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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塵回憶錄】44蕭寺話別懷舊緒

蕭寺話別懷舊緒

一九一九年,禪定和尚在觀宗寺接座,前後連任了五年方丈。從一九一九年春天,就幫同諦老監修觀宗寺工程,直到一九二〇年秋天,才大概修得告一段落。

這一年春天,諦老曾到溫州頭陀寺去傳戒,回來之後就生病,一直到秋天才見好。但身體並沒有完全復原,學校的課程,講《法華玄義》,由監學法師代講。他講的時候,也不發揮文外的義理,只就字面上念一念正文,同學們大多不高興。

禪定和尚,看觀宗寺工程已經修得告一段落,諦老有病,也不能講經,住在觀宗寺,徒耽誤自己的光陰。同時他看到觀宗寺什麼也不缺,只缺一部藏經,因此他想在他這一任方丈之內,給觀宗寺請一部藏經,做一個紀念,借這請藏經的機會,還可以到他方參觀參觀。禪定和尚拿定主意之後,把這些情形都告訴了我,想叫我跟他一塊去。當時我也因為在觀宗寺已經住了三年,想藉此機會跟他到各地參參方。可是,恐怕到諦老那裡告假的時候不好說,因為諦老對北方學人,尤其對我很重視,巴不得造就出幾個北方人材來,到北方弘揚北地的佛法,因此見到北方去的學人就特別親熱。這樣以來,假就不好告了,尤其平素一點事沒有,就想告假走,這更是不許可。

後來禪定和尚對我說:「你無緣無故的告假走,諦老當然不許可,你可以拿你的師叔有病為借詞,就說讓你趕緊回去,這不就成功了嗎?」

話雖這樣說,如果沒有正式的憑據,到諦老那裡也是辦不妥。後來我找一個舊信皮,寫了一封假信,裝在裡面,說我師叔病的很厲害!讓我趕緊回去。拿這樣信,到了諦老跟前,把這情形一說,又把那封假信交給諦老看了看,想告假走,諦老發出一種很鄭重的聲音說:

「嗯,不成!出家人為的了生死在外邊參學要緊!死是小事,如果你師叔該死的話,你回去也替不了他,不該死的話,你不回去,他也死不了。」

聽這話,我知道諦老是不準假,也不敢再勉強。沉一會我又對諦老說:「我還有很多衣單錢,在我師叔那裡存著,如果我不回去的話,我師叔死了之後,我的錢也都沒了。」

諦老聽了我這話,又沉思了半天才許可。接著問我告多少日子的假,當時我預備告一個月,諦老說:

「早去早回,用不了一個月,准你二十天吧!」

這樣我算告下假來了,其實,我去告假走之前,已經把衣單捆好運出去。單上只剩一個小破帳子,臨走的時候,給監學仁山法師告辭,他以為我是溜單走的,一邊笑著,一邊問我:

「你告下假來了嗎?」

「告下來咧!老法師准我二十天!」說著,我在人叢里走出來,離開觀宗寺門口,雇一輛轎子到碼頭,上了江輪。

我在一九一七年九月間到觀宗寺,到一九二〇年九月間,整整是三個年頭了。這裡是我的僧格鑄造處——受戒,也是我法身慧命養成所——學教參禪。諦老對我的慈愛,諄諄教誨,同學對我的歡洽,濟濟一堂,使我「低徊留之」不忍去。所以我在邁步離開觀宗寺門口的時候,走一會就回頭看一看;走一會就回頭看一看,一邊走一邊回頭看,總是有些眷戀不舍的樣子。不過那時候因為我已經四十多歲的年紀,自己出家的目的,是想把自己生死的事辦一辦,學教是次要的事。但並非不願意學,也並不是以為自己的法師資格已經學成,而是不願拘泥在這上邊。像我這麼大年紀,先學幾年教,嗣後一邊學一邊修就可以了,不然我也不忍離開觀宗寺。

下過早齋堂,我告好了假從觀宗寺往船碼頭走,在晨光熹微的當兒,就把東西都弄到船上去了,可是船並不當時就開,需到下午四點鐘才開。在這個中間,我把東西交給茶房,自己上岸到街里去洗澡。上午,在飯館裡吃一頓飯,下午回到船上才一點鐘。茶房見我已經從街里回來,就對我說:

「你上街之後觀宗寺來兩次人找你,待一會他還來。」

我問他來的是什麼人?茶房不認識,也說不清。待一會果不然人又來了,不是別人,是觀宗寺監院智恆法師。他還帶來些點心和水果,交給我,我很不過意的對他說:

「蒙你這樣多情,還買來這些東西!我實在不敢當。」說著他又從口袋裡掏出二十塊錢遞在我手裡:

「這是老法師送你的!」

本來我對他老所送的吃食品,已經就愧不敢當,何況又送我這麼許多錢,我就於心有愧,更不敢接受了。不過,無論如何,他要讓我帶去,我不要,他硬往我兜里塞,橫說豎說他是不能再帶回去。末了,我們倆推辭了一起,他說:

「無論如何,你帶這二十塊錢作路費吧!不然我拿回去,你不知老法師的脾氣嗎,他一定要責備我,回去我無法交代。」

兩個人爭執了半天,我心裡很不安地受下了,這真可說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在船上我們倆談了一會,他總對我挽留客氣。

不一會,妙真法師也趕來送我,因為我們兩個住同寮,相處的感情很好。他回去看我單上的東西沒有,就知道走後不再回來,所以才跑來送我,兩人見面之後,他說:

「你走後,叫老法師很生氣,因為他對你很關心,你走了之後,他以為你還沒走,自己拿了拐杖,到樓上寮房裡去看你,不想到單上一看,東西都搬光了,氣的撅著嘴去問仁山法師。仁山法師說:「哼!老法師你還以為他再回來嗎?他早已就要走,在沒告假之前,老早就把衣單搬出去了。」老法師聽了這話,氣的把拐杖在樓板上一拄「喝!倓虛這個東西!告假走了不回來,叫他走吧!我這裡有他也可,沒他也可,我知道他是半路出家,在廟裡受不了這種清苦,又要回家還俗去了。」說完這話,撅著嘴拄著拐杖,邁步龍鐘的下了樓,又回到自己的寮房。待一會,老法師的氣稍微消一消,叫監院師父買水果和點心,又拿二十塊錢,叫他給你送來,究竟老法師也不知你還回來不回來。

我聽到這些話,感慚交並,心裡非常難過,當時我對妙真法師說:

「老法師既然始終待我這麼厚道,我一定再回來的。」

我們兩個人一邊談閑話,我在心裡一邊想:我從最初到觀宗寺,老法師就很器重我,處處對我垂青,另眼看待。這一次我假裝告暫假不回來,預備到別處去參方,這是我對不起老法師的地方,老法師為了我不回來,對別人說了些責備的話,激烈的話,這是對我的一折。末後氣消下去,又送我水果、點心、錢、這是對我的一攝。一折一攝,得算對我盡到了慈心,無微不至!我真感激!直到現在,我腦子裡縈迴著他老的神情態度,和那一副慈祥的臉。還有永遠使我不能忘掉的,就是他老對我的那分慈悲和熱心。

在人生過程里,沒有比當學生這個階段再痛快的了。我十幾歲時念幾年書,當了幾年小學生,四十幾歲以後又當了幾年老學生。這一次離開觀宗寺,在人生舞台上算是又演過去了一幕。現在回想一下,舊時的同學,能再聚在一塊,過著學生時代的生活,這真是不容易的事。古人說:「水萍雲鳥,聚散無端,別時容易見時難。」的確!別後所感到的,除無情的歲月像流水般的消逝外,余在心頭的,只有一些舊時的情緒,讓人不時的懷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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