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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禁書作者再替女性發聲:社會爛透了,我們的反抗沒有聲音

Ninaahn

2020年《全球性別差距報告》出來了,

中國從2018年的第103位退到了106位,

韓國列第108位,日本列第121位。

報告顯示,

在教育、衛生、生存的領域,

男女已經基本實現平等,

但是在政治、職場、經濟等領域,

男女差距仍然巨大。

按照目前的進度,

我們大概還需要100年才能達到男女平等,

而要實現男女收入平等還需要257年,

但14年前預測的時候,這一數字是202年。

Ninaahn

女性的處境到底是越來越難了,

還是越來越好了?

我們的社會,

對女性是否存在一種制度性的厭惡和排斥?

「女權」這個標籤是否已經被污名化?

去年韓國小說《82年生的金智英》在國內大熱,

因為它描寫了一個普通韓國女性遭遇的現實問題

而在韓國國內被說成是本「禁書」。

作者趙南柱在2019年底

繼續推出新書《她的名字是》,

不同於之前的小說,這是一本採訪紀實,

韓國60多名女性的真實經歷被濃縮為27個故事。

我們採訪了趙南柱,

她說想讓男性理解女性遭遇時,

我們常常使用「代入」手法:

假如那是你的媽媽呢?

假如那是你的女兒呢?

「但我認為這是有局限性的,

問題不在於某個男性是否對某個女性

表達自己的善意,

而是要從整個社會層面去思考問題所在。」

編輯譚伊白

職場性暴力,上班如同下地獄

素珍 22歲 韓國國企職員

我的直屬領導是年長我10歲的組長。某天夜裡,小組聚餐結束後,他說, 「先送你,再送我」。於是我就和他上了同一輛計程車,這就是一切的開始。在計程車后座,他強行和我發生身體接觸。我很強硬地說 「不要這樣」,然後下了車,把他扔在計程車里自己回了家。

從那之後,他開始指責我的化妝和穿著,開會的時候,都會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手放在我的手、肩膀和腰上,開玩笑的尺度也越來越大,進入公司6個月後,我終於忍無可忍了。

我先發郵件向總監說明情況,但沒想到總監先把組長叫了過去,讓他看了我的郵件,詢問真偽。

我不知道組長是怎麼回答的,從那之後他開始在辦公室里大聲責罵我,還分配給我無法承受的工作量,如果我發表意見,他就會大聲呵斥:「你是不想工作了嗎?」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雖然認真做著工作,但向組長報告的時候,每次都會用手機錄音,留下證據,然後正式向人事組提出申訴。

人事組約談的那天,我按時到了會議室,發現組長、總監和人事部長三個男人已經坐在辦公室里了。總監說:「肯定是組長對後輩的教育過於嚴格了,導致素珍感覺很辛苦」;組長莫名其妙地提起了我在前公司和同事發生過辦公室戀情,以及離開公司後通過向勞動部申訴拿到拖欠工資的事;人事部長說我們兩個人可能對彼此有誤會,勸我和組長好好和解。

從那天以後,公司里就開始流傳著很多關於我的奇怪謠言。我簡直寢食難安,有時候走著路都會突然想流淚,但我還想再努力一次。我遞交了日誌、便條、和組長之間的簡訊記錄、錄音等全部資料。公司卻以兩人有損公司風氣為由,對我和組長做出了同樣減薪三個月的懲處。

我隨即又以職場性暴力為由向勞動廳提出申訴。結果總監罵我是瘋子、神經病。他還當著我的面安慰起了組長:「你怎麼這麼倒霉,就當是以邪辟邪,就當是踩了狗屎......」

從此,上班的路如同下地獄。只要來到公司,我的心臟就怦怦直跳,彷彿身體要爆炸,剎那間又咣當沉向無底深淵。有時呼吸變得急促,彷彿被一隻大手捂住了嘴巴。後來我被確診為驚恐障礙,只得請病假回家。而組長和以前一樣,繼續上班。

勞動廳的申訴結果也出來了,下令懲戒加害者。但是,公司最終也沒有執行命令。於是我在自己的社交賬號上曝光了事件始末和公司採取的措施。我的文字迅速擴散,見諸報端,這期間,公司仍然慫恿我和組長和解,聽說他也在準備起訴。

如果說即便這樣也絕不後悔,那是假的。每天,甚至每個瞬間,我都在後悔。每次梳頭都會掉一大把頭髮,吃什麼都吐,只能靠輸液和營養劑支撐。我媽生怕我想不開,每天夜裡睡在我的床邊。我問律師,問前輩,問家人,現在放棄是不是更好。

然而,我覺得我不能放棄。因為有一位同樣遭到組長性騷擾而離開公司的職員,每次見到我就說對不起。我當然沒有埋怨,但是我不想成為息事寧人的第二個人。我不希望有第三名、第四名、第五名受害者出現。

性別歧視在小學就開始蔓延

崔恩瑞 11歲 韓國小學生

我是同心小學六年三班的崔恩瑞,前段時間我參加了學校的學生會會長選舉。

其他候選人都做出了很多優秀的承諾——要創建整潔的校園、創建沒有暴力的校園、創建優秀校園,我恐怕不能做出這樣美麗的承諾,因為我認為還有更重要、更緊急的事情要做。

我要把同心小學變成沒有性暴力的學校。Kimoqi這句話經常聽說吧?我第一次聽到是在四年級。班裡有幾名男同學經常笑著說,Kimoqi,Kimoqi,有時候還會專門指著女生去說,我以為是「哇!天啊!」的意思,發音很可愛啊,後來好多女生也開始說了,很快就在我們中間流行了。

有一天,班主任老師偶然聽到後就生氣了!她問同學們知道是什麼意思嗎?我也不知道那些男同學到底清不清楚,但老師說這是日本成人電影中女演員說的話。她還說,這是帶有性暗示的,而類似的動作或語言都可能成為暴力。

雖然在家爸媽不會經常讓我們經常看電視,但大部分同學已經有手機用了,也會自己上網看網路節目。我就聽到一些同學在看了網路節目主持人說,「女人都是拜金女,是寄生蟲,是禍水」之後開始對女人大肆辱罵和嘲笑,也開始對女同學說「你們以後都是要用男人錢的」,還說要殺死女人。

很多人都對同班女生說他媽的,你媽的,肆意評價女同學的外貌,模仿黃色視頻,這些分明都是性騷擾和暴力。

小學教室里已經有性暴力行為在發生。不要以為我們年紀小,開玩笑,不算什麼,這樣敷衍了事的處理方式對加害同學和受害同學都沒有幫助。我要讓同學們受到正確的性教育,讓我們同心小學沒有受害者,也沒有加害者。

初中、高中都是3年,小學卻是6年。我希望在這不短的6年時間裡,同心小學的一千名學生都能生活得更幸福。

「社會討厭懷孕的女人」

宋芝善 38歲 韓國待產孕婦

我是宋芝善,現在懷孕9個月了,年齡哈哈,38歲。

痛苦的地方,首先是身體比想像中更不便了。從懷孕初期就腰疼,消化不好,嚴重便秘。腹部、面部癢得都要發瘋了!隨身帶著止癢霜,在公共衛生間里使勁往身上塗抹。腳浮腫得厲害,鞋子穿不進去,腳上穿著丈夫的運動鞋。種種情況都很糟。

當然這些都不算什麼。怎麼說呢? 我覺得這個世界討厭懷孕的女人。是漠視還是嘲笑,我都分不清了。現在出生率下降,國家都在鼓勵生孩子,你怎麼還會這麼覺得?還有那麼多補助項目呢?肯定有人會這樣說。

其實不是的。我大著肚子坐過公共交通工具,走過街頭,去過飯店,也上過班,所以我很清楚社會有多麼討厭懷孕的女人。

我只有兩次被讓座的經歷。我不指望有人讓座,可是只要站在別人面前,對方就會露出不情願的表情,反正我從來沒見過孕婦專座空著。有一次因為腰疼而坐了老弱病殘專座,有位老爺爺就使勁用手指推我的頭。我只好亮出孕婦徽章,說我懷孕了。老爺爺大聲呵斥,「那怎麼了?懷孕怎麼了?」我只好把座位讓給他。

而且感覺我的身體變成了公共財產,很多人都可以隨意來摸我肚子。現在想起來還是心情不爽。彷彿要做媽媽的人,就可以被隨意對待。

我們公司到目前為止還沒人休過育兒假呢,否則就準備辭職吧。我打算從本周開始休產假,再休一年的育兒假。其實我想早點兒休息,一個月前就提交了請假條了。可是組長把我叫去,問我這麼早就要休息嗎?他說第一個孩子的出生通常會晚於預產期,讓我工作到下周,工作到下次活動,工作到下次研討會。

「如果你休一年的育兒假,那麼以後能不能回到原來的位置,我不敢保證。你想想,假如你是社長,你願意給不幹活的人發工資嗎?你願意繼續和這樣的人共事嗎?」他還說,他這麼說都是為我好。

我在網上查了,產假和育兒假是強制性法規,我帶著列印出來的資料找到組長。組長說,那就罰款好了,那麼以後誰還會聘用女性?我的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於是,我給所有職員發了郵件,給理事、社長也發了。被人們擴散出去,最後還上了新聞。別提了,我聽到了太多的罵聲,什麼丟公司的臉啊,難道全世界就你生孩子啊,你休假的時候,誰來干你的活兒,好自私!等等。

當時我受到嚴重刺激,導致宮縮、流血,進了急救室。最後,我的請假條在一個月之內經過組長和理事,得到了社長的批准。

我這麼做並不是為了得到讚美。事情鬧得這麼大,我也有很大壓力。畢竟以後回來上班還是要和領導們見面。同時我也覺得,既然這樣曝光了,他們應該不會炒我魷魚。現在是什麼年代了,還會因為結婚生孩子而不能上班,不能休育兒假?是的,社會還是這個樣子。很多公司還是這個樣子。

我是女兒、妻子、外婆,

我究竟是誰?

真淑 68歲 韓國家庭主婦

早上7點鐘,我兒子家的小女兒還在睡,女兒家的兄妹倆還沒送到。我現在的生活就是這樣——放假時,兒子和女兒都會把孩子徹底放到我家,我的丈夫去世了,家裡就我一個人。我也不能不幫忙照看孫子孫女。子女們為生計奔忙,我怎麼能說不願意。

其實看孩子真的很累。我照顧他們吃早飯,洗漱,送上幼兒園班車,打掃衛生,出去買菜,很快就到了下午2點。我把孩子們接回來,整個下午都要照看。

孩子們在我這裡吃完晚飯,再送回女兒家,最近女兒經常要加夜班,我就幫他們洗澡,哄他們入睡。睡覺的時候,一定要躺在旁邊讀書給他們聽。好不容易把孩子們都哄睡了,偶爾我會流淚。手腕、腳腕、肩膀、腰,沒有一處不疼的地方。

現在的人大概都是這樣生活的吧。子女們把孩子全權託付給上了年紀的父母,心懷歉疚。老人們覺得自己不能好好陪孫子孫女玩兒,也不會輔導學習。孩子們上輔導班忙得團團轉,疲憊不堪,三方俱損。

前不久,我帶著孩子在遊樂場玩兒,一位經常見面的老太太問我女兒是做什麼的?我想炫耀一下。我女兒上學時從來沒丟過第一名,從來沒上過輔導班,卻考上了首屈一指的名牌大學。現在的單位是我們國家最優秀的大企業。那位老太太立刻說,哎喲,零分女兒啊。

最近有這種說法——全職主婦女兒100分,準時下班的公務員或教師女兒80分,晚飯前能趕回家的職場女兒50分,夜裡12點才下班的大企業職員女兒是零分。女兒工作時間越長,老人就越需要長時間幫忙照顧外孫。

我引以為傲的女兒是零分,我很失落,很傷心,但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反駁。我其實有點兒委屈,有點兒鬱悶,又覺得好累。我是我父親的女兒、是丈夫的妻子、孩子們的媽媽,現在又成了秀彬的外婆。那我自己的人生究竟在哪裡呢?

趙南柱接受一條採訪

作為韓國「年度作家」,趙南柱畢業於梨花女子大學社會學系。她曾在時事類節目擔任編劇十多年,當了母親後成為了全職媽媽,利用業餘時間寫作。繼《82年生的金智英》爆火後,她的新書《她的名字是》在2019底出版。

從9歲的小孩到69歲的老奶奶,趙南柱陸陸續續花了一年時間,總共傾聽了60幾名女性的講述。她以她們的親身經歷為藍本,集結成了27個故事。「我不會忘記記憶中的那些臉龐,那些欲言又止的聲音,以及凝結在眼眶、最終還是沒有流下的眼淚。」

她們有的是趙南柱在電視台任職時結識的,有的是在新聞中被報道了不公平遭遇的女性,繼而成為了她的約訪對象。

有30歲不想結婚、一直對抗「剩女」污名化的金恩順,也有為了爭取勞動權益而參加示威遊行的成禮,還有養育孫子的奶奶、兼顧育兒和工作的媽媽、遭父親暴力的女兒……

《82年生的金智英》講了一個人,《她的名字是》講了一群人,橫跨了三四代。後者把前者沒講完的故事,更加堅定有力地展現了出來。有讀者讀完書後感嘆,跟現實生活的殘酷相比,小說中傷痕纍纍的金智英其實還算是最幸運的那一個。

3月25日,「N號房」主犯趙主彬被首爾警方

移交檢方審查起訴。

圖片來源:Yonhap

韓國N號房和偷拍媽媽:

善良限制了我們的想像力

3月19日開始,「韓國N號房」在中國人的新聞時間線上,刷屏了一個星期。

共計26萬韓國男性使用這個聊天室,交換、買賣過女性私密照片和性剝削視頻。有人統計過,韓國的計程車也是26萬輛,換句話說,你在大街上碰到計程車的概率,就是周圍有N號房用戶的概率。

曝光後,許多N號房使用者嘗試刪除訪問N號房的記錄,令人髮指的是,很多人開始詢問哪裡能夠下載到N號房裡的性剝削視頻來觀看。

N號房用戶「喊冤」

更可怕的是,這26萬用戶里,沒有一個內部告發者。如果不是有兩名女大學生和記者一起卧底舉報,這些人還會繼續做互相最忠誠的同夥。

N號房事件的主犯「博士」被捕時,道歉時的說法也令人回味。他先向電視台台長道歉,再向某位官員道歉,最後才向受害者們道歉。

他將兩位男性放在了女性受害者之前。「這裡面除了慕強文化,還有的就是男性的自戀,」青年學者林品說,「是男權文化非常生動的體現。」

4月7日,一名12歲的N號房運營者被抓。但因為在去年作案時他還是小學生,不能追究他的刑事責任。

韓國的性犯罪最近幾年出現了低齡化趨勢。去年韓媒MBC報道了一起偷拍事件,偷拍者竟然也是一群韓國小學生。他們在家裡或私密場所,用手機偷拍媽媽在哺乳、睡覺,甚至換衣服的畫面,並上傳到YouTube。

起初很多孩子只是出於好奇拍視頻,但上傳後,隨著瀏覽量不斷上升和一些網友的留言暗示,越來越多的小孩加入了偷拍者的行列,將自己的手機攝像頭對準了家裡的媽媽和姐姐。「偷拍媽媽」,甚至變成了小學生之間流行的風潮。

「我的身體,我的選擇」

整個韓國都有一種盛行的偷拍文化。2017年,韓國有6000餘起報案與偷拍有關,但逮捕和行政拘留的比例不超過2%。

有數據顯示,1999年創立的韓國大型色情網站Soranet,有穩定用戶100萬,每天都有三起女性被迷奸的視頻上傳到網站上,有100張照片和30個偷拍視頻。男性會上傳他們的女友或妻子的照片,並讓其他人給女性的生殖器進行排名。

韓國很多的影視、文學作品裡,最常見的場景就是女性要去檢查衛生間里有沒有攝像頭,《82年生的金智英》里也有這樣一幕,但當她們發現有攝像頭時,處理方式僅僅是「我們就不要去這間了吧。」

示威者在光華門外手舉標語:

「我們沒有洗手間可去,我們沒有地方可休息,

我們沒有一個能保護我們的國家,

所以我們聚集在這裡。」

2018年,韓國女性間爆發了一場大型遊行示威活動,叫做「My life is not your porn」(我的生活不是你的A片),反對隱藏攝像頭的偷拍文化。

有5.5萬名女性參加了遊行,這是韓國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僅由女性參加的抗議活動之一。她們舉著標語牌和橫幅,喊著口號,受害者大多是十幾歲的青少年或20多歲的年輕女性。

就在這場示威活動之前,有將近1.2萬名女性集結在首爾惠化地鐵站外,控訴韓國警方對性騷擾事件的差別待遇–––當性騷擾事件的受害者是男性,就會以飛快的速度破案;反之如果受害者是女性,無論過多久案件都是懸而未決的狀態。

韓媒顯示,在2010年, 「隱蔽攝像頭」犯罪的數量是1100 起,到了2017年,已經增加到了6500起。

韓劇《未生》講述了現實的職場故事

其中不乏有對女性職場地位的探討

職場女性被「強力斷工」

韓國公司入職合照里的男性總是壓倒性地多。據統計,韓國25-34歲女性在經合組織成員國中受教育程度最高,就業水平卻排在第30位。

因為在韓國,每月僱傭保姆的費用,能抵得上工薪族一個月的收入,所以雙職工家庭常常在有了孩子後要做出「犧牲」,那個被默認需要辭職的人,通常是女性。

在韓國,這樣的現象被稱為「強力斷工」,即女性在生育後,突然陷入職場和社交雙失的困境。數據顯示,約有45%的韓國女性在生育後經歷「強力斷工困境」,平均持續時長達8.4年。

而即使復職後,也無法回之前的崗位,每10位復職媽媽中,有6位正做著派遣性質的非正式工作。

在韓國女性家族部對韓國500強企業進行的調查中,女性高管比例不及3%,67%的企業甚至沒有女性高管。

從2018年英國《經濟學家》公布的「玻璃天花板指數」(主要企業女性高管比例)來看,瑞典以35.9%位居第一,而韓國在29個調查對象中是倒數第一。

全方位的厭女症

作為世界首個「零生育率」國家,女性的生育權問題在韓國也常被提及,但韓國至今仍然是發達國家中少數禁止墮胎的。

去年4月份,在韓國最高法院的一次歷史性裁決中,有66年歷史的「禁止墮胎法」被裁定為違反憲法。法院下令,國會必須在2020年底前提出新法,否則就會廢除禁止墮胎法。

「當人口過多時,他們以計劃生育的名義告訴我們,不要生小孩;但當沒有足夠多的人時,他們又說,要麼生小孩要麼就準備面臨懲罰吧。」一名簽署了墮胎合法化請願書的女性說。

另一方面,美容和整容行業也強化了女性地位的低下。韓國的整容手術比例在全球位居榜首,整個社會對女性形象的要求和苛刻程度讓人難以想像。

23歲的Kim Ji-yeon在自己7歲的時候,就知道總有一天她要做整容手術。接下去的13年里,她不斷撕毀自己的照片,直到父母花錢給她做了雙鄂手術。

後來她的想法發生轉變,2018年,她作為組織者之一,倡導了一場「拋棄緊身胸衣運動」(Escape the Corset),她說:「厭女症在韓國是很極端的存在,而美容市場加劇了它。」

除了緊身胸衣,韓國女性還開始抵制化妝品的過度入侵,很多人上傳了自己銷毀化妝品的照片,象徵對強加的女性形象發出抗議。

33歲的 Yim Hyun-ju 是一名節目主持人,她因為無法忍受隱形眼鏡和假睫毛給眼睛造成的疲勞,有一天她在主持晨間新聞時戴上了眼鏡。這是韓國電視台歷史上第一次出現女主持人戴眼鏡上鏡的情況。

Ninaahn

首要的是發聲

「我並不是想說,我們永遠不會有出頭之日,才寫了這本書。」趙南柱說。「我想把那些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女性們和她們的現實,以及即使有苦惱和挫折,但仍不停下前進腳步的樣子寫下來。」

趙南柱發現,比起寫作的過程,傾聽的過程更愉快又更悲傷,也更艱難。給她印象最深的是很多女性開始的講述都很平淡,「我沒有什麼特別想說的」「我的經歷不夠特別吧」,在她們看來這些都是經常發生的情節,已經習以為常。

「女人什麼都可以做。明明是和男孩子受著同樣的教育長大的,是因為我太無能嗎?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大部分平凡的女性,她們的身份太普通,在那個位置上被認為太「理所應當」,以至於連她們自己,也對發聲的必要性和有用性,有了自我懷疑。

Ninaahn

一條發起「生而為女人,我該抱歉嗎?」的問卷調查後,也有類似的發現。很多讀者表示:「我並沒有經歷特別嚴重的歧視或不公平對待,我所講述的只是大部分普通女孩子從小到大都會經歷的,看上去不起眼但是影響卻根深蒂固的東西,不知道我這樣的故事能不能被選上?」

女孩們輕描淡寫的,是些什麼故事呢?

有的女孩差點沒能活下去:

8個月時一場肺炎差點要了我的命,但我重男輕女思想根深蒂固的奶奶,卻在我住院期間私自去居委會領取了第二胎任務申請書——如果第一胎不幸夭折就可以申請的文件。@意粉 20歲

有的活下去了,卻動不動受到類似「死亡威脅」的恐嚇:

曾經不小心碰到弟弟的眼睛,他們說:「如果弟弟瞎了,就把你的眼睛挖下來給弟弟。」 那時我才10歲不到。@如如 25歲

有人從小目睹父親對母親家暴:

我童年最深的印象就是我媽縮在牆角,又哭泣又哀求的看著拿著棍子的我爸。@玲 28歲

還有人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經歷性騷擾:

一個性格軟弱的普通女孩所經歷的成長痛苦,是在小學2年級時差點被一個哥哥強姦、4年級時被寄讀家的遠方爺爺說要摸我的下體、高中時被表哥摸了胸、大學以後被男朋友蕩婦羞辱。@小懶 23歲

長大後,有的人被迫退出職場:

我留學回來在地產行業做投資總監,但一向開明父母也沒辦法頂住社會壓力,認為我應該在家相夫教子,於是我為了生孩子退出職場2年,再應聘就基本沒戲了。@vivi 32歲

沒有退出職場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兒去:

公司有活動時,會被慫恿上台「展現女性魅力」。@Hua 25歲

在男性佔主導地位的金融圈,就連發表項目意見,都要被說成「給你個機會說說你的看法」。@小華 33歲

在工作單位任職十幾年,既不轉正,也不加薪,與同等崗位的男員工工資一個天一個地。@麗紅 55歲

最難以啟齒的,可能還是這種隱形歧視:

小區門口碰到一個鄰居叔叔,熱情地詢問我的學業狀況:「大學畢業了么?」我趕緊笑眯眯地回道:「快了快了,最後一年。」「喲,那就剩把自己嫁出去了!」當時聽到這句話的我如同一個塑料芭比,全身僵硬。@平 23歲

講話的人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是「歧視」,這種隱形秩序,更難反抗。

不要說別人,就連女性自己,也常常對性別不平等的秩序難以自知。趙南柱說,「在男性中心和父權制的社會,即使是女性,也會產生男性中心和父權制的思考方式。」

但懵懂的終將覺醒。努力發聲是覺醒的第一步。女性自己不去推動,平等就永遠不會到來。

文中圖片均與內文無關

題圖為Nina Ahn攝影作品,已授權使用

一條製片人開垂直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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