼怪,害了他們府中好幾條人命,無論如何都必須要給一個交代。
當官府來貼封條的時候,全村人都傻了,他們祖祖輩輩做了這麼多年的手藝,卻在這種時候出了這麼大的麻煩,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才好。
大戶人家這時候得意洋洋地站了出來,說請了高僧看過,這泰和村裡有隱藏的妖鬼,必須要把妖鬼燒死,他們家少奶奶才能蘇醒過來。
泰和村的人都慌了神,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誰都知道這些都是屁話,都是那戶人家的遷怒,高門大戶里的骯髒事太多了,誰知道大奶奶究竟怎麼死的,少奶奶究竟怎麼病的,他們,只不過是最為悲慘的替罪羊罷了。
那大戶人家有權有勢,說什麼就是什麼,而他們只是貧賤的村民,說什麼,都不會有人聽。
百般無奈之下,村長不得已犧牲了自己天生痴傻的女兒劉金鳳,為了讓全村人能夠繼續安穩地過日子,劉金鳳就這樣被綁在了祭台上。大火熊熊燃起,年輕的女子命喪於大火之中,她犧牲了自己,拯救了全村。
只是那日過後的第三天,一場不知因何而起的大火突然席捲了村莊,整個村莊被大火焚毀一空,還有上了年紀的老村長,也死在了熊熊的大火中。
村裡人覺得這件事和劉金鳳有關,他們害怕劉金鳳的靈魂在地下不安分,所以村民為劉金鳳塑了金身,立了牌位,稱呼她為金鳳奶奶。村子也改了名字為金鳳村,對金鳳奶奶世世代代以香火供奉,以求能夠繼續得到她的庇佑,也求她不要回來驚擾活人。
而金鳳村裡,再也不曾做過扎紙生意。
雖然我離家很早,但我仍記得,逢年過節時,村裡人都會拿著家裡的好酒好菜前去金鳳奶奶廟祭拜,祈求福順安康,祈求風調雨順。
一年到頭話都少得可憐的村裡人,也只有在那天話會多些。
司機師傅的話還在耳邊響著:「村裡老人一直不讓拆,說拆了會有大的禍事,但是動遷部的人根本不聽,直接找來推土機二話不說就給推了。金鳳奶奶的泥塑金身摔了個粉碎,打那之後啊,金鳳村就開始出怪事了。
「一開始是村裡的老人失足摔倒昏迷不醒,後來是死了兩個八九歲的小孩子,再然後是好好的路面平白無故地塌陷了,這兩天剛聽說有幾個身體弱的小媳婦染上了怪病……
「還有啊,我說這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我還是覺得,你爺爺去世可能也跟金鳳奶奶有關吶!」
計程車突然壓到石塊顛簸了一下,我心裡一驚,出了一身冷汗。我敷衍地嗯了幾聲,對於司機師傅的話,我沒有發表任何看法,只是心裡卻在隱隱地不安。
我記得,那時我躲進金鳳奶奶供桌這件事情之後,父親曾經很嚴肅地告訴我,他說整個村子我去哪玩都行,唯獨不能去的就是金鳳奶奶廟,不僅不能去,還要躲得遠遠的,連湊近去看一眼都不行。
「招惹了金鳳奶奶,當心金鳳奶奶過來把你抓走!做成紙人到陰間去伺候她!」
那個時候,這句話對於不聽話的我來說甚至比棍棒還要有用。
現在金鳳奶奶廟塌了,金鳳奶奶的靈魂不安,真不知道村子裡還會發生什麼事情。
2
大約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計程車把我拉到了金鳳村門口,我下了車付了車錢,目送計程車比來時快了不少的速度飛速離去,不由自主地苦笑一聲。
看來,金鳳村的傳聞真的把他嚇壞了。
天色已經漸深,我頭頂著若隱若現的星光,朝村子裡走去。村子裡很安靜,土道兩邊是忽明忽暗的路燈和簡陋破舊的磚房,遠處稀稀拉拉地傳來幾聲狗叫,除了通了電和修了水泥路之外,整個金鳳村看起來和八年前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一樣的安靜,一樣的冷清。
腳底下的積雪被我踩得咯吱咯吱響,我朝著手心裡呵了一口氣,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視線不由自主地轉移到西邊的路面望了過去。
就在這條路的盡頭,就是金鳳奶奶廟所處的位置,遍地白雪反射的月光將路面照得很是亮堂,遠處曾經一直佇立著的金鳳奶奶廟,此刻已經成為了一堆碎磚爛木頭的聚集地,黑壓壓的一團,在夜色里讓人看不太清。
一個穿著紅襖的女人突然出現在了那堆廢墟前,我愣了愣,眯了眯眼睛想仔細看看那人是誰。
那女人一直在廢墟前面木愣愣地站著,似乎是察覺到了有人在看她,她猛地轉過頭看著我,沉靜了三秒之後,突然瘋了一般地朝我跑了過來。
我被那女人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就往後退了一步叫出了聲。並不是我膽子太小,實在是那女人太過嚇人,大晚上的居然穿了一身紅色的棉襖,而且跑步的姿勢也和尋常人不太一樣,一瘸一拐一搖一晃,就像是商場櫥窗里的塑料假人一般,肢體扭動得僵硬而又怪異。
一隻手就在這樣的時刻突然拍在了我的肩上。
我感覺我的心臟都要蹦了出來,我大聲尖叫著甩開那隻手躲到一旁,看到的卻是正一臉怪異神情打量著我的二叔。
胸腔處醞釀了好久的尖叫就這麼硬生生地憋了下來,我喘了口氣,下意識地重新看一眼西邊的路面,卻發現方才差點嚇死我的那個紅衣女人竟莫名其妙地不見了,路面乾淨得彷彿剛才那個女人就是我的一場幻覺。
「你在看什麼?」二叔突然問,聲音有幾分沙啞。
我摸了摸鼻子,對著二叔乾笑了幾聲:「沒什麼,剛才看到那邊有一隻貓跑過去了。」
「這冰天雪地的,野貓活不了幾天的。」
二叔一邊無所謂地說著,一邊順手接過了我的行李箱:「走吧,一家人都在等你呢,都好些年沒見了,怪想的。」
想我怎麼不知道去火車站接我,還讓我一個女孩子在晚上打車回家?我在心裡吐槽著,不過沒敢說出來,只是安靜地跟在二叔身後,聽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
「現在在哪裡工作?」
「在濟南,做設計行業。」
「挺好的,比在咱們這裡強。跟你一起長大的那幾個孩子基本都出去了,現在也差不多都有了正經工作,甚至還有結了婚生了孩子的,願意回來的,當真不多了。」
也對,但凡有一點本事的,都不願意一直留在村子裡過一輩子,大了有了本事,總是要想辦法脫離出去的。
我跟二叔一起拐進了一個院子,我向四周看了看,突然注意到有一抹紅在院子外面閃了過去。那個顏色太刺眼,我不可能錯看,想到剛才那個詭異的紅衣女人,我不由得連忙加快了腳步,只想趕緊進到屋子裡,離外面的危險遠一些。
院子里有些雜亂,稻草亂七八糟的放得到處都是,院子的側面,鋤頭斧子鐮刀麻繩等干農活的東西雜亂地擺了一地,一輛銹跡斑斑的拖拉機歪歪斜斜地停在一邊,車上的積雪已經落得很厚了,看得出來是很久都沒動了。
不過也對,冬天自然是不能下地的,拖拉機這種東西自然也是沒用處的。
我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花,正準備進屋,眼角的餘光突然之間瞥見院子側面地上擺放的那些農活工具,心裡不由得生了几絲疑惑。
大冬天的,拖拉機上都落了一層雪,可是那些干農活才需要用到的工具,為什麼會被擺出來?還是明晃晃地放在雪地里,不怕生鏽么?
心裡猶疑著,我踏進屋子。這個房子以前一直是爺爺奶奶在住,這麼多年下來,屋子裡居然也沒有變樣子。老舊的木門傢具擺設,還有那個此刻被很多人包圍著的火炕,完全都和以前一模一樣。
無論外面的世界變得多麼翻天覆地,對這裡來說,也沒有多大的影響。
「哎呦,安安回來啦。」
二嬸最先迎了上來,拉著我的手,視線將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一雙三角眼和以前一樣冒著精光:「八年不見,安安出落得越來越俊了,瞧瞧這小臉蛋嫩的哎!再看看這一身衣裳,嘖嘖,花了不少錢吧!」
「沒有沒有,都是地攤貨。」我乾笑著把手抽出來,心道二嬸果然和以前一樣勢利,隨即向周圍聚著的那些親戚問了聲過年好,挨個打了招呼,坐立不安地接受他們的注目禮。
「安安這些年都在哪啊?做的什麼工作?工資多少啊?」
「安安現在可是城裡人,不一樣了,你看看這一身打扮,我都只是在電視上看過!」
「哎呦,要我說啊,安安你應該都二十多了吧,找對象了沒呀?回家來也好,明後天小姑帶你相親去!」
聽他們越說越邪門,我無奈了,回答了半天發現那些人根本就沒聽,只是自顧自地叨叨,於是我也不說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地坐在熱乎乎的炕上,看著對面的窗戶發獃。
屋子裡的白熾燈光並不是很亮,所以窗戶外面院子里的景象我還能看到一點點。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是感覺到外面有人影在晃,但是看不太真切,那種想看卻看不清的感覺,迫使我睜大眼睛更努力地看了過去。
「啪!」
一隻髒兮兮的手猛地從外面拍在了窗戶上,同時我看到一個同樣髒兮兮的臉湊近了窗戶,往裡面看了過來。
那是一張女人的臉,慘白慘白的,嘴巴咧得很大,正對著我木愣愣地笑著。
這一切還不是最讓我恐懼的,最讓我恐懼的是,她穿了一身大紅色的棉襖。
這一場景讓我的尖叫聲快要掀翻了天,我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指著窗戶一陣亂叫。一直沉默著不出聲的二叔走了出去,片刻後,二叔揪著那個穿著紅棉襖的瘦高女人走了進來。
那個女人一直低著頭,長長的頭髮亂糟糟的,草窩一樣頂在她的腦袋上,但是她的眼睛卻朝上翻著,從頭髮的縫隙里盯著我,陰森森的眼白有些發青,看得我格外不舒服。而那個女人緊接著居然還咯咯地笑了出來,嗓音低沉而粗啞。
「安安別怕,這是你還沒見過的三嬸。」二叔在旁邊道。
我喘著粗氣,那個稱呼我遲遲喊不出來,滿腦袋都是我剛進村裡不久看到的那個紅衣女人和方才那一張詭異的臉,這個時候讓我相信她是人都費勁,我又怎麼可能喊得出來「三嬸」?
「你三嬸精神不太好,這幾年她一直都這樣,我們都習慣了。你是剛回來,還不知道,所以才會被嚇到。」
二嬸在旁邊安慰我,接著周圍一幫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安慰我。本來我的心臟被這一驚一乍折騰得有點吃不消,這時候周圍鬧哄哄的一片,更是讓我心煩意亂,於是我乾脆站了起來,對二叔道:「帶我去看看爺爺吧。」
奶奶在我十歲左右的時候就不在了,剩下爺爺一個人守著這間屋子。我記得那個時候他的這個房子裡面一直都冷冷清清的,平時也沒有幾個人過來問候幾聲,現在他不在了,那些人反倒都湊過來了,這個房子也熱鬧起來了。
這可真是莫大的諷刺。
如果他老人家看到了,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二叔把我帶到了後院,這裡以前都是堆放一些雜物的地方,有一個很大的簡陋磚棚,大門敞開著,借著蒙蒙的月光,我看到爺爺的紅木棺材安靜地停放在裡面。
二叔進了磚棚里後,將火爐點上,隨后里面漸漸暖和起來。二叔拍了下點火爐時沾到的灰,又過來拍了拍我的肩:「今天是你爺爺的第三天,你是小輩,又剛回來,今晚你在這裡守靈吧。」
這是應該的,我點點頭應下,目送二叔走遠了。
相對比陪著裡面那些虛偽的裝腔作勢的臉,我更願意在這裡安安靜靜地陪著爺爺。
到這裡這麼久,沒有人問我路上累不累,餓不餓,沒有一個人說要給我準備點東西吃,二嬸甚至過來沒說兩句話就開始問我的衣服,這可真的是,莫大的諷刺。
當初我不回來留在外面的選擇,真的是正確的。
我胡亂地想著些有的沒的,跪在木棺前在火盆里燒了些紙錢。
「爺爺,我也很久沒回來看您了,您怪我嗎?但是我的爸爸媽媽都不在了,我真的不喜歡寄人籬下,當時我就想,我要出去闖,我要闖出個人樣來,我要靠我自己,在外面也能生活得很好……」
說到這裡,熾熱的火焰烤得我的臉發燙,我抹了一把臉,向後挪了挪,想離火盆更遠些。
只是我往後挪的時候,腳卻碰到了一個東西。
不是很硬,沒有發出聲響,相反的,有幾分軟綿綿。
剛才跪在這裡的時候我留意過的,這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我怎麼可能碰到東西?
汗毛一下子就豎了起來,我猛地回過頭,對上的正是一身紅棉襖、咧著嘴看著我的女人。
知道她是個傻的,所以我喚了一聲三嬸後什麼都沒說,只是出了一身冷汗,重新又跪了下去。
真的是嚇死我了,今天碰到她三次,三次都被嚇得屁滾尿流,活了二十年,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麼丟人的事。
身後的女人一直沒走,她一直在我身後傻兮兮地嘿嘿笑著,我也沒管她,直到她突然伸手搭上了我的肩,一雙冰涼的手蛇一般地向我的脖子移動過去。
我猛然一驚,伸手就想把她的手扯開,只是我從不知道女人的力氣可以這麼大。
那雙手死死地卡在我的脖子上,任我如何硬拽硬扯都沒能把它扯下來。窒息感很快就席捲了我的整個身體,我無法相信她居然會突然害我,我掙扎得越劇烈,她的一雙手便卡得越緊。
她原本低沉沙啞的嘿嘿聲不知何時變得尖利了起來,她從我身後把頭伸了過來,在我的耳邊緩慢地吐出了一句:
「你們都會死在這裡……」
你們都會死在這裡……
你們都會……死在這裡……
3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的黑暗裡,這句話一直在我的耳邊環繞著。
當眼前再次恢復清明的時候,我卻發現我並不是在爺爺的棺材旁,而是在爺爺家裡的炕上。
天已經大亮,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不見了,二嬸正在一旁愛不釋手地摸著我的灰色羽絨服,看見我醒了,她立馬笑嘻嘻地湊了過來,問我:「安安啊,你這衣服在哪裡買的,還有相同款式的不?能不能給二嬸也買一件?」
「二嬸,這件衣服就送給你了。」深知二嬸愛佔便宜的性格,我不太願意與她多說話,起身就想下地,卻被二嬸按住了。
「哎呀,二嬸怎麼能要你的東西,你告訴我多少錢買的,我給你就是了。」
話雖是這樣說,可是她一直緊緊地捂著自己的衣服口袋,那副生怕我搶錢的模樣實在是太明顯了,我不由得嘆了一聲:「二嬸,真的,我送你了,這次我回來也沒帶什麼禮物,這件衣服就算是過年禮了吧。」
「哎呀,這好,這樣好,我就說嘛,安安最懂事了。」
看著她眉開眼笑迫不及待穿上羽絨服的樣子,我按了按眉角,有些無奈。
「二嬸,怎麼大家都不在,他們去哪裡了?」
「村東頭的趙大爺昨晚上吊了。」二嬸回答得心不在焉,「不知道是因為怎麼回事,那邊聚了好些人呢,你二叔他們都過去看熱鬧去了。」
我沉默,看了一眼二嬸對於同村人死亡毫不關心的樣子,雖然一直都知道金鳳村的人骨子裡都是冷的,但是這時候再一次見到,還是忍不住覺得心涼。
「二嬸,我想問問,爺爺他是怎麼死的?」
聽我問到這個問題,一直擺弄衣服的二嬸突然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你爺爺啊,大概是被金鳳奶奶帶走的。」
我整個人一驚:「金鳳奶奶?」
「是啊,你爺爺走的那天正好下大雪,那天他很晚都沒回家,你二叔出去找,然後就看見了在雪地里摟著紙人死去的你爺爺。」
摟著紙人?我很是不解。
「那為什麼說是金鳳奶奶帶走了他?」
二嬸這次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穿著那件灰色的羽絨服朝我走了過來。她身材矮小,而我比她高了一個頭,那件羽絨服是按照我的身形買的,現在鬆鬆垮垮地掛在她的身上,看上去很是臃腫。
雖然她的模樣很滑稽,但是她接下來說的話卻讓我汗毛頓起:「因為啊,村子裡這段時間死去的人,身邊都有一個紙人,都有一個和金鳳奶奶泥塑金身一模一樣的紙人。」
「咣當」一聲,二叔推門走了進來,他對著二嬸冷喝了一聲:「瞎說什麼!別嚇壞了孩子!」
二嬸翻了一個白眼,嘴裡嘟嘟囔囔地說著什麼,轉過身去不理他了。
二叔也沒再多說她什麼,看了看我:「安安餓了吧,飯菜在鍋里熱著呢,你去吃飯吧。」
我沒動,站在原地想了想,還是決定把昨晚的事情說出來:「二叔,昨晚三嬸她……」
「安安啊,別怪你三嬸。」二叔打斷了我,他脫下身上的外套,眼神裡面是看透了一切的明明白白,「你三叔那年生了重病沒錢治,找我們借錢,只是家家都不太寬裕。後來你三叔走了,你三嬸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一個人,也不容易。」
真是難得,二叔嘴裡居然也能說出這麼溫情的話。
不過也是真的,三嬸真的挺不容易,一個女人,家裡遭受了這麼大的變故,對她的打擊一定很大,變成現在這樣,也真的是沒辦法的事情。
只是昨晚那個場景真的太恐怖了些,好在她力氣不夠,沒有真的掐死我。不過就算是這樣,她也實在是太嚇人了一點,以後我得盡量離她遠些才是。
我沒再多說什麼,老老實實地去吃了飯,隨後從行李箱里取出了一件舊棉衣套在身上,踏出了門,決定出去四處轉轉。
院子里的地面上依舊擺著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這樣的強迫症真是看不太過去,但是別人家的東西我又不能隨便動,誰知道二叔把它們擺在這裡是不是有別的用意,所以我只是看了一眼就沒再管,徑直走向大門。
只是走了沒幾步我就停住了腳步,我轉身再次看了一眼那些擺在地上的農具。
鋤頭鐮刀斧子鐵鍬耙子……似乎少了什麼東西。
好像麻繩不見了。
這大冬天的,誰用麻繩做什麼?
不過這些似乎跟我也沒多大關係,於是我沒再管,轉過頭走出了門。冬日清晨的空氣很好,是城市裡呼吸不到的乾淨清新,積雪在腳底下咯吱咯吱地發出聲響,沒多大一會兒,我就感覺到渾身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前面的路上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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