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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捲走家裡積蓄,留下本離婚證,多年後他帶個小孩上門

1

「以前吶,東西壞了都拿去修,現在東西壞了,卻只想換。」

說這話的時候,母親獃獃地看著手中的離婚證,眉眼帶著一股疲憊和釋然。

那時我才十四歲,聽不太懂母親的話,只知道我成了單親家庭的孩子。但對於父母離婚,當時我並不抵觸。

那個男人在我心裡曾經很高大,直到他開始沾染上了酒後,父愛的所有美好形象,都在之后土崩瓦解,變成了暴力的代名詞。

令我最深刻的就是,母親因為勞累一天,在給顧客找錢時神使鬼差地多找了五十塊,他就開始破口大罵,然後借著酒醉將母親打得頭破血流。我眼睜睜看著嚇到縮成一團的母親被他從床底揪著頭髮拉出來時,母親臉上那絕望的眼神跟無力的哀求。

那一刻,我突然告訴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恨,將是不死不休。

後來我才知道,離婚的原因是這個男人捲走了家裡所有的積蓄,跟著一個他覺得是真愛的女人遠走高飛,丟下了我們孤兒寡母。

走了,也好。

那天母親收好離婚證,看著店門外沿江路的濠江又哭又笑。而我卻看到了碼頭上一排排紅頭船靜靜地停在那裡,風景還是這十四年來我從小看到大的模樣,沒有變化,只是母親卻看得淚雨滂沱。

2

一座古城,一碗魚丸湯,一條濠江,一排紅頭船。

古城見證著達濠人的歷史,濠江養育著達濠人的人生,紅頭船代表著達濠人的精神。

而那碗魚丸湯,盛著達濠人的故事。

如果說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功夫茶能夠代表潮汕人,那麼除了功夫茶,魚丸更是達濠人的生活。

離婚前,魚丸鋪的生意都靠她支撐著。

母親說,做魚丸得早早起來,用剛剛從漁船捕來的「鰻魚」跟「金龍魚」作料,鮮魚在去皮、剔骨、剁醬後置於特製的木桶中,加入調料。

最廢工的,還是用手不斷拍打,直到膠質吐出。再用手擠成荔枝大小的球體,然後放入冷水凝固,猛火蒸煮成熟。這樣做出來的魚丸,不僅鮮香味美,還有一種Q彈的勁道感。

那時候,他還是個勤奮的潮汕男兒。每天起早貪黑駕著紅頭船出海,然後在朝陽初起時駕船回來。那滿滿一船的魚,都是我們生活的回憶。

但人都是奇怪的,安則思變。

有了積蓄後,他開始愛上喝酒跟賭博,這個曾經任勞任怨,在大海上討生活的男人,變成了因為一點點小事就破口大罵,動手打人的暴徒。直到他離開後,我對他的記憶才戛然而止。

就像濠江碼頭上的紅頭船,進進出出。但有的卻在碼頭停了很久很久,直到銹跡斑斑;有的卻是出海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但我發現,母親在店裡時,偶爾還是會望著沿江路對面的濠江,看著那些紅頭船發獃。我知道她在看什麼,我家的紅頭船在離婚時就被那個男人賣掉了,這輩子,母親許是再也看不到了吧。

但走了的,究終是回不來了。

最讓我心疼的,還是江風吹來時,吹皺了母親的面龐。人生的苦難,還是讓這個堅強的女人多了塵世的滄桑。

「這人吶,怎麼說變就變了呢。」

母親在離婚後的時光,念叨的最多的就是這句話。也許那個男人對她的傷害太大,以致於母親在他離開後都耿耿於懷,念念不忘。

我能做的,就是拚命地學習,放學回家幫著母親店裡的生意。我得讓她知道,其實她還有我。

但母親的身子骨在江風的侵蝕下,已經變得搖搖欲墜。她最終還是選擇將時光打包,將它丟進了停滿紅頭船的碼頭。

收拾完店裡最後的東西,我將鑰匙還給了房東。店門關上的一剎那,碼頭忽地傳來一聲悠長的汽笛聲,然後隨著江風越散越遠,最後消失在空氣里。

我轉身看著緩緩朝碼頭停靠的紅頭船,把它深深地印在心裡。這個曾經停靠著我們一家人的港灣,還是沒有任何變化,只有沿江路那家不起眼的魚丸鋪,悄悄地關了門,隔絕了那充滿魚腥氣的江風。

他離開了,我跟母親也離開了。

3

在達濠高中就讀後,母親的身體就開始每況愈下,我們沒有了經濟來源,只能靠著親戚的接濟過活。

但在治病跟讀書兩者間,母親選擇讓我完成學業。她說:「媽沒事,只要你好好讀書,以後出息了別丟下媽就好。」

然而我不敢用母親的健康去博前程,當我提出想要輟學跟著大伯出海捕魚賺錢時,母親突然拿起掃把對著我一頓亂打。

雖然很疼,但我不敢動彈,任憑母親責打。只是母親打著打著,卻突然停了下來,嚎啕大哭。

這個堅強的女人,面對丈夫的家暴跟背叛都不曾落淚,然而聽到我的選擇後,她卻慌亂得像失去全世界一樣,脆弱得那麼可憐。

「你學什麼不好?你學他!你是不是也要丟下我?你敢出海,你以後就別回來!」

你看,母親就是這樣,在生活的摧殘下成了一隻刺蝟。而能讓她團成刺的,就是跟那個男人有關的一切。

她害怕,害怕我成了另一個他。

「不去了,媽,我不去了。」那天我哄著母親睡覺,但她熟睡後,還是緊緊抓著我的衣袖,好像生怕手一松,我就會跟那個男人一樣,從她的世界裡離開。

但母親不懂得,她就像濠江邊的碼頭,我永遠都會在她的身旁里停靠。就算哪天我擁有了乘風破浪的能力,在她有生之年,我也永遠不會有揚帆的念頭。

那天之後,母親病情惡化,精神愈加地恍惚。

我曾經聽人說,人一旦上了歲數,難免會變得念舊,但母親卻忘記了很多事。

她會開始忘記我的生日,開始忘記炒菜只能放鹽不能放糖,甚至開始忘記了我是誰。還有,忘記了她跟那個男人離婚的事實。

「後生仔,你看到我老公了沒?」

「後生仔,你是哪家孩子啊,怎麼跑我家來了?噢,我兒子的朋友啊。」

後生仔,是我們潮汕人對年輕人的稱呼。每當這個時候,我只能告訴她,她的老公跟兒子一起出海打魚了,我是她兒子的同學,被囑咐著來照顧她的。然後母親就會一臉熱情地招呼我晚上留下來跟她一家人吃飯。

你看,人一旦不願意記起那些傷心的事兒,連親生兒子都忘記了。

最嚴重的一次,是母親走丟了。

那天下著暴雨,我問遍了隔壁的所有鄰居,他們都只知道母親早早地出來,卻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我徹底地變成了一頭狂躁的野獸,在暴雨里聲嘶力竭地呼喚著。直到我走到了沿江路的碼頭,看到了一個在暴風雨里瑟瑟發抖的身影。

我瘋了一樣衝上去,抱著那道單薄的身影,嚎啕大哭。「媽,你怎麼跑這裡來了,我還以為你不見了。」

暴雨掩蓋了我的哭聲,母親只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後生仔,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啊?我等我老公回來呢,你說說,啥時候出海不好,偏偏選這天氣,多危險。後生仔你快回家吧,雨太大,別著涼了。??」

那天任憑我怎麼哀求,母親就像望夫石一樣定在那裡,不肯跟我離開。她的世界裡,貌似只剩下那個駕著紅頭船出海,任勞任怨捕魚的男人。

我只能陪著母親站在那裡,看著暴雨下波濤洶湧的濠江,還有遠處在波浪中起伏不定、時隱時現的漁船。

我想,母親的心裡還是愛著這座古城的吧,還有這條她看了很多年的濠江。

母親的人生,都被它見證著,然後漸漸被時間的河流洗刷,褪了她該有的模樣。

4

後來我還是輟學了,在附近找了份工作,只為了照顧母親,避免走丟的事再次發生。

那個男人就是在這段時間出現的。

當我打開門的時候,就看見他牽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他看到我,明顯有點拘束,或者說是對我的愧疚。

「聽說你媽病了,我來看看你媽,順便看看你。」他說明來意,然後對著那個男孩指了指我,說:「來,小寶,叫哥哥。」

我順著他的視線,將目光放在了我這個所謂弟弟的身上。他的眉眼跟我有幾分相似,正怯怯地看著我,嘴唇囁嚅半天,顯然是個內向的孩子,面對陌生人有點不敢開口。

「進來。」我冷冷地說了一句,不等他叫出聲,甩著臉走回了屋。我並不想去承認這個所謂的弟弟,畢竟我媽只生了我一個兒子,我沒有兄弟。

母親恰好躺在客廳的搖椅上睡著了。自從她開始忘事起,精神總是不好,斷斷續續的每天都要睡個好幾次。

我坐在沙發上,擺弄著手機,沒有去看那個男人一眼。歲月並沒有將我對他的恨減淡,相反在看到他的時候,我感受到了一股滔天的恨。只是他以一個前夫的身份來探望自己病重的前妻,我沒有趕走他的理由。但母親睡著了,我又一聲不吭,氣氛始終是尷尬的。

「你媽怎麼樣?醫生有說能康復么?」他還是說話了,但卻讓我覺得有種假惺惺的氣息。

「也就那樣,人老了難免健忘,有些事,能不記起的話反而更好。」

我硬邦邦的語氣帶著諷刺,他尷尬地住了嘴,氣氛再次回到了壓抑的陰霾里。最後他沒有再問什麼,只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推到了我的面前然後落荒而逃。

「這是十萬,好好照顧你媽,如果沒錢了,就打電話給我。」

我抓起信封,丟到了走出門口的他腳下,冷冷地說道:「我們母子兩還用不著你可憐。」

面對我的態度,他終是生氣了,指著我呵斥:「你媽病成那樣,沒錢怎麼治?你拿得了多少錢給你媽治?」

我看著這個男人,眉眼滿是嘲諷道:「怎麼?你想贖罪?想求個心安?別假惺惺的,我們母子兩就是餓死,也不會拿你一分錢!」

罵完之後,我重重地關了門,將他的罵聲隔絕在了外面。

「大弟啊,怎麼那麼吵啊?是不是你爸回來了?回來了就趕緊去拿魚,等會做魚丸呢,別耽擱了生意。」

許是母親被關門聲吵醒,她坐起身子,又開始了念叨。

「沒呢媽,你再睡會吧。爸回來了,我就叫你。」我扶著母親躺倒,附和著她的話。

「哎——那我再睡會,可記得待會叫我。不然晚了,你爸那脾氣,又得打人了。」母親迷迷糊糊地說著,很快又睡著了。

我看著熟睡的母親,此刻的她兩鬢都成了霜白色,面龐的皺眉又添了幾道,再也撫不平了。

但是還好,她的人生,已經永遠停留在了我家那段還有紅頭船的時光跟那家沿江路旁不時騰出裊裊霧氣,濃香四溢的魚丸湯店。

5

幾年後,母親在她自己營造的世界中安詳地走了。

那天她問我:「你爸怎麼還沒回來呢?」我只是笑著,說快了。

「你爸他,真是的,出個海怎麼那麼久,店裡沒鮮魚做魚丸,都好幾天沒開張了,我都湊不到錢給你交學費。」

母親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不厭其煩地埋怨那個男人。我只是靜靜地聽著,但心裡卻很想告訴我媽,其實我輟學好多年了。只是我知道,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對於外界的聲音,她不會有任何的反應。

「大弟啊!你去找你爸吧,媽等不住了,有點困,媽先睡會。」

「哎——媽,睡吧,你睡吧。睡了我就去找我爸,讓他趕緊把魚帶回來。」

「記得讓你爸綁好船,咱們一家子,可都指望著它過活呢……」

母親的聲音越變越小,我看著她慢慢地閉上眼睛,就像往日睡著了一樣,淚水滾滾滑落。

「媽,你倒好啊,還記得那些東西都在。可我知道啊,咱家早就沒了,船沒了,店沒了,現在就連你,也都沒了。」

那天,這個只願將回憶留在人生最幸福的時光的女人,坐著她記憶里的紅頭船,起航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我哭得聲嘶力竭,卻唯有看著她遠去,祝她一路順風。

6

後來那排排的紅頭船,依舊停在達濠古城沿江路的碼頭。

當初陽升起時,碼頭上人聲鼎沸。

歸來的紅頭船上不時閃爍著銀色的鱗光。

碼頭的對面偶爾飄來魚丸湯的香氣。

一切還是原來的模樣,熱鬧裡帶著溫馨的安逸。

我坐在當年的店裡,看著那熟悉的場景,一瞬間,淚流滿面。(小說名:《達濠古城的碼頭》,作者:墨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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