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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婦賢惠母親大度,我這完美家庭卻在媳婦坐月子後徹底毀掉

1

程墨坐在辦公室看著同事們紛紛下班回家,心中忽然多了幾分羨慕。

這種簡單的寄望於他絕非易事。

腦中不斷閃現著之前許多次推開家門時,母親疲憊的身影穿梭在凌亂地充斥嬰兒哭鬧的屋子裡,空氣中有股長久不通風的霉舊味兒,從餐桌到地上擺滿了奶粉奶瓶紙尿褲之類的用品,再往裡走,妻子樊雨一臉愁容地抱著剛滿月的女兒發獃……

這令人煩亂的一幕在孩子出生後每日上演,讓過慣了二人世界溫馨浪漫的程墨措手不及。

本來和樊雨從交往到結婚都很順利,懷孕的時候更是歡天喜地布置嬰兒房,買寶寶用品忙得不亦樂乎,就等著到時候跟孩子見面的喜悅了。

結果隨著預產期臨近,樊雨卻變得越來越焦躁,總說怕孩子生不下來。

程墨哪敢怠慢,苦口婆心地勸說醫學發達沒問題,又再三保證有母親來伺候月子肯定很細心。他見妻子胡思亂想,心下也理解她,自談戀愛到結婚,除了婚禮當天樊雨父親出席了一次,就再沒聽過見過她娘家人。

當年程墨想去樊家提親,樊雨態度冷淡說不要,他疑惑問原因。她只道自己是被母親趕出家門的,說著就雙眼含淚。嚇得程墨哪敢多問,不斷地安慰。

他心想這姑娘為人賢惠品性好,長得漂亮卻願意跟自己過普通日子,跟娘家也是一時誤會,時間長就解了,並不追究因由。

誰知自孩子生了後,樊雨脾氣越發古怪。不是擔心婆婆抱娃出去曬太陽被人販子盯上,就是想不起醫保卡放在哪兒,然後又起身找孩子的粉藍色小衣服在第幾個抽屜……

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次發生在半夜。那天程墨加班晚歸,渾身如拆了骨頭一樣倒頭便睡,沒多久忽然被妻子搖晃醒,見她淚流滿面,嚇得男人一骨碌爬起來問怎麼了。

「我……我去醫院生孩子前,把結婚戒指摘下來放首飾盒裡了。」她支支吾吾。

「丟了?」他揉揉惺忪睡眼,「還是別的事?」

「剛才給孩子餵奶時想起這事,」她低頭瞧瞧還沒睡熟的寶寶,「我就不踏實了,你說戒指在沒在盒子里啊?我抱著孩子不方便找,你幫我去看看唄。」

「我……」

一聽這事,程墨升起無名火,心說找茬是吧?轉念又覺得妻子不易,於是壓了壓火氣,「明天再找行嗎?你首飾盒在客廳柜子里,大冬天出被窩冷。而且也不是什麼重要東西……」

「你說什麼呢?!」樊雨輕聲吼了句,「婚戒還不重要?我大半夜想著就睡不著。萬一我記錯了沒放好可怎麼辦?你就幫我去確認一下,快去。」

見她眼睛又紅,程墨連聲答應,披著被子去客廳翻騰半天也沒找到。樊雨一聽臉色立馬變了,糾結幾下道:「你辛苦一天趕緊睡吧。我,我沒事。」

程墨困得實在難受,沾枕頭便睡過去。一覺到了大天亮,睜眼轉頭卻見妻子斜倚在床頭無精打采。

他伸手摸摸小床發現孩子已經被母親抱走哄著了,便問:「寶寶出去了,你抓緊睡會兒啊。」

哪知樊雨幽幽說了句:「我一宿都沒睡,還在乎這會兒?」

程墨「騰」一聲起來,」別告訴我你為了那戒指。」

只見女人怨懟地瞧了他一眼:「我就是琢磨到底擱哪兒了。」

男人煩躁得揪了揪頭髮,插著腰在屋裡踱步:「現在要戴還是怎麼地?找著了有什麼用處嗎?!你不睡覺身體吃得消?!」

妻子剛想還嘴,卻聽婆婆在屋外喊兒子出來,她脾氣一急直接把程墨推出卧室,隨手「啪」得摔上門。

被轟出房的人聽見裡面女人嗚嗚哭泣,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拍拍門示威,卻被母親一把拽到客廳說話。

從老人那裡程墨知道了更多細節,媽媽說兒媳婦從醫院回來經常如此焦慮,大部分都是因找東西而起,十件里有八件是現在用不著的,可只要沒看到她就坐立不安渾身冒汗。

程墨聽了很不是滋味,先穩住母親:「媽,這陣子您辛苦,多擔待。不行的話咱請個保姆得了。」

「兒啊,自從去年你爸去世,我把老家的賣房錢全貼補你房貸了,就是為你倆減輕壓力。現下生活好過些,咱不花請保姆的冤枉錢。」

「媽,小雨也一直說您把後半輩子全託付給我們了,一定要好好對您。她是明理的,就是生孩子身體沒恢復……」

見兒子支支吾吾,程母趕緊打斷:「行了,媽都知道。你和小雨都是好孩子。就是她這個娘家啊,咱沒深交過,但也知道肯定有事。」

說完她抬頭看一眼時間不早了,便止住嘴,讓兒子吃飯上班。

2

本以為時間一長妻子的情況能好轉,卻事與願違,程墨發現樊雨的焦慮更加嚴重。有時吃著飯她都能想起什麼找不到,又不想讓丈夫看出自己著急,反而更食不甘味。

這一來二去,樊雨根本沒心思弄孩子,重擔全壓在婆婆一個人身上。程墨心疼母親,又拿妻子無奈,心說她肯定是有什麼心理問題得去看醫生。

有一天夜深人靜,程墨語氣溫柔地勸妻子去醫院心理科諮詢,本來抱著被罵的決心,卻沒想到人家爽快地答應了。

於是他趁熱打鐵網上挂號,第二天一早跟母親交代幾句就帶著媳婦兒直奔醫院。

一路上小兩口聊得很高興,就如回到談戀愛的時候。

瞧著女人春風拂面的臉,程墨甚至想自己多慮了,她只要放鬆一下就好了,去什麼醫院……如此思量卻不知不覺到了門診樓大廳,既來之則安之,牙一咬心一橫,取號上樓吧。

醫生聽說樊雨剛出了月子,便不再問什麼,低頭寫病歷:「產後抑鬱,生了孩子後激素水平變化,容易導致這種情緒。」

他話鋒一轉說哺乳期不能吃藥,還是靠自己調節嫁人關心,繼而又說了些抗抑鬱的生活常識,便微笑著請下一位病人了。

有了專業指導,程墨放下心。接下來他會出差兩個月。現下妻子沒大毛病,就跟母親如實彙報醫生的話,請老人多關注兒媳的心理層面,製造好心情。

程母想讓兒子安心出遠門,便一口答應家裡的事不要他操心。等兩個月後他回來一定能見著面貌煥然一新的媳婦兒。

樊雨也在一旁表示有信心讓抑鬱情況改善,嘟囔著治不好的都是精神病,自己就是輕微心理問題……

程墨見家裡達成共識祥和一片,感到安慰至極。當天晚上樊雨甚至還親自為丈夫收拾了行李,從衣物到鞋襪整整齊齊一樣不少,全沒了之前找物件的慌亂無措,簡直是賢妻一名。

那夜程墨摟著妻子微微發胖的腰,睡得極好。女人的發香混合著些許嬰兒奶味兒,令人安心妥帖。

心無旁騖的踏上出差之旅,他篤定日後回家迎接自己的必是一室溫暖陽光。

最開始幾天身在兩地的夫妻還微信視頻聊天,但隨著工程進展需要跑現場的人累得回酒店便睡,更別提跟媳婦兒電話了。

樊雨將婆婆的辛苦看在眼裡,卻無法擺脫生活習慣的差異。

她仔細挑選的嬰兒專用洗衣液還沒開封,轉眼寶寶剛換下的衣服就被婆婆用老肥皂手洗了。

委婉地提醒用洗衣機免得受累,婆婆不以為意;她說嬰兒奶瓶要專門消毒,婆婆卻只用自來水一洗了事……凡此種種很多,丈夫在的時候樊雨還能傾訴幾句,現在全靠自己消化。

那些日子她常常做關於過去的噩夢,感覺自己漂浮在無邊的大海里,一堆堆兇狠的鯊魚圍著自己進攻,她一心急手裡的船槳不知所蹤,「啊」一聲驚醒,一旁熟睡的寶寶被嚇得嚶嚶哭泣。

黑暗中一個人推門闖進來,樊雨摟住孩子厲聲吼道:「滾!你來幹什麼?!滾出去!」

3

程墨接到社區民警的電話時還在工地上看圖紙,聽到那邊說程母離家出走沒消息,當兒子的立刻傻了眼。

請假訂票連夜趕回家。去機場的路上還給樊雨打電話卻無人應答,氣得他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飛回去。

一推家門見社區民警正在客廳了解情況,妻子抱著孩子面色枯黃。見丈夫出現,她猛地起身撲在人懷裡哭著自己弄丟了婆婆。

再細問,驚慌的女人只記得一覺醒來老太太就不見了,連著貼身衣物一起帶走。

程墨理了思路跟警察說母親除了自己這兒就無家可歸,許是家務活太累又委屈才走了。求人家仔細查查監控線索。

他見妻子神情萎頓,更不敢質問責備。連聲感謝地送走了民警,才把樊雨扶回卧室安慰。

見女人一直念叨弄丟了婆婆,程墨又想起之前她找不到東西的緊張,同時感到事情不簡單。

「小雨,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他捏住妻子柔弱的肩膀,「咱倆是夫妻,風雨同舟,不必隱瞞。你現在不說,以後還要過幾十年日子,藏得住嗎?」

「我……」女人眼睛泡滿淚水,「我怕人家說我精神病,就像十幾年前那樣……」

她遲疑不定,無助地望向丈夫,「再給我些時間,等咱媽找到了,我就去治病。程墨,媽離家的前一天晚上我做夢癔症把她給罵了……真不是故意的,我把她當作別人了,媽肯定是誤會了……」

話至此,樊雨泣不成聲。程墨哪兒敢再刺激她,忙勸著摟著人哄睡著了,才輕手輕腳地出屋在陽台上點了一支煙暗自惆悵。

如果母親真是像樊雨說的被「罵」走,那肯定不想讓人找到。她性格要強,自程父去世後更為敏感,好幾次都跟兒子哭訴怕兒媳婦容不下自己。

程墨一再保證妻子除了性格有點小彆扭,大體是懂事的。他現在想來,喪偶的母親是日夜操勞中更無人可傾訴,一顆疲憊之心無處安放,都是做兒子的忽略了。

他越想越有愧,竟伏在欄杆上哭起來。手裡捧著電話不斷撥著母親的號碼,除了關機再無其他。那冰冷忙音如刀子扎心挖肝,一聲聲媽媽你在哪兒,隨著夜風浮散在黑暗之中。

他大學畢業,努力工作,只想給家人更好的生活,卻不知怎就演變得支離破碎……

母親失蹤的事如一塊萬年玄冰壓在心頭又重又冷,可再大的事遇到時間也有變淡的一天,半年後,這冰在程墨工作生活的雞毛瑣碎中溫吞漸融,夫妻倆慢慢接受了事實。

關於母親最後的線索是千里之外家鄉的長途汽車站,攝像頭只拍到人出了站過馬路的一段,小縣城的街頭沒什麼監控,程母的影響也斷了線索。

程墨回家鄉問了許多熟人也無消息,他倒是安心幾分,想著母親既然有心思回來還不讓熟人見到,必定有願望未了,更不會尋短見。

他得了這個認知,買上祭品去父親墳前重重磕了三個頭,發誓有生之年要找到娘。

看守公墓的老人見年輕人哭得傷心,誇他是個孝子。程墨一難過便將家裡的事傾訴於他。

老人聽罷,磕了磕煙斗里的灰,又捻上一撮兒新煙絲,抽了一口勸道:

「你娘不容易,女人都不容易。我老伴兒苦了半輩子,不到40歲就沒了。她也躺在這墓地里,我就一直陪著她,想著她。想著我年輕時咋沒對她再好點兒……小夥子,你娘是個通情達理的,沒叫你跟媳婦兒為難,你可不能荒廢她的一片心。」

這話如雷貫耳,程墨聽了一拍大腿,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自己已經在這兒半個月了,全忘了樊雨在家如何。

他急匆匆趕回家,見媳婦兒抱著孩子又在翻箱倒櫃找東西,心說問題嚴重了。焦頭爛額地把孩子託付給朋友,帶著樊雨又去了醫院心理科。

醫生又詳細問了些事,必要是還把程墨請出去。他在走廊上等了半個小時,門終於開了。醫生招手讓家屬進來,一句簡單話:心病還須心藥醫。

4

踏上樊雨家鄉土地的一刻,程墨感到潮濕陰冷。這裡完全不同於北方乾燥的氣候,綿雨陣陣,滿目新綠。這座沿海城市毗鄰香港,人們生活富足安逸。

來這裡是醫生的建議,也是樊雨的意思。兩人牽手站在一座二層小樓下,如今那裡已經是新的住戶。樊父前幾年就移民海外,跟全家斷了聯繫。

在樓下的茶餐廳,樊雨帶著程墨,吃到想念很久的奶黃包。一陣陣奶茶香氣四溢,她緩緩講起少年傷事。

樊家自她幼時便經營小生意,日子小康。但父母感情不合,時常大打出手。母親李美玉更是強勢得小姑娘管的很嚴。

那時候流行歌壇四大天王,少女樊雨也迷得不行,滿屋貼了明星海報,壓歲錢都捨不得花,想著哪天去香港看演唱會。

她原本學習很好,卻因為父母爭吵影響得名次節節後退。

李美玉將這事歸咎於女兒沉迷偶像,明裡暗裡責怪了幾次,樊雨眼珠子一轉繼續低頭扒拉飯,打定主意不說話,心裡怪家裡環境不和諧。

轉眼又臨近期末考試,有天放學一個要好的女同學把她拽到自己家,倆人圍著錄音機聽新買的卡帶,滾燙的音樂在夏日炙熱的午後流散著別樣味道,激蕩著青春年少的心魄。

樊雨心情頓時大好,哼著小曲一路回家,把書包隨手扔在書桌上。她正想掏出本子寫作業,猛地卻發現自己床頭明星海報不見了,白色的牆壁上只孤零零掛著幾顆按釘和海報的殘角。

那一瞬血液直衝腦門,嗡地一聲天昏地暗。她狠狠拽開客廳的門對著正提溜著麻將的母親吼:「海報呢?你放哪兒了?!」

桌上幾個大人笑笑,說你閨女真厲害,接著不以為意地招呼出牌。

樊母仔細扔出一張,才漫不經心地淡道:「阿姨們說那東西影響你學習,我想著有道理,就給撕了。」

「有兩張親筆簽名的也扔了?!」樊雨渾身顫抖,握拳到骨節發白,她又往前邁了一步,死死盯住母親,「兩張簽名的……」

「你有完沒完?!」李美玉竟先煩女兒掃了興緻,起身推搡著把人弄出客廳,「就幾張破紙!沒見你媽有客人嗎?!趕緊複習去!」

她人長得彪悍力氣大,樊雨肩膀撞在門框上。疼痛襲來她咧嘴不出聲,閃身從母親掌下躲過,折回牌桌前想也不想啪嗒掀翻了白花花的麻將,這舉動嚇得另外三個人呼喝著跳開躲避。

女孩正驚異自己的舉動時,卻挨了樊母一個耳光!

「後來呢?」程墨聽到此,心疼地抬手給桌對面的妻子擦淚。

「後來……」樊雨抹抹眼睛給他一個安慰的笑,「我年紀小,能怎麼樣?沒人說公道話。我媽就跟沒事人一樣,還讓我向牌友賠禮道歉。我也慢慢恢復了平靜。可漸漸地卻發現自己多了個毛病,老覺得有東西沒放好,想起來就必須確認到底在哪兒……」

「我要是早認識你些年,覺不讓你受這委屈。」程墨見她心酸,起身結賬說去海邊走走。

輕柔細雨中海風習習,樊雨靠在丈夫肩膀上繼續回憶:「再後來我的病嚴重到上課都不能集中精力,就沒考上大學。我爸那時候去了國外打工掙錢,我媽堅決說是追星誤事,不讓我復讀。

「那時我十八歲了,就離開家打工掙錢,又讀了成人本科。好幾年都沒跟家裡聯繫。有時候也想家,但一想起她,病就又發作,索性不再惦記。

「後來我爸媽離婚了,我爸移民前交給親戚一個存摺說留給我做嫁妝,就離開了家。後來我們都跟媽媽失去聯繫,我爸這幾年一直在託人打聽消息,不知什麼時候有結果。」

聽到此,程墨摟緊妻子,繼續聽她說:「從那時我的病漸漸輕了,直到咱倆結婚都沒犯過。可我沒想到生完孩子又發作,那天晚上我好像夢到了人打我,結果就把孩子奶奶給罵走了。」說完又嗚嗚哭,「程墨,我覺得自己的心丟了,丟到沒法找回來……」

男人一直沉默著等她哭完才安慰說解開心結就是好的開始,現在人也沒了,一切都該放下。

在家鄉住了幾天,樊雨確實放鬆了很多。午夜醒來,卻發現程墨在偷偷抽煙翻手機,一定是又惦記媽媽過得好不好。

想到這裡,她催促著儘快回家繼續找老人。那人只說還要安排點兒事,全解決完了再回去,難題要一樣一樣來。

這弄得樊雨一頭霧水,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5

幾天後一早醒來,程墨拿著港澳通行證帶著妻子出發。

倆人幾番坐車換乘到了香港,樊雨抬頭一看紅磡體育館外掛著演唱會的巨型海報,人們已經排隊準備入場。

「小雨,聽完這演唱會,你的心結就徹底放下了。我一定要帶你完成多年的願望。」

程墨從包里掏出一副熒光犄角戴在妻子頭上,寵愛地摸摸她發頂,「當年追星的女孩如今已經是個孩子媽了,我真恨不得早認識你十年,陪你走那段最難的日子。」

他說到動情處,眼中有淚花。

樊雨抬手對男人臉抹了一把,「現在也來得及。」

他們相視一笑的時候,開場音樂響起,舞台上的燈光煙火交相輝映,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那個夜裡樊雨又做了一個夢,那些親手收集的海報紛紛歸位,她徜徉在粉色的海洋里看見一道道瑰麗的彩虹。

一個月後,心理醫生給出複診結論:樊雨的產後抑鬱基本痊癒。

得到這消息時,程墨正在自己家鄉的工地上奔波。他從香港回來就跟公司申請去離家鄉近的地方出差,順便打聽母親的消息。

他把手機里樊雨的診斷書讀了一遍又一遍,然後用胳膊擋住眼睛不願別人瞧見。直到妻子電話打過來,他才恢復了平靜,對著電話那頭笑起來。

又過了兩個星期,樊雨正在抱著女兒餵奶,微信亮了起來:

【老婆,我終於找到咱媽了。】

【在哪?快告訴我。】

【你別急,馬上視頻通話。】

視頻打開,手機屏幕里是程墨在對著一段鄉間小路拍攝,林蔭蓯蓉,鳥語陣陣。

他走到一棵大樹後停了下來,鏡頭遠遠拍攝到兩個老人坐在田間休息。其中的老太太正是程母,她看上去精神不錯,正剝了雞蛋遞給身邊喝水的老頭。

「老公,那是誰啊?」樊雨壓低聲音問,似怕擾了畫面里的寧靜。

「一會兒告訴你。」他笑笑,「咱媽還沒發現我找到她了,我在這裡暗地觀察了幾天,她過得挺好,等回去再跟你細說。」

「你這賣的是啥關子!」樊雨又急又笑,但見人平安無恙,放心了許多,「快把媽接回來,我現在病好了,一家人不能分著。媽為了咱們把唯一的房子都賣了。讓她自己在外面叫什麼事?」

男人笑而不語,安慰幾句就掛了手機。樊雨心裡惴惴到晚上才等來電話說了詳情。

原來程墨尋母沒線索,就去找了母親當年的朋友一一打探。竟聽說早年出嫁前母親與村裡的一個教書先生私定過終身,那人家裡出身不好,在那個年代很受歧視。

雙方父母棒打鴛鴦兩人終究分開。那朋友說倆人鬱郁多年都沒忘記對方,那教書先生一生未婚始終留在當地。

程墨查了那個村的地址,抱著試試的心理,竟然真的發現媽媽在民辦小學陪著那個先生。

他又回憶起小時候每次父母吵架後,媽媽總是在燈前抱著一個本子流淚。他偷偷翻開過那本子,上面的小楷字工整細緻,都是早年間流行一些詩歌。

他在學校外發現母親蹤跡的時候,那教書先生正在讓孩子們背詩,字字句句都是那舊本子上的。程墨恍然大悟,這個本子,這個人,原來是藏在母親心裡久久不去的慰藉。

樊雨聽著丈夫的敘述,心中竟升起幾許酸楚,繼而問打算怎麼辦:「乾脆我帶女兒過去,跟媽賠不是吧。」

程墨沉吟片刻,做了決定:「明天去接你們母女過來。咱們一家坐在一起把事情說清楚。媽做什麼決定我都接受。她要是真願意跟那教書先生過,我也沒意見。到時候條件好了,攢錢在縣城給她買個房子也算兒子的孝心。」

他頓了下,問道:「媳婦兒,你同意嗎?」

電話這頭的女人點頭稱好。她見丈夫這樣有心,覺得自己託付對了人。家裡這陣子兵荒馬亂,程墨焦頭爛額還是不離不棄事事盡心,想到此中種種便覺溫暖妥帖至極。

思及這些,樊雨又不免想到自己娘家三口人各自分離,媽媽也不知所蹤,頓感一陣悵然,她摟摟鬧困的女兒,正準備進屋去哄,手機卻又急促響起來。

走近一看,那個號碼陌生又熟悉。她忽然憶起在多年前離家的那個下午,李美玉用這個號碼最後一次撥了她的電話,那天又悶又熱,街道熱浪滾滾,蟬鳴四起。

也是在那個下午,樊雨並沒有接聽母親的電話,背起行李毅然離開了家鄉。(作品名: 無處安放的產後抑鬱,作者:非因。來自【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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