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易之法」的「法」是什麼？再說古代的月令圖法
所謂三易，想來大家都耳熟能詳，就是《周禮》中提出的「連山」、「歸藏」和「周易」。
「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其經卦皆八，其別皆六十有四。」《周禮·春官》
按照《周禮》的說法，這三易都是有卦象的，而且經卦都是八個，別卦都是六十四個。
所謂的三易之「法」，指的就是這些卦象，而不是什麼筮占的方法。
一、法與象
我們說過，古代的「法」和「象」其實是同義詞。
《繫辭》說伏羲畫八卦時「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天之象和地之法是相提並論的，可知象就是法。
古代的法為什麼有象的意思呢？
原來，古代鑄造鼎等青銅器物之時，都會使用到模子。模子，又叫范，模範一詞就是由此而來的。這個范，又叫做「法」。
《說文》曰：「笵者，法也」。
從模範里鑄出來的器物都是一個模子（法）里出來的，自然長得和模子很象，所以「法」字本身就有象的含義。
後來，「法」字中引申出了「刑」的含義，這個「刑」字同樣也是效法模範的含義。
比如《詩經》中的「儀刑文王」，就是以文王為模範，效法並模仿文王的意思。
二、天文圖法
古代的象，是有圖的象，尤其是天文圖像。
這些天文圖上，各種星宿都被畫成了世間萬象：
凡天文在圖籍昭昭可知者，經星常宿中外官凡百一十八名，積極七百八十三星，皆有州國官宮物類之象。《漢書.天文志》
這些天文圖，就叫圖法、法象，也可以簡稱「象」或「法」。
這些「法」，都由太史負責掌管收藏。
《禮記.月令》就說：
「孟春之月……乃命大史：守典奉法，司天日月星辰之行，宿離不貸，毋失經紀，以初為常」。
這些「守典奉法」的太史，和那些「掌三易之法」的太卜一樣，掌管的都是一些月令天文圖。
我們說過，古代的月令，又叫做時訓、時則、時儆……等等，它們本身就帶有政令、法令的性質。
這些太史們所奉的「法」，就是月令圖法，並將之視為國家施政的根本法則。
比如《呂氏春秋·先識覽》中記載的，夏桀昏亂，太史就拿出了這些「法」來勸諫他:
「夏太史令終古，出其圖法，執而泣之」。
這些月令圖法一旦不被統治者重視和遵守，太史們的常規操作似乎就是帶著圖法另投明主：
「夏太史終古見桀迷惑，載其圖法奔商；商內史向摯見紂迷惑；載其圖法奔周；晉太史屠黍見晉公驕無德義，以其圖法歸周。」 （《呂氏春秋》）
三、治象之法
古代的月令文化影響極深遠。
因為古代很可能是將月令圖法當成了施政方針，又叫做「治象之法」。
《周禮·天官·太宰》曰：「正月之吉，始和，布治於邦國都鄙，乃縣（懸）治象之法於象魏，使萬民觀治象。」
這些正月里懸掛在「象魏」上，使萬民「觀治象」的「治象之法」，實際上就是《月令》中記載的，正月里由太史們所奉之「典」和所守之「法」，都是一些月令圖式。
《管子》中的《幼官圖》，以及《呂氏春秋》的十二紀、《禮記》的《月令》等等，都原來是有天文圖法的月令，被古人視為極其重要的刑「法」，只不過如今僅存文字，後人只能從文字中想像當初圖法的樣子。
這些圖法，有可能是《山海經》那樣奇怪的人物。就像子彈庫楚帛書上所畫的一樣。
楚帛書月令圖摹本
也有可能，它們是以卦象排列的形式出現的，就像卦氣圖的樣子。
按先天卦序排列的卦氣圖《左傳》中就記載，韓宣子「觀書於大史氏,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也。」
文中所說的「易象」，便是那「守典奉法」的太史保管的。
從這些「易象」中，可以看出「周公之德」以及「周之所以王」，充分說明了這些易象正是月令圖法。
因為《逸周書》中的《時訓》一篇，據說便是周公所作。
而我們在上一篇中所列出的卦氣圖，便是根據《時訓》中的月令物候來排布卦序的。
這個卦氣圖的排序，便是《歸藏》和《周易》卦序來源的母本！
古人把卦氣來做時訓月令，最直接也是最簡單的證據，就是《大象》中所說的：
「《復》，先王以至日閉關，後不省方」。
至日，就是冬至之日，在卦氣圖上，《復》卦正是冬至之卦，而且根據《月令》，仲冬冬至之月的月令是：
「仲冬之月……慎毋發蓋，毋發室屋，及起大眾，以固而閉。地氣沮泄，是謂發天地之房，諸蟄則死，民必疾疫……命奄尹：申宮令，審門閭，謹房室，必重閉。」
恰恰正是「至日閉關」的最佳寫照！
因此，「三易之法」，實際上是三種卦序的排列方法，不管是《連山》的以艮卦為首，還是《歸藏》的以「坤」卦為首，還是《周易》的以乾卦為首，其本質上都是將六十四卦之象視為月令圖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