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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戀男神結婚我忍痛送祝福,敬酒時他輕聲說三個字我釋然了

1

天王大婚的那一天,我們一群人都喝高了。他賴在我們這一桌怎麼也拖不走,他媽媽只好親自帶著新娘子去宴會廳門口挨個兒送客致謝。

新娘子溫婉可人,連頭髮絲都透著一抹溫柔。臨走之時,她一臉擔憂地叮囑天王:「靖哥哥,你少喝點兒。」

「哎呦,靖哥哥呀!」

以我為首的一桌人此起彼伏地起鬨開來,羞得新娘子一張小臉一片緋紅,逃也似的遠離了我們這些牛鬼蛇神。

天王本名叫李靖,和哪吒的父親托塔李天王同名同姓,所以我就給他起了「天王」這個外號。

他並不苟同,卻也任我們這一群人叫喚了十三年。

許是因為我帶頭起的哄,他一手拎著酒瓶,一手握著酒杯,晃晃悠悠靠近我。然後一屁股坐在我旁邊的空位上,咧嘴邪笑。

「大俠,不夠意思啊!」他指了指我面前盛滿椰汁的高腳杯,「你這杯子的顏色可不對,哥們大喜之日,你就這麼敷衍了事?」

是的,我也有個外號,就叫大俠,是他回贈我的,因為我的名字叫郭靜。

當時他說:「既然你敢撞了郭大俠的名諱,我也不吝喚你一聲大俠。」

往日如昨,昨日他還穿著白T恤在陽光下肆意奔跑,今日就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流轉於往來每一位賓客身旁,散播喜樂。

他隨手摸到一個空酒杯,不由分說地滿上一整杯啤酒,然後推到我面前,微微揚起下巴,示意我幹了它。

我笑笑:「正是因為您老大喜之日,我才不敢造次,我怕回頭喝多了,忍不住跟你表白。你可不知道,有三個字我藏在心底藏了整整十三年了,斷不可在今日前功盡棄。」

「我愛你。」

他脫口而出,不帶一秒的猶豫,就像他微醺的臉,鮮有的虔誠,虔誠到我好想拍下來。

得不到,做個紀念也好。

他的聲音不大,卻輕而易舉蓋過了周遭所有的人聲鼎沸和觥籌交錯。短短三個字,像三把利刃一般,分別插進了我們的初中,高中和大學生涯。

插進一把,碎上一段回憶。

那杯酒我還是沒喝,他喝了,酒入腸,澆紅了眼眶。

他說:「是這三個字嗎?」

他又說:「郭大俠,你就是個騙子。」

這是他近期來第二次罵我騙子,第一次是他在群里宣布他的婚期的時候。我的手指在電腦鍵盤上一番飛舞,打下一大串祝福,什麼百年好和伉儷情深舉案齊眉天作之合珠聯壁合早生貴子……

我把我知道的所有的祝詞都慷慨地送給了他,他卻不知好歹地回了我「騙子」兩個字。

好吧,你大婚你最大,我不與你一般計較。但我還是想祝你新婚快樂,也祝我活該錯過你。

所有人都說我和天王緣分異稟,百般相配。我們的爺爺是戰友,雙雙於1976年唐山大地震中壯烈犧牲。我們的爸爸是同事,媽媽是同鄉。

而我們,初中是同桌,高中是哥們,大學是知己。

許是緣分終於用盡,等到天賜良緣的時候,我們只能淪為最熟悉的陌生人。

2

第一次見到天王是初中一年級開學一個月後,學校根據月考成績將年級前五十名的學生都抽出來,開設了一個尖子班。

我和江零發揮得都不錯,雙雙考進這象徵著榮譽的尖子班。可我卻也有一絲失落,因為在原班級我有一個暗戀的男生。

他雖然是個學渣,但他稜角分明的臉上鑲嵌著令我垂涎三尺的五官,特別是那細長的丹鳳眼,簡直讓我一見傾心。

他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李承宇,「霰雪紛其無垠兮,雲霏霏而承宇。」

本來在同一個班級,我可以窺視他一舉一動以伺機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可如今我想見他一面都要靠偶遇了。

一想到這兒,我就覺得更失落了。江零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扯了扯我的胳膊,指著當時坐在我斜前方的天王小聲地說:「別想那個李承宇了,快看,這個班也有帥哥!」

我看不到他的臉,但當時落日的餘暉透過玻璃均勻地鋪在他身上,特別是那一雙修長而又骨節分明的手,確實好看。

但我一心還掛在李承宇身上,興趣寥寥:「哪裡帥啊,又矮又瘦,不過手倒是蠻好看的。」

話音剛落,天王便轉過了身,一臉的挑釁。背後說人閑話,我本還有些理虧,正想像江零一樣低頭做只縮頭烏龜的時候,卻見他撇了撇嘴,不無惋惜道:「胖是胖了點,臉……」

他故意拖長了音,讓我錯以為長音之後轉接的該是褒義詞。誰知卻聽到他果斷地說:「臉也不行!」

一時之間,坐在他身旁的程飛和徐旭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就連頭都要低到桌肚子里的江零,也咧嘴偷笑起來。

我和天王的初次見面並不美好,甚至還結下了梁子。然而可能真應了冤家路窄這句話,之後我們竟成了同桌。因為座位是按成績名次來排的,他第三十五名,而我第三十六名。

雖然那時候我很看不慣他,但我不得不承認江零沒有看錯,彼時的天王雖然又矮又瘦,但一張臉生得清秀無比,用明眸皓齒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可小小年紀的他就是仗著這張臉,一周之內,撩盡了全班的女生。下課鈴聲一響,他絕不會在座位上多眷戀一秒鐘。

要麼對著班裡某位李姓同學說:「你姓李,我也姓李,說不定咱倆祖上是一家呢,以後要不你就管我叫哥哥吧。」

要麼對著後排溫柔內向的學習委員說:「你學習這麼好,性格也這麼好,最適合以後娶回家做老婆。」

我每每聽到他那土味情話都不禁雞皮疙瘩掉一地,而那些被他撩撥的女生,個個也都瞬間面紅耳赤,並不是氣的,而是羞的。

正如我看不慣他的浪蕩一樣,他也看不慣我的做作。

他看不慣我每天就為了多看李承宇幾眼,找盡借口往他們班跑,甚至上個廁所還特地繞一大圈。

也看不慣我每天晚自習都會在日記本上寫下,關於李承宇的那些肉麻而又矯情的文字。

有一次,我寫日記的時候被他看到了,他一臉不屑道:「喜歡就告訴他啊,在這寫這些無病呻吟的東西有什麼用?」

我毫不客氣地送了他四個大字:「關你屁事!」

期中考後,學校要求各班開家長會。從父母的交談甚歡中,我們才知道原來我們兩家淵源頗深。

那天,他媽媽拉著我的手一個勁地誇我生得討喜可愛,我媽媽又看著他笑得滿目慈祥,斷言他以後必定能大展宏圖。

此時此景,哪裡像開家長會,倒像極了見家長。

後來的後來,我常常在想,或許就是因為我們這一輩子註定無緣見家長,所以藉此機會給我們一個小小的補償。

那次家長會之後,他突然很大度地對我說:「看在長輩的面子上,以後我勉為其難罩著你吧。做我妹妹,你這姿色實在是不夠。要不我們做兄弟吧,我兄你弟!」

我不甘示弱道:「憑什麼你是兄?」

他低頭掃了我一眼,一臉的玩味:「因為你沒胸啊。」

那一天,我使出了洪荒之力化為鐵砂掌,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拍在了他身上。他痛得齜牙咧嘴,但始終沒有還手。

3

如果說那次家長會之後我們的關係略有緩和,那李承宇輟學的那個晚上,我們才算真正冰釋前嫌。

我原以為我只是離李承宇遠了一些,但沒想到有一天,無論我再怎麼做作,也再也見不到他了。

那個晚上,我翹了晚自習一個人躲在廢棄的小圖書館門口黯然神傷,正準備邀月寄情思的時候,就看到不遠處閃過一抹黑影,嚇得我正準備拔腿就跑的時候,卻發現這抹黑影竟有幾分眼熟。

隨著「啪嗒」一聲,黑暗中出現了一小團火焰,而這小小的火焰瞬間帶來了一大片光明,天王的臉就從光明中而來。

我一下子從黑暗中躥了過去,嚇得他手裡的打火機都掉了。

我一把搶過他指間的煙:「好啊,你居然抽煙!」

認出是我後,他長舒了一口氣,撿起地上的打火機,嫌棄地看了我一眼。

很反常地沒有損我,也沒有和我拌嘴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你怎麼在這裡?」

他的聲音也很反常,有些沙啞,帶著一絲鼻音。我這才想起,剛剛打火機照出的他的臉,是濕的。

我一時嘴快:「那你呢,你怎麼躲在這裡又抽煙又……」

「哭」這個字還沒吐出口的時候,我突然想起前兩天爸媽在飯桌上提到天王父母離婚的事。

一開始,我還有些同情他。那些天,我拿出我為數不多的涵養盡情地包容他。他胳膊越過三八線,我忍。他碰翻我的水杯,我也忍。就連他當眾喊我胖子,我都忍下了。

我小心翼翼,百般隱忍,生怕在他傷口上撒鹽,惹得他更加傷心難過。

但結果證明我多慮了,他不但一點兒不傷心難過,還歡樂得很。本班女生撩膩了,一下課就和程飛徐旭守在走廊拐角口。

據說,那裡盛行一股妖風,穿短裙的女孩子很容易走光。我也曾路過那裡,他看到我後一臉的掃興,急切地催我:「快走快走,別在這礙事!」

那時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浪蕩的人天生就沒心沒肺,居然連父母離婚都不難過?

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他不是不難過,只是不想被人看出他的難過。

想到這兒,我咬了咬嘴唇,把話題又轉到我身上:「我在這裡是因為我難過啊。」

說著,我一屁股坐到了台階上,抬頭看著頭頂的半月。李承宇走了,我確實難過。

他也跟著我坐了下來,歪著頭看了我一會兒,半晌才緩緩開口:「因為李承宇輟學了?你既然這麼喜歡他為什麼不早點向他表白呢?」

為什麼不向他表白?當然是因為慫啊!可是我怎麼可能告訴他實話,讓他來笑話我呢?

所以,我故作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因為我不確定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他,我一定要跟那個我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在一起,否則,我寧願享受孤獨。」

他被我唬得愣了足足五分鐘才反應過來,隨後就是一如既往的嘴欠:「郭大俠,你這麼矯情做作對得起你這威武霸氣的名號嗎?」

「死一邊去,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啊,一點都不挑食!」

「誰說我不挑了,你忘了你自己了嗎?」

話音落,他的軀體又再一次享受了我的鐵砂掌的愛撫。他依然沒有還手,但這次是因為有事要有求於我。

我還記得黑暗中,他一臉的狡黠:「大俠,你和潘雨之前是同桌吧?幫大哥一個忙唄!」

我一開始是拒絕的,後來被他磨得實在是煩了,便找了個機會私底下問了潘雨的意思。當我一提到天王的名字,她的雙頰便一片緋紅。

我記得當時我還勸潘雨多考慮考慮,還一口氣把他的缺點羅列了一大筐。但潘雨一概充耳不聞,只是附在我耳邊小聲地說了這麼一句話,她說:「可是他又高又帥啊!」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當初那個我調侃又瘦又小的男生在不經意間已長成了一個翩翩少年。他像吃了化肥一樣,兩年的時間竟長了近二十公分。

真是可怕!

在初中生涯的最後一年,大家都一心衝刺中考,天王卻旁若無人地談起了戀愛。他寫給潘雨的第一封情書還是我幫他寫的,因為他趴在那兒一個晚自習,竟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最後,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刷刷刷不出十分鐘,便替他寫了一封感天地,泣鬼神的絕美情書。

他邊一字不差地原封照抄,邊不忘調侃我:「大俠我錯了,以後再也不笑話你寫那些噁心肉麻的日記了。」

「你偷看我日記?」

「沒有沒有,偶爾余光中掃到一二罷了!」

4

進入高中以後,我和江零成了同桌,天王和程飛坐在我們後排。

潘雨沒考上我們這所高中,可為了天王,她硬是逼著家裡出了好大一筆贊助費才進來。只不過很可惜,她還是沒能和天王一個班。

上了高中以後,我偏科特別厲害,尤其是物理,每天上課就跟聽天書一樣。回回考試不是亮紅燈,就是倒數。

而天王恰恰是物理天才,我明明看到他經常在物理課上睡大覺,可每次考試都幾乎滿分。好幾次,我因為嫉妒而生恨,無緣無故沖他發脾氣。

他難得的好脾氣,笑嘻嘻地拿過我那慘不忍睹的卷子:「好了好了,讓大哥幫你看看,保你以後考試下筆如有神。」

可不出十分鐘,便又聽到他氣急敗壞地罵我:「為什麼?這是公式啊,加速度的公式啊!你直接套進去不就行了嗎?合著你連加速度都不知道是什麼?」

「慣性只和質量有關啊!這個上回不是錯過一次了嗎?怎麼就是記不住呢?我再給你舉個例子,你和江零一起乘公交車,突然緊急剎車,你就比江零更容易摔跤你知道嗎?因為你比江零胖,比她重……」

我氣得一把奪過卷子:「你狗嘴裡能不能吐出象牙來?我就是考零分也不用你教!」

他也氣得不輕,憤憤地警告我也警告他自己:「如果我下次再教你,我就跟你姓!」

說完,只聽「呼啦」一聲,他起身推開椅子,揚長而去,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去隔壁班找潘雨約會了。

但他難得也有男人的一面,有一次他忙著和潘雨約會忘了寫英語作業。一大早跑過來拿著我的作業本就抄,這個蠢貨像當年抄情書一樣一字不差地全抄了,連作文都抄得一模一樣。

結果就是我倆的作業本雙雙被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面給撕了,並呵斥我們把前面所有的作業都補全。我低頭默不作聲,心底問候了他祖宗十八代。

可他卻突然站了起來,一臉無畏道:「作業本是我偷的,她壓根不知道。您怎麼罰我都行,但老師您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撕了郭靜同學的作業本,您該向她道歉。」

少年的血氣方剛很快就引起了滿堂喝彩,全班同學都為他歡呼,老師氣得臉都白了。他倒像個謙虛的英雄一樣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低調。

結果那個晚自習,班主任親自把他領到辦公室罰站,一直到晚自習結束還沒有被放出來。我和潘雨只好抱著他的書包在門口等他,潘雨急得幾度抹淚,這倒讓我心生幾許愧疚。

但這點愧疚在當晚就蕩然無存了,那晚,把潘雨送回家後,他冷不丁來了一句:「英語老師那個雞婆,居然懷疑我們倆早戀。」

我心一驚,本能地反駁道:「怎麼可能?」

他笑得極為放肆:「就是啊,你這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的,我怎麼可能看得上你!」

自認識以來,他說過的過分的話比這多了去了,可不知道為什麼,偏偏這句話讓我難過得一夜無眠。

也因為這句話,我單方面和他開啟了長達一個星期的冷戰。

直到一個炎熱的午後,我頭頂的風扇壞了,燥熱與黏膩的汗水一直讓我掙扎在昏昏欲睡又睡不著的邊緣。

就在我幾近抓狂之際,突然感覺一陣涼風徐徐吹來,一下子吹走了我所有的浮躁,我終於心滿意足地進入了夢鄉。

等我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他頭枕在胳膊上困得眼皮直打架,可另一隻手卻依然不知疲倦地用作業本給我扇風。

見我終於肯正眼看他,他笑得一臉諂媚:「看在我手腕都快扇斷的份上,原諒我的胡言亂語吧?我保證,下次絕不揭你的短。」

前半句話剛剛讓我那麼記恨他的心稍稍鬆動了幾許,後半句話差點又啟動了我的鐵砂掌。但無論如何,這一場冷戰總算結束了。

而他和潘雨的愛情,不知道為何卻在沒多久之後,突然就戛然而止了。潘雨還因此轉了學,看樣子是傷透了心。

課間休息的時候,我聽到江零安慰他別難過,天涯何處無芳草,一下子沒忍住笑了。

「江零你是不是瞎啊,你能從他臉上看到半點悲傷之情嗎?他難過?他現在心裡不要太開心哦,又可以明目張胆泡妞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還是我二弟最懂我,怎麼,要不要再幫大哥拉條紅線?」

「滾吧你!」

5

我和天王就這樣吵吵鬧鬧一直到文理科分班,天王和江零以及程飛徐旭都去了理科班,徒留我一個人留在文科班。

但下晚自習的時候,他會跑到我們班門口,很不耐煩地催我快點,然後送我回家。當然,這並非他自願,而是我媽拜託他的。

中午我們幾個還是會聚在一起吃食堂,我先到會幫他們佔位子,他們先到會幫我打飯。

突然有一天,徐旭就不再跟我們一起吃飯了。我記得我問為什麼的時候,程飛笑得一臉怪異:「因為他和天王打了一架,鬧翻了。」

我白了天王一眼,撇了撇嘴:「你們男生之間再大的矛盾不是打一架就好了嗎?至於老死不相往來嗎?還沒我們女生大方呢!」

程飛笑得更詭異了,他陰陽怪氣地說:「那也要看什麼樣的矛盾啊!」

「閉嘴!」天王不滿地呵斥道,「吃飯還堵不上你的臭嘴!」

雖然我這個人挺八卦的,但不喜歡強人所難。看天王的臉色我就知道他不想告訴我們緣由,就像當年他父母離婚他不想讓我們看出他的難過一樣。

所以,我沒有再追問下去。

快吃完的時候,我想起要借他的參考書一用,他急著和程飛去打籃球,囑咐江零去他桌肚裡找給我。

江零將書遞給我的時候,離上課時間還早,我們便並肩靠在欄杆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說話間,我百無聊賴翻弄著手裡的參考書,突然掉出了什麼東西。

我撿起來一看,是一張照片,江零的照片。

江零的這張照片我見過,是我和她一起去拍的大頭貼,拍得十分好看,所以她特地放大了。

我記得當時她還說,等以後有了喜歡的人,就把這張照片送給他。

我捏著這張照片一時有些無措,就像無意間撞破了別人的一個大秘密,又被當事人現場活捉一樣,心跳得驟快。

江零也瞬間一臉羞澀,但她主動打破了這份尷尬,她用很小很小但卻能讓我聽得清清楚楚的聲音告訴我:「天王就是我喜歡的人,我喜歡他。」

我看了看手中的照片,愣了會兒,小心翼翼地問她:「那,那你們是在一起了?」

她的臉更紅了,嘴角的笑意也更盛了:「他收下了照片,我們,我們想先衝刺高考。」

末了,她又叮囑我:「現在學校查早戀查得嚴,你一定要保密啊!」

和江零分別後,我一整天都莫名心緒不寧,晚自習下課的鈴聲一響起,我就逃也似的跑出了教室。至於為什麼這麼做,當時的我並不知道原因,只是單純地不想再面對天王。

不僅那個晚自習,後來高三整整一年的時間,我都有意無意躲著他。我纏著爸爸每天親自來接我下晚自習,我還鬧著媽媽每天給我準備便當。

天王一開始沒有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次在小賣部碰到他,我假裝沒看見他扭頭就走。他仗著一雙大長腿,很快便追上來我。

他一把攔住我,皺著眉頭問我:「大俠,我怎麼覺得你最近有些不對勁呢,你是不是故意躲著我?」

我心虛但氣勢不減地大聲反駁他:「我是怕你怎麼著,還躲著你?」

他賤兮兮地笑了,手臂自然地搭在我肩上,說:「那就好,我還以為你翅膀硬了,想造反了呢。」

從前他也經常這樣跟我勾肩搭背,我都沒覺得有什麼,可不知為什麼,如今我卻覺得肩上像壓了一座大山似的,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好在高三確實如人間煉獄一般,做不完的卷子,考不完的試,把我們每一個高三學子都折磨得精疲力竭。一下課,便跟被機關槍掃射過一樣,齊齊倒在課桌上,企圖用這短暫的十分鐘讓眼底的烏青淡一點,再淡一點。

我是如此,天王和江零亦是如此,連閑不住的程飛也很少出現在我面前晃悠了。

直到高考結束後,我們四個人才有機會聚在一起吃了頓所謂的散夥飯。

程飛還特地搬了一箱啤酒,說要把我們一個個給灌醉。可最後他倒是第一個醉了,又蹦又跳鬧了很久。江零也醉了,但她的酒品可比程飛好多了,她只是安安靜靜趴那兒睡覺,可乖了。

我第一次知道天王的酒量如此驚人,他喝得最多,可卻跟沒事人一樣。我因為那兩天正好拉肚子,沒喝多少,所以也還很清醒。

將他倆送回家後,我和天王並肩走在已經空闊無人的馬路上,我們的影子在路燈的照射下竟然交纏到了一起,我下意識地和他拉開一些距離。

他沒有發現我這小小的舉動,又朝我湊近了幾分,笑著對我說:「一起留在蘇城念大學吧,離家近,回家也方便。」

他留在蘇城我一點兒都不意外,因為他不放心把他媽媽一個人留在這兒,他爸媽離婚後,他媽媽便只剩下他了。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又興緻勃勃地說:「江零也留下來了,程飛那成績估計也去不了哪裡,以後我們四劍客還聚在一起喝酒吃肉,好不好?」

我可以想像那樣的畫面,想想就覺得生動有趣得多,可我最好的朋友和最好的哥們在一起了,我不想成為那個最多余的人。

這樣的畫面,只能想想,再也成真不了了。

所以,我拒絕了。

「不,我要去北京,感受一下帝都的雄偉壯麗。」

「呸,壯麗個屁!」他粗魯地打斷了我,「霧霾就嗆死你,堵車也能堵死你。」

我不滿地白了他一眼:「那我也樂意,怎麼著?」

「真要去北京,蘇城不好嗎?」

我想起江零的那張照片,心頭泛起又酸又澀的情愫,當時的我一心以為我是羨慕江零遇到了很喜歡很喜歡的人。

所以,我嘆了口氣:「蘇城是好,可是我在蘇城生活了二十年,都沒遇到那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所以啊,我覺得該換個地方試一試了,說不定,在帝都就能遇到了呢,畢竟帝都可比蘇城大多了。」

他雖然沒有醉,但酒後臉紅得駭人,因為少了一份弔兒郎當的笑意,竟生出一種令人生畏的戾氣。

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他的聲音也帶了一抹涼意,他說:「那就祝你得償所願吧!」

6

我這土生土長的南方人,在北方的冬天剛剛來臨之際,便華麗麗地病倒了。這場病來勢雖不洶湧,卻拖拖拉拉一個多月都不見好,好似春天不來,它就不走。

平安夜那天,室友們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約會聯誼了,我裹著被子站在窗邊貪戀地看著外面的紅裝素裹,說不孤獨是假的。

天王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進來的,他在電話那頭笑得極為放肆,他說:「大俠,哥給你變個大變活人的戲法,擦亮你的狗眼看著!」

我還沒來得及罵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就見到樓下突然閃現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穿著厚厚的羽絨服,系著一條黑色的圍巾,邀功似的不停地沖我揮舞著手臂,笑得很燦爛,也很好看。

我下樓的時候,就看他邊呵氣邊搓手,見到我後他還是那一臉的不耐煩,一如當年晚自習等我回家的模樣。

他說:「你不知道外面冷啊,還讓我等你這麼久?」

見到他我內心是歡喜的,奈何懟他懟慣了:「我又沒讓你來,再說,你來幹嘛?」

他也死性未改,依然嘴欠:「江零說你病了,我怕你客死他鄉。」

提到江零,我莫名一陣心虛:「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不用陪江零嗎?」

「平安夜啊,我又不傻。」他不滿地看了我一眼,「我為什麼要陪江零啊?」

他頓了頓,突然笑了:「你該不會也像其他人一樣誤會我們有事吧?哈哈哈哈,拜託,江零是你姐們,我哪敢禍害她啊!」

我沒有提那張照片的事,也沒有問他到底有沒有收下江零的照片,亦或者,他知不知道那張照片的意義?

我想,有些答案,讓江零親口告訴我會更好些。可我還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找江零問清楚當年她讓我保密的到底是什麼,就又聽到了另一個關於天王的秘密。

那天,我居然在偌大的帝都街頭偶遇了徐旭。自他和天王打了一架之後,我們幾乎斷了聯繫。他鄉遇故知,所有的年少恩怨都在這難得的緣分里一筆勾銷了。

他熱情地請我吃了頓飯,暢聊大夥分開後各自的生活,提到天王和我的時候,他竟一臉的不可思議:「你們倆還沒在一起?」

我的心莫名一驚,本能地反駁道:「我倆為什麼要在一起,我們是兄弟。」

他「撲哧」一聲笑了,擼起袖口露出胳膊上一條細長的疤痕,口吻略帶嘲諷:「你倆要是兄弟,他能因為你把我打成這樣?」

從徐旭口中我才得知,當年他和天王還有程飛去網吧通宵打遊戲。打到一半的時候,徐旭提起他昨夜做了一個夢,居然是和我的春夢,他也只是覺得有趣,所以隨口那麼一提。

不料話音剛落,天王便衝過去和他扭打了起來,還因此鬧了個老死不相往來。

末了,徐旭在確定我們沒有在一起後,笑得極為嘚瑟:「我以為天王那小子多厲害呢,原來也就空有一匹夫之勇,到今天還沒把你拿下。」

在和徐旭分別之前,我都處於極度震驚中。天王喜歡我?他明明說我們是兄弟,明明嫌我丑罵我胖,他還讓我給他寫情書追妹子,他怎麼可能喜歡我呢?

但那天夜裡,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時腦海里浮現的都是他眉眼彎彎沖我笑的樣子,都是他嘴上罵我損我可到最後始終都會讓著我的樣子。

我又想起無數次下了晚自習,他送我回家的路上,嘴上催著讓我快走,可卻始終走在我的左後方。想起他嘴上咒我客死異鄉,可臨走的時候給我買了一大袋亂七八糟的葯,連健胃消食片都買了。

那一夜,我不記得我是什麼時候入眠的,但夢裡我又見到了那個眉眼很好看的少年,少年沖我微微一笑,便如溫潤的山泉,淌過我的心間,沁我心脾。

我彷彿一夜之間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我突然就明白了,當年我那麼羨慕江零,不是因為她遇到了很喜歡很喜歡的人,而是她很喜歡很喜歡的那個人,我也喜歡。

而我這些年之所以拚命躲著他,不過是得不到,就騙自己不想要的逞強罷了!

7

後來,我把當年對李承宇那股做作的勁又用在了天王身上,暗示了他八百回,我甚至告訴他我想一畢業就回蘇城跟他混,他都絲毫不為所動。

弄得有時候我都以為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即使人人都說他喜歡我,但這種事他不主動,我再怎麼厚臉皮,也是女孩子,總不能叫我先捅破這層窗戶紙吧?

就這樣,我們這段曖昧不明的關係一直持續到畢業前夕。

那天,我和室友剛晨跑回到宿舍,便接到程飛的電話。天王急性闌尾炎,疼了一夜,剛剛推進手術室。

我連衣服都沒有換就奪門而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蘇城。當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天王手術完都還沒醒。

程飛見到我嚇了一跳,問我是不是坐火箭回來的。我笑了笑,第一次如此後悔去了北京,如果他真有什麼事,火箭也不夠快啊!

天王醒來看到我的時候也嚇了一跳,但我哭得要死要活的模樣更是把他嚇得不輕,他難得沒有損我,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哄我:「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割個闌尾而已,又不是腫瘤。」

可我還是哭得不行,怎麼也停不下來那種。哭得他都沒底氣了,弱弱地問我:「難道不是闌尾,真的是腫瘤?」

我一下子又被他逗笑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他嫌棄地看了我一眼:「要不是我現在動不了,真想把你這副醜樣子拍下來,看你以後還嫁不嫁得出去。」

我白了他一眼:「嫁不出去你負責啊?」

他沉默了會兒,定定地看著我:「你一定要和很喜歡很喜歡的那個人在一起嗎?」

我點了點頭。

他又沉默了會兒,換上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認真的表情,輕聲問我:「那你遇到那個人了嗎?」

我看著他手術過後略顯蒼白的臉,心莫名被揪得一陣生疼,疼得我眼淚忍不住又掉了下來。

「沒有。」

幾乎就在那一瞬間,我從他眼底捕捉到了一絲黯然。他轉了轉眼球,試圖掩飾過去,但沙啞中透著絕望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

他說:「那就祝你得償所願吧!」

和當年我堅持要去北京,他對我說的話一模一樣,一字不差。

8

不管怎麼樣,畢業之後我還是回了蘇城,即使不因為我承諾過天王,也禁不住老媽的奪命連環call。

回來後的第二年,我便被老媽催著各種相親,後來和張佳瑋開始談起了戀愛。張佳瑋是個程序員,沉默內斂,而我的不冷不熱似乎也正合他心意,我們倒也相安無事地處了近兩年。

直到一個周末,我們照常吃完飯準備去看電影,他刷著美團問我想看什麼電影,我也照常回他隨便。

他突然就火了,一把甩掉手裡的賬單,站起來指著我莫名沖我發脾氣:「隨便隨便,又是隨便!我知道我們是相親認識的,沒什麼感情基礎,但這都已經一年多了,你還是一副淡淡然的樣子。如果你對我一點兒意思都沒有,當初為什麼還要跟我在一起?」

我剛想說什麼,余光中就看到我身側的天王。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但張佳瑋的話他應該全聽到了,因為他臉色比張佳瑋還難看。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很不客氣地對張佳瑋說:「不管因為什麼,大庭廣眾之下就這麼沖女朋友發脾氣,你不覺得很沒品嗎?」

說完,他便不管不顧地拉著我的胳膊揚長而去。他一直將我拽到初中那座廢棄的小圖書館門口,才憤憤然鬆開了手。

我明顯感覺到他生氣了,因為這一路,我的胳膊被他拽得生疼。他背對著我,雙手叉腰,微微仰著頭。隔著夜色,我也能看到他的背影有些震顫。

就在我以為他要這麼跟我沉默到天亮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身,一臉戾氣地質問我:「剛剛餐廳那個人是你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嗎?」

「你不是說一定要跟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在一起嗎?」

他的臉陰沉得可怕,眼睛也瞪得老大,為緩和氣氛,我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帶著些玩笑的口吻說:「那不是沒遇到嘛,就退而求其次啦!」

他似乎也被我逗笑了,向前走兩步離我近了一些,嘴角划過一絲戲謔的笑:「退而求其次?既然能退而求其次,那當初我問你是不是一定要跟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在一起時,你他媽的點什麼頭?」

我強行解釋:「我哪裡知道遇不到,我……」

他一腳踢飛地上的碎石子,扯了扯領帶,朝我嘶吼道:「那你他媽的為什麼不早點退而求其次?」

我從沒見過他發這麼大脾氣,也沒見過他這般怒意滔滔的模樣,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怔怔地望著他。

從被他扯開的領口裡,我看到他的喉結一陣翻滾。隨著時間分分秒秒地逝去,他眼底的戾氣終於慢慢散盡,但眼眶卻一點點紅了。

末了,他嘆了口氣,聲色染了幾分蒼涼,他說:「我訂婚了。」

那是他第一次把我一個人丟在夜色里,等到他的背影完全融進這暗黑里,我坐在當年我們並肩坐過的台階上,哭得聲嘶力竭。

一如當年他割闌尾,我在他病床前那樣,怎麼哭也哭得不盡興。

他不知道,當年我哭得那麼凶不僅僅是心疼他,還是在向我們那段還沒開始就已經要結束的感情告別。

他不知道,在他醒來之前,江零也來看過他。她對我說:「你知道當年潘雨為什麼會和天王分手嗎?因為潘雨覺得你們走得太近了,他跟你在一起的時候都比跟她還多,她要天王和你劃清界限,天王拒絕了。」

她還說:「你已經毀了他的初戀了,你還想害他斷子絕孫嗎?郭靜,我沒記錯的話,你到現在都沒來過例假吧?」

是的,我從未來過例假,我是石女,從我出生起,我就被剝奪了做母親的權利。

他也不知道,那天他問我有沒有遇到那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在我回答「沒有」之前,心裡吶喊了無數個「有」。

可這個「有」,說再多他也聽不到。

9

天王罵我是騙子,我確實騙過他。可他兩次罵我是騙子的時候,我真的沒有騙他。

一次是我把所有我知道的祝詞都送給他的時候。

還有一次就是剛剛我說有三個字藏在我心裡藏了整整十三年的時候。

我都沒有騙他。

天王的婚禮,江零沒有來。但她給天王發了一條微信:新婚快樂,對不起。

這七個字點亮天王的手機屏幕時,他已經醉醺醺地趴在了桌上。

我拿過他的手機,刪掉了那條微信。然後一如當年那樣,將我的鐵砂掌毫不留情地拍在他背上。

「睡什麼睡!今天是你大喜之日,還不快起來帶新娘子回家洞房花燭,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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