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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在走鋼絲,中國是其手中傘,腳下是鱷魚潭

美國當地時間4月2日,由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執行院長王文發起,多個學科的百位中國學者自發以民間身份,在國際知名期刊《外交學人》(Diplomat)上刊發《致美國社會的一封信》,從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角度,呼籲全球團結合作,並回應了歐美輿論中甩鍋中國的論調。

很快,這封信得到了全球11國政要學者的回應。4月3日,95名美國學者及前政要,通過美國智庫亞洲協會中美關係中心和加利福尼亞大學聖迭戈分校21世紀中國研究中心,發表《拯救來自美國、中國和全球的生命》的聲明,回應中國學者的「百人信」。

對此,觀察者網專訪百人信協調發起人王文院長,請他談談這封信的前因後果,以及中美兩國的合作和分歧。

百位中國學者在國際知名期刊《外交學人》(Diplomat)上刊發《致美國社會的一封信》

【採訪/觀察者網 武守哲】

觀察者網:王文院長您好,由您倡議協調的《百名中國學者致美國各界人士的公開信》,呼籲全球團結,受到了國內外的巨大關注。中國外交部高度肯定,20多國政要名流的支持響應,此後美國近百名學者也發表了公開信。您可否再稍微具體談一下這封公開信的前前後後?美國的主流大型媒體很多,為何選擇了《外交學人》(The Diplomat)?

王文:這封公開信是北京時間4月2日午夜由知名國際期刊《外交學人》刊登。3日凌晨1點,環球網翻譯後傳至國內。此後,引起了全球響應。作為信的倡議協調人,我首先想說的就是感恩。感謝各方面的支持,也感謝這個特殊的時刻,讓我們這些「書生」有了些許的用武之地。

大概是3月中旬,我和一位外交官深聊。當時美國確診病例還不到1萬例,但美國一些政客和媒體已開始甩鍋中國。這位外交官感嘆,中國外交部門孤單無援,我順口說,「其實學者也可有所作為啊!」於是,有了百人信的想法。可以說,是外交實踐的一線困惑首先給了我這個靈感。

然後我找了不少學者商量,在這裡我要特別感謝達巍教授、姚雲竹少將、陳東曉院長等許多師友,為這封信的起草提供了非常充足的理論依據。其實整個過程產生了一些爭論,如寫給誰?給特朗普,還是給美國政府?或美國社會?是批評,還是呼籲加強合作?寫了以後發在哪裡?國際上會有怎樣的效果?國內會怎麼看?會不會給中國外交幫倒忙?從最終的效果看,中國學者是理性的、客觀的、平和的集體智慧,是能為中國話語權提升與中外合作發揮作用的。

其次是感恩許多學者同行的信任。我刻意選擇了橫跨十多個學科的學者朋友,他們來自中國東南西北20多個省份,具有廣泛的代表性。大家一聽倡議,很快就回復全力支持。不到兩天,一百名學者就達成了巨大共識。大家認為,是時候向全世界發出中國的理性聲音,可見,中國知識精英共有的人文關懷、世界意識。

此前,我曾找過幾位美國學者,希望能夠一起倡議,但未果。信寫出來,想登在美國智庫的網站上,也被婉拒。我找了幾家美國主流媒體負責人,僅有一家說考慮,但最後也婉拒。此後,我找了《外交學人》,總編輯蒂耶茲(Shannon Tiezzi)很爽快地答應。但我一直在找合適的時機,蒂耶茲也不斷催促,也鼓勵我說,「這是疫情期國際知識界的一個重要時刻」。

綜上所述,我個人就像是一根針線,把外交實踐的困惑、學者師友的思想、國際抗疫的輿情需求等幾個共振的因素串在了一起。其實,還是大家的功勞。正如4月3日下午,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司長在記者會說的:「現在需要更多這機關報的理性、冷靜、正面、積極的聲音」,我也期待類似的聲音能夠更多。

觀察者網:其實公開信這種方式在西方運用的比較多,去年7月中美貿易戰期間,美國國內兩派也曾發表過針對中國的公開信。這次您也選擇公開信這種方式,是不是有用西方的方式回擊西方的意思在?

王文:我認為,中國人不必用西方那套方式去回應西方。西方哲學的邏輯通常是兩分法,非黑即白,是利益群體分割與統合。2019年夏天美國學者的那兩份對中國的公開信,一個相對鴿派,一個相對偏鷹派,折射了美國對華看法的分裂。他們既形成不了對中國統一的策略,也無法以理服人、以德服人,反而撕裂了本國。中國文化中的和諧思維與包容理念,更有力量化敵為友。美國對中國崛起的焦慮已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此時不必硬碰硬的拳擊方式去回應。對他們的一些刁難、甩鍋、抱怨、抹黑等手段,中國人可以有更多地講求技巧與方法。

相比之下,中國學者「百人信」的所有觀點,應該視為中國知識精英甚至是老百姓的最大公約數。我們希望以德服人,以理服人,既要以這種方式跟西方人講述原委,避免打口水戰,也希望一旦信件內容傳回國內之後,也可以聚合中國社會最大程度的共識,這樣才能發揮公開信的雙向作用,而不是「雙刃劍」。從近日的反饋看,無論是中美雙方的學者,還是國際社會,總體上都是正面的。

觀察者網:中文版在觀察者網刊出之後,反響也非常強烈,讀者多是支持的。不少媒體也轉載,估計應有數千萬的閱讀量。但也有一些人質疑這種方式的有效性。您怎麼看這種質疑,這封公開信能不能達到預期的目的?

王文:中國人目前在海外的聲音還非常弱,話語權不強。相比于海外的需求,中國人的話語供給遠遠不夠。更重要的是,中外話語的「逆差」現象也較明顯,尤其是美國一流學者在中國的影響力,遠遠強於中國學者在美國的影響力。美國一流媒體、知名學者關於中國的言論,基本上很快就會翻譯成中文,而中國媒體、學者的聲音基本上美國人聽不到。特朗普的話在中國國內傳播很廣,但中國政府的聲音在美國的傳播卻常會刻意地被他們屏蔽。

從這個角度看,目前的海外傳播仍處在「量」的階段,首先是要發聲,其次再問有沒有預期的效果。我認為,這封公開信哪怕對方只有1個美國人看到,也是聊勝於無。當然,目前從很多美國和國際朋友收到的反饋看,至少他們是聽到了,有的也聽進去了。整體的效果要遠遠大於我此前預期,是可以把中國知識界的理性、平和、客觀和人類關懷的形象展現出去的。

從這個角度看,中國知識界應該有主動塑造美國社會的雄心與原生動力。在對美傳播上,不必做什麼事情都首先想有沒有效果,而是先做起來,做了才會有效果;越多人去做,越會有積極效果。

觀察者網:您也了解到,現在對美國援助上,網上也是有兩種聲音,有人認為疫情是全球災難,中國應該秉持人道精神援助美國,中美協作也有利於未來兩國關係改善,也有人認為美國是一個言而無信、出爾反爾的國家,中國應該保持足夠的警惕性。您怎麼看這兩種觀點,新冠疫情能否成為中美關係的一個轉折點?

王文:兩類看法都有一定道理,並不一定矛盾。我曾寫過多篇文章,批評美國的外交,其言而無信、出爾反爾,中國人當然應該警惕,具有底線思維;但另外一方面,新冠疫情是百年來最大的一次公共衛生危機,此時的助人就是助己,幫助美國也是幫助中國人自己。美國是全球第一大經濟體,美國完蛋了,中國至少現在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從這個角度看,對美博弈須要有「兩手」,對美國外交的一些行為持警惕態度,該批評的批評,該鬥爭的鬥爭,但鬥爭仍是為了兩國合作,而合作是有助於彼此的。對美國相救,首先不是美國,而是美國人;不是哪個國家的人,而首先是人。救人為什麼要先講國別呢?我們首先應展現的是,中國人的世界情懷和人文關懷。

新冠疫情是否成為中美關係的轉折點,還很難說。但誠如我此前文章所說,美國雖然仍很重要,對中國發展的重要性在下降。中美關係不只是取決於美國,還取決於中國。這次新冠疫情對中國人的人生價值、社會成熟度、家國情懷、全球抱負都有巨大的促動。中國人應抓住「後疫情時代」的機遇,著想於布局全球,塑造新型的國際環境。這並不一定是像美國那樣去領導世界,而是為了塑造一個更有助於中華復興的「後疫情時代」國際環境,中國人應該有這個謀略與設想。布局得越好,中美關係變壞的可能性就會更小。

觀察者網:我們也知道,抹黑中國對面臨選舉壓力的特朗普來說是有利的,但美國疫情又在不斷加重,在短期內就成為全球確診人數最多的國家,所以未來特朗普政府會選擇和中國握手言和嗎?他改口不稱「中國病毒」,是不是一個信號?美國繼續忘恩負義怎麼辦?

王文:我相信,隨著美國疫情的逐漸嚴重,特朗普短期內肯定會和中國握手言和的。他離不開中國。中國對美國具有不可或缺性的。他改口不提「中國病毒」,肯定是一個很重要的信號。4月3日,美國駐華大使館公開發信,「感謝中國」。這些都是不錯的信號。事實上,特朗普不像國務卿蓬佩奧,他始終都對外宣稱「我與習主席是好朋友」、「我們與中國的關係很好」,其實是在給對華政策留有餘地。

在這個背景,中國不妨主動向美國示好。目前一些企業家對美國捐贈了不少醫療物資,其實正是此意。如那句話「you go low, I go high」(你卑劣,我高尚)所說,最終人類進步須依靠真善美的正能量來推動,中國人須有這樣的自信與豁達。當然,中國也須有底線思維,做好最壞的準備。

所以我建議那些不喜歡美國的朋友再想一想,時代變得真快啊。2008年金融危機,美國人權且有底氣說句「同舟共濟」,現在卻基本上是中國一邊倒地捐贈美國。(當然,中國疫情爆發初期,一些美國企業也做過一些捐贈)我曾在《美國世紀(1941-2020》一文中講過,美國未來可能不再是全球唯一超級大國,可能會淪為一個區域強國。中國當然無意取代美國,但中國已經比過去強了,我們的內心也應更強大一些。

觀察者網:新冠疫情以來,中美至今在政府層面上沒有合作。您和美國政界、學界多有接觸,從您了解到的情況來看,美國政界、學界有沒有較為強烈的呼聲傳達過來,認為中美和全世界應該及時拋棄對華偏見和無端指責,聯手抗疫?

王文:中國「百人信」刊發後的一天,美國前高官、學者也寫了一個「百人信」。這封信的人物多有來頭,也在呼喚中美合作。不同的只是,信中的內容還是不大氣,先貶損中國前期抗疫的透明度,再講述中美合作的重要意義。當然,咱們應該理解,美國畢竟是曾經的超級大國,也是要面子的,就好比交往中實力最強的一個人,現在有困難,自身又尚存實力,讓他低頭來求,這種可能性也是奢望。

美國儘管呈衰弱之勢,但仍不容小靚。我甚至不諳用最壞的惡意來揣測當下的白宮策略與資本主義邏輯:

第一,疫情蔓延,即便最終在美國死了10萬、20萬,可能多是窮人,對擁有良好醫療設施、自我隔離較好的富人,肯定是衝擊較少。

第二,看著特朗普天天開新聞發布會,傲然像一個「英雄」,帶領全美抗疫,支持率居高不下。

第三,特朗普在國內把這次疫情蔓延的責任推給民主黨,大談是奧巴馬時期留下的爛攤子,抗疫時又遇到民主黨佔主流的眾議院的阻礙;對外則讓蓬佩奧釋放「甩鍋」中國的言論,以滿足美國反華主義、民粹主義者的心愿。

更重要的是第四點,給美國企業營造危機感,大談美國連口罩、呼吸機都不能自己,強迫製造業回歸美國,讓美國工業「獨立自主」。

從這個邏輯看,中國社會對美國應放平預期。中國捐贈美國,力所能及地幫助美國抗「疫」,首先是我們坦誠、自信、善意的對外表達,是我們對得起自己作為「人」、作為「中國人」的良心與本性。

觀察者網:感染人數暴漲、股市崩盤熔斷、失業人數驟增……然而,根據權威民調顯示,特朗普的執政支持率達到其執政以來的最高點。如何解讀疫情不斷惡化之下,特朗普支持率反而不斷走高這一現象?是不是因為抗疫成了兩黨的政治正確,無法指責特朗普?

王文:這是比較容易理解的。大災難面前,人人都希望有一個能負責的人。哪怕這個人本身能力很差,但他願意負責任,且他處在負責任的位置上。這是人之常情。美國人願意通過這樣一個民調高升給予他鼓勵,希望他能夠更加給力一點。所以,我認為,這種民意調查的支持率的攀升與其說是對他工作的肯定,不如說是給予他的鼓勵、也可以說是壓力。這是大災大難面前的人性慣性。

作為少數幾位2016年預測成功特朗普能當選的中國學者,我認為,中國輿論不必過於看中、在意特朗普近期支持率不斷走高的現象。他是否能維持這個支持率和獲得2020年選舉,還存在高度的不確定性。抗「疫」首先是重大的指標。若真造成10萬、20萬甚至更多人的死亡,他在處理對華關係、對國內民主黨關係上又出現失誤,那麼,他非但不能連任,反而有可能會遭到國內政敵的清算。形象地講,特朗普像在走鋼絲,中國是他手上的傘,腳下則是鱷魚潭。

觀察者網:這封公開信的主旨在於呼籲「所有國家團結起來,真誠合作,全力應對人類健康的共同敵人」。但這次面對疫情,無論是東西之間,還是西方內部,始終沒有建立起有效的合作機制,反而是詆毀和抹黑居多。是否可以說,突發的新冠疫情只是一個導火索,這種局面從美國推動保守主義和反全球化浪潮後就已經埋下伏筆?新冠疫情對未來的國際格局會造成什麼影響?

王文:人類很多時候都在災難後反思前行,進步永遠不是線性。目前全球有效合作機制的缺乏,主要是長期以來以西方為主導的全球化到了必須調試與改革、轉型的重大時刻。這次疫情的合作瓶頸恰恰證明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的全球治理改革過渡期已終結,新的全球治理時代正在到來。

短期內,全球化休克,會造成保守主義和反全球化浪潮的反撲。目前跨境的人流、物流、信息流、資金流都出現了巨大的休克現象。但中長期看,這次疫情讓全世界都重新認識病毒作為人類公敵的致命性。相比於國家博弈、戰爭、經濟危機,病毒的危害更大。實際上,1萬年的文明史早已證明了這一點,只是人們過去沒有重視、認可和接受這個道理,比如,被稱為「極端年代」的20世紀,人類因戰爭死亡約1億人,但因為傳染病死亡卻高達14億。

如果說這次新冠疫情對未來的國際格局有什麼影響的話,我希望是是對當今人類的一次巨大的思想、文化和現代文明理念的革新。這種更新或者革新對未來國際格局的影響和重新塑造是不可限量的。作為智庫學者,我們仍在繼續在追蹤思考中。不過,至少新冠疫情是一個重大的歷史節點,這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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