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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豪門後她接連暈倒,保姆摸到她手腕時愣住,瘦得皮包骨

1

李雯昏倒了。

第二天阿姨過來打掃衛生的時候才知道。

這不是她第一次昏倒了。

李雯的丈夫沈家寧是上市公司大老闆,手裡有錢長得又俊,身邊女人不斷,李雯因為這個沒少和他吵架,吵到後來沈家寧人都不回來,李雯就一個人在家生悶氣,氣到飯吃不下,覺睡不著,一天天地熬,熬不住身體就倒下了。

阿姨像之前她每次昏倒時一樣把她扶到床上,喂她喝醫生留下的營養液,但這次李雯卻沒有像之前一樣醒過來。

阿姨慌了神,連忙給家庭醫生打電話,宋醫生在電話里回應大約半個小時後會趕過去,囑咐她先幫李雯活絡活絡四肢。

阿姨不敢耽擱,連忙去做,雙手觸到李雯手腕的時候雖然早有準備,還是著實吃了一驚:太瘦了!她們家小閨女七八歲的時候也比這壯實。

阿姨在這棟別墅工作五年,從李雯還沒嫁進來時就在了。那時候李雯是紅透半邊天的電影明星,每次來別墅都要全副武裝,生怕被狗仔娛記拍到蹤跡。李雯很漂亮,是那種明艷大氣的美,就算是穿著素色的居家服也光彩熠熠的。

李雯住進別墅沒多久就和沈家寧結了婚,還懷了寶寶,氣色好得不得了,隔著好遠都能感覺到她的幸福甜蜜。

哪能想到才不過幾年光景,李雯就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宋醫生到了之後,又是打點滴又是喂葯,折騰了多半天,李雯才堪堪醒過來。

宋醫生皺著眉頭讓阿姨去給李雯做些清淡的吃食,然後從手機通訊錄翻出沈家寧的號碼打過去。

「沈先生,沈太太的情況我之前和您提過很多次了,她心中鬱結,飲食失調,需要家人多陪伴開解。否則就算我天天盯著她,也不能保證每次都能把她救回來。」本著醫者責任宋醫生硬著頭皮提醒這位大主顧。

「她現在情況怎麼樣?嚴重嗎?」沈家寧罕見地沒有像之前一樣敷衍。

「人醒了,但狀態還不穩定,我建議您回來看看,沈太太她需要您。」

沈家寧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在整理東西,很長一段時間的停頓之後,沈家寧說:「還是算了,她見了我,恐怕更不好。」

宋醫生眉頭皺得更緊:「沈先生,我不知道你們夫妻之間有什麼矛盾,但是我有必要提醒您,冷暴力也是會害死人的。看沈太太的情況,顯然已經被傷害到了。」

「我沒有,」沈家寧下意識地反駁但又很快改口,認真說:「我會考慮,你讓我想想。」

2

第二天沈家寧推了工作,回去看李雯。

他到的時候,阿姨正在喂李雯喝粥。李雯靠在床上,下巴尖尖的,比他上次回家的時候消瘦許多。

沈家寧走過去,示意阿姨把粥碗給他。阿姨遞給他,又細心地囑咐了好多照顧李雯需要注意的細節。沈家寧全都記下,還周到地提了句阿姨最近照顧李雯辛苦,會幫她漲工資。

阿姨笑著連著說了幾句謝謝先生,出去的時候貼心地幫他們把房門關好。

李雯從沈家寧進來一直沒說話,聽見阿姨關門的聲音,突然被一股無法言說的緊張感席捲全身。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見到沈家寧已經沒有當初的那份歡喜。

沈家寧沒有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舀了一勺白粥喂她。

李雯下意識推拒。沈家寧離她太近了,煙灰色的衣袖充斥在她眼前,讓她心底翻湧不住地噁心。那身煙灰色西裝,是他兩個禮拜前和某個網紅去酒店時被拍到的那一身。

沈家寧早就不記得兩周前穿的什麼衣服,只以為李雯在怪他一直沒有回家,想起宋醫生的提醒,壓著脾氣勸她:「聽話,對身體好,多少吃一點。」

李雯心裡的氣悶、委屈越積越多,明明身體虛弱得很,連下床都沒什麼力氣,偏偏在推拒沈家寧的時候力氣大得離奇。

只聽「砰」的一聲,粥碗在兩人的推拉中掉落在地,軟糯的白粥黏在地板上,難看更難收拾,像極了他們倆這糟糕的關係。

「你發什麼瘋?」白粥灑到沈家寧衣服上,他一邊脫下外套,一邊不耐煩地問。

「我不想看見你。」李雯聲音小小的,但每個字都咬得很堅定。

「我也不想巴巴地回來和你吵架!」沈家寧扯了扯領帶:「是宋醫生說,你狀態不好需要人陪。要不是怕你撐不住,我做什麼回家來看你冷臉?」

「沒關係,撐不住就撐不住,不用你管。」

「什麼叫撐不住就撐不住?」沈家寧想不明白:「究竟有什麼值得你這樣鬧的?自己的身子也不當回事?」

李雯苦笑,想起之前一次又一次的爭吵,沈家寧像看笑話一樣看著她:「成年人逢場作戲各取所需,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你該不會以為我娶了你就真一輩子都綁在你身上了吧?」

是啊,當初那些媒體說的沒錯,像沈家寧這樣的大老闆,從來不會把心放在一個人身上。在他看來,那些鶯鶯燕燕委實不值得她這樣鬧。

但是,很可惜啊。她就是那樣天真地把他的一時新鮮當成了喜歡,就是沒有辦法像其他豪門太太一樣,大度地看著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只要不撼動自己正宮地位就不當回事。

「你就當我是發神經吧。」李雯長舒一口氣:「你沒必要做這副委屈樣子,沒有我,你更自在不是嗎?」

「你!」沈家寧咬著牙連著喊了好幾聲,他很想把李雯的腦袋掰開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的她溫順、乖巧,滿心滿眼都黏在他身上。

沈家寧又想起宋醫生在電話里說的,李雯情緒低迷,有自傷自殘傾向,看看她現在這副樣子果然不假。她沒有求生意志,什麼都不在乎,好像也不再喜歡他了。

沈家寧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努力壓制自己想要發脾氣的心。多年做生意的經驗告訴他,麻煩出現的時候,發火是最沒用的,要找到對方的軟肋,然後一舉擊破,逼對方妥協。

李雯有什麼軟肋呢?他在房間里轉悠到第三圈的時候,突然想到她還有個妹妹,感情很好的親妹妹。

「我不會讓你做傻事的,你也沒資格做傻事!」沈家寧走近她,看著她的眼睛,像是在談判桌上一樣拿捏著說:「你不管李靜了嗎?她可還在念大學,學費、生活費、以後的留學就業都需要錢,你要是做了傻事,讓她怎麼辦呢?她只是一個學生,從哪裡弄來那麼多錢?」

「你說過會幫我照顧她。」

「你是我妻子,她是你妹妹,有這層關係我當然會照顧她,但如果你不在了,她於我就是陌生人,一個陌生人的死活和我什麼相干呢?」

「你要挾我?」

沈家寧捏住李雯的下巴:「是提醒,李靜未來怎麼樣完全取決於你聽不聽話。」

3

沈家寧喊阿姨重新端了一碗粥進來,盯著李雯一口口吃下去。

李雯手裡端著碗,一邊吃一邊抖,等沈家寧走了,再也控制不住,全都吐出來。

「太太,要不要請宋醫生過來?」阿姨看著李雯蒼白的臉,感覺她好像隨時都會昏過去,連忙擔心地問。

「不用,麻煩阿姨把這裡收拾了,然後再幫我做些清淡的飯菜。」沈家寧的話雖然難聽,但有一句話說得沒錯,妹妹上學需要錢。

李雯家裡窮,小時候在其他小夥伴拿著爸媽給的零花錢去買漂亮髮夾進口雪糕的時候,她和妹妹只能擠在兩個人並排走都會撞到的小房間里等爸爸回來,給她們帶兩份工地上的便宜盒飯。

她對媽媽沒什麼印象,唯一的記憶是媽媽離開家那天給她和妹妹買了一袋肉包子。鄰居家小孩說,她們媽媽嫌她們那個成天在工地上班的爸爸沒本事,和人跑了。

李雯十六歲的時候,爸爸和工友在外面喝酒,回家的路上不小心踩進河裡再也沒上來。從那之後,她們連便宜盒飯和用廢紙訂的演草本都沒有了。她必須出去一邊打工一邊讀書,給自己和妹妹掙學費和生活費。

她成績本來就不好,不像妹妹,即使沒錢報補習班也能在幾百人的學校里考到年級前幾,於是高中會考完,就沒再去學校。

從十六歲開始,她送過快遞,進過紡織廠,在快餐店刷過盤子,也給網店拍過模特照片。最忙的時候,她一天打四份工,睜開眼睛不是在打工,就是在去往打工的路上。

後來一次很偶然的機會,她給一家網店拍照片的時候,聽攝影師說有個劇組在招演員,管三餐,一天一百五,比她忙活一天多出整整三十塊錢。

為了那三十塊,她求著攝影師,帶她去劇組試鏡。

那是一個在大排檔打工的叛逆少女角色。她在大排檔幹了兩年多,說話什麼語氣什麼神態早就印在骨子裡,根本不需要刻意去演。她被導演留下來,憑著自小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的經驗,在人物細節和心理把握上無師自通,進步神速。

導演覺著她有天賦,拍完她的戲份,又給她介紹了另一個劇組的女四號。

如當初那個攝影師所說,在劇組拍戲比她每天做苦力打零工賺錢多了。她很珍惜那些機會,從來不敢叫苦叫累,按照劇本上寫的,認認真真演。

她演到第二年,拍的第一部電影上映,極具導演個人風格的現實主義色彩和紮實的劇本讓電影票房口碑雙豐收,僅僅露面十分鐘的李雯也因此收穫一波關注。

有家經紀公司因此找到她,承諾她每月什麼不幹都會有四千塊的基礎工資,她被那四千塊錢打動,合同看都沒看,就簽了名字。

從那之後,她按公司的安排慢慢接到一些重要角色和商業合作。演到第三年,第一部電影在電影節拿了獎,她也很幸運地在一眾實力強勁的競爭對手中脫穎而出,拿下了最佳女配角獎。

出道第一部戲,出場僅十分鐘就收穫重獎,經紀公司抓住這個機會,趁熱打鐵為她營銷演技少女和明艷神顏的標籤。

於是才二十一歲的李雯一炮而紅,鮮花掌聲無數,然後她認識了沈家寧。

她在拍廣告的時候,沈家寧作為甲方來看進度,一眼看中了她。

沈家寧約她去高級餐廳吃飯,送時裝周的新季衣服珠寶,前半輩子都在辛苦打拚努力賺錢的李雯第一次遇到有個人無條件地對她好,誤以為他是喜歡她,在追求她。

她很快陷入了她以為的戀愛中,沈家寧出手闊綽,性情溫柔,彎彎的眼睛笑著誇她漂亮,誇她乖巧,她不可救藥地喜歡上他。

她為他和導演商量不剪頭髮,為他趕早班機忍受十幾個小時的飛來飛去,她想變成他喜歡的樣子,想在他需要的時候能第一時間出現,想做那個永遠留著一盞燈在等他的女人。

她開始找各種理由推託公司安排的活動,甚至偷偷去打聽了公司的解約費。

她不喜歡演藝圈的工作,鮮花和掌聲對她來講一點意義都沒有。

她只想賺錢,賺夠了就買套大房子退休養老,再也不過操勞日子。遇到沈家寧之後,她覺得她退休的時間還可以再提早一點,她以為沈家寧會是她的依靠。

其實,頭幾年沈家寧對她確實很好。他那樣身價的大老闆和她才交往不到一年,知道她懷孕後,沒去醫院驗性別,也沒等她把孩子生下來,直接就和她領了證。

她說她不想拍戲,他就幫她還清了公司的解約費。她自己身體不好,掉了孩子,明明他也不好受還一個勁兒地安慰她。

只是後來人心易變,日子久了,他對她就不上心了。

他做了她三四年的依靠,在外面給她撐腰,幫她照顧妹妹。可到底,依靠著別人過活,總有靠不住的那一天。縱使她和他是夫妻,他想收回,也輕而易舉地就能收走。

4

李雯一個人想了很久,想到妹妹才上大二,以後用錢的地方有很多;想到她才二十七歲,當初和她一起出道的女演員梳上馬尾還能再電影里演高中生,想到最後她發現沈家寧說的一點都不錯:她這樣的人,沒資格做傻事。

李雯決定重新出去拍戲。

她要靠著自己的力量給妹妹好的生活,而不是把自己和妹妹的未來都交在沈家寧手裡,看他的心情過活。

李雯打開手機打算問問認識的導演最近有沒有新戲籌備,但把通訊錄從上到下翻了兩遍一個熟悉導演的電話沒翻到,才終於意識到復出遠不是她想的那樣簡單。

她當年仗著沈家寧的喜歡驕縱任性,推過很多導演的邀約,什麼路途遠、題材不合適、角色沒亮點,甚至有時候為了去見沈家寧,連借口都懶得想,直接就回了句不想去了。

她和沈家寧結婚的時候,她自信可以做一輩子豪門太太,換了新的手機號碼,之前拍戲認識的人一個也沒告訴,自然也沒存他們的。

李雯想起曾經狂妄的自己,恨不得穿過時間洪流跑過去抽那時候的自己兩耳光。老話常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她十六歲就出來打工,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那時候她被沈家寧寵得太忘乎所以了。

她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一家一家地去試。

李雯在家裡養了兩個月,每天強迫自己吃阿姨煮的營養餐,定時健身恢復身材,兩個月後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總算有了七八分當年的樣子,悄悄買了機票出發。

她憑著記憶去那些導演常去的餐廳、酒吧、咖啡廳蹲點,一個月下來還真蹲到了幾位,但是沒有一個導演願意和她談角色的事。

脾氣大的導演聽她說想出來演戲,諷刺她:「不是早說過不喜歡演戲,怎麼又屈尊降貴看上我們小劇組了?」

勢利眼的導演以為她是帶著沈家寧的錢來的,好言好語地奉承她當年息影有多可惜,早就該出來演戲了,直到聽她說出來演戲是自己的意願,拿不出錢來投戲,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推說還有事,過幾天再給她消息。

「以前要不是看沈家寧的面子,一個非科班的花瓶誰會巴巴捧著她哄著她?現在失了寵,半毛錢拿不出來,還想靠演戲翻身,我看啊,還是回歸她老本行,做大排檔小妹去吧!」李雯不死心地追到停車場,聽見勢利眼導演和助理的奚落。

唯一願意認真和她說幾句話的,是當初第一部電影的曹導。

曹導說:「電影是個精細活,一進組,幾十上百號的人就都綁在一起,哪個環節掉了鏈子,成品都好不了。你的演技我了解,錯不了,眼下也確實有個要開的本子很適合你,但你說你這人有長性嗎?

當初我磨了一年多量身定做為你寫的本子,開機頭兩天放我鴿子。這次把角色給你,演了兩天再撂挑子,你讓我怎麼辦?」

曹導說的那個本子李雯記得,當初給她的待遇很好,人設豐富,完全的女主視角,據經紀公司評估至少能捧回一座最佳女主角獎盃。

但她那時候和沈家寧正在熱戀中,沈家寧給她的錢多到她之前做夢都不敢想,她膚淺地覺著自己找到了一輩子的依靠,沒必要再去拍戲受苦了。

想起曾經辦過的糊塗事,李雯心底懊悔不已,不停給導演道歉,求他相信自己這次一定能堅持下去。

「阿雯,路都是人走出來的。你想讓別人相信,光說是沒有用的,得讓人看見實際行動。」曹導撂下話讓她回去好好想想。

李雯從見面的餐廳出來,看著街上人來人往,想起她糊塗輕狂的那些年,心裡沉重異常,她知道是她自己把所有路都走死了。

5

李雯回到旅店,一個人在狹小的房間里算她這次出來的錢還夠她維持多久。

她的卡都是沈家寧辦的,只要一動沈家寧就會知道,她不敢在復出還沒有著落的時候讓他知道,只拿了平時備用的現金。一個月下來她住旅店、見導演,已經所剩不多了。

她正發愁該怎麼堅持下去的時候,手機鈴突然響起來,她拿起手機,是沈家寧。

「你想復出?」沈家寧開門見山地問。

李雯沒想到他發現得這麼快,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

「想自己掙錢,離開我?」沈家寧再次戳中她的心思。

「是。」李雯逼自己強硬起來:「我會憑自己的本事供阿靜念書。」

「呵,」沈家寧笑:「我猜沒有導演願意用你吧?」

「是你搞的鬼?」

「我還沒你想的那麼無恥。你當初息影的時候毀了多少約,自己還記得吧?這幾年又老是和我沒完沒了地吵架,你當那些人精大導演一點風聲都不知道?說白了,一個沒有信用又沒人撐腰的演員,哪個劇組敢用呢?」

「我,我會找到劇組願意用我的。」李雯嘴硬說。

「其實你想出來拍戲挺好的,有點事情做就不會成天想那些有的沒的。回來吧,我幫你聯繫劇組,有了錢,沒信用也是有信用。」

沈家寧的話很有蠱惑力,當初李雯就是被他這樣哄得飄飄然忘了本。

有咖位大的演員欺負她,沈家寧幫她出頭;有媒體寫她耍大牌毀約成性,沈家寧幫她擺平;她吃苦受累怕了,突然有個人像座山一樣擋在她前面,告訴她沒關係一切他幫她解決,她怎麼可能不心動不依附?

如果那天沈家寧沒有拿著李靜威脅她,恐怕她真的聽了電話就會乖乖回去,但是現在她已經明白,沈家寧的好是有條件的。

她得聽話。

她這次回去了,以後都得任他拿捏。

「我不會回去!」李雯堅定地說:「我會讓你知道,我憑我自己的力量也有導演願意用我。」

狠話說出去,李雯心裡再沒底也只能硬著頭皮往上沖。

她認真地想了一晚上,覺著當務之急是要在導演面前挽回自己的信用。

她又去找了曹導,這一次沒有再說角色的事,而是認真道歉。

「我知道您不相信我,我之前做的糊塗事太多,也確實不值得您相信,但我希望您能給我一個證明的機會。」

李雯說她不要角色,從最基礎的場務做起,導演讓她做多久就做多久,直到導演看出她的決心為止。

曹導起初不理她,回絕了她兩回,第三回見她還是那般懇切的態度,終於鬆了口。

兩個禮拜後,李雯跟著曹導進組。她五年沒出現在公眾面前,戴上口罩,混跡在場務組中倒也沒有人認出她。

場務的工作不輕鬆,到處被人呼來喊去,做好了沒幾個人記得說聲謝謝,做砸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從前,她以為拍戲辛苦,但好歹還有等戲的時候能休息一會兒,場務是從組開了,心就要一直提著,隨時候命。剛開始的那幾天她晚上收了工回到房間,腰疼得都直不起來。

但她沒有再想過放棄。

她收斂起過去的浮躁、任性,踏踏實實地在劇組做事,心境竟也跟著拍攝慢慢變得平和堅定起來了。

6

李雯做了整整一部電影的場務,殺青後,曹導單獨把她叫出來。

「五年前,你放我鴿子的時候,我很生氣。不只是氣你不講信用,更是氣你白白糟踐天賦。

雖然你不是科班,但我看得出你是有靈性的好苗子,要知道天分這東西可遇不可求,多少勤奮的演員努力多少年都達不到的東西,有天分的演員可能一兩年就成了。

我可惜啊,眼睜睜看著你為了沈總消耗演員的信用,仗著他喜歡你得罪大半個圈子的人。」

李雯沒想到曹導會對她如此交心,眼底濕潤:「過去是我糊塗,辜負了導演的厚望。」

曹導嘆氣:「姑娘,我在這圈子裡活了大半輩子,見過很多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為名為利晃迷了眼,都以為自己和別人不同,那些大老闆是真的喜歡自己。結果呢?」

李雯無言,結果自然是如她這般,新鮮不再,愛意消散。

「讓你做場務,是為磨你性子,看你能不能坐住冷板凳,吃得這份苦。現在看來,你確實是從心底里知道錯了。這樣,我徒弟有個組在招演員,電話我已經幫你打過了,後天試鏡,你去試試。」

得了曹導的話,她不敢大意,在房間里看了一天一宿的劇情大綱和人物簡介,到劇組裸妝全妝來來回回試了六回,終於被定下來。

收到導演通知的時候,她激動地直掐自己掌心,確認有疼痛感,才敢相信機會真的重新回到她手裡來了。

剛進組的時候,同組的演員看見她第一反應先是驚訝然後就是原來如此的得意和嘲諷。

她息影五年,隱退之前勢頭正盛,有獎項有名氣,還有沈家寧這個大老闆為博美人一笑大筆砸錢,走到哪兒都被人捧著供著,圈子裡什麼好的本子幾乎都是先第一時間送到她手上。

現在居然肯放下身段拍這麼個小成本電影,看來八卦媒體寫得果然沒有錯,李雯失寵了,豪門媳婦做不下去,只能出來拍戲掙錢。

李雯沒有再請助理,她現在的經濟狀況請不起,什麼端茶倒水跑前跑後的事情都得自己來,即使是在這麼個小製作劇組也顯得太過狼狽。

劇組裡的人向來最會見人下碟,見她失勢,什麼女演員占著化妝師不讓給她補妝,男演員搶了單獨休息室場務去買飲料買少了剛好缺了她那一份之類的事層出不窮。

她不是沒有憤懣過,但她知道現在的她沒有資格去爭辯計較。

曹導說得對,路都是人走出來的,以前的她輕狂任性,把大好的一副牌打得稀碎,別人看不上她是很正常的。她要改變他們的看法,就得靠著自己的真本事。

李雯下定決心要演好這部戲,每天片場酒店劇本不離手,每場開拍前都私底下演練了無數遍,不論同組演員、外面媒體如何嘲諷她,一概不聽不理。

從來不做案頭工作,學生時代寫千字議論文都頭疼的她寫人物小傳、劇情分析寫了足足兩大本。

以前和沈家寧談戀愛的時候碰到打戲、威亞、淋雨之類就找替身,這回為了效果被搭戲演員故意扇了十來個巴掌還堅持親自上場,臉腫了兩天都沒一句怨言。

她那樣耗盡心力的拍戲,終是扭轉了一些人對她的偏見。一部戲了,沒等上映,知名的廣告片導演申導看見網上的路透,選她做新廣告片的女主角。

徐導擅長拍人物,用色用調大膽豐富,想像綺麗。李雯在他的鏡頭下濃妝重彩,鮮花華衣,從沒有一個演員敢在鏡頭前用那麼多種顏色,戴那麼多繁雜配飾。

申導看重她的明艷五官和易碎氣質,用她來做自己創意的試驗品,統歸她現在沒名氣沒靠山,拍砸了也怪不到他頭上。

最終成片李雯完成得比申導想像的還要好,影評人沒有說錯,演員是靠天賦吃飯的,李雯的臉、氣質天生就該活在鏡頭裡。那樣大膽的嘗試,到了李雯這裡,未見俗先見雅,未見亂先見美。

廣告一經出街,毫無疑問地火了。

經歷過李雯大火那個時代的人感慨:美人就是美人,多年後復出,榮光更勝往昔。

沒經歷過的年輕人紛紛去互聯網上搜索李雯以前的作品、新聞,慶幸她願意復出工作。

李雯的微信開始響個不停,遞劇本聯繫商務的消息接二連三找上她。

7

當然,在演藝圈裡,有好消息自然壞消息也會隨之而來找上她。

有媒體見她勢頭起來,把沈家寧和她的愛恨糾葛重新搬上檯面來。什麼她拜金心機深二十歲不到就處心積慮嫁豪門,還說她涉足沈家寧和前女友的感情小三上位。

她被堵在片場,十幾個話筒懟著她,問她和沈家寧那位莫須有前女友的事。

從前有沈家寧護著沒人敢問的刁鑽問題一股腦涌到她面前,她解釋說沒有,說不是那樣的,然而不管她怎麼澄清,記者們總是能從語句中找出漏洞,再一遍遍渲染根本就不存在的插足緋聞。

她被纏得滿臉通紅心力交瘁,最後還是劇組叫來保安,暫時解救了她。

劇組被媒體攪得連續兩天不能正常拍戲,導演嘆著氣把她叫過來,讓她和沈總說說,幫忙澄清一下。

「這記者成天堵在這兒,我們也沒法拍啊。」李雯從導演那裡出來,反覆回想剛剛導演的話。

她應該去找沈家寧幫忙,這無疑是目前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

沈家寧不是趕盡殺絕的人。她去找他,多半被他笑話幾句,笑話完總歸是會幫忙的。

但,他也不是多寬宥的人。他最討厭不聽話的人,她從家裡出來後,他停了她的銀行卡會員卡,撤掉所有從前幫她辦過事的人,他想讓她老老實實地回去做沈太太擺件,卻連面都懶得和她見,用這種難堪的方式逼她回頭,迫她服軟。

如果她去找他了,那麼她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她就真的成了沈家寧手裡養的雀兒,任他揉搓拿捏,半點不由己。

她深深嘆氣,為什麼這世上出身富貴、自由愜意的人那麼多,偏偏她只想要好好活著都那麼難?

她該怎麼辦呢?她當年一心扎在沈家寧身上,高調張揚地宣示她和沈家寧的關係,如今所有人都認為她和這個名字是綁在一起的,她想復出怎麼都繞不過他。

既然繞不過,就直接面對吧。李雯想了一整晚,天蒙蒙擦亮的時候,她終於下定決心。

她決定開一場發布會,把她和沈家寧的所有過往都擺在明面上,她承認收過沈家寧的很多禮物,承認有些資源是沈家寧幫忙攢成的,她也為當年的狂傲任性道歉,但她沒有插足過任何人的感情。

她為這句話負責,如果她說謊,她願意退齣劇組,退出演藝圈,再也不復出。

李雯的堅定和大方把到場的媒體都驚到了,他們爭相報道大肆渲染李雯這個甘願退圈的宣誓,反倒想不起來他們會去這場發布會是因為李雯的插足緋聞。

用更大更炸的新聞去壓另一個,李雯跟了沈家寧五年,耳濡目染,最後賭贏了。

李雯召開發布會的第二天,沈氏企業發了聲明,嚴厲斥責不良媒體編造污衊沈家寧的感情生活。

聲明裡寫沈先生和李女士認識的時候雙方都是單身,不存在插足出軌。

沈氏的聲明解了李雯燃眉之急,但敏感的人也從聲明中察覺到了李雯和沈家寧之間的端倪。

聲明裡寫的是李女士,而非沈太太。一句話表明了沈家寧的態度,他不允許別人在他和李雯的這段感情上做文章,但李雯這個人,他確實不再罩著了。

李雯看見聲明,心底先是釋然然後是酸疼。

當她不再沉溺於和沈家寧的情愛中,變得眼明心凈之後,終於明白當年和沈家寧吵架時,沈家寧會覺得她很可笑。

沈家寧那樣的人,從來不吝惜對人的好,也隨時都能抽身而出,她居然向那樣的人索取真心,他怎麼可能會有真心呢?

8

沈氏發聲明後,李雯算是徹底恢復了自由身,沒有人再去揪著她和沈家寧的前塵過往,也沒有人再因為沈家寧對她另眼相看。

她的狀態像是重新回到了剛進圈的時候,沒公司沒背景,戲約要一個劇組一個劇組地試,所有活動商務都自己捧著手機聯繫。

那過程很艱苦,圈子裡每年都有很多有才華的年輕人吃不得這份苦選擇轉行或是去走捷徑,但李雯經歷了那麼多之後,反而覺得她最喜歡這樣的路,因為每一步都走得紮實心安。

李雯三十歲的時候,組建了自己的個人工作室,收穫了人生中第一個最佳女主角獎盃。

媒體把她誇成演技擔當,在採訪里不斷問她對演戲的看法,未來想要拍什麼類型的戲,她按照安排好的答案配以合適的表情。

其實她還是找不到拍戲的樂趣,但她發現讓自己來做自己的底氣這件事很有安全感。

比做沈太太的時候,比覺著沈家寧喜歡她的時候,還要有安全感。(作品名:豪門難嫁,作者:右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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