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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個子女嫌七旬母親拖累,想送她去養老院,誰料母親意外失蹤

1

那一年,我六歲。

那是一個初冬的好日子,也是一個特別重要的日子,明晃晃的陽光把天地洗得特別清亮乾淨。爹沒有去建築隊幹活,娘也沒有去窪里給人家拾棉花。兩個人加起來足有一百元的損失,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因為大伯大姑小姑都要回來,開一個家庭會議,商討關於奶奶養老的大事。

奶奶快七十歲了,得了那個什麼阿爾茲海默症,俗稱老年痴呆症。其實除了記憶有點問題,奶奶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癥狀,和原來一樣能吃能喝能幹,能話嘮。不過,最近,她發生了幾次在外面迷路找不到家的糗事。

我爹很煩躁,也很惱火,說過奶奶幾次,讓她少出門,別去遠處轉悠。但這對奶奶來說,無疑就是折磨。於是,奶奶和我爹隔三差五就吵架,家裡戰火不斷,硝煙瀰漫。

為了不讓奶奶出門,爹就抓我的差,讓我監視著奶奶,不允許她出門。我不能和小夥伴四處瘋跑,我也很煩躁,便和爹娘一樣,心中開始有些嫌棄奶奶。

爹給大伯打電話,然後給大姑小姑打電話,請他們把奶奶接過去。他的話很直白,娘是大家的娘,他不能一個人受累。

關於奶奶的養老問題,原來是這樣商定的,奶奶跟著我家生活,大伯大姑小姑每個月給我家一百元。因為奶奶在鄉下待了一輩子,不習慣城市的樓房,嫌進出不方便,還嫌城裡人多車多,喘氣都不痛快。

本來我爹和我娘很樂意這個方案。奶奶手腳利索,幹什麼都樣樣在行,做飯洗衣服,打理菜園子,帶孩子更是一把好手。我就是奶奶一手帶大的。

但現在不行了,奶奶變得拖累人了,並且在不遠的將來,可能會更加拖累人。於是,我爹娘才改變主意。他們夜間的談話我聽得清清楚楚。

「給多少錢也不能跟著咱了,如果出個啥事,他們三個還不都賴到咱頭上?」娘說。

爹說,「等小青上了學,也沒有人看著咱娘了,聽說這種病越來越厲害,得讓他們把娘接走。」

我也巴不得大伯大姑小姑中的任何一位,把奶奶趕快接走。因為奶奶現在也成了我的累贅。雖然,我還記著奶奶的許多好處,譬如夏天給我趕蚊子,冬天給我暖被窩,還給我扎滿頭的小辮子,還給我做各種好吃的,但這些和我的自由相比,還是遜色多了。

爹打了一圈電話,沒達到目的,沒人願意把奶奶接過去。於是,爹就召集了家庭會議。

2

一家人湊齊了。大伯是坐著小車來的。他在海城工作,在單位大小是個官。大姑在市裡上班,是自己打的來的,花了五十元。小姑在縣城開服裝店,是坐公交車來的。

姊妹兄弟四人,還有我娘,聚在一塊,嘰嘰嗡嗡吵了半天,聲音愈來愈大,面色愈來愈激動,氣氛愈來愈不和諧。

大伯說,他工作太忙,家裡人都上班,沒有人照顧奶奶。在大城市,如果走失了,就更危險。

大姑說,她也有工作,總不能丟了工作,在家專職照顧奶奶吧?

小姑發言了,她說總不能把奶奶帶到她的服裝店裡吧?

我爹更是不吭氣,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因為他覺得這一年,他出力最大。

「我看,就找一家好的養老院,那裡最安全,大家都省心。」大伯說,又補了一句,「費用由四家平攤。」

我爹梗脖子,表示不滿,「你們掙得都比我多,就不能多拿點,讓我少拿點?」

奶奶養老的問題上,我爹一直是佔便宜的。他是四個孩子中最小的,奶奶最疼他,對他最偏心。當然,他也最沒出息。

小姑掃一眼我爹,有點怪聲怪調,「我有一個主意,把咱娘的房子賣了,交養老院的費用,以後不夠咱再湊。」

小姑說話一向直來直去,不給人留面子,全家人都有點怵她。果然,我娘有點撐不住了,接茬說,「賣老人的房子,那我們在村裡還有臉嗎?不能賣房子。」

我不止一次聽娘說起過,奶奶的房子遲早是我家的,因為我大伯在城裡,不好意思和我家爭,兩個姑姑是家裡的閨女,更沒有份。小姑這樣說,無疑是割我娘身上的肉,怪不得我娘急。

「就送養老院,費用四家平攤。」大姑說。

我爹和我娘對視一眼,沒再反對。於是,奶奶去養老院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屋裡的氣氛緩和下來。他們開始談論一些養老院的好處。

養老院多舒服,天天歇著,不必幹活,吃吃玩玩睡睡,最幸福的人生。他們羨慕還來不及呢!

只要奶奶進了養老院,一家人就放心了。還有,那兒都是老人,天闊任鳥飛,海闊任魚游,我奶奶喜歡串門拉呱,找個解悶的閨蜜,太容易了。

我爹和我娘去準備午飯。這時,大伯出去接電話。他跑出去很遠,還用手捂住嘴巴,小聲說話,滿臉笑容,還說會早些回去。我猜是大娘的電話。

大姑和小姑也出去了,走到外面的小樹林旁,說悄悄話。我湊上去偷聽,全是說的奶奶的壞話。

「娘那麼偏心兒子,可養老時,閨女還不能少,真不公平。」小姑說得很快,一陣噼里啪啦,「我結婚時,才給我三床被子,大哥和弟弟都是六床被子。」

大姑也一臉委屈,但她不急不躁,「你比我強,我結婚時,才給了我兩床被子,娘還嫌我沒讓家裡沾上光,我自從上了大學,學費都是自己掙的,沒花過家裡一分錢。」

大姑是老師,是家裡學歷最高的。她雖然不常回家看望奶奶,但一回來,就給奶奶買很多東西,還偷偷塞給奶奶錢。大姑很喜歡我,只要回來,就教我學英語。

小姑想了想,「我生孩子時,娘待了三天,就回來了,孩子的尿布一點也沒有洗,可她孫女孫子的尿布,她都包了。」

大姑笑了,是苦笑,「我生孩子時,咱娘去了一趟就回來了,說地里的活太多,沒有空。可兒媳婦坐月子,她怎麼就有空,全程伺候月子呢?兒子永遠比閨女重要,這是傳家寶,有什麼辦法?」

小姑瞅見了我,哼了一聲,「那次,我說小青長得可真黑,娘就不願意,說她小青一點也不黑,原來我這個閨女還不如孫女親。」

我指著大姑小姑,「你們說奶奶的壞話,我告訴奶奶去。」然後,撒腿跑了。

奶奶住在我家的後院。她正戴著花鏡,在門前的陽光里納鞋墊。奶奶納的鞋墊特別好看,她存了高高的一摞鞋墊。每次,大伯大姑小姑回來時,都要帶走幾雙。

我跑到奶奶面前,早忘了大姑小姑對奶奶的吐槽,我的小腦袋裡只剩下那個重要的消息。

「奶奶,他們都商量好了,要送你去養老院。」

奶奶的手哆嗦了一下,停下了,抬頭望著我,「送我去養老院?他們幾個,定下了?」

「定下了,大伯大姑小姑,還有我爹娘都願意,說那兒最好,你去了,大家都省心。」

奶奶把鞋墊撂下,站起身,想出去,卻又退回來。她在屋裡走來走去,好一會兒,扁扁的嘴裡才吐出一個字,海啊。

「不是去看海,是去養老院。」

我大聲糾正,一溜煙跑了,身後好像還追著奶奶的喊聲,可我已經沒有耐心聽了。

我跑出去找小夥伴撒歡,跑累了,回家吃飯,飯菜已經擺滿一桌子。

「小青,去喊你奶奶吃飯。」大姑說。

我趕緊跑到後院,奶奶不在。

「先吃飯吧,一會兒,你奶奶就自己回來了。」我娘把我拉到桌子前,坐下。一家人已經開吃了,大伯和我爹還喝起了酒。

3

奶奶丟了。

等一家人吃飽飯,奶奶還沒有回來。大姑小姑接連出去找,從村頭找到村尾,也不見奶奶的蹤跡。大伯和我爹終止了喝酒,端著紫紅的臉,在大街上問了半天,也沒有尋到奶奶。

事情嚴重了。大家開始焦急起來。

大姑看向我,審問我,「小青,你是不是和奶奶說了什麼?」

我只好承認,和奶奶說了養老院的事。

「奶奶說,她要去看海。」我大聲說。

大人們面面相覷,然後忽然臉色變了。我們的村子不臨海,但不過一里遠,卻有一條黃河的支流,土駭河。

大家趕緊向那條河進發。問一個路過的人,說曾看見過一個老太太,在河邊要尋死的樣子。沿著河邊找,在河面上搜尋,折騰了好長時間,並沒有結果。大姑小姑坐在河邊,忍不住大哭起來。

我爹提出,要不要找幾個人,下河去撈一下。但這個主意很快被大伯制止了。他說,事情一旦搞得沸沸揚揚,誰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那咋辦?」我爹問。

大伯良久沒有說話,然後長嘆一聲,明天再找不到,就報警吧。

這一夜,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幾乎沒睡。大姑小姑的眼淚流成了河。我很奇怪,大姑小姑白天還那麼怨恨奶奶,怎麼這會兒這麼難過?還有我爹,平日時常和奶奶鬧彆扭,對奶奶也沒個好口吻,這會兒也擦起了眼角。

大伯抱著腦袋,坐在那兒不敢吭一聲。因為主意是他出的,現在奶奶不見了,他成了大伙兒指責的對象。

翌日,該問的人都問了,該找的地方都找了,還是沒有奶奶的消息。沒有辦法,大伯報了警。

又分頭去找了五六天,還是沒有消息。一家人唉聲嘆氣,找奶奶的勁頭開始有點散了。

大伯不停地打電話,接電話,說幾個會都沒能參加。大姑說已經給學生耽誤了很多課,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小姑掰著指頭算了算,她少掙了多少錢。我爹瞪著眼說,他再不出去幹活,就吃不上飯了。

夜裡,我聽見我娘說,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真愁人。然後我聽到我爹罵我娘的聲音。

這一天,聽到一個駭人的消息,說哪兒的路上被車撞死了一個老太太,那身形打扮和我奶奶有點相似。兩個姑姑早已經大哭起來。大伯和我爹決定去看一看。

娘很鎮定,瞅著兩個姑姑,說,「別哭了,要不準備準備?那麼大歲數了,早晚的事,或許還能沖一衝。」

大姑小姑都沒說話,卻從兜里掏出一些錢,交給了我娘,讓我娘看著辦。

我娘出去了。很快,我娘買回來一匹白布。

天快黑時,大伯和我爹終於回來了,一進門,就喊,「不是,不是,那老太太可真慘啊!」

那時,大姑小姑哭累了,在床上睡著了。她們卻一下子醒過來,繼而換了笑臉。

我娘把那匹白布放進櫥子里。她偷偷跟我說,「這些白布可以做幾床新被子的新里子。」

這天,吃了早飯,大伯說他回他的城市裡找找,也許會有消息。不等別人說什麼,他逃也似的走了。

大姑和小姑對視一下,說,「怎麼忘了呢?該回去找一找的。」然後,她們也走了。

我爹黑著臉,坐在那兒沒動。好一會兒,他站起來,向門外走。

「爹,我跟你去找奶奶。」我大喊。

「找什麼找,我去幹活。」

「那不找奶奶了?」

「你以為你大伯大姑小姑回去幹嘛了?都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4

奶奶失蹤近一個月後,我家的生活基本恢復原樣,尋找奶奶的事情,不了了之。

我爹有時和大伯大姑小姑輪番通電話,互相打探著,有沒有什麼信息。每次電話時,我爹會說,他又去哪裡哪裡找奶奶了,但其實,他並未去找。

「爹,你又撒謊。」我喜歡揭穿他。

「我們真的不找奶奶了嗎?」

他瞪我,「上哪兒去找?警察都找不到,我們上哪兒去找?我敢打賭,你大伯大姑小姑和我一樣,都沒有去找。我看,你奶奶是故意玩失蹤了。」

但忽然,卻有了奶奶的消息。電話是一個老頭打來的,說奶奶在他家。我爹掛了電話,一臉凝重,立刻給哥哥姐姐打電話。幾個小時後,他們四個人又湊齊了,他們情緒很激動,浩浩蕩蕩去接奶奶。這一次,我娘沒有跟著去。她說,她畢竟是外人,這種大事還是少摻和。

我終於又見到了奶奶。她面色很舒展,好得很。除了我歡呼著撲過去,其他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和奶奶在一起的還有一個老頭,見了我們很客氣,他還塞到我手裡一個紅蘋果。

一陣沉默過後,大伯說話了,「娘,我們來接你回去。」

「我不跟你們回去,我可不想去養老院。」奶奶一指那個老頭,「你們都嫌棄我,他不嫌棄我,我在這兒挺好。」

大姑說,「娘,不想去養老院,咱就不去唄,有事咱好商量,您這一走,不知我們幾個多著急,我們多擔心您呢!」

小姑和我爹趕緊附和,說這一個月怎麼擔心奶奶,飯吃不下,覺睡不香,天天找,還報了警。

奶奶面色忽然有點黯淡,「你們真擔心我嗎?也許巴不得我早死呢!」

奶奶停頓一下,「我不回去了,這樣挺好的,你們就省心了。」

我爹忽然說話了,從一進門,他就僵著臉,沒吱聲。

「娘,你得跟我們回去,你和這個老頭在一塊兒,算咋回事?這周圍的人會笑話咱的,您讓我們幾個怎麼做人呢?」我爹說得結結巴巴,看來他是鼓了很大的勇氣。

奶奶進了裡屋,拿出兩個紅色本子,「別人笑話啥,我和他是合法夫妻,知道你們幾個不會同意,我們已經登記了。如果你們不是想送我去養老院,我還下不了決心。」

奶奶忽然擦起了眼睛,我看見那個老頭趕緊拿了毛巾遞過去,還輕聲安慰奶奶。

於是,那兩個紅本本在我爹大伯大姑小姑的手裡傳遞著,跳躍著,像兩團紅色的火焰,點燃了他們心中的怒火,也灼痛了他們的心。那兩團火焰最後被扔到了地上,踩在腳下。

「娘,這麼大的事,你竟然瞞著我們?您都這麼大歲數了,還給我們找一個後爹,你想過我們的感受嗎?你考慮過後果嗎?我們決不會認他,也不會養他。」

大伯咆哮著,臉變了形,然後兀自氣沖沖地離開了,大姑小姑眼睛紅紅的,愣了一會兒,也扭頭走了,我爹緊跟著也生氣地出了門。

我因為害怕,早躲進了裡屋。我探出頭,望著他們的背影,他們好像把我忘了。

我看向奶奶,奶奶滿臉是淚,那個老頭緊緊握住她的手。

「海。」

「蘭,不要怕。」

我知道奶奶的名字叫李香蘭。我忽然明白了,奶奶嘴中的海原來是這個老頭。

5

我在奶奶的新家住下來。奶奶讓我管那個老頭叫爺爺。我記憶中沒有親爺爺的樣子,聽我娘說,她嫁過來之前,他就去世了。

奶奶和爺爺很要好,好得都讓我有些妒忌。不管幹什麼活,他們都在一起。一起做飯,爺爺燒火,奶奶炒菜。一起掃院子,爺爺拿個大掃帚,奶奶拿個小笤帚。還一起在菜地拔蘿蔔。

他們還時常手握著手說話。不僅白天說,夜裡還說。有時,夜裡我從夢中醒來,他們還在說,有時奶奶是笑的,有時奶奶是哭的。真奇怪,他們之間怎麼有那麼多話要說呢,好像那話語一直攢了很多年一樣。

我發現,奶奶特別聽爺爺的話。原來在我家,奶奶是老大,脾氣特別倔,誰也說不服她。可在這兒,奶奶的脾氣變了,她服爺爺,聽爺爺的話,爺爺說什麼,她都滿臉含笑地聽著,在爺爺面前,奶奶就像個小孩子,一個比我還小的孩子。

一天,起床後,奶奶給我扎小辮子,我問,「奶奶,你是不是很喜歡這個爺爺?」

奶奶忽然有點不好意思,點一下我的頭,「小鬼精,奶奶喜歡爺爺,也喜歡小青,奶奶和爺爺認識好多年了,那時,別說你,你爹都是一個土坷垃呢。」

我大驚,「奶奶,我爹是土坷垃變的嗎?」

「對啊,你和你爹都是土坷垃變的。」

奶奶哈哈笑起來。她笑得那麼舒爽,那麼敞亮,這樣的笑聲,奶奶在我家時,我從來沒有聽到過。

那一天,我看見爺爺奶奶又握著手說話了。

奶奶說,「聽說,我這個病,最後誰都不認識,如果我不認識你了,你會不會嫌我?」

爺爺呵呵笑了,「你不認識我有什麼關係,只要我認識你就行了。」

奶奶流淚了,爺爺就用手給她擦眼淚。

我在一旁愣愣瞅著。長大以後,我才明白,這原來是愛情老了的模樣。

我娘來接我了。她臨走時,磕磕巴巴地把一家人的意思轉達了。

「娘,他們幾個說了,只要您離開這裡,啥都好辦,您想怎樣就怎樣,如果您不離開,那兒女們就要和您斷絕母子關係了,以後養老啥的,也不會有人管了。您就好好想一想,如果想通了,打個電話,我們馬上來接您。」

奶奶竟然很平靜,「你們想斷絕就斷絕吧,你們不管我,我還能餓死?我有手有腳的,再說現在,也餓不死人了。」

回到家,娘和爹說,奶奶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八頭牛也拽不回來了。

「爹,奶奶很喜歡那個爺爺,那個爺爺也很喜歡奶奶,你們不要拆散他們。」我大聲說。

「你懂什麼,滾一邊去。」爹一瞪眼,狠狠給了我一巴掌,多虧我跑得快,那巴掌只沾了我的衣服。

夜裡,我聽見了爹娘的談話。娘說,奶奶不是有一個關係很好的表妹嗎?請她去勸勸奶奶,也許還有點希望。

於是,吃過早飯,爹娘帶著我到了那個親戚家裡。爹娘叫她表姨,讓我喊她表奶奶。

表奶奶聽了爹娘的來意,竟呵呵笑了,「你們真是成全了她,如果不是你們想把她送到養老院,她咋會下決心呢。前年,她聽說張海的老伴去世了,就動了那個心思,可她就是遲遲下不了決心。這下好了,她的心愿終於了了,我都替她高興!實話告訴你們吧,那天,她先到了我家,然後我讓我兒子把她送走的。」

爹娘一臉吃驚,「原來是你暗中幫著我娘的?」

「對,我就是要幫她,她嫁的不是別人,是她的舊相好。」

表奶奶這才說出真相,奶奶找的那個老頭,竟是奶奶的初戀。

奶奶年輕時是一個漂亮姑娘,她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李香蘭。她的意中人叫張海。香蘭和張海偷偷好了三年。張海託人去她家說媒,卻被拒絕。因為香蘭的弟弟還沒有媳婦。香蘭是要留著給弟弟換媳婦用的。這在當時的農村是很普遍的事情。

雖然香蘭對張海很有感情,但孝順懂事的她,最終服從了父母的安排,給弟弟換了一個媳婦。出嫁的那天早上,她流著眼淚走了。從此,她和張海再沒有聯繫。

但十五年後,他們竟又相見了。那時,香蘭已經是四個孩子的母親。

香蘭去鎮上買化肥,錢不湊手,她想先賒著,便懇求店員。那個店員便叫來了老闆。那個老闆竟是張海。兩人相見,百感交集。張海幫香蘭把化肥搬到自行車上,說,以後有事,就來店裡找他。

「你是說,他們一直有來往?」我爹的臉色很不好看。

表奶奶哼了一聲,「多虧了有來往,那些年,人家張海沒少幫你家。你哥和你姐的學費,你娘就是和張海借的。你娘本來是和我來借,可我實在沒有。還有,給你蓋房子娶媳婦時,你娘也從張海那裡借了三千,人家張海也算你們的恩人呢!」

「那,我娘怎麼沒有告訴我們?」

「這種事瞞還來不及呢?咋能說呢?如果不是你們來問,我到死也不會說的。」

爹蹙眉低頭,沒再說話。

回到家,爹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我娘猶疑著問了一句,我親爺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是個很老實的人,不愛說話,腿有點瘸。」我爹小聲說,頭深深埋下去。

我驚呆了,我沒見過面的親爺爺原來是個瘸子!當初奶奶嫁給了一個瘸子,她的心是多麼苦澀。我能猜出來,四個孩子的家必定是由奶奶支撐起來的,而一大家子的生活必定不容易。也許,那樣的日子裡,與張爺爺的來往添了一些慰藉吧!

晚上,我爹開始輪番給大伯大姑小姑打電話。這一次,他躲到了另一間屋,我什麼也沒有聽見。

兩個月以後,是我奶奶的生日。那一天,大伯大姑小姑都來家了。原來,他們是商量著去給奶奶過生日。

「到那裡,怎麼稱呼那個人呢?」我爹問。

「叫叔叔,自然是叫叔叔!」大伯說,很有點官腔。

「還是叫張叔叔,比較尊重。」大姑說。

「好,那就叫張叔叔。」小姑大聲說。

「那我是不是該叫張爺爺?」我問。

「你叫什麼都行,叫親爺爺也行!」

我娘說,所有人都跟著大笑起來。

現在,我讀大學了,奶奶和我的張爺爺還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說也怪,自從奶奶和張爺爺在一起,她就沒犯過那個老年痴呆症。

寒暑假時,我都會去住上一陣子。他們還是那樣,幹什麼都在一起,時刻也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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