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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才女美女烈女,追根溯源,看三國女性的悲劇性及羅貫中的女性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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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演義》是男人們的江湖,但即使最純粹的江湖,沒有女人也還是不行的。據統計,在小說中的人物有將近1200人左右,其中的女性只佔80個左右,在這寥寥無幾的女性當中,大多數女性只是個過客,連姓和名都沒有。女性在三國小說里的悲劇命運是基於作者對女性的偏見還是時代的局限?

有學者將三國中的女性作了一個分類,即才女、美女和烈女。我們從中各選一位代表,看看她們在書中的人生軌跡,以此來解讀作者的女性觀,以及時代下女性的地位及悲劇性。才女有蔡琰,即蔡文姬,美女有貂蟬,烈女有孫尚香,這三位在小說中都是有名有姓有交代的人物,從她們身上最能體現作者的女性觀,以及女性在小說中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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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女、美女和烈女在三國中的故事

首先說才女蔡琰蔡文姬,歷史上確有其人。她出自真正的書香世家,東漢文學家和書法家蔡邕是她老爸。她天資聰明,也或者耳濡目染,自幼通音律,善辭賦,博聞強識,過目成誦,還寫一手錦繡文章。但是她的命運頗為坎坷,一生經歷了三次婚姻。第一次嫁得門當戶對,但婚後不到一年,其夫便去世了。第二嫁是迫嫁,亂世飄萍。公元195年,匈奴侵襲中原,蔡文姬不幸被擄走,嫁給了匈奴的左賢王。在匈奴呆了十二年之久,潛心創作了《胡笳十八拍》。三國中的蔡文姬已是第三嫁了,她這一嫁與曹操扯上了關係。

作為中原人,身處匈奴很思念家鄉。她的《胡笳十八拍》流入中原後,曹操花重金將其贖回,許給了一個叫董紀的人。蔡文姬出場是在第七十一回,當時曹操在行軍途中到了蔡邕庄,想到了蔡文姬,曹操與蔡文姬的父親蔡邕是舊友,遂去看看她。

曹操在蔡文姬家裡看到一個掛著碑文的圖軸,上面寫有八個字「黃絹幼婦外孫齏臼」,曹操問蔡文姬是什麼意思,蔡文姬說這是她父親留下來的東西,她也不清楚。曹操便問身邊的人誰知,結果楊修說他知道。曹操叫他先別說出答案,容他想想。辭了蔡文姬,曹操上馬走了三里,幡然醒悟,便讓楊修說說看。修曰:「此隱語耳。『黃絹』乃顏色之絲也:色傍加絲,是『絕』字。『幼婦』者,少女也:女傍少字,是『妙』字。外孫乃女之子也:女傍子字,是『好』字。『齏臼』乃受五辛之器也:受傍辛字,是『辤』字。總而言之,是『絕妙好辤』四字。」,於是,眾人皆嘆楊修才思之敏。

了解了關於蔡文姬參與的這一情節,我們發現蔡文姬作為古代四大才女之一,其才華毫無顯現,她的出場並不是為了突現她的才華,而是為了陪襯楊修。

94版 貂蟬

再看美女貂蟬的故事,關於貂蟬,正史上沒有記載,在《三國志·魏書·呂布傳》中,只提及了呂布與董卓的侍婢私通,這侍婢是否就是貂蟬,沒有說明。但記載中,呂布與董卓確有矛盾,布與卓侍婢私通,確實有怕私情敗露而心不安。恰好王允與孫瑞密謀要殺董卓,讓呂布作內應,最終董卓死成了呂布的刀下鬼。這是正史的記載,可以說完全沒有貂蟬什麼事兒。但關於貂蟬其人,證諸稗史,傳聞鑿鑿,從理論上講,現實版貂蟬存在的可能性比較大。

董卓與呂布的矛盾,再加上布與侍婢的私通,這樣一個史料便給了小說家們的想像空間,虛構出一場美人心計的戲碼。在小說中,貂蟬是美女的代言人,專門用來離間董卓和呂布而出現。作者把貂蟬放在幾個男人中間,而貂蟬還能獨善其身,這足以證明貂蟬是個心機女。如果沒有一點心機,恐怕沒有辦法在男人中間周旋。再加上她閉月羞花的容顏,還有她出色的能歌善舞的才藝,這樣一個完美的「女特工」極具個人魅力。

她之所以捲入男人們的恩怨,其初衷是為了報恩,報答王允的養育之恩。王允在獻出貂蟬前,便和她講了自己連環計。貂蟬在王允面前誇下海口「妾若不報大義,死於萬刃之下!」,好一個心機美人。在小說中,她的確憑藉其自己的一己之力加速了歷史進程,成功離間了董卓與呂布,借呂布之手除掉了董卓,結束了董卓專權的黑暗時期。她的確在王允眼中是個有情有義、除暴安良的才女和忠女。

但是回到問題的本質,她也只不過是王司徒為了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將其視作手中的一枚棋子,做了一個政治工具或者說是道具。在這個立場上來評價貂蟬,不免有一絲悲涼之感。

94版 劇照

第三說說孫尚香,如果說蔡文姬是三國的頭號才女,那麼孫尚香就是三國的頭號打女。她出身高貴,是東吳孫權同父異母的妹妹,從當時東吳政權半獨立的狀態下看,她算是個有實無名的東吳公主。這樣一個地位尊貴的女性,卻酷愛舞槍弄棒,史稱「才捷剛猛」,可以想見她是一個女漢子型的女性。有關孫尚香的權威史料,不是出自《三國志·吳書》,而是出現在《三國志·蜀書·法正傳》里,還有一部分散落在《蜀書·趙雲傳》中。

作者對孫尚香這個人物的描寫,基本符合史實沒有太多的虛構,可能因為孫尚香本身就足夠驚艷了。在小說中,孫權一直把自己的妹妹當成政治籌碼來看待,想要在合適的時機,把她賣個好價錢。為了拉攏實力日益見強的劉備,孫尚香終於排上了用場。她的地位決定了她的婚姻必然帶有某種政治目的,也註定了她的婚姻將以悲劇收場。

孫尚香與劉備在一起,猶如同床異夢,劉備把她當作孫權的妹妹要重於夫妻關係,孫權把她當作政治籌碼要重於兄妹關係。在這樣的矛盾之下,孫尚香即使真愛劉備,也不會得到劉備的真心,婚姻幸福更是無從談起。劉備信不過孫尚香,像防賊一樣防著她,這對孫尚香來說是一種感情折磨。再加上孫尚香有「剛猛」之性,她在劉備那裡也得不到什麼好處。最終孫權將孫尚香接回東吳,這倒不是因為他憐惜妹妹,而是孫權發現其妹已無利用價值,留在荊州已毫無意義,不如接回,別尋買家。回到江東的孫尚香,後來聽到劉備之死,跳江自盡,成就了她的烈女之名。

孫尚香在小說中人生軌跡相對比較完整,從她的身上,我們看到了一些「美人計」的影子,也不缺忠義之舉,還有她的剛烈之性。但這些加起來又形成了矛盾,對她的評價,到底是褒還是該貶?無所適從。

虛構照進現實

《三國演義》的成書比較特殊,有三分虛構七分史實,兼具正史與野史之風範。陳壽的《三國志》及斐松之注的記載,由戲曲、平話等各種民間藝術形式表現的長期流傳於民間的三國故事傳說,構成了《三國演義》這部長篇小說的基礎。小說所涉及的女性處於漢晉之間,而小說成書的時期則是元末明初,這樣就存在一個問題,漢晉時期的女性與元末明初時期的女性地位到底是如何的?作者書中所折射的女性觀是源於漢晉時代還是忠於元末明初?亦或者兼而有之?

漢晉時期女性的地位中國傳統的女性觀重點體現在兩個方面,即三從四德和貞節觀念。婚姻制度就是最好體現女性地位的標識之一,漢代是封建婚姻制度確立的時期,禮教處於逐漸下移和滲透的階段,婚姻制度和習俗遠沒有後代嚴密。

漢代流傳了許多男女愛情的佳話與典故,比如「鳳求凰」,寡婦卓文君與才子司馬相如私奔的故事 ,再比如「舉案齊眉」,東漢富二代孟光嫁屌絲梁鴻。女性可以改嫁或再嫁,董仲舒也認為,丈夫死去又無兒子,改嫁也合情合理,皇室之中的一些妃嬪乃至皇后也有不少曾是他人之妻。如平陽公主棄曹壽後,主動嫁於衛青。再比如上述提到的蔡文姬。女性在漢代可以參與公共事務,可以封候,自立門戶,甚至可以參政。比如在兩漢史書里女性封候屢見不鮮,蕭何夫人被封酇候,樊噲妻呂須被封臨光候,東漢光武帝子劉疆的三個女兒被封為「小國候」。當時對於婦性的才華並不存豐後世所倡導的「女子無才便是德」。由此簡述可見,漢代的女性並沒有被貞節觀念束縛,還有部分自主婚姻自由的權利,同時也參與一定的社會活動。

魏晉時期的女性

魏晉時期時代格局相對複雜,儒家思想在這個時代受到了一定的衝擊,這也導致了這段時期女性觀呈現出一個既寬鬆又嚴格相互交織的矛盾局面。

長期的社會動蕩導致宗法結構有所鬆動,客觀上減少了對女性的壓迫和束縛。漢族與少數民族的大融合,使女性在生產領域佔主導地位。門閥士族的崛起,導致了門閥婚姻多為利益驅使,為了維持血統和特權,士族們的婚姻極看重門第上的對等,因此女性與丈夫的地位旗鼓相當。同時政治經濟和軍事都 可以成為聯姻的理由,也導致女性對婚姻自主選擇權,大多數情況下遵從家族利益,包括改嫁與再嫁,貞節觀念趨於淡薄。

魏晉時期由於儒學獨尊的局面被打破,思想解放的風潮來襲,儒道互補,造就了士大夫的「魏晉風度」,這種風氣也不可避免的影響到女性。在《世說新語》中,有專辟《賢媛》一章,用來記錄女性的言行,《賢媛》以賢為名,入選女子皆以具備與男子相提並提並論的才華和膽識入選 ,並不是儒學推崇的「賢」女。由此可見,魏晉時期女性地位的矛盾之所在。

元末明初時期女性的地位隋唐時期是公認的中國女性的「黃金時代」,唐代禮法鬆弛,對女性約束相對較少,造成這一現象主要源於隋唐寬鬆自由的政治制度和社會風氣。到了宋代,儒學復興魏晉以來的多元化局面再次收縮為儒學獨尊的局面。宋明理學視三綱為神聖不可侵犯之天理,「存天理,滅人慾」和「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宋明理學無視女性要求,對女性進行束縛,使女性身心飽受摧殘。正人倫,止人慾,將女性貞節觀置於更加嚴苛的境地。到了元代,理學從士大夫階層逐漸向民間普及,三綱五常的道德規範使女性在家庭中失去了獨立人格和人身自由。代夫行孝,殉夫地下,夫死不嫁等被賦予「夫婦之義」,而守節殉夫的「義舉」更是受到統治階級的表彰和追捧。這也導致了明清時期對貞節觀的片面強調,對女性生存價值和個性才華的壓制,導致女性獨立人格和人身自由的進一步喪失。貞節從一種意願轉變為一種道德,一種是非。

作者的女性觀從小說中作者對三類女性才女、美女和烈女的描寫,以及綜上所述兩個時代下的女性觀,可以概括出作者的女性觀,即有否定亦有肯定,如果用幾個詞來概括,可以總結為政治工具,深明大義,可歌可泣。從中不難發現,作者在女性觀上所呈現出的矛盾性。而這個矛盾的根本性與女性觀在歷史時代下的發展不無關係,從這個角度上看,作者羅貫中對於女性在三國小說中的所呈現的情節,相對來說,是一個比較客觀的評價。

有人把《三國演義》里女性的世界稱為悲慘世界,這樣的說法有失公允,與《水滸傳》里的女性相比,作者對三國里的女性至少留有一種尊重,一份體面,和一種道德上的人格之美。他肯定了女性在歷史發展中的所佔的一席之地,肯定了女性品格中美好的一面,以及女性在社會活動中所表現出的的智慧。但是鑒於時代下儒學主流文化的影響,當女性利益與男性利益發生衝突時,最終還是無法逃脫男權思想的束縛。

時代局限下女性的悲劇性

作者矛盾的女性觀折射到小說中,註定了小說中的女性無法擺脫悲劇性的命運。蔡文姬的才華毫無顯現,在男性面前黯然失色。貂蟬的智勇無畏被利用,她與呂布之間到底有沒有愛情,恐怕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孫尚香嫁與劉備,也不是沒有幸福過,只不過這幸福摻雜了太多的政治氣味兒,最終將婚姻埋葬。

至此,不難看出,小說中女性的自我意識被時代抑制,男權社會下的女性總是處在邊緣化的地位,成為男性實現自我價值的一種工具。又鑒於《三國演義》這個主題本身所表達的思想本質上傾向於男性的陽剛之氣,女性的陰柔之美更是無從談起,貂蟬作為一個智勇雙全的女性,成就了王允許之後,連個的最終結局都沒有安排。這種被無視被拋棄的結局,本身也構成女性人物命運的悲劇。

總之,在三國小說里,作者矛盾的女性觀,和小說本身的主題定位,造成了小說中女性的附屬地位,以及她們無法擺脫的命運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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