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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淺談現今《周易》注釋中的錯誤,及應如何註解其成為老少咸宜之作

《周易》被譽為「群經之首、大道之源」,是中華文化的本源;《周易》的註解、注釋由古至今從沒有停止過,註解者依據自己的理解來解析《周易》,逐漸的脫離了《周易》的本義,其衍伸義越來越多,註解本也越來越多;有道家易、儒家易、佛家易,有義理派、象數派,有占卜宗、禨[jī]祥宗、造化宗、老莊宗、儒理宗、史事宗等等,可謂一門十八派,各有各的道,誰也不服誰,誰也不認同誰。

近年國家提出復興中華文化,文化自信等,國學熱興起,國學雖熱,但作為中華文化之源的《周易》卻不熱,時至今日《周易》也僅少部分人能讀的懂或用作研究、更有甚者用以占卜算卦坑蒙拐騙之用。究其原因在於現今註解的基礎是在「心證」的基礎之上,註解人認為《周易》為古人占卜之用,故有些不易注釋處便以種種「變卦、中、正、乘、承」等關係解之,可謂註解者費心費力注釋,讀者也費心費力的理解,卻殊不知已離《周易》之本義越來越遠。

時至今日,大部分人都算是唯物主義、無神論者,不管《周易》卦爻與卦爻之間是否可以通過變爻可相互轉化進行解釋,但有一點不變的是所有的爻辭都有其「」,都源自現實社會的場景、景象、描述(藝術源於生活),故我們註解《周易》時應該註解其「」,使其與傳統文化相聯繫、相結合,藉以弘揚中華文化,使其走入「平常百姓」家,而不是將其視作「天書」不明所以,基於此我提出「禮源於祭祀、《周易》即周禮」的主張,主張詮釋《周易》需摒棄陰陽五行,要以《尚書》、《詩經》為本,只有這樣才能得見《周易》之真諦。

PS:歷史文獻中記載:周公從禁酒到制禮,確立了「形而上之禮」的「禮制」理論,周公假「祭禮」為「人禮」,用以規範人們的社會地位、等級、行為、人際間的社會關係,變原始意識中法自然、法天觀念為人法法則,由形式規定本質,用結果掩蓋原因,尋找到並確定了西周社會階級統治的理論原則,還因之創立了西周「形而上之禮」的禮制政治法律制度,這種制度現今稱之為「禮法」規範。)

我認為現今《周易》的註解主要有以下幾點問題:

一、脫離史實,不符合當時的歷史,用後世的觀點註解

1、以屯卦「乘馬班如」為例;

2、以同人卦「同人於門,無咎。同人於宗,吝。」為例。

3、以師卦「師貞,丈人吉,無咎。」為例。

二、太過「唯心」,不符合現實,與事實相違背;

1、以同人卦「乘其墉,弗克攻,吉。同人,先號啕,而後笑,大師克相遇。」為例;

2、以噬嗑卦「屨校滅趾,無咎。何校滅耳,凶。」為例;

3、以需卦「需於泥;需於血;需於酒食。」為例;

4、以坤卦「西南得朋,東北喪朋」、「利西南,不利東北」、解卦「利西南」為例;

5、以復卦「反覆其道,七日來複」 為例。

三、不知農牧,不知「六畜」習性及其借喻;

1、以姤卦「姤:女壯,勿用取女。包有魚,無咎,不利賓。包無魚,起凶。」為例;

2、以大壯卦「喪羊於易,無悔。」為例;

3、以旅卦「喪牛於易,凶。」為例;

4、以泰卦「包荒,用馮河,不遐遺。」為例;

5、以否卦「其亡其亡,繫於苞桑。」 為例。

四、字義不符合所處時代,用今之字義解古之字義;

1、羞:否卦「包羞」為例;

2、匪:屯卦「匪寇,婚媾」、比卦「比之匪人」為例;

3、童:蒙卦「童蒙」為例;

4、三、十:《周易》中出現的「再三瀆、三人來、三百戶、三驅、三日、三歲、三年」等、「十年、十朋之龜」等為例。

五、不知古字之簡寫、略寫,用簡寫、略寫之字解;

1、原:比卦「原筮,元永貞,無咎。」為例;

2、包:泰卦「包荒」、否卦「包羞」、姤卦「包有魚;以杞包瓜,含章。」為例;

3、言:需卦「有言,終吉」、師卦「利執言」、漸卦「有言,無咎」為例。

六、不知先秦時期「中」字的用法、倒裝句式,等等。

中:泰卦「得尚於中行」、復卦「中行獨復」為例。

有:坤卦「無成有終」、謙卦「謙謙,君子有終」為例。

一、 脫離史實,不符合當時的歷史,用後世的觀點註解

1、 屯卦之「乘馬班如」

乘馬現今解釋為「騎馬」不符合史實,古人直到戰國趙武靈王胡服騎射,才開始騎馬,故解釋為「騎馬」是錯誤的。

乘馬:應解釋為:1、西周時期的「乘馬制度」;2、四匹馬拉的馬車。這兩種解釋都可以,我傾向於第二種解釋。

班如:解釋為「徘徊不前」,也是錯誤的,屬於我認為的「字義不符合所處時代」,「班」不管是從字形還是字義上都沒有「徘徊」之義,從古至今「班」就只有「分瑞玉、分發、等級、排列」之義,現在所說的「班級」中的「班」就是從「排列」之義引申出來的。

班如」:在帛書中寫作「煩如」(煩,通「繁」),義為「絡繹不絕貌;盛多貌」。《後漢書·五行志一》「車班班,入河間者,言上將崩,乘輿班班入河間迎靈帝也。」;班班:絡繹不絕貌,盛多貌;是從「班」的「排列」之義引申出來的。

「乘馬班如」:我認為講的是婚禮,歷史文獻記載:周公制禮作樂是由婚禮入手,把男女從說親到嫁娶成婚,分為七個環節,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敦倫七個環節,並對每個環節都進行了細化,作了具體細緻的規定,這些合稱「婚義七禮」。此後孔子重修禮典,將「婚義」中「敦倫」一節省掉,改為「婚義六禮」;儒家進一步修正為「三書六禮」;後變為我們現今所熟知的婚禮中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乘馬班如」乘馬:1、解釋為「乘馬制度」。「乘(shèng)馬制度」是西周及春秋時期的兵制(春秋時期的千乘之國,指擁有許多兵馬的諸侯國)。西周的兵制採用兵農合一,軍政合一,寓兵於農的形式;「乘馬」制度的基礎是井田制。「乘馬」制度: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丘,十六井也,有戎馬一匹,牛三頭。四丘為甸。甸,六十四井也,有戎馬四匹,兵車一乘,牛十二頭,甲士三人,卒七十二人,干戈具備,是謂乘馬之法(PS:戰時,會有二十五個野人提供運輸任務;總共一百人。)。簡單來講就是:「每乘馬」有車一乘,馬四匹,牛十二頭,人一百。

乘馬,解釋為「乘馬制度」;那「乘馬班如」應解釋為新郎駕著四匹馬拉的馬車在前,後面緊跟著一大堆迎親的人整齊的排列前行。這種景象可類比,封建皇朝時期的婚嫁場景:新郎在前騎馬領頭,後緊跟一四人共抬的花轎,其後又跟一大隊敲鑼打鼓吹嗩吶的迎親隊伍,前去新娘家迎親。

「乘馬班如」乘馬:2、解釋為:四匹馬拉的馬車,我傾向於這種解釋,認為這種解釋最精準。在《詩經》中多次出現「乘馬」,且都解釋為「四匹馬拉的馬車」;例如《詩經·大叔于田》「叔于田,乘乘馬。叔于田,乘乘黃。叔于田,乘乘鴇。」,《詩經·株林》「駕我乘馬,說於株野。乘我乘駒,朝食於株!」。我主張解《周易》以《尚書》、《詩經》為本,故認為解釋為「四匹馬拉的馬車」最精準。

乘馬,解釋為「四匹馬拉的馬車」;那「乘馬班如」應解釋為眾多四匹馬拉的馬車整齊列隊從新郎家出發,前往新娘家迎親。這種景象可類比,現今的婚嫁場景:一整排的豪華小轎車從新郎家出發,前往新娘家迎親。(西周時期的馬車分三種:一匹馬、兩匹馬、四匹馬拉的車;可類比現今的夏利、大眾、賓士。只有四匹馬拉的馬車才能稱為「乘馬」。)

《詩經》關於婚嫁的詩中幾乎都提到「馬」。例《詩經·漢廣》「之子于歸,言秣其馬。之子于歸,言秣其駒。」;《詩經·東山》「之子于歸,皇駁其馬。」;

《詩經·碩人》「四牡有驕,朱幩鑣鑣。」描述的是衛庄公娶齊莊公的女兒庄姜的場景,用毛色相同的四匹馬拉的車來迎親送親,如果說四匹馬拉的車類比為賓士,那毛色相同的四匹馬拉的車可類比為加長的林肯車,可見其場景的豪華盛大。

我們再看一下「乘馬班如」所在的爻辭:

六二:屯如邅如;乘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

屯:難也。邅:轉,改變方向;掉頭返回之義。貞:固、正,此處為「固守周禮」之義;詳見《弄懂《易經》的「貞」字義,才能讀懂《周易》自身的本義和內涵》。字:許配,出嫁。

爻辭講的是:前方艱難,就掉轉方向回來,做好充足準備後在出發;男子帶領一大隊人馬列隊前行去迎親;女子堅持要按周禮所制定的婚禮來進行,男子未按婚禮之規進行,故不出嫁,直到男子按周禮的婚禮準備齊備後才出嫁。(十年:虛數,指時間久,而非真指十年。對於婚期來講即使是拖延一兩周或一兩月,對當事人來講便感覺過了數年之久,類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詩經·氓》「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將子無怒,秋以為期。」)

前面的內容講過,周公把婚禮分為七個環節,並對每個環節都進行了細化,作了具體細緻的規定。爻辭講男方沒有按婚禮規定準備齊全,女方堅守周禮,故直到男方準備齊全後才出嫁。這一此爻辭講述的景象在《詩經》中便有體現,《詩經·氓》「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女子向男子抱怨說,並非是我要一再拖延婚期不肯嫁,而是你沒有「良媒」,沒有找好媒人。)。《詩經》中有這樣的描述《詩經·南山》「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詩經·伐柯》「取妻如何?匪媒不得。」;由此可以看出這一時期的婚禮都是按照周公制定的「婚義七禮」來進行的。

爻辭講的男子帶隊迎親,無成而返,準備充足後才迎親成功是為了解釋說明何為「屯如邅如」。

六四:乘馬班如,求婚媾;往,吉,無不利。

爻辭講的是:男子帶領一大隊人馬列隊前行去迎親,前往,一切順利,吉,沒有什麼不利的。

四爻是諸侯之爻,諸侯是代周天子治疆屏藩,諸侯的職責是在封地內推行西周的禮儀制度,維持周王的統治。此爻既然是諸侯之爻,那諸侯肯定在封地內徹底推廣了西周的禮儀制度,大家都按周禮行事,婚禮也是如此,爻辭便是講:男方、女方皆按「婚義七禮」進行婚嫁事宜,故「往,吉,無不利」。

上六:乘馬班如,泣血漣如。

我認為此爻有進行省略,此爻的全文應該是上六:乘馬班如,泣血漣如,匪寇,婚媾。

爻辭講的是:男子帶領一大隊人馬列隊行進,女子(或女方家人或女子與女方家人)無聲痛苦、淚流不斷,這不是強寇,而是男方迎親後返回男方家繼續進行婚禮的隊伍。

上爻是代指上天、也是事務發展的最終階段;:難也;的最終狀態便是難、困難過去,不在艱難,此後行事通順。爻辭講的便是男子已經接上新娘,回男方家的景象。通看這三爻,講的便是男子娶親、迎親難也,接上新娘後,屯難便已過去,回男方家舉行完剩下的婚禮,男女雙方便成為一家人,此後萬事大吉。(可類比現今的新郎迎親,新郎到新娘家時,女方家人先後關大門、鎖屋門、堵房門等討要紅包的景象,等新郎接上新娘回男方家後,繼續下面的婚禮,便不會再有人設故障阻礙進行婚禮。)

男子接走新娘,女方家人送親,女子與家人拜別、哭泣,我認為這可能是婚禮的一部分,即使不是,出現這種景象也是正常,這是人之常情。即便現今女方嫁女在一些地區或少數民族還有女子出嫁時的哭嫁習俗;即使沒有哭嫁的習俗,女子在離別父母,前往夫家時,也會與父母哭別,以感謝、答謝父母養育之恩等。

《詩經》中也有描寫女方家人送親,哭泣的場景;《詩經·燕燕》「之子于歸,遠送於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之子于歸,遠於將之;瞻望弗及,佇立以泣。」(妹子今日遠嫁,相送郊野路旁;瞻望不見人影,淚流紛如雨降。妹子今日遠嫁,相送不嫌路長;瞻望不見人影,佇立滿面淚淌。)。

乘馬班如」與傳統文化之間的聯繫,可以引申出:1、婚禮;2、先秦時期的乘車工具;3、先秦時期的兵制;4、馬政。

、婚禮:周公制定的「婚義七禮」,儒家的「三書六禮」,俗語講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卦是乾坤兩卦之後的第一卦,有萬事開頭難之意,同時「」卦又以「婚禮」來詮釋,因婚姻是人成年後的頭等大事,也是邁入另一個階段的開始,故「」卦由「婚禮」切入有抓重點、分主次、先易後難,潛移默化之意。史料講說,周公制禮作樂是由婚禮入手,周公制定好「婚義七禮」後,為讓「士」人理解如何執行「七禮」,周公遂與妻子一起演禮,現身說法。

、先秦時期的乘車工具:先秦時期車,可以分為「大車」「小車」兩大類,「大車」系指用牛駕駛的車,車廂大,主要是拉物品用,普通百姓也會坐,有地位、自恃身份的人是不會坐的。「小車」是指由馬駕駛的車,和用牛駕的大車相比車廂較小,一匹馬或兩匹馬或四匹馬拉動著快速行進。同時,馬脖子上的鈴鐺還不住的發出有節奏的響聲,很是氣派。這種車除貴族們乘坐外,還用於戰爭,所以也稱「戎車」( 同人卦:九三,伏戎於莽;戎指的就是戎車)。春秋戰國時期,戰車數量的多少成為一個國家強弱的標誌。

東漢中期以前,牛車都被視為低級別的車輛,對牛車相當輕視。據《史記》記載,西漢剛建立時,因為多年戰爭的原因,馬匹奇缺,皇帝出行都找不到四匹毛色相同的馬拉車,一些官員被迫委屈乘牛車。東漢初年,漢章帝時,有一位太守因為乘牛車出行,被視為是「有損國典」,竟然受到降級處分。

東漢末年起,由於馬匹奇缺,並且與馬車相比牛車車廂較大,這一時期的牛車裡安置了憑几等物,使乘車者能夠較舒服的自由坐卧。坐牛車既有車篷,又對車廂加以圍擋,人坐在裡面,別人看不見,可以自由坐卧。於是一改以前對牛車的輕視,牛車逐漸成為官員、貴族乃至皇帝的代步工具。

「小車」分為:乘車、田車、戎車(也稱:兵車)。田車:是四匹馬拉的田獵用的車;戎車:是四匹馬拉的戰爭用的車;乘車:分為一匹馬拉的車、兩匹馬拉的車、四匹馬拉的車,其中四匹馬拉的乘車稱為「乘馬」,乘馬是先秦時期貴族乘坐的標準馬車。

乘車:也稱安車;古代可以坐乘的小車,此車立乘,此為坐乘,故稱乘車。田車、戎車,人都是站立在車廂里的;而乘車則可以安坐,故名乘車、安車,《左傳·襄公二十四年》「使御廣車而行,己皆乘乘車。」。西漢及之後,官員告老或徵召德高望重的人,往往賜乘安車,這是一種優禮方式;安車多用一馬,禮尊者則用四馬,表示特殊的禮遇。《禮記·曲禮上》「大夫七十而致事……適四方,乘安車。」。

、先秦時期的兵制:西周的兵制採用兵農合一,軍政合一,寓兵於農的形式,為「乘馬」制度,;百姓三季務農、一季講武,閑時為農、戰時為卒,這一時期的戰爭以「車戰」為主,徒卒一般不直接參戰,主要負責壓陣、助威、防守、追擊等事務。

春秋時期:戎族入侵,以步兵(載於戎車上)擊敗車兵;此後各國也開始建立獨立於戰車之外的步兵,即「徒兵」,步兵開始直接參与戰事,《左傳·隱公四年》「諸侯之師敗鄭徒兵,取其禾而還。」(諸侯的軍隊打敗了鄭國的步兵,割取了那裡的穀子便回來。),這是中原諸侯國使用步兵的最早記錄。進一步發展出徒兵與戰車(車兵)相互配合的陣法,此後戰陣、陣法逐漸發展成熟;《左傳·桓公五年》「曼伯為右拒,祭仲足為左拒,原繁、高渠彌以中軍奉公,為魚麗之陳,先偏後伍,伍承彌縫。」,魚麗之陣是先秦戰爭史上,最早在具體戰役中使用陣法的記載。

「乘馬」制度的基礎是井田制,春秋時期隨著農業生產力的提高,井田制遭到破壞,各國也相繼對田制、軍制進行了改革;先是齊國的「相地而衰征」及軍隊建制改革(《管子·乘馬》「一乘者,四馬也。一馬其甲七,其蔽五。四乘,其甲二十有八,其蔽二十。白徒三十人奉車兩,器制也。」;一乘四馬,一馬配備甲士七人,盾手五人。一乘則共有甲士二十八,盾手二十。還配備民夫三十人,負責兵車的後勤。這是軍備的制度。)

此後,晉國「作爰田」、「作州兵」;魯國「初稅畝」、「作丘甲」;鄭國「為田洫」、「作丘賦」;楚國「量入修賦」等土地、軍制改革(相關內容出自《左傳》),擴大兵役和軍賦的來源。允許野人從軍和充當甲士,「國人」從軍的制度逐漸向郡縣徵兵制演變;車兵的地位逐漸下降,步兵的地位逐漸上升。

軍事制度的重大變革是在戰國時期完成的,大規模步兵戰取代儀式化的車戰。而騎兵的運用,則始於趙國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戰國後期秦國運用騎兵和大規模步兵配合作戰,取得「長平之戰」的勝利,加速了秦國統一中國的進程。

、馬政:不管是西周、春秋時期的車戰,還是戰國及其之後朝代的騎兵作戰,馬都是極為重要的作戰工具和軍事裝備,直接關係到戰爭的勝負,因而備受關注(馬者,甲兵之本,國之大用),馬是一個國家實力的象徵。秦國始祖秦非子便是因善於養馬,給周王室養馬有功,得到周孝王的賞識,獲封秦地,成為秦國始封君。由秦朝開始,各朝各代皆視「馬政」為國策。

2、以同人卦「同人於門,無咎。同人於宗,吝。」為例。

同人於宗,吝:現今一般解釋為「只會同同宗之人,會有遺憾、麻煩、艱難」,這種解釋便是典型的用後世觀點曲解爻辭本義。

首先,要區分「於」和「與」的區別:「與」是「和」的意思,「於」是「在」的意思,以此爻辭義為「同人在宗,吝」;

其後,要了解「周禮」:「周禮」的核心為「宗法制」,「宗法制」的根本原則和指導思想為「親親尊尊」。

親親尊尊:是要親近應該親近的人,尊重應該尊重的人,實際是維護等級制。「親親」要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互相愛護團結,;「尊尊」不僅要求在家庭內部執行,貴族之間、貴族與平民之間、君臣之間都要講尊卑關係,講秩序和等級。

親親尊尊落實到最後,其目的就是要求任何人都遵守這種原則所確定的禮制,各安其位,不超越自己的地位等級,百姓做順民,百官做順臣,這樣國家就會長治久安。在這種思想下,選拔官吏要任人唯親,各種官位也都是世襲的。春秋中後期特別是戰國時期,諸侯國間相互侵犯不斷,各國為圖存圖強,紛紛任人唯賢、選賢與能,「親親尊尊」強調的任人唯親被徹底破壞,到秦朝建立後,官員世襲制便被廢除,改以任命制。

按照「周禮」「親親尊尊」,現今解釋為「只會同同宗之人」(同人於宗)不應該「」,而應該是「」,可見現今的解釋是錯誤的。(PS:我在解釋「比卦-六二:比之自內,貞吉。」時詳細的講過這一方面內容,可以翻著這一章節;其中講到過西周厲王時期,周厲王改變了重用同姓宗室的慣例,起用了榮夷公和虢公長父,這一做法遭到了貴族的強烈反對,最終致使「國人暴動」;《詩經》中「大雅·盪、大雅·板、大雅·桑柔」都是控訴周厲王不任用宗親而用外人,給周厲王留下千古罵名,死後謚號為「」。)

故,我在解「同人卦」的文章中將「宗」解釋為「宗周」,「門」解釋為「成周」,「成周」是「宗周」的門戶。宗周(豐鎬)通過成周(洛邑)這個門戶來朝會諸侯、控制東方諸侯,成周(洛邑)是保護宗周(豐鎬)的屏障、成為阻擋叛亂的門戶(PS:相關內容詳見《從「宗周、成周」來看,周公的軍事戰略思想(解同人卦之心得)》、《同人:周公的軍事思想;卦十三:乾上離下,天火同人》)。

「同人於門,無咎。」與諸侯會同在成周(洛邑),無咎;因成周的建立:一是周王在此朝會諸侯,諸侯在此朝覲周王,因洛邑居「天下之中,四方入貢道里均」(《史記·周本紀》);二是接受三監之亂的教訓,建都洛邑,駐紮成周八師,東可以控制東方各諸侯國,西可以保衛宗周,南可威服淮夷,北可扼幽燕。洛邑成為周王朝的東都、東方的重鎮,對鞏固周王朝的統治起了重要作用。

「同人於宗,吝。」與諸侯會同在宗周(豐鎬),吝;由此表示諸侯朝覲周王的東方門戶失手,不得不在宗周(豐鎬)會同諸侯;例如「三監之亂」時期,周成王從宗周發兵平叛;故爻辭講說「同人於宗」得「」(羞愧、遺憾、麻煩、艱難。)

3、以師卦「師貞,丈人吉,無咎。」為例

現今多數註解為老人、老成持重、備受尊重、經驗豐富等等之人吉利,無咎。但這與西周、春秋早期的戰爭觀念和作戰方式不符。丈人,應該解釋為:身材高大、強壯之人,此處為「兵強馬壯」之義

卦辭講的是「師」(作戰),兵強馬壯的話有利、吉,無咎。

西周、春秋早期的戰爭是依照「周禮」中的「軍禮」進行的,戰爭觀是「以仁為本,以義治之;以禮為固,以仁為勝;成列而鼓、爭義不爭利;結日定地,各居一面,嗚鼓而戰,不相詐」(出自司馬法》)。這時期的戰爭為「車戰」,講求「偏戰」(各佔一面相對)的「堂堂之陣、正正之旗」貴族之戰,作戰雙方是硬碰硬、不講戰術、沒有詭計,堂堂正正的作戰(這一時期的戰爭更像是雙方約定時間決鬥,不像戰爭)。

我們現今熟知的「回合」便源自「車戰」。史料記載,每戰車載甲士三名,按左﹑中﹑右排列。戰車上左面的「射」,甲士持弓﹑主射,用弓箭作遠程攻擊,是一車之長﹐稱「車左」,又名「甲首」;中間的「御」,戰車是一車四馬,中間兩匹為服,左右兩邊的稱「驂」,或「騑」,御就是駕駛員,車御要用雙手執著六條轡駕馬御車,《詩?駟驖》有「駟驖孔阜,六轡在手」;右面的「車右」,甲士執戈(或矛),主擊刺,作近戰及防禦,並有為戰車排除障礙之責,稱「車右」,又名「參乘」。

甲士三人都是經過貴族教育和專業訓練的,而「車右」更是選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勇士擔任(卦辭:丈人吉)。「車右」是三個乘員中最孔武有力者,專門負責在兩車錯轂格鬥時用長柄的戈、矛等兵器殺傷對方乘員;而在戰車遇到障礙時,需要跳下車去推車,這也是車右的職責。

左傳·成公二年》「晉解張御郤克,鄭丘緩為右......緩曰:「自始合,苟有險,余必下推車,子豈識之?然子病矣!」」(車右鄭丘緩說:從一開始交戰,如果遇到危險,我必定下車推車);

左傳·成公十六年》「步毅御晉厲公,欒鍼為右。欒、范以其族夾公行,陷於淖。欒書將載晉侯,鍼曰:「書退!國有大任,焉得專之?且侵官,冒也;失官,慢也;離局,奸也。有三不罪焉,可犯也。」乃掀公以出於淖。」(步毅駕御晉厲公的戰車,欒鍼作為車右。晉厲公的戰車陷在泥沼里,欒鍼跳下車,掀起晉厲公的戰車,使其離開泥沼。)。

甲士三人的位置一般是固定的,但有特殊情況,如果是周王、諸侯國君、主將在車上的時候。當此時,主將居中,御者居左,車右位置不變。由於主將在該車上,所以車右更是勇士中的勇士;而御者是在偏左一側駕馬的,更得技術超群。

左傳·宣公二年》「秋九月,晉侯飲趙盾酒,伏甲,將攻之。其右提彌明知之,趨登,曰:「臣侍君宴,過三爵,非禮也。」遂扶以下,公嗾夫獒焉。明搏而殺之。盾曰:「棄人用犬,雖猛何為!」斗且出,提彌明死之。」,文中的「其右」就是指「車右」,《公羊傳·宣公六年》中講到此事件時,言「趙盾之車右祁彌明者,國之力士也,仡然從乎趙盾而入,放乎堂下而立。」,可見「車右」的重要性及其勇武,尤其是國君、主將的「車右」,故卦辭中言「丈人吉」。

《左傳》中介紹戰爭時,幾乎都要說明主將的御者和車右。例《左傳·桓公三年》「三年春,曲沃武公伐翼,次於涇庭。韓萬御戎,梁弘為右。」;《左傳·閔公元年》「晉侯作二軍,公將上軍,大子申生將下軍。趙夙御戎,畢萬為右,以滅耿、滅霍、滅魏。還,為大子城曲沃。賜趙夙耿,賜畢萬魏,以為大夫。」(趙夙駕御晉獻公的戰車,畢萬作為車右。因隨晉獻公消滅耿、霍、魏三國有功,晉獻公於是將耿賜給了趙夙、把魏賜給了畢萬,並任命他們為大夫。);《左傳·成公十六年》「步毅御晉厲公,欒鍼為右。彭名御楚共王,潘黨為右。石首御鄭成公,唐苟為右。」。

戰車作戰:基本戰術原則是輿側接敵、左右旋轉。車戰開始時,戰車駛向對方,兩方開始交戰;先是遠程,車左以弓矢射擊對攻;戰車靠近後,須與敵車接輿近戰,車右用戈矛交戰,雙方只有兩車相錯才能格鬥;然後戰車擦身而過,駛向遠方,再是車左弓箭對射;這個過程稱為「合」,「合」就是交、交戰的意思;車戰中車御的駕車要領規定戰車的前進和後退都要嚴格保持在一條直線上,車身左右旋轉要能達到90°的直角;《莊子·外篇·達生》「東野稷以御見庄公,進退中繩,左右旋中規。」;《呂氏春秋·覽·離俗覽·適威》「東野稷以御見庄公,進退中繩,左右旋中規。」。

戰車駛遠之後,各自必須再兜過頭來,準備第二次對攻。這個戰車掉頭的過程,就是「回」。然後兩車再駛近而「合」。一個「回」,必有一個「合」。戰爭就這樣不停的「回」「合」「回」「合」的繼續下去。直到有一方敗北,在「合」之後,不再「回」,直接駕車而逃。

一般情況下,兩軍列好陣形,擊鼓進軍,遠處以弓矢對射,近而錯車搏鬥,一方敗退,一方追擊,戰鬥即結束。所以《左傳》中所記的大部分車戰,戰前準備時間較長,真正接戰後大多僅一日即分勝負。屈原的《楚辭?九歌?國殤》正是極生動地敘述了一場車戰的全部過程:從遠距離弓矢對射開始,經車錯轂戰鬥,到車毀馬傷,縶馬埋輪死拚,最終英勇為國捐軀。

車戰中非常重要的便是車錯轂近身戰鬥,故車戰時著重強調「車右」的勇武,這也就是卦辭中講的「丈人吉」。

故,西周時期以「車戰」為主,講求「偏戰」、「堂堂之陣、正正之旗」 的貴族之戰,這一時期如果「師」、作戰的話,當然是對兵強馬壯的一方有利、贏面大,故卦辭講說師:貞,丈人吉,無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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