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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淺談現今《周易》注釋中存在的錯誤,及應如何準確註解

一、 脫離史實,不符合當時的歷史,用後世的觀點註解

2、以同人卦「同人於門,無咎。同人於宗,吝。」為例。

同人於宗,吝:現今一般解釋為「只會同同宗之人,會有遺憾、麻煩、艱難」,這種解釋便是典型的用後世觀點曲解爻辭本義。

首先,要區分「於」和「與」的區別:「與」是「和」的意思,「於」是「在」的意思,因此爻辭義為「同人在宗,吝」;

其後,要了解「周禮」:「周禮」的核心為「宗法制」,「宗法制」的根本原則和指導思想為「親親尊尊」。

親親尊尊:是要親近應該親近的人,尊重應該尊重的人,實際是維護等級制。「親親」要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互相愛護團結,;「尊尊」不僅要求在家庭內部執行,貴族之間、貴族與平民之間、君臣之間都要講尊卑關係,講秩序和等級。

親親尊尊落實到最後,其目的就是要求任何人都遵守這種原則所確定的禮制,各安其位,不超越自己的地位等級,百姓做順民,百官做順臣,這樣國家就會長治久安。在這種思想下,選拔官吏要任人唯親,各種官位也都是世襲的。春秋中後期特別是戰國時期,諸侯國間相互侵犯不斷,各國為圖存圖強,紛紛任人唯賢、選賢與能,「親親尊尊」強調的任人唯親被徹底破壞,到秦朝建立後,官員世襲制便被廢除,改以任命制。

按照「周禮」「親親尊尊」,現今解釋為「只會同同宗之人」(同人於宗)不應該「」,而應該是「」,可見現今的解釋是錯誤的。(PS:我在解釋「比卦-六二:比之自內,貞吉。」時詳細的講過這一方面內容,可以翻看這一章節;其中講到過西周厲王時期,周厲王改變了重用同姓宗室的慣例,起用了榮夷公和虢公長父,這一做法遭到了貴族的強烈反對,最終致使「國人暴動」;《詩經》中「大雅·盪、大雅·板、大雅·桑柔」都是控訴周厲王不任用宗親而用外人,給周厲王留下千古罵名,死後謚號為「」。)

故,我在解「同人卦」的文章中將「宗」解釋為「宗周」,「門」解釋為「成周」,「成周」是「宗周」的門戶。宗周(豐鎬)通過成周(洛邑)這個門戶來朝會諸侯、控制東方諸侯,成周(洛邑)是保護宗周(豐鎬)的屏障、成為阻擋叛亂的門戶(PS:相關內容詳見《從「宗周、成周」來看,周公的軍事戰略思想(解同人卦之心得)》、《同人:周公的軍事思想;卦十三:乾上離下,天火同人》)。

「同人於門,無咎。」與諸侯會同在成周(洛邑),無咎;因成周的建立:一是周王在此朝會諸侯,諸侯在此朝覲周王,因洛邑居「天下之中,四方入貢道里均」(《史記·周本紀》);二是接受三監之亂的教訓,建都洛邑,駐紮成周八師,東可以控制東方各諸侯國,西可以保衛宗周,南可威服淮夷,北可扼幽燕。洛邑成為周王朝的東都、東方的重鎮,對鞏固周王朝的統治起了重要作用。

「同人於宗,吝。」與諸侯會同在宗周(豐鎬),吝;由此表示諸侯朝覲周王的東方門戶失守,不得不在宗周(豐鎬)會同諸侯;例如「三監之亂」時期,周成王從宗周發兵平叛;故爻辭講說「同人於宗」得「」(羞愧、遺憾、麻煩、艱難。)

3、以師卦「師貞,丈人吉,無咎。」為例

現今多數註解為老人、老成持重、備受尊重、經驗豐富等等之人吉利,無咎。但這與西周、春秋早期的戰爭觀念和作戰方式不符。丈人,應該解釋為:身材高大、強壯之人,此處為「兵強馬壯」之義

卦辭講的是「師」(作戰),兵強馬壯的話有利、吉,無咎。

西周、春秋早期的戰爭是依照「周禮」中的「軍禮」進行的,戰爭觀是「以仁為本,以義治之;以禮為固,以仁為勝;成列而鼓、爭義不爭利;結日定地,各居一面,嗚鼓而戰,不相詐」(出自司馬法》)。這時期的戰爭為「車戰」,講求「偏戰」(各佔一面相對)的「堂堂之陣、正正之旗」 的貴族之戰,作戰雙方是硬碰硬、不講戰術、沒有詭計,堂堂正正的作戰(這一時期的戰爭更像是雙方約定時間決鬥,不像戰爭)。

我們現今熟知的「回合」便源自「車戰」。史料記載,每戰車載甲士三名,按左﹑中﹑右排列。戰車上左面的「射」,甲士持弓﹑主射,用弓箭作遠程攻擊,是一車之長﹐稱「車左」,又名「甲首」;中間的「御」,戰車是一車四馬,中間兩匹為服,左右兩邊的稱「驂」,或「騑」,御就是駕駛員,車御要用雙手執著六條轡駕馬御車,《詩經?駟驖》有「駟驖孔阜,六轡在手」;右面的「車右」,甲士執戈(或矛),主擊刺,作近戰及防禦,並有為戰車排除障礙之責,稱「車右」,又名「參乘」。

甲士三人都是經過貴族教育和專業訓練的,而「車右」更是選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勇士擔任(卦辭:丈人吉)。「車右」是三個乘員中最孔武有力者,專門負責在兩車錯轂格鬥時用長柄的戈、矛等兵器殺傷對方乘員;而在戰車遇到障礙時,需要跳下車去推車,這也是車右的職責。《左傳·成公二年》「晉解張御郤克,鄭丘緩為右......緩曰:「自始合,苟有險,余必下推車,子豈識之?然子病矣!」」(車右鄭丘緩說:從一開始交戰,如果遇到危險,我必定下車推車);《左傳·成公十六年》「步毅御晉厲公,欒鍼為右。欒、范以其族夾公行,陷於淖。欒書將載晉侯,鍼曰:「書退!國有大任,焉得專之?且侵官,冒也;失官,慢也;離局,奸也。有三不罪焉,可犯也。」乃掀公以出於淖。」(步毅駕御晉厲公的戰車,欒鍼作為車右。晉厲公的戰車陷在泥沼里,欒鍼跳下車,掀起晉厲公的戰車,使其離開泥沼。)。

甲士三人的位置一般是固定的,但有特殊情況,如果是周王、諸侯國君、主將在車上的時候。當此時,主將居中,御者居左,車右位置不變。由於主將在該車上,所以車右更是勇士中的勇士;而御者是在偏左一側駕馬的,更得技術超群。《左傳·宣公二年》「秋九月,晉侯飲趙盾酒,伏甲,將攻之。其右提彌明知之,趨登,曰:「臣侍君宴,過三爵,非禮也。」遂扶以下,公嗾夫獒焉。明搏而殺之。盾曰:「棄人用犬,雖猛何為!」斗且出,提彌明死之。」,文中的「其右」就是指「車右」,《公羊傳·宣公六年》中講到此事件時,言「趙盾之車右祁彌明者,國之力士也,仡然從乎趙盾而入,放乎堂下而立。」,可見「車右」的重要性及其勇武,尤其是國君、主將的「車右」,故卦辭中言「丈人吉」。

《左傳》中介紹戰爭時,幾乎都要說明主將的御者和車右。例《左傳·桓公三年》「三年春,曲沃武公伐翼,次於涇庭。韓萬御戎,梁弘為右。」;《左傳·閔公元年》「晉侯作二軍,公將上軍,大子申生將下軍。趙夙御戎,畢萬為右,以滅耿、滅霍、滅魏。還,為大子城曲沃。賜趙夙耿,賜畢萬魏,以為大夫。」(趙夙駕御晉獻公的戰車,畢萬作為車右。因隨晉獻公消滅耿、霍、魏三國有功,晉獻公於是將耿賜給了趙夙、把魏賜給了畢萬,並任命他們為大夫。);《左傳·成公十六年》「步毅御晉厲公,欒鍼為右。彭名御楚共王,潘黨為右。石首御鄭成公,唐苟為右。」。

戰車作戰:基本戰術原則是輿側接敵、左右旋轉。車戰開始時,戰車駛向對方,兩方開始交戰;先是遠程,車左以弓矢射擊對攻;戰車靠近後,須與敵車接輿近戰,車右用戈矛交戰,雙方只有兩車相錯才能格鬥;然後戰車擦身而過,駛向遠方,再是車左弓箭對射;這個過程稱為「合」,「合」就是交、交戰的意思;車戰中車御的駕車要領規定戰車的前進和後退都要嚴格保持在一條直線上,車身左右旋轉要能達到90°的直角;《莊子·外篇·達生》「東野稷以御見庄公,進退中繩,左右旋中規。」;《呂氏春秋·覽·離俗覽·適威》「東野稷以御見庄公,進退中繩,左右旋中規。」。

戰車駛遠之後,各自必須再兜過頭來,準備第二次對攻。這個戰車掉頭的過程,就是「回」。然後兩車再駛近而「合」。一個「回」,必有一個「合」。戰爭就這樣不停的「回」「合」「回」「合」的繼續下去。直到有一方敗北,在「合」之後,不再「回」,直接駕車而逃。

一般情況下,兩軍列好陣形,擊鼓進軍,遠處以弓矢對射,近而錯車搏鬥,一方敗退,一方追擊,戰鬥即結束。所以《左傳》中所記的大部分車戰,戰前準備時間較長,真正接戰後大多僅一日即分勝負。屈原的《楚辭?九歌?國殤》正是極生動地敘述了一場車戰的全部過程:從遠距離弓矢對射開始,經車錯轂戰鬥,到車毀馬傷,縶馬埋輪死拚,最終英勇為國捐軀。

車戰中非常重要的便是車錯轂近身戰鬥,故車戰時著重強調「車右」的勇武,這也就是卦辭中講的「丈人吉」。

故,西周時期以「車戰」為主,講求「偏戰」、「堂堂之陣、正正之旗」 的貴族之戰,這一時期如果「師」、作戰的話,當然是對兵強馬壯的一方有利、贏面大,故卦辭講說師:貞,丈人吉,無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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