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兩年重逢初戀男友，他卻求我幫他追女孩
1
張照邁入酒店大堂的一瞬，秦瀟明顯感到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他——他怎麼會在這兒？
秦瀟在酒店擔任會務經理，今天準備帶客戶看場地。客戶說臨時有事，讓同事來幫忙看一下，莫非這個同事就是……
「秦瀟？」張照看到她，似乎也大吃一驚，不過隨即笑著過來跟她握手，「我同事叫我來找秦小姐，沒想到是你，真是太巧了。」
秦瀟差點沒能抑制住內心的尖叫：沒想到？你怎麼會一點都不記得，當年我還問過你的意見！說「沒想到」的該是我吧！沒想到你來了這個城市，沒想到你也做著朝九晚五的工作！
漫長的十秒鐘後，她笑了笑說：「我們這就去看會場吧。」
2
秦瀟一頭蓬鬆捲髮，愛穿長風衣，塗鮮紅唇釉，化慵懶煙熏，常去爵士酒吧消磨夜晚，戴大到無法忽視的耳環或者細到若隱若現的鎖骨鏈。
身邊人都愛找秦瀟聊情感問題，似乎大家都默認，她這樣嫵媚，一定不是沒有故事的女同學。秦瀟也確實擅長開解別人，什麼需求心理兩性博弈，說起來頭頭是道。
長此以往，「秦瀟感情經歷豐富」的說法不脛而走，只是倘若有人要細問，秦瀟總是淡淡一笑，從不多言，別人見了，反倒越發相信她是情場高手——說來話長，索性不說。
他們不知道，秦瀟不說，是因為不敢說也沒得說——直到28歲，她一次真正的戀愛都沒談過。
勉強可以算上情感經歷的，不過是高中時和同學在簡訊里的曖昧，後來大學考得天南海北，朦朧情愫也就隨風而逝。
28歲那年春節，她保持一貫作風，揮別父母，獨自飛往模里西斯度假。
上了飛機，她裹著毯子睡得香甜，醒來才發現肚子抗議，正覺得有些無奈，鄰座男子遞過來一個餐盒：「幫你拿的。」
她感激地看向男子，心頭一動：嘿，長得還不錯呢，清清爽爽又經過風霜，不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淺薄樣子。
「謝謝了。」她認真地說。
男人微笑：「難得你能在飛機上睡得這麼好。」
秦瀟麻利地拆開飯盒包裝，嘴角一揚：「這方面，我確實天賦異稟。」
兩人就這樣聊了起來，十幾個小時的航程，感覺短得不可思議。
當時本以為不過是同機一場的緣分，走出機場各自打車，不料下車就又碰了面：他們訂的賓館，竟然是同一家。
第二天清晨，秦瀟下樓，見他坐在大堂里就過去打招呼：「還真是巧，又遇到你了。」
他沖她笑：「我在等你。」
接下來的十天，他們形影不離。白沙，藍天，海風吹起秦瀟的裙擺和長發，他們自然而然牽起了手。旁人都以為他們是情侶，他們心照不宣地笑，也不否認，也不承認。
秦瀟知道了他叫張照，最喜歡的作家是米蘭·昆德拉，最喜歡的電影導演是費里尼，會吹薩克斯，會畫畫，喜歡聽別人說自己的夢境，去過許多地方，都是一個人。
張照也知道了秦瀟喜歡爵士樂，同樣將《八部半》奉為圭臬，包里會同時裝著Vogue和《玩笑》，去過很多地方，也都是一個人。
他們默契地避開了職業、家庭背景之類的話題：難得遇到精神上這麼契合的人，何必讓煙火氣攪渾了他們的感情？
至於這感情，是友情、愛情，還是別的什麼，秦瀟不想細究。
她告誡自己不能動真心。
張照這樣的人，一定有過許多愛戀，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旅人，偶然共度一段浪漫時光，旅途結束就會各奔東西，或許此生都不會再有交集。
他們當下的親密並非逢場作戲，卻也註定不會開花結果。就像她身上的印花長裙，如今的喜歡是真喜歡，但這趟海島之旅過後就會壓箱底，因為購入時就只圖上相，不問質量。
然而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力氣才壓抑住內心的悸動。
張照牽她手的時候；張照輕輕攬住她肩膀的時候；在動物園，她興奮地看獅子，回頭撞上他溫柔眼波的時候……
那些時刻，她心裡明明波濤洶湧，臉上卻還裝得雲淡風輕，一邊努力保持見慣秋月春風的樣子，一邊暗暗對自己說：你是個風情萬種女文青，人設不能倒！
3
「……那到時候會場就這樣安排，有什麼問題，您隨時聯繫我。」秦瀟拿出平時的工作狀態，和張照核對活動細節。
眼前的男人，樣貌和兩年前沒有多少不同。可看他穿著挺括襯衫斟酌桌椅擺位，讓秦瀟心裡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印象中的張照，只穿質地柔軟的素色T恤，會迎著海風從屈原講到卡爾維諾，會把海浪的聲音錄下來，說那是自由的音樂。
秦瀟猜測過他的職業：攝影師？旅行家？總之都是往浪漫的方向去猜，從來不曾想過，張照和自己一樣，也是要糾結於瑣細事務的上班族。
「好的，那個……秦瀟，你不用那麼客氣。」張照笑著說，臉似乎有些紅。
秦瀟一時不知怎麼接話，卻聽張照繼續說道：「對了，你能不能幫我個忙？我……我喜歡的姑娘也會來參加活動，我想等活動結束請她喝一杯，能不能幫我在你們這兒的酒吧留個座兒？」
秦瀟感覺懷裡猛地被塞了一大塊冰，可也不好怎樣，只能悶聲悶氣地回答：「我去幫你問問吧。」
看著張照笑容滿面向自己道謝的樣子，秦瀟覺得自己沒有失態發火真是太有職業素養了：張照，你還真是沒把我當前女友啊！
4
那年從模里西斯回來，他們在飛機上換成了相鄰的座位，秦瀟靠在張照肩膀上，幾乎捨不得睡覺，滿心想的都是「此情可待成追憶」。
可張照再一次讓她出乎意料。
空姐開始發餐食的時候，張照忽然說：「秦瀟，做我女朋友吧。」
「什麼？」秦瀟愣住了。
「做我女朋友。」
秦瀟從張照瞳仁的影子里都看得出自己的窘迫，急得暗暗對自己說：別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鎮定點兒！
幸好空姐及時解圍：「豬肉飯還是雞肉面？」
張照替她接過餐盒，卻壞笑著不給她：「你答應做我女朋友，飯就給你。」
她也找回了平日的瀟洒做派，長發一甩：「不給就不給，豈能為五斗米折腰？」
嬉笑間，她最終還是伸手拿了餐盒。
就這樣，張照成了她的初戀。
只是這回，他們不再有恰好訂了同一家賓館的運氣——下了飛機，他們還要轉機去各自的城市。
剛開始，他們天天聊微信，沒事就開著視頻。也就是那時候，秦瀟告訴張照，她想去應聘一家高端酒店的會務經理，問張照怎麼看。
其實想得到張照的建議倒在其次，秦瀟更想藉機和張照加深了解——既然真正談起了戀愛，那就不必刻意維持旅途中的浪漫神秘了吧？可以聊聊彼此的職業、工作中遇到的麻煩，或許還可以談談未來的規劃……
「傾聽內心的聲音就好。」
秦瀟的信息發出去許久，張照才回復了這麼一句，讓秦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怎麼還是這種調調？
可她也不願破壞自己的文青形象，嘆了口氣，還是順著張照說了下去，沒再試圖將話題拉回她想要的軌道。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的話越來越少。
秦瀟如願以償換了新工作，因而也有許多事情要從頭學起，忙碌間也沒在意。等到幾個月後工作順手起來，她才恍然發現，除了隔三差五的早安晚安之外，自己和張照，已經連著好幾個禮拜一句話都沒說過了。
她打視頻過去，張照接了，卻只開了語音。秦瀟徒勞地盯著屏幕，聽他疲憊地說：「秦瀟，對不起，我現在……我們，算了吧。」
秦瀟的眼淚一下子涌了上來。她想大喊大叫問張照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他到底有沒有把這段感情當真，這可是她秦瀟貨真價實的初戀，她真的愛他……
可她最終只是咬牙說了一句「好」。
她暗暗給自己打氣：不能說那些，說出來就人設崩塌了！不能掉價！
5
一轉眼，那場莫名其妙的戀愛已經過去快兩年了。
不過，秦瀟的情感經歷，依然停留在1段。
她對張照，確實有些留戀有些不甘，不過更主要的原因是沒遇到合適的對象。
秦瀟父母算得上開明，從小到大不曾干涉過她什麼，對她不回家過年也毫無意見。
可是去年秦瀟過生日的時候，父母忽然鄭重地對她說：「你要是個男孩兒，我們就什麼也不說了，但你畢竟是個姑娘家，現在這個社會環境，你還是早點成個家吧，不然我們實在是不放心啊。」
秦瀟當時不置可否，心裡像堵了團烏雲，飄來飄去，偏偏不下一滴雨。
大半個月後，她硬著頭皮加入了相親大軍。
只是，去相親時，她依然紅唇配煙熏——魅惑瀟洒來去如風的人設已經沒了里子，面子總還要撐一撐吧！
不出她所料，有相親對象說：「你不該化這麼濃的妝，素顏多好看。」她看看那人油膩的頭髮，喝了口咖啡沒接話。
還有人自以為大度：「你們女的就是喜歡些花里胡哨的，不過也沒什麼，以後結了婚生了小孩，自然就安分了。」秦瀟聽了乾笑，敷衍幾句，拎起包就走了。
也不是沒遇到過樣貌順眼，還能跟她聊電影聊得熱火朝天的人，可偏偏他家境近乎貧寒，上頭的父母，下頭的弟妹全指望他養。婉拒他的時候，秦瀟幾乎感到歉疚：對不起，我到底還是個俗人，不能為了知音不顧一切。
兜兜轉轉中，時間匆匆流過，居然，又撞上了張照。不過，他已經有「喜歡的姑娘」了。
想到這兒，秦瀟說不清自己是氣憤還是惆悵，最後還是長嘆一聲，幫張照訂好了酒吧的雙人位。
6
張照公司的活動如期舉行，一切順利。秦瀟等賓客離場，收拾完畢，正準備換掉制服回家，忽然聽到了張照的聲音：「秦瀟！不去喝一杯嗎？」
秦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點了點頭。
在洗手間補妝的時候，她心裡懊悔得很：為什麼要答應？等會兒見到張照「喜歡的姑娘」，自己要說什麼？還有，現在為什麼要認認真真補妝，為了不被那姑娘比下去么？
十五分鐘後，秦瀟走進酒吧，看到張照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端著酒凝視窗外璀璨的霓虹燈——獨自一個人。
猶豫片刻，她故意顯得特別漫不經心，款款走過去，坐到張照斜對面，淡淡地問：「怎麼一個人？」
張照的笑容也淡淡的：「你的城市，真是不夜城。」
秦瀟一愣。
張照放下酒杯，深吸一口氣，看著秦瀟說：「我們重新開始，做我女朋友好嗎？」
秦瀟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又接著說了下去：「秦瀟，我真的喜歡你。我……那時候在模里西斯，我真的覺得好幸福。可我怕……怕你只是喜歡那樣的我。」
「而且我知道，生活中的自己很平凡，收入也一般。你像精靈一樣，我以為我們不可能有發展的，沒想到你居然答應和我交往，後來還問我工作的事……」
說到這兒，張照似乎有些不知道怎麼措辭，秦瀟卻已隱隱明白過來：「那時候，你是不是有點失望？」
張照見她並沒有不快，鬆了一口氣：「坦白說是的。但同時又很高興，原來我們都不是飛在空中的人。而且我一直覺得這邊的工作前景比較好……我甚至開始幻想跟你一起生活的場景……你知道嗎，我本來連工作都差不多找好了。」
秦瀟覺得，父母催自己結婚時堵在心裡的那塊烏雲，好像終於化成一場大雨，噼里啪啦砸下來，酣暢到發痛。
「那為什麼……要提分手？」
張照轉過頭，眼光不知落在哪塊燈牌上，「那時候……我爸查出了癌症。我媽成天哭，一切都要靠我……」
秦瀟將酒杯往桌上一放，發出了「咔噠」一聲，「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我……我也可以去你的城市啊！」
張照微微一驚，「你……你會願意么？秦瀟，那時候的我疲於奔命，也沒心思跟你談爵士樂，看電影……你不會開心的。而且你喜歡自由自在，那麼重的負擔……」
秦瀟被戳到痛處，一句話也說不出。張照試探著輕輕拉過了她的手：「我想明白了，我們都是芸芸眾生，我不奢望那時候……我爸是半年後走的，我媽的情緒也漸漸調整過來了……所以，我來了。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秦瀟紅了眼眶。她猛地喝乾了杯子里的酒，一股熱流衝上腦門——什麼人設，什麼矜持，我通通不要了！
她蹬掉高跟鞋，越過桌子，跳進張照懷裡，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重重印下一個吻。
7
秦瀟的「壯舉」讓許多在場同事印象深刻。一年後，在她和張照的婚禮上，還不時有人拿出來說：「秦瀟果然是我們酒店最颯的妹子！」
秦瀟挽著張照，笑得很甜——看樣子，人設也沒倒嘛！（小說名：《人設不能倒！》，作者：青冉。來自【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