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年過50突然一夜白頭，去醫院檢查後我感覺天塌了

我時常會想起第一次見到老張的場景，那是一個夏天的下午，天空藍的發亮，雖然是盛夏卻不怎麼熱，還有絲絲的涼風……老張就站在操場的陰影里和人聊天，他猛地一轉頭，臉上的表情還沒變，人卻老了，是呀，老張和我都已經結婚三十年了。

我們也早已經是年過半百、多半個身子都埋在土裡的「將死之人」了。我愛開玩笑，便總對他說，再堅持堅持，沒準，咱倆就一起走了呢？這樣也挺好，到了那邊還能有個伴，也就不會孤單了。

年輕的時候，老張總會緊張地瞪著我，然後一把把我拽進他的懷裡，硬生生地說：「你別胡說八道！我們的幸福生活還長著呢！」

這句話雖短，但對於木訥的他來說已經算是非常甜蜜的言語了。每當感到睏倦、倍感生活壓力的時候，時不時就會故伎重演，在他緊張我的話語中找回曾經無憂無慮的大好年華。

有人說，一輩子說起來容易，其實也真的容易。眼睛一睜，眼睛一閉，一輩子就完了。記得看老舍先生的《我這一輩子》的時候，印象最深的便是那一句「歲歲年年，歲歲又年年」，彷彿充滿著期待，卻又多了些無奈的惆悵。

想來也是，人活著一輩子啊，還不就是在這年歲更迭中逐漸變老，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經歷了足夠的苦難，贖清了罪，無牽無掛地離開。

老張是在四十歲那年開始不再回應我的玩笑，反而不斷地為我開起了玩笑。

那一年他們廠子領導班子換屆，按照常理來說輪也該輪到老張，何況老張本來就是他們中學歷最好的人，並且工作經驗豐富，責任心還那麼強，簡直把工作當成了自己生活的全部！

選舉之前，有人跑到我家探口風，老張只是憨笑著說不出個一二三四。出門的時候，老有人問我們背後使勁了沒，不使勁的話可能會有危險。我總覺得那些人可笑，我們老張那是勢在必得，一定會上的。

我們既沒有送禮，也沒有走關係。

也是我們傻，別人指了路，我們不走，到頭來什麼都沒有落下，反而讓老張的情緒一落千丈，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來。

人啊，有時候一旦倒了霉，幹什麼都不順利。快五十了，工作眼見著沒拼頭了，老張的媽又查出來肝癌晚期，沒幾個月人就沒了。這一下，老張徹底泄了氣，一蹶不振。

以前喜歡乾的事全不做了，整天把自己鎖在房子里發獃。一開始我以為他就是心情不好也沒多管，想著過一陣子緩過來了就好了。兩個人風風雨雨走了一輩子，什麼難關一起渡過便不叫難關。

一開始，老張偶爾還會跟我說說話，慢慢地，連話都不說了。我眼見著他的頭髮一夜之間全白了，眼見著他越來越憔悴越來越疲憊，眼見著他開始，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想要的毀滅。

我總以為他「過段時間就好了」，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他三番五次的自殺。

天不遂人願，上天好像在不斷地跟他開玩笑，第一次，我出門買菜，老張把自己鎖在卧室里，掛好了繩子準備上吊，凳子都踢了，撲騰兩下繩子卻斷了，把沒走幾步就發現忘帶錢折返的我嚇得半死，趕緊帶著他去了醫院。

一圈檢查下來，什麼事都沒有。老張也沒有什麼怪異的地方，我以為他就是和我玩玩，就沒在意了。

第二次，他趁著我和女兒去商場買東西，躲在車裡，拿車門夾自己的頭。結果還是沒死成，這一下我覺得不對勁了，叫了幾個親戚，把他拉到了精神病院，大夫一檢查，他竟然得了抑鬱症！

我那時怕極了，大夫說，他的自殺觀念異常強烈，要是不注意的話，很容易就沒命了。也是我大意了，想著抑鬱症沒啥，不就是心情不好嗎，醫生的話我也就沒在意，開了點葯，帶著他回家了。

沒幾天，他又開了天然氣準備死，還好現在的天然氣都有自動報警裝置，濃度稍微一大就自動關閉了，他又沒成功。

這一次我是真的意識到他的病有多重了，我連忙帶著他住進了封閉式的醫院。

在他住院期間，我連忙買了各種有關抑鬱症的書，學習怎麼照顧得了抑鬱症的人。那是我第一次了解到這個病到底有多可怕，也是第一次了解到老張有多苦，有多難。

他出院之後看起來好了些，人也精神多了。我真是高興極了，很久沒和老張一起旅遊了，我連忙帶著他去外地玩。

旅途勞頓，老張偶爾還會悶著頭不說話，但這已經比先前好多了，日子也許就要好起來了。少年夫妻老來伴，有什麼困難不是兩個人一起渡過便順利的呢？

現在，兩個人都五十多了，孫子也有了，日子也還算過得去，一切都在向著更好的方向走。

去年，我生了一場重病，在醫院躺了兩個禮拜，老張忙前忙後地照顧我，患難見真情，我很慶幸一輩子能遇到老張，能在最難的時候攜手同行。

我還沒好利索，老張跳樓了。

這已經是他第五次自殺了，但這一次又沒成功，他從五樓跳下來，被樹枝掛到，摔成骨折，被過路的人救下，送到了醫院。

看起來就像電視劇一樣的情節，卻真真實實地發生在我身上。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女兒從外地趕回來，一邊照顧老張一邊照顧我。

我們一家人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既焦急又束手無策。

上天似乎特別不眷顧我們這個小家，總在和我們開玩笑，我知道生活不易，但如果說經歷了這些我還對生活甘之如飴抱有希望，那真是太不現實了。抑鬱症像是一個恐怖的魔咒籠罩在我的家裡，自己身體本來就不怎麼樣，還要守在千方百計想自殺的老張身邊，我感到越來越累，越來越絕望，也越來越痛苦。

像是在懸崖邊掙扎的命懸一線的瞎子，我們看不到前方，只能蒙著頭，走一步算一步。

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過覺了，昨天晚上，難得睡了一個好覺，我感到滿身的疲憊都一掃而空。手習慣性地伸向床的左邊，老張不在。

一種不好的預感冒了出來。

果不其然，他死在了廚房，這一次，他終於成功了。

看著他面無血色地躺在我面前，不知道為什麼，一旦替他覺得解脫，掙扎了這麼久，他一定累壞了。

老張啊，如果你還能看到這些的話，我只想說，這輩子有你，我不後悔。你累了一輩子，也該好好歇歇了。十幾年了，你也累了……

你終於走了，不用再難過，不用再苦苦掙扎了。

你走了，真好，我再也不用擔心你會走了，真好。（小說名：你走了，真好，作者：藍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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