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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嫌白血病女兒治療太費錢,直到女兒去世都沒踏入過醫院半步

白錦錦的生命絢爛在十歲,停留在十歲,定格在十歲,從此代替她看大千世界的是另一個人的眼睛。

1

2019年2月18日,孟錦羨打開放在柜子最裡面的一個盒子,盒子里安靜地擺放著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小女孩兒還是那副天真爛漫的模樣,只是臉色略白了些,身形略瘦小了些,笑容和他想像般的一樣燦爛,這是他和她的唯一一張合照,他視若珍寶地保存了十二年。

每次看孟錦羨都會想:她的生命就如同雪花一樣,潔白純粹卻又那麼脆弱。

2006年的寒冬,彼時的他還沒有改名字,孟恩羨的父母又要出差了,只要他的父母出差,他就要住到醫院。

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其他感官特別敏感。

當父母給他收拾完床褥,並且給經常照顧他的護士又一番囑託,摸著他的腦袋要離開時,他聽到隔壁床鋪有輕微的響動。

孟恩羨很好奇為什麼這一次他隔壁有人,也同樣很好奇隔壁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父母再三不舍地和他告別,護士姐姐走過來安慰道:「恩羨,你爸媽這次會很快回來的。」

孟恩羨已經習慣了,每年都要住到醫院好幾回,這裡幾乎是他的第二個家。

「你要有什麼事就像以前一樣按床邊的這個鈴,我就會過來。」護士姐姐說完之後摸了摸他的腦袋,就關門走出去了。

他對面躺著的是一個小女孩兒,從小女孩兒上完廁所回來,一直到護士姐姐離開,她一直瞪著圓溜溜的眼睛觀察著他。

孟恩羨感覺到對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他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好,我叫孟恩羨,你叫什麼?」

「我叫白錦錦,繁花錦繡的錦,是我媽媽給我起的名字。」白錦錦聲音里都透著活潑。

孟恩羨因為眼睛的原因,從小就是悶在家裡,沒有和外人接觸過,十分木訥內向。

白錦錦則剛好相反,明明瘦小虛弱的身子卻彷彿蘊含著特別大的能量,永遠都開朗樂觀:「你得了什麼病?為什麼要住院?你看起來很健康,只是因為看不見嗎?」

孟恩羨頭一次和父母、醫生護士之外的人說話,難免有些緊張:「我爸媽要出差,我又看不見,一個人在家太危險。只要爸媽出差,我就會住在醫院。」

「我也是一直住在醫院。」白錦錦道。

「你為什麼一直住在醫院?」

「因為我得了病,需要一直住在醫院裡。這個屋裡以前就只有我自己,你來了我就有伴兒了。」白錦錦很高興。

孟恩羨點了點頭,便倚在床上不再說話,懷裡抱著一個大大的小熊玩偶。

在他住進來之前,白錦錦一直是一個人,她性格開朗,一直憋到現在實屬不易。現在終於來了人,即便對方是個悶葫蘆,可她的嘴巴依舊停不下來。

「你也喜歡熊?」白錦錦問。

孟恩羨點頭。

「可你抱的這個熊的衣服的扣子快掉了。」白錦錦道。

孟恩羨連忙朝熊的扣子摸去,果真是快掉了。

白錦錦像是找到了拉近兩個人距離的辦法,立馬興奮地道:「我會縫扣子。」

孟恩羨懷裡抱著熊遲疑了一會兒。

白錦錦直接下床,跑到他床邊:「而且我還有針線。」

孟恩羨依舊是拽著懷裡的熊。

白錦錦握著熊的腿輕輕地扯了扯:「我保證不會縫壞的,我從小時候就看著我媽給我縫扣子,我縫得可結實了。」

孟恩羨最後還是十分不舍地鬆了手。

白錦錦興奮地搬個凳子就坐在他床邊穿線縫扣子。

「你輕點。」孟恩羨道。

「這是玩具熊,它感覺不到疼的。」白錦錦道。

白錦錦縫得特別認真,過了一會兒只聽到她「哎呦」一聲。孟恩羨連忙伸手去摸索他的玩具熊,摸到之後把熊抱進懷裡揉了揉。

白錦錦噘著小嘴兒道:「是針扎到了我的手。」

孟恩羨這才有些尷尬地開口:「對不起,你沒事吧?」

白錦錦搖頭,隨後發現他看不見,這才道:「沒事。」

孟恩羨抱著玩具熊躺回床上,白錦錦有些生氣地把凳子搬回原來的地方,把針線放回抽屜里。心想:好心沒好報,就只關心玩具熊,不跟你玩了。

2

小孩子之間有時候是賭氣,但一口氣賭得時間也挺長。

玩具熊事件後,白錦錦就覺得孟恩羨有點不識好人心。於是,整整三天沒有和他說一句話。

白錦錦當然不會閑著,她已經在醫院裡住了一年多,早就和醫院裡的其他小朋友打成了一片。

每天都會趁著護士姐姐不注意跑到後院的公園去玩兒,天天都是瘋到吃飯的時間才回來。

對於這一點,孟恩羨非常羨慕,因為他自從出了事故,眼睛看不到之後,就再也沒出過家門。

第四天,孟恩羨終於察覺到白錦錦好像在和自己賭氣。

因為她每天都是興緻沖沖地跑出去玩,又興緻沖沖地跑回來吃飯。可是只要回到屋裡,她就不和自己說一句話,明明是閑不住的性子,卻忍了三天。

這天吃午飯的時候,孟恩羨主動把玩具熊給了白錦錦:「你要玩嗎?」

白錦錦是個不記仇的人,她知道對方是要和自己和好,立馬笑起來:「好啊。」

白錦錦也喜歡玩具熊,可自從媽媽離開後,她就沒收到過一件像樣的玩具,她也很羨慕別的小朋友不是芭比娃娃就是玩具熊。

孟恩羨感覺到她很開心:「你不生我氣了吧?」

「不生氣了。」白錦錦道。

「自從我看不到,一直都是這個玩具熊陪著我,所以我那天就緊張了點。」孟恩羨道。

白錦錦問:「那你沒有朋友嗎?」

孟恩羨搖頭:「自我記事起我就沒出去過,一直待在家裡。」

「那你也太可憐了,那以後我就是你的第一個朋友了。」白錦錦笑著握住他的手。

朋友?

孟恩羨覺得這個詞特別溫暖:「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和你一起玩兒?」

「當然啦,我明天把我其他的好朋友都介紹給你。」白錦錦笑著把熊塞回了他懷裡。

第二天,醫生來檢查白錦錦的身體情況。穿著白大褂,手拿病曆本的醫生,一個比一個嚴肅。

孟恩羨看不到,但只聽聲音就能感覺到氣氛非常嚴肅。連一向愛說話非常歡脫的白錦錦都緊繃著小臉,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孟恩羨到現在都不知道白錦錦到底得了什麼病,到底嚴不嚴重?

緊張的氣氛持續了一上午,直到下午白錦錦才又恢復成以前那個話癆小女孩兒。

孟恩羨剛想開口詢問,就聽到門口有聲響。

接著,他感覺到白錦錦翻了個身,似乎對著門口。

再接下來,白錦錦下床開始搖晃他:「孟恩羨,我們出去玩了。」

孟恩羨摸索著穿上了鞋,白錦錦牽著他的手,一路躲避著醫生護士,把她帶到了後院公園。

今天的天氣不怎麼好,陰沉沉的,感覺明後天就能下雪。

孟恩羨剛感覺到涼風從身上划過,就聽到一群嘰嘰喳喳的聲音。

白錦錦道:「這些都是我在醫院認識的小夥伴,我們都是最佳病友。」

緊接著白錦錦就向他介紹了,這些嘰嘰喳喳的人都是誰。

孟恩羨再一次覺得白錦錦真是活潑好動,後來他才搞明白,原來這些人都是因為白錦錦才互相認識,所以白錦錦是這群孩子中的核心人物,當之無愧的老大。

白錦錦非常照顧孟恩羨,也許是因為他看不見,也許是因為他倆住在同一個病房。總之,只要聚在一起玩遊戲,需要分派的時候,白錦錦永遠拉著他。

又過了兩天,外面果然下起大雪。透過窗戶縫刮進來的涼風讓孟恩羨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今年的冬天特別冷。

白錦錦跑到窗戶邊把窗戶關嚴實:「我覺得這場雪要下一整天,今天沒法出去玩了,但是明天我們就可以堆雪人了。」

白錦錦聲音里依舊帶著興奮,但這種興奮好像比每一次都更強烈。

「你喜歡堆雪人?」孟恩羨問。

「嗯。」白錦錦重重地點頭:「以前每到冬天的時候,爸爸媽媽都會和我一起堆雪人,可是……」

話說到這裡戛然而止,白錦錦眼神落寞了一下,緊接著又笑了起來:「所以今年冬天我要堆一個大大的雪人。」

孟恩羨望著白錦錦的方向微笑,他總覺得這個女孩兒表面太開朗,但這份開朗好像也只是表面,她要掩藏的是內心真正的孤寂、荒蕪和失望。

3

這場雪非常給力,因為它下了兩天兩夜。明明是早上,可外面的天色依舊是陰沉沉的,就像是半下午。

白錦錦已經整整一天沒有出去玩了,她坐在窗戶托著腮,空洞洞地看著外面的景,安靜下來的她總顯得有些落寞。

孟恩羨早就習慣了她嘰嘰喳喳吵鬧的樣子,這會兒這麼安靜他反倒不習慣,於是主動挑起了話題。

「你得了什麼病?為什麼要一直住院?」孟恩羨問出了這些天的疑問。

白錦錦毫不在意地道:「白血病。」

孟恩羨雖然從來沒上過學,雖然從來沒接觸過外人,但爸媽很注重教育這一塊兒,買了許多光碟和盲文的書,只要有空就會教他。

但是,即便一直在學習,他這個年紀對白血病依舊是一知半解。

「很容易治嗎?」孟恩羨問。

白錦錦猶豫了一下,笑著道:「挺容易的吧?」

「那就好,千萬別像我的眼睛一樣,都十幾年了。」

白錦錦這才想起來,他好像說過是因為意外眼睛才看不到的:「你的眼睛為什麼看不見?治不好了嗎?」

「我也不知道我的眼睛是怎麼看不見的,聽爸媽說,好像是我小時候貪玩,不小心把眼睛給劃傷了。」孟恩羨現在再說起這些已經很平靜了,十幾年的時間他都習慣黑色的世界了。

「那還治得好嗎?」

「聽爸媽說要換視網膜,可是有誰會願意把視網膜捐出去?」孟恩羨道。

白錦錦好像深有同感似的,聲音低沉難過:「對啊,有誰會願意呢?」

過了一會兒,白錦錦才恢復如常:「你爸媽對你真好,怕你受傷,每次出差的時候還都會把你送到醫院。」

孟恩羨一聽到別人提起爸媽就笑了起來,他覺得自己最幸運的就是擁有這樣的爸媽,能一直照顧他。

「你呢?」孟恩羨問。

「我爸媽也對我可好了。」白錦錦笑著道:「媽媽特別溫柔,她給我起的名字是希望我以後繁華似錦,爸爸是個大英雄,一直保護著我和我媽媽。每年冬天的時候,他們還會陪著我堆雪人。過生日的時候也會送我特別漂亮的禮物。」

人說謊時所描繪的那些,都是她想要的或者說都是她以前擁有,現在卻再也找不到的。

白錦錦說著說著就流淚了,可她一直強忍著不去抽泣,保持著微笑,她不想讓孟恩羨知道她在哭,她不想讓別人覺得她很可憐。

4

第二天的下午,雪終於停了。

白錦錦興奮地衝到窗戶邊,又跑到孟恩羨的床邊道:「外面的雪停了,我們兩個去堆雪人吧。」

「可是我不會。」孟恩羨道。

「沒關係,我教你。」白錦錦一邊說著一邊拉他下床。

孟恩羨對堆雪人也很感興趣,他們兩個又避開醫生護士,隨著人流跑到了後院。

雪下了兩天兩夜,雖然一直都是小雪,但積累下來,已經可以到白錦錦的小腿處了。

白錦錦伸手抓了一把雪,放進了孟恩羨的手裡:「這就是雪。」

「真的好涼。」孟恩羨道。

「雪化了就會變成水,它的顏色是白色的。」白錦錦細心地解釋:「就是和黑相反的顏色。」

孟恩羨笑著揉著手裡的雪。

白錦錦拉著他的手讓他蹲下來,又手把手地教他:「你就這樣把所有的雪都聚攏在一起,然後使勁地揉揉揉,慢慢地就會變成一個大球。把兩個大球放在一起,雪人的身子就完成了。」

孟恩羨點頭。

白錦錦道:「我們兩個一人弄一個大球,看誰弄得快。」

這個比賽一點都不公平,孟恩羨卻因為第一次親手接觸到雪而感覺到興奮,沖昏了頭腦,也不顧得這麼多了。

結果顯而易見,白錦錦毫無懸念地勝出。他們兩個興緻沖沖地去撿樹枝,用長樹枝當雪人的手臂,用短樹枝當雪人的鼻子,用小石子當雪人的眼睛和衣服扣子,用長樹葉當雪人的嘴巴。

白錦錦抓著孟恩羨的手,讓他去感受雪人的輪廓。

孟恩羨摸著他們兩個一起堆的雪人,笑得合不攏嘴。

白錦錦看著他凍得有些紅的耳朵和臉,以及那明媚的笑,突然忍不住開口道:「你是不是從來沒見過自己長什麼樣子?」

孟恩羨點頭。

「那要是有一天你能看見了,一定要先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子,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白錦錦道。

可孟恩羨卻道:「我想第一眼看到的是你的樣子,然後是我們兩個一起堆的雪人的樣子。」

白錦錦認真地盯著孟恩羨的眼睛,她第一次這麼希望這雙無神的眼睛能夠變得明亮。

「孟恩羨,你在這裡等著,我不準動,千萬不準動,我一會兒就回來。」

白錦錦說完之後,就急匆匆地跑開了。等她再回來的時候,是拽著一個叔叔回來的。

孟恩羨果然一步都沒挪就站在原地等她,他聽到白錦錦的腳步聲,連忙順著聲音問:「錦錦,你幹什麼去了?」

「我去找了個叔叔,他有相機,可以給我們拍照,這樣以後你就可以看到我和雪人的樣子了。」白錦錦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笑得像考了一百分一樣。

孟恩羨也開心得不得了。

白錦錦讓他站在雪人的左邊,她站在雪人的右邊。

相機叔叔被急匆匆地拽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況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他感動於兩個孩子之間真摯的友情,一邊幫他們指揮,一邊對他們說別忘了喊茄子。

就這樣,一句茄子,一聲咔嚓。兩個人和一個雪人就永遠地留下了一張合照。

叔叔在走之前摸了摸白錦錦的小腦袋,保證三天後就把照片給送過來。

白錦錦和孟恩羨又在外面玩了一會兒,這才回了病房。

他們溜出去玩的這個行為,終於被值班的護士給發現了。

當他們兩個一身寒氣地回到病房的時候,值班護士就在病房裡站著。

白錦錦已經是第幾次面對這種情況了,一點都不慌張。孟恩羨是看不見,所以也一點都不慌張。

「白錦錦,你是不是又偷偷溜出去玩了?還帶著孟恩羨一起,你知不知道他不方便?」值班護士故意裝作很嚴厲的樣子。

「護士姐姐我錯了。」白錦錦上去就道歉。

孟恩羨這時才意識到,他們兩個闖禍了,也連忙學著白錦錦的樣子:「護士姐姐我們錯了。」

「這都是第幾次了?每次都這麼主動地認錯,可每次都犯。我跟你們說,從今天開始我每天來病房檢查三次,不準偷偷溜出去玩。尤其是大冬天,外面那麼冷,再感冒了怎麼辦?」護士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一邊讓他們躺回床上,一邊教育著他們。

不過這件事情,真的讓白錦錦老實了幾天。

三天後,那位叔叔果真找到了白錦錦,送來了那張照片,還特別細心地洗出來了兩張。

白錦錦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送給相機叔叔,只能千恩萬謝。

白錦錦把一張照片給了孟恩羨,另一張自己愛不釋手,就壓在自己的枕頭下面,哪天興緻來了就從枕頭下面拿出來,認真地看一大會兒再放回去。

5

突然有一天,孟恩羨從夢中驚醒的時候,發現旁邊的床鋪上居然沒有人。

他喊了幾聲白錦錦的名字,沒有人回應,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依舊沒聽到有人進來。

孟恩羨有些慌亂地去按床邊的鈴,護士連忙衝進來。

「護士姐姐,白錦錦呢?」

護士聽到他只是詢問白錦錦去了呢,鬆了一口氣:「她在做手術,馬上就能出來了。」

「做手術?她怎麼啦?什麼時候做的手術,我怎麼沒聽到?」孟恩羨緊張得一連串的詢問。

「昨天半夜的事兒,晚上不是我值班,我也不太清楚,你可能是因為睡得太死了,所以沒聽到。」護士道。

孟恩羨點了點頭,心裡依舊是十分擔心。

一直到了中午,走廊里才一陣嘈雜聲,白錦錦被推了進來。

「白錦錦?」孟恩羨連忙從床上跳下來,雙眼毫無目的地來回掃著。

「噓,小朋友,她還在睡覺,需要安靜。」醫生立馬小聲地提醒。

孟恩羨連連點頭,又坐回了床上,不敢說話。

幾位醫生又嘰里咕嚕地小聲說了些聽不懂的話,這才離開。

病房內陷入安靜,孟恩羨清楚地聽到白錦錦的呼吸聲,雖然平穩但很虛弱。如果不是室內安靜,如果不是他耳力極佳,即便離得這麼近,他也會聽不到。

孟恩羨躡手躡腳地從床上下來,搬了個小凳子坐到她床邊。

小身子坐到凳子上挺得筆直,就那麼等著白錦錦睡醒。

不知道過了多久,孟恩羨聽到床榻上的人輕輕地動了一下,呼吸有所變化。他猛地瞪大眼睛,驚喜又小聲地道:「白錦錦……」

白錦錦懶懶地嗯了一聲,聲音特別小。

「你總算醒了,你睡了特別長時間。」孟恩羨道。

白錦錦又輕輕地嗯了一聲,好像這回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躺在病床上。眼神從迷茫變得有焦距:「孟恩羨,你一直在這裡坐著嗎?」

孟恩羨點頭:「你呼吸聲特別弱,我很害怕你一直不醒。」

白錦錦嘴唇蒼白,臉色更白,她輕輕地笑了一下,想伸手去碰孟恩羨的臉。

已經好多年沒有人對她這麼好了,自從媽媽離開,自從爸爸又給她找了個媽媽,生了個弟弟後,已經好久沒有人對她這麼好了。

「你怎麼哭了?」孟恩羨聽到她抽泣的聲音,慌亂無措地伸手去摸她的臉。

白錦錦看到他慌亂的動作,眼淚更加止不住了。

「你怎麼了?是不是手術很疼?」孟恩羨問。

白錦錦一直小聲地抽泣著:「嗯。」

孟恩羨摸到了她的臉,用衣袖給她擦著眼淚。白錦錦哭了一陣,歇了一會兒之後,就像是從來沒哭過一樣,又恢復了原來笑嘻嘻的模樣。

孟恩羨被她弄得更加無措了。

白錦錦笑著道:「剛剛太疼了,現在已經不疼了。」

孟恩羨這才鬆了口氣:「我睡覺挺淺的,可還是沒有聽到你什麼時候去的手術室。」

白錦錦笑得輕鬆:「因為我是出去上廁所的時候,突然覺得不舒服,這才被推去了手術室,根本就不是從病房裡推出去的,所以你才沒有聽到。」

「哦,那你現在餓嗎?」孟恩羨問。

「有點餓,也有點渴。」白錦錦道。

孟恩羨從凳子上站起來:「我中午給你留了飯,我去拿,你在這裡躺著,我再去給你接點水。」

「你小心點。」白錦錦道。

孟恩羨點頭,他摸了摸病房內的暖瓶,裡面沒有水了,於是他提著暖瓶去暖水房接水,熱水房在走廊的盡頭。

他對醫院的路比對家裡的路還熟悉,他摸著牆壁,一路按照記憶,順著走廊來到熱水房。

熱水房裡有不少人,需要排隊,他就安靜地站在最後面。

他聽到旁邊有大媽在聊天。

「就昨天晚上,走廊里,一個小女孩兒鼻子直流血,怎麼止都止不住,直接倒在了地上,值班護士趕過來,這才把她抱進了手術室。」

「我看見了,那小女孩兒是真堅強,不哭不鬧的,特別安靜。」

「是啊,我都住院這麼多天了,也沒見她爸媽來過。」

孟恩羨認真地聽著,直覺告訴他,她們說的是白錦錦。就在他認真聽著的時候,前面的人道:「小弟弟,我來幫你接吧。」

「謝謝姐姐。」孟恩羨道。

孟恩羨打完水,又扶著牆壁走回了病房。怪不得他昨天沒有聽到一點動靜,原來她是在走廊上出的事。

孟恩羨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心想:的確,都一起住了半個月了,她爸媽一次都沒來過。

白錦錦笑嘻嘻地喝完了水,將杯子放回桌子上,又開始狼吞虎咽地吃東西。

白錦錦因為身子虛弱,吃完東西又接著睡著了。

孟恩羨對白錦錦更加好奇了,白錦錦睡覺,他就躺在自己的床上,側對著白錦錦,不知道想什麼,慢慢地自己也睡著了。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間,護士來送餐,他們這才幽幽轉醒。

護士姐姐道:「恩羨,你媽給你來電話了,你去接一下。」

「好。」孟恩羨立馬放下筷子下床,他已經半個多月沒和爸媽聯繫了,不想是不可能的。

孟恩羨興奮地摸索著出去接電話,白錦錦笑著看他走出去,眼神里有些落寞。

護士乾笑了兩聲,有些心疼地道:「錦錦,你爸爸他在忙……」

白錦錦立馬笑著點頭:「嗯,我知道,爸爸他特別忙,在為我掙醫療費。」

護士聽了這話只覺得更加心疼,還有些心虛:「錦錦真乖。」

護士出去了,屋裡只剩下白錦錦一人,她沉默地扒著飯,雖然鼻子酸酸的,但那也許只是因為天有些冷。

過了一會兒,孟恩羨從外面回來,臉上笑盈盈。

白錦錦一直盯著他看,她也希望能接到爸爸的來電,甚至能看到爸爸。

孟恩羨走到床邊,才意識到白錦錦的情況,連忙把嘴邊的笑意收了起來。

白錦錦安靜地躺在病床上,一句話都沒說。

孟恩羨也沒有了想出去玩的心情,他也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受不了白錦錦這樣的安靜沉默,於是小聲地問:「你睡著了嗎?」

白錦錦道:「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但是我睡不著。孟恩羨,你陪我說會兒話可以嗎?」

「可以,你想說什麼?」孟恩羨問。

「你爸爸媽媽為什麼總是出差?他們每次出差你都要住在醫院嗎?要住很長時間嗎?」

「爸爸是在一家跨國公司工作,所以總是出差。媽媽所在的公司也馬上就要和海外合作了,所以最近也總是出去。

他們每次出差我都沒人照顧,所以就會來醫院裡住,我對這裡已經熟悉了,每年都要住上三四回。這次住的時間是最長的,爸爸本來兩個月就能回來,媽媽要三個月,可是爸爸因為工作的原因又拖了半個月。」

「那你今年要在醫院過年嗎?」白錦錦問。

「嗯。」

「那我們兩個一起過年好不好?」

「好啊。」

「今年終於有人陪了。」白錦錦語氣裡帶著高興,可這份高興怎麼都讓孟恩羨開心不起來。

「你以前都是自己過年嗎?」孟恩羨問。

白錦錦笑著道:「嗯,我那些好朋友也要和爸爸媽媽一起過年的。」

「那你呢?」

「我……我自己過年啊,今年有你。」白錦錦笑得有幾分勉強。

「你的爸爸媽媽呢?」孟恩羨小心翼翼地問。

「他們太忙了,我這個病要花很多錢的,他們在忙著給我賺醫藥費。」

「你哭了?你別哭,對不起。」孟恩羨一下子就慌亂了。

「我沒哭,我在笑啊。」白錦錦強忍著哭腔,扯動著嘴角。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爸爸不喜歡我,因為我不是個男孩兒。」白錦錦依舊在笑,「在我七歲的之前,對我最好的是媽媽,可是她去世了。媽媽在走之前對我說,如果以後想哭那就要拚命地笑,這樣就不想哭了,也就不難過了,好像什麼事情都能過去了。」

「錦錦……」

「後來,爸爸又娶了個阿姨。他讓我喊她媽媽,可是我知道她不是我媽媽。阿姨對我不好,她不讓我吃東西,還不準告訴爸爸。沒過多久阿姨懷孕了,生了個弟弟。爸爸很高興,但是他好像更不喜歡我了。」白錦錦將頭埋進被子嗚嗚地哭著。

「我以為只要我聽話,只要我努力地做家務,不惹阿姨生氣,好好照顧弟弟,爸爸就會喜歡我。可是,我卻突然生病了。住進醫院的前幾個月,爸爸經常來看我,我覺得生病真好。可是,從那之後爸爸就再也沒有來過,我知道他不想要我了。」

孟恩羨隔著被子輕輕地抓著白錦錦的胳膊。

「可是,可是我現在還在醫院住著,我還在吃著葯,還在打著針。也就是說,爸爸他還是不會放棄我的,對不對?」白錦錦從被子里探出腦袋,一雙朦朧的淚眼看著孟恩羨,彷彿是在確定什麼。

「是,你爸爸怎麼可能不要你呢?他一定是工作太忙了。治病需要花很多錢的,他一定是在努力為你掙錢。」孟恩羨道。

「嗯。」白錦錦點頭,將臉上的淚狠狠地擦掉,扯著笑:「一定是這樣的。」

6

後來,白錦錦又恢復成了以前沒心沒肺的樣子,整天比誰都開心。

可孟恩羨還是感覺到了變化,比如她好像比以前更加怕冷了,她開始變得沉默了,有時候一沉默就是好幾個小時。

還有,她好像總是時不時地就要進手術室。每次都要很長時間才被推回來,回來之後就特別虛弱。

孟恩羨心底有種不好的感覺,他不敢去詢問,只能默默地照顧著她。

她拉著他出去玩,他就好好地跟在她後面。她沉默不說話,他就陪著她假裝睡覺。她身體虛弱連說話都費勁兒,他就幫她接水拿飯。

這天,白錦錦扯著自己的病號服道:「孟恩羨,我好像又瘦了,病號服又大了一圈。」

「你是不是吃得太少了?」孟恩羨沒有聽出不正常。

白錦錦一臉天真地點頭:「可能是因為我胃口小,不過我這樣就不用擔心減肥。你看隔壁的小胖,他長大了肯定要減肥的。」

孟恩羨笑著聽她說話。

白錦錦望著外面的天寒地凍:「不知道明年春天的景色是怎麼樣的?」

「花開了,柳樹發芽了,燕子也飛回來了。」孟恩羨道:「課文里都是這麼講的。」

白錦錦看著他空洞的眼睛:「孟恩羨,你的眼睛一定要好起來,我希望你能看到明年春天的樣子。」

孟恩羨憑著感覺摸了一下她的腦袋:「會看見的,有朝一日一定能看見。」

白錦錦伸手想去碰她的眼睛,最後還是隔了一段距離慢慢地描摹。這雙眼睛真好看,如果他能看得到,一定非常有神。

7

2007年2月17日除夕。

這天,孟恩羨去找護士商量晚上的時候想在病房吃火鍋。

他的爸爸媽媽認識醫院裡的醫生,所以才會把他安心地放在這裡。而且每次把他放到這裡,都會留上一筆錢。

護士非常為難,孟恩羨又找到熟人醫生,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反正就是求人。

醫生聽到他是為了給白錦錦過年,想讓白錦錦吃到火鍋。原本非常堅決不許的態度,一下子就轉變了。

孟恩羨覺得疑惑。

醫生只是說,好好陪她,讓她過個難忘的年。

孟恩羨當時年齡小不懂這句話的含義,只知道醫生答應了他的請求,他可以和白錦錦在醫院裡吃火鍋了。

現在想來,其實那個時候他就可以預知白錦錦的命運了。

醫院還是人性化,因為白錦錦和孟恩羨都算是特殊病人,所以並沒有把他們和其他病人召集在一起過年。

而是把病房單獨留給了他們兩個,還送來了一台電視機。

白錦錦一邊往鍋里下著蔬菜,一邊期盼著今年的春晚能夠多一點小品節目。

孟恩羨就只負責吃白錦錦夾到他碗里的菜和聽春晚。

「好吃嗎?」孟恩羨問。

「嗯,這是我這些日子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白錦錦的肚子十分小,稍微吃一點兒就能吃飽。而且她真的非常沒有食慾,是面對什麼都沒有食慾,她最近吃得越來越少。

就算今天面對火鍋,還是孟恩羨求來的火鍋,可她依舊吃到食不知味,只是嚼了幾口就再也咽不下去了,但她不想讓孟恩羨失望,就裝作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那你就多吃點,不能再繼續瘦下去了。」孟恩羨道。

「嗯。」白錦錦點頭。

電視機里放著的小品很搞笑,白錦錦不停地發笑,可她稍微笑得厲害了就要咳嗽。

孟恩羨聽著她的咳嗽聲就覺得害怕,她咳得太用力了,像是要把肺臟咳出來一樣。

最後,他們兩個中途迷迷糊糊地小睡了一會兒,才熬到了春節倒計時。

他們兩個一起面對著窗子,數著倒計時,看外面放著煙花。

白錦錦瘦削蒼白的臉,在煙花五光十色的映襯下,顯得更加虛弱無力,甚至有些駭人。

「現在放的煙花有些像紫色,到了半空中又變成了黃色,最後成了白色落了下來。」白錦錦小聲地跟他講著煙花的顏色。

「這個煙花是彩色的,到了空中就消失了,沒有落下來,滿天都是小點點。」

孟恩羨聽著她溫柔虛弱的聲音,腦海中浮現出煙花的畫面。

「真美!」

「是啊,特別美,你一定有機會看到的。」白錦錦道。

孟恩羨點頭。

兩個人終究是小孩子,再也撐不住了,爬到床上就要睡覺。

白錦錦迷迷糊糊地對孟恩羨說:「我的生日是初六,我希望……」

孟恩羨同樣是迷迷糊糊的:「你希望什麼?」

白錦錦已經睡著了,沒有了後半句。

孟恩羨因為太困,也沒在意。

當他醒來的時候,白錦錦已經不在床上了。他還沒來得及詢問白錦錦去了哪兒,他也被推進了手術室。

一切都來得太猝不及防,誰都沒有準備好,可結局就已經被寫好了。

不知是過了一瞬,還是一天一夜,甚至是幾天幾夜,孟恩羨終於從昏睡中醒來。

可他沒有辦法睜開眼睛,因為他感覺到他的眼睛上纏著紗布。他晃動了一下腦袋就聽到媽媽著急激動的聲音:「醫生,醫生,我兒子他醒了。」

他還沒來得及張口喊一句媽媽,就聽到一陣腳步聲,然後是醫生跑進來說一切正常。

緊接著,他感覺到媽媽握住了他的手,非常緊,然後有淚水砸到了他的手背上。

「兒子,你終於醒了,你馬上就能看見了。」

孟恩羨想開口說話,可聲音異常嘶啞:「白錦錦呢?」

「你說什麼兒子?」母親顯然是沒有聽清楚他在說什麼,想去端水讓他喝口水潤嗓子。

「白錦錦?」孟恩羨艱難地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

母親拿杯子的手頓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你說的是和你住同一個病房的那個小女孩?」

孟恩羨點頭。

「她啊,她被她爸爸給接走了,說是今年要回家過年,等過完了年再回來住院。」母親說話時有些心虛,可當年的他年齡太小,聽不出裡面的心虛。還一度為白錦錦高興,她爸爸終於接她回家過年了。

手術後的第三天,孟恩羨終於揭開了紗布。在醫生的指導下,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了自己的手,看到了病床,看到了對面的醫生,看到了照顧自己這麼多年的媽媽,看到了外面的天。

可是一轉頭,並沒有看到坐在那裡笑著等他的白錦錦。

孟恩羨沒來由的鼻子一酸,連忙去枕頭下面找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兒瘦小、虛弱,蒼白但是她的笑卻又那麼明媚。

孟恩羨伸手撫上照片上小女孩的臉,小小的一張臉,還不如大人的一個巴掌大。這雙眼睛真漂亮,亮晶晶的閃著光。

母親像是能明白兒子在想什麼,輕輕地攬住了他的肩膀。

孟恩羨笑著抬頭問:「白錦錦什麼時候回來?她還不知道我的眼睛已經能看到了,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她一定特別開心。」

醫生和母親都沉默了一會兒,皆是面露難色。母親尷尬地笑了一聲打圓場:「恩羨,錦錦她還得一個多月才能回來。她爸爸臨走之前說要讓她在家裡多住一段時間。」

孟恩羨有些失落地低下了腦袋:「那好吧。」

隨後又滿眼期待地問:「我能給她打個電話嗎?我就只是想告訴她我能看見了。」

「這個……錦錦家條件不好,沒有電話。」母親道。

孟恩羨又失落地低頭,看著手裡的照片。

8

一轉眼半個月過去了,原本說要出差忙工作的媽媽,也不去忙工作了,一直在病床前陪著他。

他雖然能看見了,可是他並不高興。他不知道自己一直都想看見這個世界,可當真的能看見的時候,為什麼會不高興?

他經常盯著白錦錦的床鋪發獃,那裡被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床單被罩都是新的,好像從來沒有人住過。

母親打完水回來,看見他又盯著白錦錦發獃,就忍不住囑咐道:「恩羨,不能總是這麼干瞪著眼,你閉眼休息會兒。」

孟恩羨翻了個身,無精打采地道:「媽,白錦錦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母親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怎麼會?她病還沒好,不回來去哪兒?」

「可我怎麼覺得她好像不會回來了。」孟恩羨心裡有股說不出的難過、失落,空蕩蕩的。

今天外面陽光不錯,他背著媽媽偷偷地跑去了公園,感受著暖洋洋的太陽光打在自己的身上。即便是閉著眼睛,也不再是黑暗。

「孟恩羨!」

孟恩羨猛地睜開了眼,四處尋找,他好像聽到了白錦錦在喊他,他看到有個身影離他越來越近。

可當他真切地看清楚時,他才發現走過來的那個人是他媽,不是白錦錦。

9

孟恩羨生病了,發了高燒。吃了退燒藥,打了退燒針,甚至打上了點滴,可這個燒就是不退。

母親坐在床前抓著他的手哭泣,他嘴唇乾裂,慢慢地睜開了眼。

「兒子,我好不容易盼到你的眼睛好了,你可不能因為發燒出事啊。」母親哭得泣不成聲。

孟恩羨虛弱地道:「媽,白錦錦到底去哪兒了?她為什麼還不回來?」

母親哭泣的聲音有些間歇,隨後抱著他號啕大哭:「兒子,她死了,她不會再回來了。」

孟恩羨不相信地輕笑了一下:「媽,你不是說她回家了嗎?」

「她是回家了,她爸爸把她帶走的時候,她就已經被火化了。兒子,你可不能因為她就……」

「媽,不可能。前段時間我們還坐在一起吃火鍋,看春晚,還倒計時,還看煙花,不可能。」

「就是那晚,她睡著了之後就沒再醒了。」

「不可能,不可能……」孟恩羨掙扎著起身,拔了手上的針,就往樓下沖。

母親連忙從後面攔住他的腰:「恩羨,恩羨,她真的死了,她真的死了,你乖乖地聽媽的話,我們先治病好不好?」

「你騙我,不可能,她不可能死。」孟恩羨絕望地吼著。

白錦錦怎麼可能死呢?她這麼努力地活著,微笑地活著,她還想看到今年春天的樣子,她怎麼可能就這麼死了。

孟恩羨不知道怎麼就昏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他又打上了點滴,安靜地躺在病床上,他雙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他還是接受不了,白錦錦已經死了的事實。

母親用棉棒在他乾裂的嘴唇上擦了點水。

「我接到消息趕來的時候,你已經從手術室里被推出來了,她的骨灰已經被她爸爸給帶走了。」

孟恩羨沒有反應,只有順著眼角不停往下淌的淚能證明他在聽。

「你知道為什麼你能看見嗎?因為她把眼角膜捐給了你。」

孟恩羨猛地睜開了眼睛,看著自己的母親。

「我聽醫生說,那個小女孩兒有一次做手術,在進手術室之前對他說,如果她死了,就把眼角膜給你,她想讓你看見。」

孟恩羨彷彿能看見白錦錦正沖著他微笑,她對他說:「孟恩羨,你長得真好看,你的眼睛真漂亮,你一定可以看見的。」

「恩羨,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你要替錦錦看看這個世界。」

他要好好地活下去,他不能有任何事,他要替錦錦看這大千世界。

10

一個月後,他出院了。他手裡拿著兩張一模一樣的照片,其中一張是錦錦留下的。

他走之前,護士告訴他,其實白錦錦早就知道她爸爸已經不想再為她治療了。

因為白血病治療的費用太高了,她爸爸根本承擔不起,而且他想把那些錢留給自己的兒子,而不是有病的白錦錦。

白錦錦每天都很開心,因為她不想讓自己有時間難過,她只要想起這些,她就沒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沒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可是,她還是沒有撐住,她大概已經對那個家失望了吧。

孟恩羨通過護士知道了白錦錦家的居住地址,他一個人背著背包去了白錦錦家,他知道了白錦錦葬在哪。

他將屬於白錦錦的那張照片燒給了白錦錦,他記得那天臨睡之前,白錦錦說,她的生日是每年的初六。他也記得,白錦錦說過,她每年過生日的時候,她媽媽都會給她買玩具衣服。

她把書包里的玩具裙子一件件的拿出來,一件件的燒給白錦錦。

「你一定也喜歡穿裙子吧?到那邊多吃一點,別這麼瘦了,太瘦了穿裙子也不好看的。」

「這是芭比娃娃,女孩子應該都喜歡玩這些。」

從此,孟恩羨每年都會在她生日的時候來看她,把自己為她準備的生日禮物燒給她。

他也給自己改了名字,孟錦羨,他想帶著錦錦的那份希望活下去。(作品名:雪花篇,作者:墨染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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