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後我辭職照顧家庭，6歲女兒的哭訴讓我發覺我錯得離譜
1
洛嵐匆忙地從河邊公園離開，三兩步穿過人行橫道，比預計晚了一刻鐘，她怕趕不上接女兒放學。
幼兒園建在老城區，門口的道路又窄又小，稍微去遲一些，家長們就排成一條長龍，擁堵不堪。
洛嵐總是掐著點，排在隊伍的最前頭，悠哉悠哉地進校門。牽著女兒手出學校時，還能看見其他家長焦急地往裡面擠。
「媽媽真厲害，每次都是第一名！」女兒小羽老是誇她。
洛嵐對這樣的表揚接受地心安理得，畢竟她都是做了十足的準備。
先準備好女兒回家吃的點心，然後去河邊公園鍛煉一個小時。
早上人多吵鬧，下午的公園清凈。她沿著河邊跑上一圈，再到器材區做拉伸。那裡的水面灑著金色的陽光，波光粼粼，景色最好。
最後，快走到幼兒園門口，時間正好趕得上。
今天，她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
小羽吃驚地問她：「媽媽沒搶上第一名嗎？」
洛嵐牽著女兒的手不說話，快步地往家趕，臉上神色凝重，彷彿遇到了天大的事情。
回到家，她端錯點心，把辣味的牛肉煎餃給了女兒。小羽吃了一個，就辣得哭出了聲，還因為辣椒過敏起了一臉的疹子。
小羽不過才6歲的孩子，脾胃嬌嫩，受不得刺激。
這一下，更是攪亂了洛嵐的計劃，又是找過敏葯，又是抱著哄小羽。
哭鬧一陣後，小羽倒在床上睡著了，臉上還帶著淚珠，小嘴撅著抽泣。
洛嵐不忍心叫醒她，就由她去睡。
2
丈夫齊大明回家的時候，女兒還在睡覺。
他雖說在公司食堂里吃過晚飯，可回家也是要再吃一點。
原本辣味牛肉煎餃就是給大明準備的，卻不小心讓小羽吃了。
齊大明嘟囔了一句：「一會她醒了，可是要到半夜都不肯睡了。」
「沒事的，我來哄。」洛嵐殷勤地給丈夫端來煎餃，開了一瓶啤酒，心裡卻不是滋味。
她的手藝自然是沒得說。齊大明一口一個煎餃，吃得嘴唇油光光的，再喝上一杯冰鎮的啤酒，舒服地打了個飽嗝。
「老婆太厲害了，真好吃。」他沖洛嵐憨憨地笑。
洛嵐聽了好話，心裡頭稍稍平靜些，問道：「隔壁市的那個項目，你和汪經理說了嗎？離家近，又有補貼，可是個好機會。」
「說了說了。他說我消息靈通，已經給我報名了。」齊大明從身後一把抱住洛嵐，在她耳邊吹風，「我老婆就是厲害。」
「他老婆喜歡吃野菜。春天裡，我可是特地到鄉下去挖的。送給她的時候，別說有多高興了。」洛嵐使了個傲嬌的眼神。
齊大明是技術工種，職位升不上去，但工資卻是年年漲得不少。
原先洛嵐和大明在一個單位，結婚後就安心在家做主婦。不過之前的同事，她都處得不錯，人際關係也一直維繫著，一刻都不敢怠慢。
要是能有到外地項目的機會，他們家可不想錯過，除了工資，還能拿一筆不錯的補貼呢！
洛嵐的心情剛剛轉晴，小羽就醒了。
她纏著爸爸要講故事，大明累了一天露出為難的表情。洛嵐心中輕嘆一口氣，抱過孩子，走到書架前選起書來。
3
果然，如丈夫所言，女兒一直折騰到半夜才打哈欠揉眼睛，心不甘情不願地睡了。
洛嵐躺到齊大明身旁，他早就鼾聲大作，與周公同游去了。
她想起下午的事情，心裡越發不平靜。
要不是吃錯點心，女兒也不會鬧脾氣，晚上不肯睡。要不是去晚了學校，也不會心情不好，給錯點心。
說到底，還是因為那條該死的被子！
下午時，洛嵐照例到公園裡跑步，空蕩的林間路，涼風徐徐，好不愜意。
可她在拉伸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有人在樹上拉了根繩子，曬了一床破敗的被子，老舊的印花布料，似乎還有被老鼠啃過的痕迹。
洛嵐本想忽略，但眼神總是不自覺地瞥過去。
她走遠幾步，但風景遠不如原先的好。那是自然，鍛煉的地點是洛嵐精挑細選過的，梧桐樹長勢極好，樹冠相連，樹蔭沁涼，樹縫中還灑著星星點點的陽光。面前就是開闊的河面，河邊採光好，路邊的花叢開得奼紫嫣紅。
這個曬被子的傢伙，顯然也發現這塊風水寶地。
要是質地考究，樣式精美的被子，也就算了！偏偏是這樣的破爛貨色。
她跑步時還沒有，應該是剛剛才有人晾曬。
洛嵐繞著公園找了一大圈，都沒有看到曬被子的人，才錯過接女兒放學的時間。
怎麼會有人蓋著這樣的被子睡覺呢？
洛嵐一向循規蹈矩，生活體面。
從小她是父母手上的掌上明珠，學習好，人緣好。工作進的是大公司，跟的是大項目。戀愛遇到穩重勤奮的齊大明，結婚後不久生下了女兒。
丈夫把家庭收入，應酬交際，親友隨禮都交給她，女兒把班級活動，興趣愛好，都寄托在媽媽身上。
只要人優秀，即便是圍著灶台家人轉，也是最了不起的主婦！
丈夫的工作，她還有人情餘熱，起了大作用。女兒的班級活動，沒有一個拉下，每回都是優秀代表。
她想要的東西，從來都能得到。
可偏偏，這一夜她被那床破被子給驚擾了，還做了一晚上的夢。
4
第二天，她又一次去晚了學校。
洛嵐和其他家長一起擠進學校，肩並肩地上樓梯，在嘈雜聲中接走小羽。
「媽媽，你是不是去魔仙堡了？所以才來晚了？」小羽覺得媽媽來晚了是件稀奇的事情。
「明天，媽媽一定會是第一名。」洛嵐氣呼呼地跺腳。
「嗯。」
又過了一天。
洛嵐氣喘吁吁地跑到學校，搶到了家長隊伍第一的位置，可是腿直哆嗦。
她一路跑來，連停都沒停。
破爛被子的主人依舊在她準備做拉伸運動前，曬上被子溜之大吉。
「身上長虱子了嗎？被子天天曬？」她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話，嚇到了。
洛嵐從公園一路找到停車場，都沒看見被子的主人。這時，她注意到停車場對面是個老式小區。
那樣的小區里，多數都是老人，可能會捨不得換被子，多年來還用著同一床。
她竟然跑到小區門口，問門衛大叔，有沒有見到有人去曬被子。
大叔忙著在手機上鬥地主，看她不是小區里的人，理都不理她。
回到家，她想和齊大明好好吐槽一番破被子的事情，只接到他的電話說是臨時出差了。
「隔壁市的那個項目，汪經理似乎還想要別人去，我得抓緊表現下。」大明在電話里疲憊地說。
洛嵐想起，下午趕著跑去幼兒園，錯過了汪經理太太的電話。可能是她不滿自己的怠慢，打了小報告。
這會，天色已晚，也不能再回電話。
5
一切運籌帷幄的洛嵐，感到生活有了一絲的不協調。
家中事務，事無巨細，她都了如指掌。
她的日程滿滿地能寫好幾頁紙，一日三餐，清潔打掃是基礎，換季收納，日常採買是計劃，街坊鄰里的人情世故，家中長輩的往來是突發事件，再加上女兒的學校活動，丈夫的應酬交際，忙都忙不過來。
要不是年前她身體不適，做了體檢，指標不太好，洛嵐還真的捨不得空出一個小時去鍛煉。
一個小時，她能給家人煲上一鍋靚湯，能給卧室客廳來個大掃除，或是和學校老師，汪經理太太好好聊上一陣。
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點道理她還是懂的。
這是她唯一能抽出空的一個小時。
事態一直持續到周末，洛嵐陪著女兒去上舞蹈課，她看著小羽在鏡子前翩然起舞，心思卻還在想著，那人的被子不知道有沒有收走？
一到周一，洛嵐決定不跑步了，就等著能不能看到曬被子的人，勸那人到別處曬被子。畢竟，公園這種地方，本來就不能晾曬。
曬繩前一天沒收，還系在樹上，但被子卻遲遲未到。
洛嵐坐在樹蔭下等著，腦子裡不斷著演練要怎麼開始說教。左等右等，她漸漸放鬆下來，忍不住捂住嘴巴，打了個哈欠。
都幾點了，曬被子的人還不來？
洛嵐一打開手機，發現大明打了好幾個電話，女兒的班級群里也一直在喊：「齊羽媽媽可以來接小朋友了。」
呀！都放學快一個小時了！
洛嵐驚得趕緊跑起來，大明又來電話了。
「你怎麼還沒有去接小羽呢？」大明在電話那頭壓低著聲音，但態度並不好，「趕緊去，我在開會，走不開。」
「好好好！」洛嵐也來不及回話，趕緊跑到學校。
小羽在教室里乖巧地玩著積木，看到洛嵐來了，趕緊牽著她的手，和老師再見。
一出幼兒園的大門，小羽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她總是第一個被家長接走，還從來沒有一個人留在空蕩蕩的教室里。雖然，老師讓她隨便選玩具，可是她害怕極了，不知道媽媽會不會不來了。
小羽一直哭到眼睛腫了，上氣不接下氣才問道：「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洛嵐心裡又疼又難過，懊惱極了。
晚上，齊大明沉著臉回來，沒有吃加餐，說道：「下午開協調會，總是出來打電話給你，看領導的態度有點意見。調崗的事情怕是要黃了。」
「怎麼會？」洛嵐下意識地說。
「總有私事，派到外地，還怎麼管？」齊大明甩了一句話，語調不咸不淡。
6
洛嵐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河邊樹上的那根繩子始終在她眼前晃悠。
一個小時，只要一個小時屬於我自己就可以了。
女兒的學習，丈夫的工作，家中大小事，她都盡心儘力。她只要有一個小時，鍛煉身體，放空一下。
好不容易選了個鍛煉地方，偏偏曬著那麼難看的被子！
為什麼？為什麼？
洛嵐感到身體里湧上一股熱意，從胸口襲滿全身，她怒火中燒了。
身旁的大明打起沉沉的鼾聲，她從被子里起身，打開燈。大明睡得很沉，眼眶下面有著淡淡的黑眼圈，一家人的經濟壓力都在他的身上。
女主內，男主外。誰都不輕鬆呢。
換好衣服，拿了鑰匙出門的時候，洛嵐並沒有想好要去什麼地方。她心中的煩悶無法排遣，只想透一口氣。
這麼些年，她都過來了，放棄事業，放棄交際，選擇了家庭。家人幸福快樂，而這份快樂有自己的一份力，不是很令人自豪嗎？
可她也很貪心，想要自己的獨處空間，想要沒人打擾的時刻，想要下午3點在河邊公園一個人享受風景的時光。
雙腳不知不覺將她帶到了公園，月色盈盈，灑滿了公園的小徑。周圍空無一人，能夠聽到一兩聲樹叢里傳來的流浪貓的喵嗚聲。
洛嵐竟然沒有感到害怕。
那根繩子依舊系在梧桐樹上，孤零零地懸在半空。洛嵐小跑兩步，費盡地解下繩子，氣憤地想要把這條繩子扔進河裡。
她急沖沖地跑到河邊，長長的晾衣繩拖在地上，差一點就被絆倒了。正當她想要扔繩子的時候，突然發現了被子的主人。
洛嵐所站的位置，在右手邊不遠處有座橋，橋面很寬，橋下亮著大燈，水面停了好幾艘市政清潔的船隻。
她一直都沒有注意過，那橋下不僅僅停著船，還住著流浪漢，準確地說，是個流浪的老太太。
老太太約莫60歲的模樣，頭枕在一個大大的彩條布行李袋上，裡面大概藏著她所有的家當，身上蓋著洛嵐深惡痛絕的髒兮兮的被子。老太太沒有睡著，半眯著眼睛，死死地盯著身旁煤爐上燉煮的湯。
洛嵐側著身子，張望了好一會，呼吸也變得沉重。
她不斷地揉搓著手裡的晾衣繩，塑料的手感扯得她生疼。這條繩子，也是那個住在橋下的老太太撿來的吧。
她大概就是個撿破爛的老人吧。這年頭，真的還會有這樣的人嗎？
窮困潦倒，連住的地方都沒有，要睡在這種地方？她平常都吃什麼？喝什麼？怎麼生活？生病了怎麼辦？
洛嵐的腦子裡一片混亂，她見過在路邊乞討的叫花子，見過孤苦伶仃的老人，但從來沒有在大半夜見到躺在橋下，蓋著被子準備睡覺的流浪漢。
她被嚇到了。
洛嵐的滿腔怒火和心煩意亂全都蒸發了，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雙手哆嗦著又把晾衣繩系了回去。
太可怕了，這種生活太可怕了。
她可以想像沒錢的日子，也可以想像夫婦不合，家庭不睦的場景，但這種老無所依的絕望，洛嵐絲毫不敢想像。
她頭也不回地跑回了家，坐在客廳整整一個晚上。
洛嵐討厭那床被子，因為擋住了她鍛煉時所看到的風景，但那床被子竟然是流浪老人的全部寄託。
7
洛嵐再也沒有去河邊公園跑步。
齊大明終於調崗去了隔壁市，每周回家兩次，工資漲了不少。他問洛嵐有沒有想要的禮物？洛嵐提出要買一台跑步機。
她下午給女兒準備好點心，再跑上幾公里，跑步機可以選擇不少的風景路線，不僅是河邊小路，還有森林，草原......
女兒不敢在跑步機上跑步，只敢快走，坡度一升，又嚇得直喊媽媽快來。
洛嵐哄著女兒，接到汪經理太太的電話，問她辣牛肉餃的餡料配方。
「裡面加了洋蔥，蒜泥和朝天椒，一定要再淋一點花椒油。」洛嵐耐心地解釋。
「原來是花椒油啊，你真是了不起。」汪太太恍然大悟。
這種小事不足掛齒，真正的了不起，是能守住一個家。
眾叛親離，淪落到住橋洞，這種可能，是洛嵐最大的噩夢。
成為了不起的主婦，她還得再多花點時間呢。（小說名：《了不起的主婦》，作者：莉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