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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有喬木雅望天堂》:十六歲那金色的年華

文/孫英傑

十六歲,萌動的情是最清淺的願望,一個日記本就能收錄所有的憂傷。

十六歲,純美的金色年華,有你的日子快樂而短暫。

近日,看了一本書《夏有喬木雅望天堂》,書里主人公純純的感情從兒時開始,純粹的沒有雜質,簡單的不忍心去破壞。明知道世間事本不能盡如人意,卻還是拋棄不了心中的渴望。書的結局不好,愛情凄美,傷得人體無完膚,死去的已經實實在在的解脫,活著的卻是日日夜夜在煎熬,感情的事,鑽進死胡同里,誰能救贖呢?

一、怦然心動

徐悠然以全班第二的成績考上初中,那一年她十三歲。初中的學生來自四面八方,全旗周邊的優秀學生都往兩個重點中學集中,徐悠然認識了來自不同地區的同學,這讓她感到開心,也讓她無形中鬱悶。

她家裡姐妹多,儘管那會已經施行計劃生育,為了要兒子母親還是生了又生,最後到徐悠然這發現還是姑娘算是死心了。

所以,她家庭條件一般,穿戴都是姐姐們剩下的,同班的女生好多都是獨生子女,她們都像花兒一樣開在班級里,免不了讓徐悠然有些小小的自卑。雖然這自卑很快就被拋諸腦後,「還是出去玩吧」她還是心大的,特別善於安慰自己。直到後來他闖入她的心裡。那會兒她肯定想不到這個人此後經年,都會在她為數不多的回憶中來回穿行。

學校里自然以學習為重,小學裡課程是三門,到了初中一下子增加了英語,物理,地理,政治,生物等許多科目,這樣徐悠然十分吃力,一次數學測驗居然考了四十幾分,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直視她的眼睛問「這是怎麼回事啊?」徐悠然吭哧著說不出話來,只是覺得臉呼呼的熱了起來。其實她也想好好學習,可是很多問題就是不懂,久了上課就忍不住神遊去了,還偶爾把課本的字一個一個塗黑了。總是在全班倒數幾名晃蕩,徐悠然越發沉默了,覺得走到哪都有同學們異樣的目光追隨。

她想念小學的時光,想念那些可愛的同學和老師,又怨懟自己怎麼這麼沒用,怎麼就不會呢?可就在這時,老天又給她送來了一道光明!

班裡有個男生,頭髮微卷,臉上有細小的雀斑,眼睛小還是雙眼皮,下眼瞼就是現在說的「卧蠶」吧,當時徐悠然是不知道的,只是覺得他說話溫溫柔柔,跟誰都是好脾氣的樣子特別迷人。他的名字叫向南,「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徐悠然突然想起了這句詩,驀地,臉上又一紅。只是向南是學習好的,老師安排坐位在前幾排,跟她的座位離得很遠,她就在後面看著他,看著心情也是好的,要是能說上句話就更好了,但是徐悠然只是想想,從不敢去靠近向南。

因為成績倒數,徐悠然在班裡是沒朋友的,家裡姐姐們都大她許多,那個年代都是忙著生存賺錢的,哪有談心一說。

徐悠然每次下課都是等同學們飛奔出去才慢吞吞往外走,思緒在心底漫無目的瞎跑,有一次居然在門檻絆倒了,沒有人扶她,身邊響起同學們的哈哈大笑,像一把尖銳的刀子,扎著她幼小的心生疼。

這時一雙乾淨的手伸到她面前「能起來嗎?」

徐悠然獃獃的看著眼前的人:「向南!」

雖然這名字在心裡響了無數次,但是化成聲音還是第一次。

向南笑了,指著她的膝蓋說「流血了,能走嗎?」徐悠然順著他的方向看去,發現血液順著傷口滲出皮膚,才驚覺自己受傷了,疼痛襲來,她看著傷口有些不知所措。就在這時,向南蹲下來,用一條幹凈的手絹利索的給她包紮了起來。

徐悠然獃獃的看著向南半蹲在自己身前,她連呼吸都不敢隨意,此刻的向南美好的像天使。

「能走嗎?」向南又耐心的問了一遍,「能」徐悠然強迫自己忘了疼,向前邁出艱難的一小步, 「還是我扶著你吧!」向南好看的手伸過來,架住她的胳膊。徐悠然臉紅的有些手足無措,「不用了,不用了。」

「還是扶著你吧,一會兒再跌倒怎麼辦!」同學之間互相幫助本來是稀鬆平常的事,但是徐悠然跟向南手親密接觸那塊肌膚火辣辣的灼熱著,讓徐悠然這輩子也忘不了這種微妙的感覺,有個男孩兒在她最孤獨無依的時候認真的對她好,這是多麼的幸福啊!

二、美好的時光

徐悠然的家在學校的北邊,向南的家在學校的西邊,那天向南堅持騎車送她回家,她沒拒絕了,心仿若有個小鹿在跳,也不敢問為什麼,她私心的想就讓自己心無旁騖的享受這一刻吧,管他明天怎麼樣呢。

幾次向南由於路況等原因剎車時,徐悠然不自覺地隨著慣性撞上他的後背,都能聽見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平日里漫長的回家路今天顯得格外快,快的她還沒來得及憧憬,就被耳邊傳來的一句話整懵了,「明天早晨我來接你吧!」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是幸福嗎?那天晚上,徐悠然整夜翻來覆去睡不著,生平第一次知道了失眠的滋味,連腿疼都忽略了。

第二天,她早早的拿著書包,一瘸一拐的出來家門口,小心翼翼的眯眼看著遠方,萬一他忘了怎麼辦?徐悠然雙手攪在一起,不停的在心裡反問自己。不知道心裡絮叨了多少遍,在一抬頭的時候,終於發現了那個自己等的男孩,騎著車子從地平線的一頭緩緩出現,此刻朝陽竟如此美麗,有些說不出的迤邐在裡面。

「早安」徐悠然發獃的時候,向南已經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站穩,一手扶著車子,沖她微笑著。

天真藍啊,如藍寶石樣晶瑩,白雲悠悠的漫步在天空中。

徐悠然家住在新開發的郊外,路邊還偶見裸露在外的棺材板子和不分性別的骨頭,在黃土地上零星散落,是名副其實的黃土高坡。每次路過這些事物時的沉重心情,也因這陪伴變得輕快起來,一路上兩人話不多,基本是向南說,她回答。徐悠然也想找話題避免尷尬,可是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在家裡不管說什麼總是有姐姐或者媽媽訓斥的,所以沉默是徐悠然最得意的生活方式,不說就不會出錯。這時卻懊惱自己太愚鈍,不善言辭。

「昨晚的作業都完成了嗎?」徐悠然臉紅了「沒有。」「沒做完啊,那挨罰怎麼辦?」不完成作業是徐悠然經常乾的,她很多不明白,尤其是數學,太複雜了,彎彎繞繞,一會就讓她頭大了。不完成作業要被罰在講台兩側站著聽課,要接受全班同學的視線檢閱,極為丟臉。

「抓緊到班級補上吧,不會的我教你。」向南溫潤的語氣一次次刷新徐悠然的簡單的腦神經。

日子似乎多了憧憬,就這樣,徐悠然和向南熟悉了起來,向南堅持每天南轅北轍的送她回家,他們時而一起飆飛自行車,時而推著車漫步在樹蔭里,徐悠然是一個傾聽者,最願意聽向南碎碎念。

有一次學校提倡綠豆行動,忘記治什麼流行病了,只是記得老師在上課之前要反覆叮囑讓回家喝綠豆湯,按慣例徐悠然是左耳聽右耳冒的,家裡也不會有人伺候她。放學路上,向南一次又一次念叨,回去別忘了喝,別忘了昂,她低頭沉默,喃喃地說:「我不會弄,也不會有人給我做,家裡人都忙呢。」四個孩子的家庭,開銷應該是特別大的。

一剎那,向南沉默了,徐悠然的心也有一剎那的揪疼,但瞬間就釋然了,吃飽飯才是硬道理,別的想那麼多幹嘛!

第二天早上,徐悠然照例出門等向南,卻發現向南早就到了,手裡端著一個鋁製的飯盒,她疑惑的眼神一掃,「快喝了吧,趁熱。」向南著急的說,「什麼啊?」

「綠豆湯。」向南的聲音像營養液,灌入她懵懂的心田,她清澈的眼神里盪開朵朵漣漪,是開心,還有羞澀,有人關心的日子真好,連學習都變得美好起來,若不是後來發生的事,徐悠然應該跟向南一起上高中、讀大學的吧!

三、突然的悲痛

初二的某一天,農曆記不清了,但陰曆是八月初九,快到八月節了,星期日,徐悠然幫媽媽去加工白面,用小推車把二百斤一袋子的麥子推到加工廠,在加工廠里過篩,翻曬,頭遍二遍的工序很多,且不說種出來多辛苦,吃到嘴也是極不容易的。機器轟鳴聲很大,徐悠然看見有個人急匆匆跑來趴著媽媽耳邊說了什麼,媽媽聽了,匆忙扔下手裡的面袋子就跑了,徐悠然懵了,趕緊接過媽媽沒完成的工作,面可是不能灑的,到底媽媽幹什麼去了呢?

她帶著心裡的疑問獨自加工完白面,又吃力的推著小車把面推回去。快到家的時候,遠遠看見二姐路都走不穩,搖搖晃晃的往回走,身邊是彼時二姐的男朋友,現在的二姐夫扶著她。今天真是奇怪的日子。

回到家,家裡多了許多人,媽媽在炕上哭得撕心裂肺,徐悠然趕緊跑到媽媽身邊「媽媽,媽媽你怎麼了?」母女連心吧,徐悠然眼淚也止不住,但是很快她就被親戚拽出去了,沒得到母親的答案,她茫然失措,有人問「你爸有沒有呢子大衣啊?新毛衣毛褲啊?」徐悠然獃獃的「有啊,我爸咋了啊?」那人沉默,又是該死的沉默。

第二天,徐悠然終於知道了,爸爸去世了,施工時候從窗口失足掉下來,大家都覺得徐悠然太小,在她面前選擇緘默,是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一個這樣年齡就失去父親的孩子的悲傷吧!

徐悠然覺得心裡空了一截,媽媽幾次哭得休克過去讓她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姐姐們凄厲的哭聲讓她痛苦,痛苦得想要逃跑,八月的陽光讓她覺得好冷,好冷。

發喪父親,她請了三天假,這幾天是沒法跟向南聯繫的,也顧不上。第四天上學時,向南在學校門口看著我,胳膊的孝布在明媚的陽光下特別搶眼,面部肌肉僵硬了幾天,想跟向南笑一下都咧不開嘴角,向南大步流星地奔過來,把徐悠然緊緊抱在懷裡,「以後有我,別怕。」這語言溫暖也蒼白,因為他們都一無所有。

四、一別再不見

爸爸的去世不光是家裡不再團圓,沒有父愛的日子,一個家庭少了許多歡樂,最最重要的家裡經濟支柱的坍塌,以後的徐悠然念書也是困難的,況且家裡還有姐姐沒結婚,光靠幾畝地是不夠的。那會兒對學習也不是很看重,徐悠然彷彿看見了自己一下子步入社會打工的樣子,對向南也不冷不熱起來。總要分開的,不是嗎?

直到初中畢業,徐悠然考上了二中,姐姐說「別念了,媽也供不起,念完高中還得念大學」。那一年,徐悠然十六歲,意料之中的事,徐悠然淡漠著「嗯」了一聲,就不再言語,從小到大任何事都是家人安排好了,自己就聽話照做就好,反駁無用。向南考上了一中,是最好的高中,徐悠然每天放學時候就去學校門口站著,遠遠的望著成群結隊的同齡人歡快的從學校湧出來,心裡淡淡的苦澀咽下去又泛到眼底。向南如紳士般的身影出現在視線里時,徐悠然逃也般的騎上自行車跑回家裡了。向南也去她們一起上學時碰面的地方等了幾次,徐悠然都偷偷的躲起來不肯見他,人的一生,很多事無法自己選擇,這是命,徐悠然認命了。

沉澱了一段時間,徐悠然的姐姐把她送到了一個裁剪學習班,女孩子嘛,有個一技之長總比去飯店打工強,徐悠然又坦然接受了,只是在計算尺寸時候常常忍不住神遊,圖紙上映襯的總是向南的笑臉。彼時最大的願望是快些長大,能左右自己的生活。

眨眼間已是冬天,冬日裡雪花說來就來,那會兒的雪下起來是真的蠻橫,雪片大的嚇人。徐悠然正在費勁背著裁衣公式,「悠然,外面的小夥子是不是找你?」師傅不緊不慢的問徐悠然,徐悠然趕忙抬頭,魂牽夢縈的身影就站在裁剪班對面,只有雪花記得他來了多久,給他穿了厚厚的雪花衣。

向南沒有進屋,只是在外面執著的等,徐悠然腳步踉蹌,攥緊的手心和外面的風雪一樣冰涼。站在向南身邊時,輕輕的笑了,笑容里牽動苦澀,「向南,別來找我了,以後你走你的路,我們不能一起走了。」

向南什麼也沒說,晶瑩的眼淚凍結在臉頰上,嘴唇蠕動幾下,狠狠的把徐悠然抱在懷裡,然後,然後……轉身離開,背影蕭瑟,有刻骨銘心的疼!

後來的後來,只聽說向南考大學去了西安再沒回來,徐悠然早早嫁人生子,整日為了生活奔波勞累,麻木的制式的過日子,只是每到下雪的時候都能想起那倔強的身影。

南方有嘉木,北方有相思。

十六歲,花開的季節,金色的年華,有最美好的時光留在那裡,純的沒有一點微瑕。

作者孫英傑(妮兒)赤峰作協會員,內蒙古詩詞協會會員,作品刊發《小詩界》《百柳》《閱讀時光2018》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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