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眠三起，夢蝶仙境——黃賓虹之內美
《夢蝶集：王中秀美術文鈔》(全四冊)
王中秀 著
張堅 主編
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
夢蝶緣起
何為夢蝶？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莊子 · 齊物論》
莊周夢蝶原意應為對「形而上」與「形而下」的思考。但因其輕靈縹緲的意境，常常被文人墨客所引用。又因道家追求天人合一，而國畫藝術一向講究「師古人不如師造化」，通過寫生加強對自然事物的理解，以便於追尋那人與物合的「道」之境界。
黃賓虹先生追求的便是這「栩栩欲飛」的夢蝶之境。
蝴蝶之為我，我與蝴蝶。若繭之為蟻，孵化以後三眠三起，吐絲成繭，縛束其身，不能鑽穿脫出，即甘鼎鑊。栩栩欲飛，何等自在，學畫者當作如是觀，自成一家，……
——黃賓虹《與顧飛書》，1954年
相較於傳統意義上宛若雲霧的天人合一，人與物合的境界，黃賓虹先生則更進一步，立足於繪畫實踐，提出更為具象的「三眠三起」之概念。
先生曾有喻言：「師今人者，食葉之時代；師古人者，化蛹之時代；師造化者，由三眠三起成蛾飛去之時代也。」
黃山松谷五龍潭 黃賓虹 紙本設色 168.5cm×120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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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賓虹
（1865—1955）
中國近代山水畫畫家，為山水畫一代宗師。名質，字朴存，號賓虹，以號著稱；祖籍安徽歙縣，生於浙江金華，成長於老家歙縣潭渡村。
黃賓虹對傳統的精研與對寫生的探究齊頭並進，早年受「新安畫派」影響，以干筆淡墨、疏淡清逸為特色，為「白賓虹」；八十歲後以黑密厚重、黑里透亮為特色，為「黑賓虹」。
他的技法，行力於李流芳、程邃，以及髡殘、弘仁等，也兼法宋、元各家。所作重視章法上的虛實、繁簡、疏密的統一；用筆如作篆籀，練凝重，遒勁有力，在行筆謹嚴處，有縱橫奇峭之趣。所謂「黑、密、厚、重」的畫風，正是他顯著的特色。
山水 黃賓虹 紙本設色 99.2cm×47.5cm 1934
尋覓「內美」
參差離合，大小斜正，肥瘦短長，俯仰斷續；齊而不齊，是為內美。
——《虹廬畫談》
「內美」藝術史觀是黃賓虹學術的核心，是黃賓虹受20世紀上半葉新文化運動精神召喚，立足中國固有藝術本位，溝通西方現代畫學理念，重整並開拓中國畫傳統理論取得的重要成果，是黃賓虹常用的、極為廣泛的、具有統帥意義的概念。他把諸如書法美、虛實美都納入這一概念的外延。
「內美」不同於「外美」，是一種精神的、需要發現的、高雅的，因而也是深沉的、苦味的、持久而強烈的美。
黃賓虹的立足點也是他藝術的支撐點正在於此種「內美」。他將繪畫厘劃為三類：「畫有初觀之令人驚嘆其技能之精工，諦視之而無天趣者，為下品；初見佳，久視亦不覺其可厭，是為中品；初見不甚佳，或正不見佳，諦視而其佳處為人所不能到，且與人以不易知，此畫事重要在筆，此為上品。」
因而黃賓虹先生的畫不斤斤計較於事物外貌的得失，不屑著力於畫面的精工塗飾，不再現、複製、模仿事物外表 的「美麗」，不按「母題」依樣畫葫蘆，而是通過畫家的眼、畫家的心去發現、去創造美，並帶動觀賞者一起去發現、去創造美。
在這裡，自然界的山山水水、樹石林泉，不過是供借題發揮的「母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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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介紹 /
本書是王中秀先生晚年研究民國時期美術史之成果的集結。
分為兩卷，共四冊：
卷一為《黃賓虹港灣》，內容主要涉及對黃賓虹的藝術、寫作、交遊等的研究探討；
卷二為《港外的風雲》，是對民國美術史中重要的歷史人物和藝術團體如任伯年、李叔同等的研究。
王中秀
（1940—2018）
出生於山東煙台，曾師從黃幻吾、胡問遂學習書畫。1986年起，供職於上海書畫出版社，有多部著作問世，長期致力於中國近現代美術史料的輯佚及考辨工作。
2000年退休後，著重搜集整理近現代上海的報刊美術資料，對黃賓虹、王一亭、曾熙、劉海粟等畫壇名流進行了深入研究，並各有年譜長編問世。2018年11月28日在上海瑞金醫院逝世。
王中秀的夢蝶傳奇
王中秀先生與黃賓虹的緣分是從何處？
或許是在那年少歲月初見黃賓虹之作品，被其畫中蘊含的生命之美所吸引；或是1990年因工作之故再見賓翁之作，並在浙江省博物館中透過賓翁遺贈的大批畫作以及數以千計的信札、手稿與其進行了一次超越時空的精神交流；亦或是晚年入住的「夢蝶苑」，讓二者透過「三眠三起」的「夢蝶仙境」玄而又玄地聯繫在一起。
1990年後，在王中秀先生的熱情，與多方力量的推動下，《黃賓虹畫集》《黃賓虹抉微畫集》《黃賓虹藏古璽印釋文選》《黃賓虹藏古璽印手拓本》《黃賓虹書法集》相繼問世，從不同的側面、不同的藝術範疇，全方位地勾畫和展示了黃氏藝術成就。
王中秀先生對《近現代金石書畫家潤例》的系統整理，極大地啟發了業內同人，帶動了一系列關於書畫市場的學術討論，由此建立起超越一般王朝史的長時段歷史觀。
基於這樣的歷史觀察，王中秀先生把黃賓虹1940年代提出的「道咸畫學中興」的鑿空之論，落到實處。抓住「內美」的精髓，洞悉現代藝術的大勢，顯示了過人的識見，成為黃賓虹身後五十年的藝術「知音」。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王中秀先生對於藝術語言本身的鑽研，使他的黃賓虹筆墨論，兼具特殊和一般的雙重價值。從黃賓虹作品的真偽鑒別到中國書畫的優劣鑒賞，由技進於道，構成一個整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