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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鬧翻天的獨立電影,為何只有5.9分

看死君:疫情尚未退散,影院遲遲不開;在這連商業電影都無處容身的當下,原本便夾縫求生的獨立電影更無立足之地。

繼蔣能傑導演在網上自發安利《礦民、馬夫、塵肺病》的資源後,蟬鳴知了導演緊隨其後,祭出了他的長片處女作《擦一擦你那滿腹經綸的道貌岸然》。此後又不斷有獨立導演放出自己的電影,如同一場勇敢的接力。

然而,每一部電影都有屬於自己的命運。相比紀錄電影《礦民、馬夫、塵肺病》的高評分,蟬鳴知了的《擦一擦你那滿腹經綸的道貌岸然》則遭遇了口碑兩極分化。

但正如導演自己所言,「因為我得讓我的電影活著,這樣我才能活著,不管你看得起、看不起我,我都是一名導演,有金棕櫚包袱拍正經電影的導演。」或許在拍這部電影之前,他早已做好了被diss的準備。

我們今天推送的這篇文章,從「隱含作者與真實作者」的角度客觀分析了《擦一擦你那滿腹經綸的道貌岸然》。

隱含作者與真實作者的懸殊較量

淺談作者電影語境下個人意志的存在方式及真實的反身性

作 者 | 劉 弢

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影片《擦一擦你那滿腹經綸的道貌岸然》是源自真實事件改編的作者電影,以偽紀錄或故事片嵌套還原的形式重現親自扮演主人公的導演蟬鳴知了給自己第一部長片尋找投資的經歷。

電影從籌備、開拍再到後期製作,創作者的身份幾次在電影文本里重疊、互換,由此而讓我想到了一個源自文學批評理論的名詞——「隱含作者」。

芝加哥大學教授、文學評論家韋恩·布思在1961年出版的《小說修辭學》中引入了「隱含作者」的概念,其類似中介存在於真實作者和文本之間。

申丹在《再論隱含作者》中寫道:「不難看出,布思眼中的『隱含作者』既是作品中隱含的作者形象,又是作品的生產者。隱含作者『有意或無意地選擇我們會讀到的東西』,而作品是隱含作者「選擇、評價的產物」。該文章的理論模式表格有具體的例子可以更直觀的呈現什麼是「隱含作者」。

在《呼嘯山莊》中,隱含作者為埃利斯·貝爾,文本敘述者是耐莉·迪安,受話者為洛克伍德,真實的小說作者是埃米莉·勃朗特。《簡愛》中隱含作者為柯勒·貝爾,敘述者為簡·愛,文中的受話者則是讀者,真實的小說作者為夏洛特·勃朗特。

如果把這個分析模式放在這部電影里,可以得到一個非常有趣且少見的關係網。《擦》的主人公是晨風,導演是蟬鳴知了(本名陳峰),飾演晨風一角的演員為蟬鳴知了,導演按其自身經歷撰寫劇本,後期剪輯同樣是導演本人,這就讓電影的創作脈絡乍一看像是一個複雜的多時空交織的虛實網路。

如果擇開來看,以虛和實作為分界,現實中發生過的找投資事件是電影故事的創作起因。電影在一開頭就給出了更為具體的原因——晨風以敘述者的角度做旁白,向觀眾解釋了為什麼想要拍「這部」電影。

五年前一個傍晚,他在自家的窗戶邊看到兩個醉酒的女生,被眼前「美的畫面」所吸引,於是開始著手構思。出現在電影開頭的總結似的片段會讓觀眾意識到晨風已經處在「現在」,試圖給觀眾講述的是他的過去。

之後電影以分隔清晰的多個段落按照順序的時間線串起整個故事。段落主題大致分為晨風找投資、談崩投資;晨風總結失敗、陳述自己對電影的看法;晨風做和《鄉愁》元素有關的夢;晨風超現實地展望未來的自己。

細緻拉片過後,我把電影分成十七段,六段是投資相關,七段是夢境,兩段是和攝影工作室的朋友聊天,一段是回家尋求幫助,一段是結尾。

片中晨風總共拉了六次投資,在我願意相信這些內容是取材於真實事件的基礎上,儘管背景和真實經歷吻合,我認為很多段落中人物的對白經過了統一地戲劇化加工,是架空在真實經歷之上、編劇為了實現話語集權突出矛盾而特意設置的。

例如在第一次尋求投資時,高級員工Polo衫男(後面可得知是秦總)提點晨風要有「小姑娘」才能討老闆歡心,進而搭線投資事宜。之後晨風見到曾是演員的魏導,魏導帶他參觀了自己管理的演員培訓公司,並告訴他攝影棚他可以隨便用。

攝影棚里一群年輕女孩像白菜一樣擺成一排,另有兩個女生在靠牆排練粗陋的戲碼,其中能被看清臉的女生努力表現著臉譜式電視劇演技。

有意思的是,整個場景魏導和晨風都沒有出現在畫面里,讓看似隱晦重提「姑娘」的橋段變為演員培訓的生態現狀和觀眾的直接對話。這樣的處理方式在之後出現了很多次。

回家的晨風用電腦觀看《情非得已之生存之道》里豆子和投資商喝酒的片段,被一群陪酒女圍繞的豆子不堪重負。這樣對照現實、明貶暗諷的設置在電影中反覆出現。

之後晨風聯繫演員經紀,找到了幾個合適的女生。在和土老闆們見面前晨風特意提醒長相最好的女生不要加老闆微信。

把女生帶過去前,再次出現的Polo秦總俯在晨風耳邊悄悄地說些了什麼,並給了他一疊錢,場面突然變得像皮條客在和客人結款,而拉皮條這個詞也在之後重複出現,在晨風口中變成其辯論電影的論據。

這些場景真實到彷彿讓人置身其中,就算沒有過影視從業經歷的人也能從中感受到中國社會的人情冷暖,普通人努力又笨拙的求生姿態讓他們的希望順著拋物線降落在中空地帶。

晨風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拍電影的夢想,想過會很艱辛,卻沒想到社會人的苦如此難咽。但是在別的投資的片段里,卻又出現了一些失真的段落。

在第二次投資談判中,耿總勸晨風按照《擦》demo的形式轉行做網紅,遭到晨風的強烈反駁。此時的耿總,像是一個功能性人物,存在的目的只是為了給晨風機會好讓他解釋他認為的電影是什麼。耿總不會打斷不會認同,也不會參與真正關於電影的討論。

這整個對話一邊是自說自話,一邊是閉耳不聽,從而用愚蠢引發下一段長篇大論。在晨風那一大段不疾不徐的解釋和自白之後,耿總終於試圖找尋兩人關於電影的共同話題,拋出《霸王別姬》這根橄欖枝,如果晨風順著爬上去,也許夢想的電影已經拍成,就不會有現在這部電影了。

晨風指出《霸王別姬》不是最好的大陸電影,並認為如果要合作,作為投資方的耿總需要完全明白他的電影是什麼,否則他們任意一方都有可能淪為阿諛奉承的小丑。

隨後兩人到室外抽煙,耿總以電影預算太低的理由拒絕了晨風,晨風沒有多說話,反而和氣地謝過他。也許這一切是真實發生過的,但處處顯露著不可思議和肉眼可見的虛假。

耿老闆是追求熱錢的愚蠢金主的典型形象,且還是溫順的愚蠢。一個唯利是圖的人,聽別人夸夸其談自己絲毫不感興趣的藝術,不可能做到保持友善聽完整段話。

縱觀《擦》全片,導演在拍攝兩人對話時始終沒有給側機位的雙人鏡頭,永遠是單人正反打,當晨風開啟話匣子大段大段的敘說,實際是在給觀眾灌輸,並沒有起到和角色溝通的作用。

然而晨風付出的所有努力不就是為了進行一次有效的溝通,達到自己的目的嗎?由此不難看出有時晨風像是一座故意隔絕自己的孤島。

影片中導演(同時也是現實中的導演)的困難來自於無法開拍自己夢想中的電影,但比起理想失意,更讓他痛苦的是無處覓知音的孤獨和放逐感。時間長了好像已經習慣一個人在電影里遊盪,成為電影之子從此就是離電影最近的人,有了電影不離不棄的陪伴,從此不會再孤身一人。

但是蟬鳴知了沒有和自己掙扎的內心自洽,他渴望找到「不可能」的那個人,即使他已經知曉結局。我一度對充滿希望色彩的片尾有些迷惑,因為我在片中沒找到晨風重拾信心的線索。

難道是因為最後做的夢,提燈尋物的自己看到獎盃和電影劇本,從夢中意象的潛台詞和信仰大師的文字元號得到提示,讓他坦然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系統整理完導演給出的脈絡,我發現晨風不曾失去過信心,對電影圈大環境的一分厭惡必然伴隨著一分熱愛,愛與恨彼此交雜在一起,已經無法被解釋清楚。

真實作者蟬鳴知了為了不讓個人意志受到傷害,在電影文本里構建了一個不立體卻單方面豐滿的隱含作者晨風,他內心對電影了解萬分,為了理想不願折腰不會放棄,以敵對的身份和批判的角度抨擊這個只認錢不識人的壞時代。

單一的態度導致出現了無法避免的過剩的自我意識,我很難不認為晨風是一個極度自戀的人,閉環不只出現在創作中,還出現在思維模式里。封閉能夠消除複雜情況,提純電影的風格和主題,從而為電影定下主調,最後晨風生產了屬於他自己的電影產物《擦》。

在過去和現在,晨風重新經歷了蟬鳴知了所遭遇的挫折,並把這些經歷個人化,電影的旁白和畫面上出現的文字寫作來自兩個人,有時真實作者會用總結陳詞般的短句在為章節畫下句點的同時隔空安慰隱含作者,現在的眼光和以前的影子交匯,像是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

導演蟬鳴知了把自己的個人意志讓位在影片結構、構圖和剪輯里,他藏起迷茫和猶豫,觀眾只能在影片樂觀的氣質上窺探出某些端倪,因為樂觀的人往往會在認清苦難後繼續前行。

金融市場中索羅斯發展完善了反身性理論。反身性的意思是投資者會根據掌握的資訊和對市場的了解,來預期市場走勢並據此行動,而其行動事實上也反過來影響、改變了市場原來可能出現的走勢,最終令市場產生「偏見」,失去理性和有效。

如果一個電影作者想要讓觀眾百分之百的了解自己的想法,不能一味去填充、給予觀眾實在的「真」,很多時候創作者追求自以為的真的執念其實是自己粉飾現實的過程。要嘗試編造遠離平凡現實的假面,用困惑去消解誤會。

觀眾也在思考,給觀眾空間和時間與你一同在精心構築的影像里探索,就算不能互相理解,也能保持一致的體驗。創造相同的經歷是極為困難的事情,需要電影有高完成度和精準度。

最後我想說《擦》有一些很有記憶點的扎眼的符號。多是在黑夜的室外空鏡轉場和室內螺旋的樓梯空鏡讓我從建築風格上感知上海的新潮和老派。麵館永遠在播放電影產業新聞,雖然主角不在意這些新聞,但創作者在提醒觀眾放眼大環境變化。

前後工整對仗的攝影工作室的聊天段落設置的非常合適,在片頭出現時像為即將遠行的馬車裝上貨物,結尾則像到站後把貨從馬車上卸下來,因此我覺得電影的「第二幕」在此結束,刪去回父母家借錢的段落,保留超現實的結尾,會更緊湊。

簡單的少機位設置讓畫面化解了部分段落的冗長感。反覆出現的《鄉愁》背景的夢境像潤滑劑般調節了電影的情緒,並把導演對自我才華的迷信和對權威大師的迷戀推上高潮。

我恰好在前不久看過《鄉愁》,秉燭穿過溫泉的戈爾恰可夫已然和故鄉分離,仍然心甘情願地注視在泥沼中沉淪的國度。塔氏是愛人類的,當一個人愛上人類,所有的故鄉都將變作異鄉,再也無家可歸。我覺得把《鄉愁》作為彰顯個體獨特性的符號,並不合適。

塔可夫斯基《鄉愁》

作為擰巴的人活在世上,會比一般人背負更多,無論隱含作者晨風能夠被觀眾接受,真實作者蟬鳴知了已經為實現自己的電影夢踏出了第一步。任何人都擁有追求夢想的權利,希望有夢的人在逐夢的路上能擁有自由的力量。

作者| 劉弢;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騎屋頂少年;轉載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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