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茉莉女孩的花茶夢
? ? ?我一向敬畏生命，所以一向尊重生活。
對於生活中的某些特定時刻，比如讀書，我從不輕慢。就像在思想中耕耘一塊土地，那些美好其實都是想像出來的，但我儘可能地讓其翠綠蔥鬱……
所以，看女頻書，我通常會小酌一杯，啤酒或者紅酒，讓記憶染上鮮血抑或土地的顏色……咳，酒不醉人人自醉；看男頻書，我會沏一壺清茶，讓清清明明的茶湯，飽含著夢境和笑意，泡軟我的心情……
手裡這本書已經第二次看了，帶著上一次留存的美好記憶，我去翻我的書房抽屜，看到了那包茉莉花茶。
茶，在我的觀念中，是骯髒度僅排在粉條之後的食品，知曉粉條和茶葉製作過程的朋友，明白我的意思。
所以，我通常不喜綠茶和冷泡茶。不能沸水開湯（我的目的是清洗）的茶葉，真真讓我心有戚戚焉。
但這一包除外。
這是我一個朋友親手製作的，「無邪」的純度很高。
看著這包茉莉花茶，我的手明顯停頓了一下。
如果不是為了看這本好書，我還真有點捨不得。
不是所有的花茶都適合冷泡。而我手裡的這一包，不只是精品，也是一個女子融化了夢想的心意。
前年的元旦，祝福集結的日子裡，我去了帝都度假，順便探望兩個朋友。
茉莉是意外邂逅的。
她是我失聯了數年的一個朋友。
在SKP的大堂里迎面相逢，她驚喜地拉住我，叫了聲我的名字，然後就是一句「哇，你胖了！」
哦，對了，如果你們於節假日里，在帝都最繁華的幾個地方，看到一個永遠是半低著頭走路，眼睛只看著腳前一米處，一副面具般的眉心舒展、嘴含微笑的神情，帶著「做法事進行中」氣質的青年男子——嗯，我佛道雙修，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年輕一些——那多半就是我了。
其實不是我做作，而是本修士刻意培養出來的——那副樣子是佛陀在世時，比丘外出行走的通用模式。
保持眼睛不去看俗世繁華，卻非要到繁華之地漫步走過……不解釋了，權當是我的怪癖。
茉莉拉住我的時候，我努力地保持神情不變，緩緩抬起頭來，把目光從斜下四十五度轉移到她臉上。
於是我把神情一收，換回我常用的帶著痞感的笑容，同時脫口而出：「我艹，怎麼是你？我不是在做夢吧？」
對不起，我口風不好，常有限制級的習慣用語從嘴裡蹦出來，這是我的業障。
對於都已經結束了北漂的我和她來說，彼此的心情都是他鄉遇故知。
所以，一定要去喝個咖啡。
沒有一起吃個飯的想法，因為……不是飯點兒。
喝了兩個小時的咖啡，茉莉一直在說話。
其實我也很健談，但那天我沒找到機會插嘴。
她對愛情失望了，想趁著青春和美貌尚在，找個有錢的大叔嫁了，女人總要有個靠譜的歸宿……她結了婚，生了兒子，然後又離了。她精神潔癖太重，忍受不了和別的女人分享丈夫。
聽得出，那有錢大叔其實是個好人，給她留了一筆足夠養老的財產，而且也沒有虧待兒子，遲遲沒有領回兒子的後媽。
大叔只是因為有錢，所以任性罷了……我幾度想開口，勸她珍惜兒子的父親，但終於沒有說出來。
茉莉也是回帝都看望朋友的，同時秀一下她的手藝——親手窨制的茉莉花茶。
她塞了一包給我。
她是有計劃來的，給好幾個誰都準備了茶包。
我知道她計劃中沒有我，我們誰也沒有預期會遇到對方。
不管她舍了誰的禮物，轉而送我，我都沒有猶豫和推辭。
順眾生心愿，與眾生歡喜。
在禮物和情意方面，我一向有著標杆級別的善解人意。
我聽她絮絮滔滔地講了很多。離婚後，她心灰意冷，不想住在都市了，便回福建老家去，買了一個帶著小花園的農家院。
她眉飛色舞地給我講解窨制花茶的過程，講她如何在最熱的天氣里汗流浹背地採摘「脫褲子」的花朵，就是花萼褪到花瓣之下茉莉花，她說要醒花，傍晚的時候鋪開那些花朵，讓它們在伴隨著黑夜而來的清風中充分蘇醒，然後才能制花茶。
她會把它們在大陶罐里鋪層，一層花，一層茶，最後用棉布封好罐口。
她說她窨制的茉莉花茶味道很不同，她固執地按照自己的心意制茶，不用玉蘭打底，也不用傳統的木箱來窨，因為她喜歡純粹的茉莉香，她也喜歡守在窨罐旁，聽著茉莉花瓣綻開的若有若無的聲音……她說，這個聲音才是「窨」字的由來。
她還說了通花、起花……的過程，但我有些走神了。
她說到窨罐中茉莉綻瓣的聲音時，伸開雙手，閉上眼睛，微仰著頭，做出了沉醉於傾聽的神情。
看著年屆而立的她，突然露出少女般的嬌俏模樣，我知道，其實她是幸福的。
茶葉吸收了花香而捲曲起來，把她那顆浪漫的心收攏到自然的簫聲中。都市中那些彩繪的玻璃窗再也容不下她塵封的願望。一世的情，都許給了摘花的季節……
我的思緒轉回到眼前。
拿出我的冷泡壺，再拎出兩瓶特意為泡茶準備的怡寶純凈水……茉莉親手窨制的花茶，和她的心一樣純凈，我簡單洗洗就好了……
四個小時的耐心等待之後，倒一杯淡黃透綠的茶湯，就著茉莉自詡的「冰糖味兒」，我開始慢慢翻看手裡的書籍……
茶湯即甜且香，卻不是冰糖的滋味。大約是茉莉花茶的產地把自家茶的甜稱為「冰糖味」，而茉莉又固執著自己喜歡窨制方式，這茶的味道的確不同，但我卻無法用文字說明。
從情懷的角度，大約可以理解為，是茉莉將生活的感受、對紅塵的眷戀全窨在了白茶的芽葉之中。我說的是人，也是花，其香也是其味……聞香識女人，嘗香知茶心。
一壺茶喝完了，書也看了幾十頁，我信手在屏幕上敲下一段書評：
還記得你少年時易燃的心事么？我隱約還能憶起一些……
在那個一塵不染的夢境里，落紅在眼前凋謝成風雪，一劍東來的我們，談笑間可以拯救世界……
初戀彷彿還留在唇齒之間，那些熱血澎湃的渴望，卻隨著又甜又苦的青蔥歲月塵封已久……
余香悠長的下午，一壺清茶，亦或是一杯濁酒，書卷在手，臨窗獨坐，那些久違的嚮往和感動，似乎悄然從記憶的深處被慢慢喚醒，讓我的雙眸一次次濕潤起來……
不知何時，手裡的杯子已經空了。唉，身材發福了，心事卻擁擠了……
這本書，就是這樣一本能讀出滿山春花的作品。
……
行文至此，忽然電話響起，便去處理了些公務。回來坐在電腦前，卻有些愕然。我寫的這是……是書籍中深沉於字裡行間的愛，還是茉莉轉移到茶味芽香間的情？
管他呢……書，只管看就好了；茶，只消喝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