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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年老患病容易忘事,卻唯獨記得要給兒子腌制愛吃的泡菜

沒有什麼比一點點忘記這個世界更令人傷心,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我只能拿著筆記本一遍遍的記著過去、現在、還有未知的將來。

1

我從衚衕里買了水果到楊爺爺家的時候,他正拎著兩個剛收拾好的袋子和一個保溫飯盒,打算出門。

他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早來,懵愣一瞬後,立馬笑眯眯的邊朝我打招呼,邊彎腰穿起他那雙已然磨了皮的鞋。

「小陳,你來了?」他起身,拿起鞋柜上的鑰匙,「正好,陪我去看你楊奶奶。」

去看楊奶奶的地方不近,沒有直達的地鐵或者公交,從一號線最頭坐到三號線最尾,中間還要轉戰,下地鐵還要轉將近一個多小時的公交,才抵達目的地。

而楊爺爺每天如此,颳風下雨從未斷過,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個年頭。

我伸手打算接過他手裡的東西,楊爺爺搖了搖頭,鎖了門仔細檢查一遍,便帶著我往地鐵的方向走。

折騰了大半天,到門口,我已經累得去了半條命,反觀楊爺爺,除了額頭冒著細密的汗,神情依舊如來時那般,神經抖擻。

門口是一塊顯眼的招牌,赫然寫著「養老院」三個大字,楊爺爺輕車熟路的穿行,腳步明顯加快了不少。

楊奶奶在門口的長凳子上坐著,養老院的護工給她扎針,她目光渾濁獃滯的落在一處,不哭也不鬧,像個沒有靈魂的人。

護工剛好扎完針,拿著棉花給楊奶奶止血,楊爺爺立馬走過去接過她手上的棉花,笑道,「英兒,我來了,看看我是誰?」

楊奶奶沒什麼變化的眼睛落在楊爺爺身上微微亮了下,囁嚅著嘴巴,說話有些艱難,聲音小卻一個字一個字的傳進楊爺爺的耳邊,她說,「楊……順……超。」

聽完她說的話,楊爺爺可高興,捧著楊奶奶的臉,結結實實的賞了她一個響亮的吻。

他又大聲重複了幾遍,「記住,我叫楊順超,要記住啊,明天來我要考考你的。」

他又不放心,啰啰嗦嗦問楊奶奶他的名字,直到她說出來,才開心的笑了起來。

楊爺爺從保溫盒裡拿出一大早準備了好的飯和水果,坐在她面前,一點一點喂她,臉上只有平順的溫柔,沒有一絲不耐。

很難想像這是一個年輕時脾氣暴,幾十年來從未進出廚房的楊爺爺做的出的事,可是他不僅做得出,一做還做了一年多。

2

楊奶奶得的是一種在老年人中較常見的神經系統疾病――阿爾茨海默症,俗稱:老年痴呆症。

這種病會伴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把幾十年來的事和人忘得一乾二淨。

剛得知楊奶奶得了阿爾茨海默症時,楊爺爺是個客觀的性子,他牽著老伴的手,輕輕拍了拍,安慰道,「沒事,你照顧了我們一大家子四十二年了,也該讓你歇會,讓我照顧照顧你了。」

為了這句帶著承諾意味的話,從未踏進過廚房的楊爺爺,摒棄了退休後固定下午的時間到公園下象棋的愛好,每天天沒亮,就起床到菜市場買新鮮的菜肉,躲在廚房裡研究。

成品出來的時候,楊爺爺的手上布滿了不少大小不一的刀口。

楊爺爺的兒子得知母親得了病,可因在離家一百多公里的地方上班,照顧不了楊奶奶,考慮到楊爺爺年紀大了,照顧起來也吃力,建議把楊奶奶送到養老院。

這句話剛說出口,楊爺爺憋了許久的氣兒爆發了出來,父子倆吵了一架,楊奶奶坐在沙發上不知所措。

「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你就別想把你媽整到養老院,年輕那會我沒放棄過她,老了,我更不能放棄她。」

「爸,我是為你好。」

「我不需要你為我好,我也不需要你照顧你媽,你媽有我照顧就夠了,給我滾回去。」

在楊爺爺強烈的要求下,這個話題最終也不了了之。

楊爺爺的兒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隔一個星期就回來看一次他們。

3

一個星期後,楊奶奶出現了明顯的記憶力衰退,例如昨天想著要做的事,今天便忘得一乾二淨。

楊爺爺怕她走丟,又回不了家,親手給她做了一塊小牌子,寫上姓名、地址,給她戴上。

他從網上查了不少阿爾茨海默症的病例,為了訓練楊奶奶的記憶力,他特地買了一塊大黑板,密密麻麻寫了不少,其中有一條用紅色粉刺標註著,在滿滿的白色粉筆中,異常顯眼。他寫著:「要記得我叫楊順超,是你生活了四十二年的老伴。」

楊奶奶那時候只是容易忘事,記憶力還沒衰退到連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地步,仍舊記得要給兒子腌制愛吃的泡菜。

她有一手好廚藝,拿得出手的,便屬那擺在陽台上的一罈子泡菜。

她怕以後兒子吃不到,趁著還有精力,拉著楊爺爺出門去菜市場買了豆角、白菜、筍、辣椒……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洗凈、腌制,這是她最滿足的一件事。

年輕的時候,夫妻倆沒有做過特別肉麻的事,平平淡淡也過了四十二年,未曾想,等到老年時,楊爺爺最常做的事,便是無論去哪都會緊緊牽著楊奶奶的手,一步也不敢放開。

他怕一旦放開她的手,就成了兩個世界的兩個人。

4

楊奶奶記憶力衰退得厲害,有兩次趁著楊爺爺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給楊爺爺急得不行,最後多虧了好心人給送了回來。

中秋節那天,許多家人團圓的日子,楊爺爺不得不做出送楊奶奶去養老院這個決定。

楊奶奶年紀大,對於小孩子來說摔一跤哭一哭就過去了,可對於骨質疏鬆的她來說,卻是一件特別大的大事情。

做了這個決定的那天晚上,楊爺爺一整晚沒睡,一是不敢睡,怕楊奶奶又不小心摔了下去,二是睡不著,他總覺得心裡頭有一塊石頭壓著,難受得一閉眼就想哭。

楊奶奶在一旁,輕輕的拉著楊爺爺的手,十指相扣心連著心最近的距離,她開著玩笑說,「得這病沒辦法,可總得治,養老院的條件總歸是比家裡好得多,明天就送我過去,你也減輕了負擔。」

她叨叨絮絮講了不少,大多都是囑咐他好好照顧自己的話,「陽台上我泡了好幾罐泡菜,給兒子送一壇,剩下的你慢慢吃,夠吃好久了。」

楊奶奶去了養老院的第一天,楊爺爺不放心,一天內往那打了好幾個電話,直打得養老院的護工一接電話都知曉是他。

後面他也覺著不好意思,沒敢打電話,時間閑置下來後,他沒去公園下象棋打發時間,吃完飯後,搬個小凳子坐在電話旁看報紙。

他等這個電話等了五天,是養老院里護工打來的,只是一個「喂」字剛說出口,對方說的話讓他瞬時間的欣喜如狂沉入了冰洋。

楊奶奶在醫院發了一通脾氣,早上到中午都沒吃飯,一直嚷著要見楊爺爺。

楊爺爺掛了電話,立馬奔往廚房,做了點吃的,提著保溫盒就趕了過去。

他剛進門,楊奶奶依舊吵著,護工在一旁輕聲細語的哄著她,可一點作用都沒有。

他喉頭一哽,遠遠的喊著她,「英兒。」

這個聲音像個遙控器,而楊爺爺是那個拿著遙控器的人,把楊奶奶的脾氣給倒退了回去。

5

又過了一段時間,楊奶奶的病情開始加重,出現大小便失禁的情況,有時護工給她更換衣服不及時,尤其是夏天的時候,後背捂出一大片的紅。

楊爺爺心疼,可也知道怪不得人家,每天往返家和養老院的次數多了起來,就算身體上再多的累,他也未曾說過「累」這個字。

他現在每天最開心的事,就是喂楊奶奶吃飯,還有從她嘴裡叫出「楊順超」他的名字,就覺得很滿足。

臨近過年,楊爺爺生了一場病,左胸口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瘤,去醫院檢查的結果還沒出來。

兒子提前請了幾天假,跟他一起來看楊奶奶,同行的還有兒媳婦。

趁著一大家人在,楊爺爺說出了一個做了很久的決定――捐獻遺體。

兒子話沒聽他講完,立馬冷下臉,表示不同意。

中國人講究的是落葉歸根,完整的器官才能在死後讓後輩的子孫盡孝道,有一份念想。

可楊爺爺並不這麼認為,更何況這件事他早已做了決定,即使是兒子的百般阻撓,他也不會斷了這個念頭。

談了好幾天,兒子最終做出了妥協。

過完年,楊爺爺自己一個人去了紅十字會,簽署了《遺體捐獻協議》和立了一份遺囑。

辦完這些事,他心裡的擔子落了地。

檢查結果在兩天後出來,所幸的是良性的,兒子陪他一起去醫院做了手術,這件事他瞞著楊奶奶,就算知道她記不得事,也不敢讓她知道、讓她擔心。

他說,他現在沒有什麼可以害怕的,唯一能讓他害怕的,就是裴淑英這個跟他走過四十二個年頭的老伴,他從沒覺得她是個負擔,即使是負擔,也是愛的負擔。

他沒辦法不愛她,也沒辦法愛她,跟她講她又聽不懂,但她是幸運的,最起碼,她不是一個人。

6.楊奶奶視角

面前這個人是誰?

我記不清他的模樣,也記不得他是誰,但我知道他對我很好。

他每天會給我帶好吃的,還會很溫柔的喂我吃飯。

他最喜歡讓我叫他的名字,「楊順超」是誰?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在聽到我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會開心的抱著我,低頭親在我的臉上。

他會幫我一件一件衣服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穿好,會牽著我的手到外面慢慢地走,會問我、教我外面牆上的字怎麼讀,也會哄著我睡午覺。

我很喜歡他,喜歡他做的飯,喜歡他牽著我時暖暖的手掌心,喜歡他身上的味道,喜歡他一切的一切。

前兩天我又摔了一跤,從床上摔下去,很痛,但是我沒哭,只是有點難過,他跟我說過,要好好照顧好自己,我沒能履行答應他的這個承諾。

今天我又再見到他,他很焦急的跑進來,抱著我的時候,我感覺到他哭了,但是我不敢問,因為我做錯了事。

我不能再隨便跟他一起出去外面,她們說我的什麼東西疏鬆了,不能到處亂跑,只能在床下活動。

我有點難過,這是真的難過,他也許看出了我不開心,從衣兜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盒酸奶,拌在水果裡面給我吃。

楊順超……他是個很好的人,他對我很好,還有……

唉,我好像又忘了。(小說名:《阿爾茨海默的愛情》,作者:八桶ya。來自【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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