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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難不是被戰勝的,而是被反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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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城縣氣仙沼市因海嘯和地面沉降而淹沒在海中的建築物(2014年3月8日),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2011年3月11日下午2:48,日本發生9.0級特大地震,引發巨大海嘯與核泄漏,導致1.8萬人遇難。

這場人類史上第四大強震,使地軸偏移了近16厘米,也讓日本向美洲大陸移動了近4米,是日本自二戰以來遭遇的最嚴重災難。

為了彌補這場災難造成的損失,日本振興了經濟,重建了家園,安置了災民。這或許能使政府報告的數字擺脫災難的陰影,但要使得整個社會真正從災難中走出來,這恐怕還遠遠不夠。

奮起反抗

每年3月11日,日本政府都會舉行規模巨大的追悼式,天皇、首相、議員和遇難者遺屬都會出席,身著黑白兩色,向不幸喪生的人表達哀思。受災地也會在當地設置專門的追悼場所,人們在這個安靜的空間獻上鮮花,悼念死者。

但這種追悼方式,總讓人覺得哪裡不夠。

如果說這只是一場自然災害,那人們確實只能「生者堅強,死者安息」。但一旦意識到災難之中的人為因素,悲傷的情緒還會催生出一股憤怒,看似溫吞的追悼式無法平息這股憤怒。

於是,人們選擇走上街頭,其中最大的呼聲就是反核。在諸多標語中有一條讓人印象深刻:在死之前讓核電歸零,是我們成年人的責任。

他們聚集在皇居附近的日比谷公園,各界人士在音樂的伴隨之下,一個接一個地發表演說。參與示威活動的人數一度達到10萬人。人群還行進至政府辦公地點,到達國會,並將請願書交給國會議員。

在日本人中間有這麼一種說法:兩百年來,唯一能促使這個國家改變的,就是天災和外敵。

事實上,在這個上世紀就經受過核災的國度,在最早要開發核能時,反對的聲音就從未斷過。

只是在當時,普通人大多不怎麼關心這樁事,但福島的核事故改變了他們的想法。他們這才意識到,原來建在別處的核電站也會危害到自己和家人的健康。

時隔半個多世紀的核災再次降臨,日本沉浸了30多年的社會運動也獲得了發聲的契機。據統計,僅在2011年3月11日到第二年的6月,日本就爆發了至少1000次街頭運動。

今年的追悼式雖然因為疫情而取消,但周年紀念日這天的反核呼聲,恐怕並不會因此而減弱。

安撫人心

在受災嚴重的岩手縣大槌町,一個小山丘上佇立著一座破舊的白色電話亭。電話並沒有接上線,但海嘯之後,來這裡打電話的人從未斷過。

這個電話亭叫「風之電話亭」,人們來到這裡,撥通已經無人接聽的號碼,向已逝的親人或朋友傾訴,希望海風能把他們的思念送到另一個世界。

災難摧毀的不僅是現實世界,還有每個人的內心世界。突然之間妻離子散,或目睹過多的人間悲劇,每個日本人都急需安慰。

2012年,音樂家坂本龍一前往同樣受災嚴重的宮城縣的一所學校,此時這所學校已成為當地居民的臨時避難所。

在那裡,他為無家可歸的災民演奏了一場音樂會,試圖用音樂的力量安撫亡靈與生者。

坂本龍一對聽眾說,請盡量以最舒服的狀態享受音樂

在《巨浪下的小學》一書中,作者理查德·勞埃德·帕里還寫到了宗教人士為撫慰人心而做的努力。

金田禪師與一群僧人沿著受災區行走,沿途組織了一場名為「僧侶咖啡館」的活動。人們在其中喝茶聊天,僧侶會平心氣和地傾聽各種抱怨。

一開始,生性克制的人們還會猶豫不決,甚至因為覺得與僧人聊天給他人添麻煩而帶有些許歉意。

但後面他們越說越流暢,他們描述巨浪襲來時的恐怖景象,坦言失去親人的痛苦和對未來的恐懼。不喜歡哭的他們,淚水也由此流了出來,無休無止。

災難的發生,可能只在一瞬間,但它對人心造成的後續影響卻是長期存在,難以磨滅。因此,撫慰人心,也是災後重建的一個重要方面,「風之電話亭」也就成了必不可少的存在。

追求真相

在憤怒說「不」和悲傷傾訴的聲音之外,災後的日本還時常響起「到底怎麼回事」的發問聲。

2012年6月,深受核災影響的福島居民提出訴訟,追問東京電力公司當時管理層的責任。這場官司歷經30多次開庭,最終在2019年9月告一段落,三名東電主要負責人被無罪釋放。不滿的民眾正準備再次上訴。

在法院前表示抗議的民眾

由於信息尚未完全公開,核事故發生的具體原因和切實情況至今沒有定論,但民眾並沒有停止追求真相。

類似的事故也曾發生在東北一個偏遠的小學裡。那是3·11中全日本唯一一個幾乎全軍覆沒的學校——大川小學。

當時在學校的78個孩子中只有4個活了下來,11位老師中也只有1位倖存。

人們在大川小學遺址獻花

通過事件日誌和倖存者的證詞,人們得知,在地震發生到海嘯來臨之間寶貴的逃生時間內,全體師生本可以逃到學校後山躲避海嘯,但卻走向了沿海的平地。

在調查委員會的報告中,事件主要原因出在一本應急小冊子上,那本規定了避難措施的小冊子中並沒有「去往高處避難」這一條,相反,還要求學生在發生海峽時在附近的平地避難。

然而小學離海不過幾公里,逃過海嘯的關鍵應當是往高處走,但在場的老師最後還是決定按照手冊上的規定行事,哪怕你直覺上覺得那是不對勁的。

而之所以會出現這樣不合實際的避難規定,則是因為校長在應付上頭要求更新手冊的任務時隨意加上的規定。畢竟這裡已經半個多世紀沒有發生海嘯,就算是一條隨便加上的規定,應該也不會造成什麼問題——校長在加上那一條規定時的心理活動恐怕就是如此。

但悲劇就這麼發生了。

在人們知曉真相之後,校方和教育委員會例行公事的官腔和冷冰冰的道歉,便顯得更加刺痛人心。在花費數年時間搜集證據之後,大川家長聯合將學校和政府告上法庭,要求正式的道歉和賠償。

與福島判決不同的是,大川家長勝訴,事情的真相也很快通過新聞特稿、出版物、紀錄片等媒介傳播開來。

NHK為大川小學事件做的特集

徹底反思

關於如何理解大川小學事件,一直以來都有不同的看法。

有人認為,這恰恰說明日本社會防災系統做得還不夠完善,需要借這個機會,重新評估已有的規定和措施,避免再出現那樣的悲劇。

也有人認為,規則是無法窮盡的,關鍵是人在面對災難時如何靈活應對。在規則明顯違背常識時,還一根筋地遵守規則,正說明了日本人為規則所困的現狀。

但無論看法如何不同,沒有人單純地把這場悲劇視為天災,每個人都在儘力從中反思,不再讓悲劇重演。

在大川小學事件開始受關注之後,不少團體邀請追求真相的大川家長到各地演講,佐藤隆洋就是其中一個。

他出於責任感接受了這些邀請,還強調道,「現在已經死了那麼多人,如果他們不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就沒法指望他們改變想法或行為。這也是我們要追尋悲劇為何發生的真正原因。如果他們關心這場災難,卻拒絕深入思考,同樣的悲劇還會發生」

與大川小學事件引發的反思相比,福島核事故引發的討論就更多了。

就在大地震發生三個月後,村上春樹在一次獲獎致辭中提及這次災難,要求日本正視核事故,不能再允許災難因追求「效率」和「便利」而發生。前面說到的坂本龍一也曾在反核遊行中發表演講,要求呼聲得到政府的回應。

核電站重啟後,坂本龍一在首相府邸前發表抗議演講

對於一個想要走出災難的社會而言,這些要求真相和反思的聲音不可或缺,它們能讓災難不成為單純的一記陣痛,是能夠真正讓人做到「痛定思痛」的必需品。

與憤怒的抗議和暖心的安慰一樣,這些往往不被列入政府災後重建計劃清單中的行動,卻恰恰是真正推動人們在內心中走出災難的力量。

來源: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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