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遍長壽、軍事才能出色、英勇大膽而不知疲倦的亞歷山大繼業者們
作者：鮑勃·本尼特、麥克·羅伯茨
譯者：張曉媛
公元前323年到公元前281年是亞歷山大繼業者戰爭時期。就算不是親生兄弟骨肉相殘，也是堂表親戚互操干戈。馬其頓國家的歷史較短，還沒有形成一套制度。整個國家的治理幾乎是一家之事。當然，也會有希臘人或臣服於馬其頓的亞洲人參與統治。不過，除了一個引人矚目的例外，其他外族人往往沒有機會參與最高層決策。在親族之間的爭鬥中，雙方在開打前經常會想辦法尋求和解。但雙方交涉往往充滿猜疑和試探，一旦發現利益不一致，脆弱關係就會倏然破裂，等著他們的就是血腥屠戮。因此，繼業者戰爭的40年是一個充滿創傷的時代，屠殺行徑累年不減。各個獨立王朝建立後，國家之間的關係逐漸趨於穩定，災難性戰爭慢慢止歇。
希臘諸城有時能獲得自主權，有時會被繼業者國家利用。它們是過橋的踏板，是殺人的刀。對大多數人來說，他們確立統治的唯一原理就是「我是此地合法統治者」這樣古老樸素的觀念。按照這種思路，馬其頓世界的諸王國定然不會走到一起，成為統一的國家實體。繼業者花了數年時間才終於意識到，他們必須按照地域傳統穩固自己的政權。當我們從長時段角度觀察就會發現，那是希臘歷史的關鍵節點。最初，在巴比倫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在為繼承亞歷山大的大帝國而奮鬥。歷經多年磨礪之後，這片土地的戰爭似乎變成常態。繼業者漸漸調整自己的思維，以應對新的現實狀況。他們關於馬其頓帝國的理想灰飛煙滅，最終接受將亞歷山大的領土分而治之的現實。他們將進駐的地區據為己有，各個獨立國家逐漸成形。從前效忠同一位君主的將領們，如今變成爭端的各方。有些人獲得成功，其家族在數百年里作為王國的世襲統治者，例如托勒密王朝。
一位歷史學家提出一個令人難忘的比喻，他將馬其頓繼業者比作1745年追隨查理三世的山地部落首領，他們幻想在歐洲大陸乃至更遙遠的地方獲得封地。這一比喻的確恰當，我們很容易記住這些來自「文明世界邊緣」的人物。他們披著「文明」的外衣，給世界帶來大變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繼業者戰爭終結了我們熟悉的古典時代。同時，它也將希臘文明的精神傳播到大部分已知世界。雖然在此之前，希臘文化在世界其他地區已有影響。例如，希臘水手為大流士效力，航行於印度河之上；希臘建築師與工匠為波斯波利斯添磚加瓦。然而，繼業者最終將希臘文化推及域外，真正建立一個「通用希臘語」2○共同體世界。他們不僅在軍事方面非常強大，還巧妙地將希臘智慧運用於戰爭。馬其頓繼業者的精神家園是文明繁榮的希臘，他們自己就是希臘文化的真正繼承人。
塞琉古、托勒密、安提柯、卡山德以及利西馬科斯都是經歷亂局而倖存的繼業者，軍事才能非常出色。他們能夠統領一支強大軍隊，並在戰鬥中取勝。不管在體力、智力、性格還是專業技能方面，他們都極為優秀。他們擁有強健的體魄，能夠長途跋涉。這些人直到老年時期，都很少生病體衰。從史料中看，只有德米特里烏斯患有影響行動的疾病。當德米特里烏斯因疾病不能視事時，皮洛士就會替他處理政務。在亞洲山區，德米特里烏斯差點就有機會逃脫追擊。然而，根據普魯塔克的記載，德米特里烏斯因病整整40天不得下床。在我們所關注的人物中，雖然其他人可能也患有類似疾病，但史料普遍認為不實，因為他們普遍長壽。他們生活相對粗野，一直比較健康。
大多數繼業者十分慷慨，而這正是籠絡民心的關鍵。利西馬科斯與德米特里烏斯在這方面處理不當，其中前者的失敗，幾乎可以肯定是這個原因。繼業者很了解身先士卒的重要性，安提柯就會在遇到士氣危機時，親自探問士兵。有些繼業者對他人有同情心，有些則沒有。安提柯及其子德米特里烏斯肯定是心思細密的人。塞琉古也曾經通過富有感召力的演講，勸說部下繼續為他效力。利西馬科斯與卡山德似乎沒有如此平易近人。但我們所用史料來源於其中一個繼業者王朝，而這個家族是利西馬科斯與卡山德的死敵。我們從史料中看到托勒密廣受人民愛戴的形象，而這一形象很可能由他本人書寫。
大多數繼業者都擅長從敵人的角度想問題，能夠盡其所能反制敵人，推斷敵人主力部隊的位置。在加邦戰役中，歐邁尼斯的表現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與亞歷山大一樣，繼業者也明白計謀在戰爭中的用途，他們經常欺騙敵軍。早在希達斯皮斯河戰役時，亞歷山大就通過計謀登上波魯斯所在的對岸。公元前302年，利西馬科斯在安納托利亞時，以及歐邁尼斯在帕萊塔西奈戰役和加邦戰役前，都點起大量營火，製造己方全軍俱在或逃散的假象，以此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佔得先機。繼業者戰爭不僅體現當時戰略的日益成熟，還反映戰術的革新。繼業者很少會毫無計劃地亂打一通，他們都秉承亞歷山大制訂計劃的習慣以及執行計劃的能力。
總的來說，繼業者都英勇大膽而不知疲倦。他們中的所有人幾乎都親自帶兵作戰，拼殺在戰場第一線。這也許是馬其頓群雄的主要特徵之一。他們的確英勇，對亞歷山大無比推崇，極力模仿這位身先士卒的大帝。即使是不喜歡上戰場的卡山德，也親自在前線指揮過許多戰鬥。作為馬其頓山地貴族，繼業者習慣在戰鬥中親自指揮軍隊拼殺在最前線。處於邊地的統治者，常常採用這樣的方式進行戰鬥。在王座周圍培養自己的親信，並率領軍隊作戰，幾乎是這些統治者存在的全部意義。亞歷山大及其繼業者一直延續著這種民族精神，儘管世易時移，他們擁有的世界越來越大，這一習慣已經越來越不合時宜。繼業者不會像公元前480年的薛西斯那樣，坐在王座上觀看薩拉米斯的戰事，只需獎勵勇者或懲罰懦夫。他們也不像羅馬執政官那樣，自帶一種監督者的氣質。
本文摘自《亞歷山大繼業者戰爭（兩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