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家電被指虛假宣傳 銷售模式存疑 澳柯瑪的「中年危機」
張孫明爍 本報記者 李瑞娜 北京報道
從鋰離子電池到電動車，上市20年來，為實現轉型夙願，老牌家電品牌澳柯瑪曾將產品觸角伸向眾多領域，可至今為它撐起半壁江山的依舊是冰櫃、冰箱業務。
據億歐2019年上半年中國家電行業上市公司營業收入排行，因多元化擴張不利，澳柯瑪營收位列第23，邊緣化趨勢明顯。2020年，為全面升級品牌，澳柯瑪加大廣告投放力度，重推新款冷櫃產品，但在品牌旋風之外，澳柯瑪近期卻因小家電產品陷入「虛假宣傳」風波。
「騙局」「虛假宣傳」「傳銷」……據統計，在第三方消費者投訴平台新浪黑貓上，2019年6月以來，這些詞頻頻與澳柯瑪果蔬消毒清洗機同時出現，相關投訴增加34例，佔到涉及澳柯瑪產品系總投訴的一半。
據消費者反饋，在澳柯瑪產品推銷會上，工作人員通過實驗誇大了果蔬消毒清洗機產品的功能，存在明顯的誤導傾向。與此同時，山東、山西多個消費者也向《中國經營報》記者反映，澳柯瑪的推銷方式讓人心生疑竇。
「健康」功能系偽裝？
現場看完兩個實驗後，一向喜歡隨手搜索的山東史先生在被拒絕使用手機的情況下，最終花了3499元買下一台澳柯瑪品牌的果蔬消毒清洗機。但不到24小時，他便後悔了。
「爆燃聲脆脆的。」史先生告訴記者，活動現場工作人員做了兩個實驗，第一個實驗是，在用機器洗完菜後，工作人員點燃了從水中撈出的泡沫。第二個實驗是，與普通水洗相比，用機器洗過的黃瓜有清香味。這兩個實驗讓史先生相信農藥殘留確實被分解出來了。
「當時覺得這個東西挺神的，關乎到一生的健康，所以當場就買了。」史先生表示，當時晚上帶孩子出去玩時被拉進了澳柯瑪果蔬消毒清洗機產品的推銷會場，主持人還談了關於預防疾病、減少癌症這些和健康有關的話題。
然而，回到家與家人溝通之後，史先生卻懊悔不迭，「我們對水做一個普通的電解反應，產生的氫氣氣泡也會發生爆燃，而用小男孩的高壓水槍把黃瓜打一遍，把黃瓜表皮打壞，黃瓜的香味也就出來了。」
對於以上實驗，中國農業大學食品科學與營養工程學院副教授朱毅認為，商家在宣傳講解中可能選擇了一種顯示度高的農藥，並加大劑量，「實際上，不可能存在這樣的狀態。」
與史先生一樣，山西太原的王先生、山東濰坊的孫先生和李女士購買之後也很快後悔，並以「誇大宣傳」為由申請退款。孫先生和李女士表示，原本退款被拒，但在新浪黑貓平台上發起投訴後，對方以「在平台上撤訴」為條件辦理了退貨退款，而對「誇大宣傳」方面並未給予任何回應。截至目前，史先生、王先生的退款事宜仍無人受理。
隨後，記者在澳柯瑪官方商城看到兩款型號分別為AGX70-H1 、AGX65-Q8的食材凈化機，售價分別為5680元、4799元，與消費者在活動現場購買的產品一致。頁面介紹，該款果蔬消毒清洗機的工作原理是運用等離子分解農藥等殘留物，無需化學添加劑。
朱毅直言，目前市面上的各類型清洗機都很難達到除去農殘的效果，「蔬菜上的農殘分表皮和內吸式兩種，而果蔬消毒清洗機只能去除一部分。此外，由於農藥具有各種各樣的殺蟲原理，一款果蔬消毒清洗機不可能各個擊破去除所有類型的農殘。」
誰是活動主辦方？
除了質疑產品功能與宣傳不符外，多位消費者還對澳柯瑪的推銷方式感到懷疑。
「不讓拍照，不讓用手機，連出去打電話都有人跟著」，王先生不解，在參加活動前，他並不清楚是澳柯瑪的推銷活動，因為自己收到的簡訊和電話都聲稱是購買過的其他家電品牌老客戶答謝會。
包括史先生在內的數位消費者也向記者證實，會場中手機需要靜音且不允許錄像， 「當時現場有些人想拍個視頻，工作人員不讓拍，拿手機百度查一下都不讓，對方說這是內部活動，怕我們亂髮內容。」同時工作人員也保證了產品是澳柯瑪正品。
然而，頗為蹊蹺的是，在多位消費者提出退款申請與投訴時，當時的推銷方與澳柯瑪廠家卻各執一詞。一位澳柯瑪經銷商坦言，「今年將不會舉辦此類答謝會活動，現在果蔬消毒清洗機不屬於新品了」，而對答謝會的舉辦方式是否合理卻緘口不言。
上述消費者向記者出具的購買票據抬頭顯示為「澳柯瑪健康家電專用收據」和「澳柯瑪智能健康家電保修憑據」，隨後，記者以消費者身份再度致電澳柯瑪官方客服，對方表示，公司在山東各地都舉辦過老客戶答謝會活動，此類活動由經銷商舉辦，舉辦活動前經銷商會通知公司，但對於具體的活動形式和位置並不了解。
與官方客服回應相左的是，一位澳柯瑪員工直言，此類答謝會活動是由廠家聯合專賣店舉辦，出問題直接由廠家負責，在問及活動舉辦頻率和計劃時，該員工表示需要看公司的安排。「公司通知我們去哪裡做活動後我們才過去。」
「用答謝會活動吸引客戶本身無可厚非，中間環節不許拍照和使用手機是不恰當和沒有依據的，關鍵在於是否存在誇大或虛假宣傳以及所售產品是否存在質量瑕疵等問題。」上海金誥律師事務所律師郭亞全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對於消費者購買後提出的誇大宣傳的行為，需要進一步核實，在誇大宣傳被認定真實的情況下，相關公司才會被認定違反《廣告法》《反不正當競爭法》《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等法律，侵犯消費者權益。
在中國消費者協會相關工作人員看來，推銷現場不許拍照和使用手機的情況在家電行業並不鮮見，且投訴維權的難度很大。「商家在開展活動前已經考慮到相關問題，置消費者於一種維權不利的境況，這樣售後承擔的責任變少。在這種情況下購買產品，對消費者而言是有風險的。」
而在果蔬消毒清洗機產品之外，澳柯瑪的家電產品曾多次身陷「質量門」。
據2019年12月江蘇省市場監管局發布的第三季洗衣機產品抽查報告，澳柯瑪的一款電腦全自動洗衣機被曝洗凈比項目不合格，該次抽查的合格率為91.3%。
轉型迷途 邊緣化危機
對於近些年家電行業頻頻被曝的質量黑名單，家電觀察員邢子濤認為，行業競爭激烈背景下，一些企業在質量方面可能會打擦邊球。但是他認為，抽查顯示有質量問題的小眾品牌居多，或者是一些大品牌的相關品類不成熟。
實際上，無論是果蔬消毒清洗機還是洗衣機，都不是澳柯瑪的主營產品。1987年，澳柯瑪創建於山東，並於2000年登陸上交所，專註於商用冷鏈產品研發。近年來，隨著公司業務轉型，澳柯瑪開始向生活電器、空調、洗衣機以及電動車產業推進。
「澳柯瑪曾是中國四大冰櫃品牌之一，但是，冰櫃以商用為主，很難成為家庭的主要選擇，這客觀上限制了它的發展空間。2015-2020年澳柯瑪啟動了一系列多元化動作，但是這些動作基本上都以失敗告終。」家電分析師劉步塵認為，多元化動作的失敗一定程度上加速了澳柯瑪的沒落。
報告顯示，澳柯瑪2018年實現營收56.45億元，其中冰櫃、冰箱業務貢獻營收31.3億元，營收佔比5成以上。而昔日的主營業務電動車產品營收僅2億元，營收佔比3.5%；小家電產品貢獻營收2.46億元，營收佔比4.3%。儘管近些年澳柯瑪在轉型路上做出眾多嘗試，但就營收結構而言，仍未有突破。
2019年11月，澳柯瑪甩掉了電動車業務包袱，以4161萬元的價格轉讓全資子公司澳柯瑪（沂南）新能源電動車有限公司100%股權，數據顯示，2019年上半年電動車業務虧損達304萬元，2018年澳柯瑪兩家電動車業務相關子公司虧損達1488萬元。
對於這筆交易，澳柯瑪表示，有利於公司聚焦資源發展主業，符合公司「互聯網 全冷鏈」發展戰略及長遠發展需要，然而目前該板塊業績表現並不突出。
報告顯示，2018年澳柯瑪通過子公司青島澳柯瑪超低溫冷凍設備有限公司實現營業收入8948萬元，凈利潤644萬元，營收佔比為16%；2019年上半年該子公司實現營業收入6295萬元，凈利潤218萬元，營收佔比為18%。
據了解，澳柯瑪在全冷鏈業務方面主打商用冷鏈、醫用冷鏈、超低溫設備三類產品，而在冷鏈細分賽道上，澳柯瑪前有國內商用展示櫃龍頭海容冷鏈，後有醫療冷鏈巨頭海爾生物，生存空間正在遭受擠壓。
「澳柯瑪這幾年的發展其實受到的創傷比較大，從做電動車到做小家電，外界看不出它想聚焦的方向，它的戰略並不清晰。其實按照它的發展歷史，冷櫃產品還是存在優勢的。不過，從其目前的其他產品來看，看不出差異化。」邢子濤直言，近些年澳柯瑪多元化失利背後其實是頂層設計出現問題。
記者就產品質量管控、全冷鏈業務發展等問題致函澳柯瑪方面，其品牌策劃部相關負責人並未給予正面回應。「現在是疫情期間，相關方面不讓我們接受採訪，加上我們臨近發布年報，現在不方便接受採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