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生還者 第二部》已成劍拔弩張的評論雷區
翻譯：不知方編劇：枚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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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許多方面看，《最後生還者 第二部》都堪稱取得了巨大成功：這款生存恐怖遊戲在評分匯總網站 Metacritic 上得到了 94 分媒體評價，並已斬獲了數百萬份銷量。索尼稱它是「有史以來銷售最快的第一方 PS4 獨佔遊戲」，而這當然也是值得慶祝的 …… 只不過，僅僅是在電子遊戲社區中討論這款遊戲就已經變成了一件危險重重的事，讓人精疲力竭。
在遊戲正式發售以前，一部分遊戲內容被泄露到了網上，奠定了整個陰沉的基調。發行商索尼聲稱已經找到了本次泄漏事件的責任人，但為時已晚，遊戲中幾個最重要的場景已被公之於眾。出於對某些重要情節和遊戲中所展現的 LGBTQ（性少數群體）元素的不滿，一些偏執者開始在網上散播劇透，破壞其他玩家的遊戲體驗。
「泄露事件發生的那幾天可以說是我生命中最糟糕的時刻之一。」《最後生還者 第二部》的遊戲總監 Neil Druckmann 在與 Kinda Funny 的 YouTube 訪談中說。
「幾小時後，『泄露內容』已經傳得到處都是，我在自己的每個社交媒體賬號上都能收到大量充滿仇恨的留言，之後又發展成收到死亡威脅和反猶太言論，完全是我始料未及的瘋狂。」他接著說道，表示自己從未想過這款遊戲竟會引發如此程度的恨意。這些言論至今仍存在於社交媒體上，幾乎每條頑皮狗的動態下都會出現諸如「這遊戲就是個垃圾」之類的評論。儘管這些評論看起來不太可能出自那些實際通關遊戲的玩家之手，因為你根本無法解釋為什麼《最後生還者 第二部》才剛剛發布，Metacritic 上就立即出現了數百條負面評論。
通常情況下，關於生存恐怖遊戲的評論往往受制於嚴格的劇透禁令，其中還包括「請勿對關鍵情節或過場動畫進行細緻描述」，「請勿透露任何出場人物的結局或觸發其結局的事件」等句子。在這些禁令約束下，媒體網站無法討論遊戲劇情的任何細節。這一點還挺棘手的，考慮到《最後生還者 第二部》在最初 2 小時內就發生了一件直接衝擊了其後續 20 – 30 小時流程的驚天大事件。奇怪的是，至少有一家網站 —— GameSpot —— 其實發表了兩篇評測，其中一篇沒有劇透，另一篇則深入探討了遊戲中的細節，後者是在劇透禁令完全解除之後才發布的。
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尤其是當整個網路上都已充斥著基於泄露內容的片面解讀和推測的時候？答案是「控制」。泄露事件已導致頑皮狗失去了對《最後生還者 第二部》敘事節奏的控制權，而這正是它重新掌控局勢的一種嘗試。這家工作室已竭盡所能地掌控玩家對劇情的知情程度。正如 Kotaku 網站報道，頑皮狗曾在某個預告片中展示了一個虛假片段，以讓大家相信某個角色的戲份其實比實際的要多。
自那以後，圍繞著這部遊戲的氣氛一直沒能好轉。6 月 12 日，Vice 網站發表了自家的《最後生還者 第二部》評測。評論員 Rob Zacny 在其中寫道，儘管遊戲中不乏一些由「壯觀場面」帶來的「難忘時刻」，他還是不太喜歡整個故事和其中的角色。「沒有人曾反思過自己對於復仇的追求。」Zacny 寫道，「所有人都受一種欠斟酌的報復衝動而驅使。」後面 Zacny 還評價說，遊戲對自己所傳達的信息過於自滿，裡面充斥著「令人壓抑的凄涼和暴力」。
雖然大部分媒體評測都對《最後生還者 第二部》極盡讚美之詞，但少數媒體 —— 包括 Polygon —— 卻對這部巨作略微更具批判性一些。據 Zacny 說，Vice 網站的評測甚至導致索尼出面，代表頑皮狗下場聯繫他們了。
「他們覺得我在評測中得出的一些結論不太公平，並忽視了遊戲中一些富有意義的改進，」Zacny 通過推特私信告訴 Polygon。
Zacny 澄清說，這次交流並不算「針鋒相對」，但它仍然「很不尋常」，因為該網站通常不會碰到大發行商官方出面，詢問一篇評測為何要那樣寫的情況。當然，這種事也是有可能發生的，但對方通常是小開發商，又或者是某些發行商在文章中發現了一些事實性錯誤，所以聯繫網站想要勘正一下。
「不過，我還是挺樂意解釋一下自己的原因，收到的回應也蠻和諧。」Zacny 說。Polygon 曾邀請頑皮狗評論一下他們與 Vice 網站的這次交流，但被頑皮狗的公關團隊拒絕了。
在社交媒體上，《最後生還者 第二部》創意團隊的回應則要更具攻擊性 —— 也更廣為人知。遊戲總監 Neil Druckmann 一直在摻和到關於這款遊戲的爭論中，並在一則將《最後生還者 第二部》比作《辛德勒的名單》的缺乏品味的推文遭到開涮之後，下場指責了那些拿它取樂的記者們。其他開發者，比如參與開發了《戰神》的 Cory Barlog 就為 Druckmann 抱團辯護，甚至將這些異議擺在一個不公平的位置，認為是這是在試圖毀掉遊戲開發者。
這種防禦姿態也許是不可避免的。當頑皮狗的泄露事件首次為人所知之後，大量遊戲開發者就曾在社交網站上表達了自己的失望之情，認為遊戲媒體根本不應該報道這件事。他們將新聞記者視為不與開發者站在「統一戰線」的背叛者，而不是將這些報道看作媒體工作的一部分 —— 本年度大作之一在發售前幾個月發生了嚴重的泄密事件，這當然是一則新聞。現在遊戲已正式發售，遊戲開發者和媒體從業人員之間的這種緊張局勢卻越來越明顯。
6 月末，記者（也是我的前同事）Jason Schreier 在推特上發布了自己有關 3A 遊戲長度的看法。這個話題本身就經常引發爭論，雖然他的看法無傷大雅，並且相當寬泛，還是引起了熱議。Schreier 在這條推文中沒有提及任何一款具體遊戲，但他在對某條評論的回復中確實提到促使他發出如此感慨的遊戲是《最後生還者 第二部》。這條推文被廣為傳播。
Troy Baker —— 兩作《最後生還者》的主人公之一喬爾的配音演員—— 帶評論轉推了 Schreier 的這條推文，古怪地引用了羅斯福一段討論批評家價值和創作者價值的言論。它的開頭是這麼寫的：「榮譽不屬於那些批評家，不屬於那些指出強者如何跌倒或者實幹家哪裡可以做得更好的人。榮譽屬於那些真正在競技場上拼搏的人，屬於臉龐沾滿灰塵、汗水和鮮血的人 ......」然後幾百號人衝到 Schreier 的評論里指責他，僅僅因為 Schreier 敢於說出自己的想法。
Schreier 已經澄清過，雖然促使他發出這條推文的確實是《最後生還者 第二部》，但他表達的中心思想並沒有具體指向，也不僅限於頑皮狗的遊戲。
「遊戲流程之所以會太長，是因為市場人員相信，要是他們能將『有史以來最龐大的遊戲』印在外包裝盒上，他們就能賣出無數份遊戲，並為股東創造無數利潤。」他在回復另一條討論該主題的推文中寫道。Schreier 不經意的一句批評道出了一些有關電子遊戲產業總體情況的黑幕。他所意指的是開發商們通過製作更大的遊戲來合理化遊戲高達 60 美元定價背後的動力，以及這種動力如何填充與拉長了遊戲時間。更糟糕的是，根據 Schreier 自己的報道，這種無止境的內容壓力還可能迫使相關開發者 —— 包括頑皮狗的員工 —— 沒完沒了地往遊戲世界裡添加內容，導致他們瘋狂加班，精疲力竭。
然而，Schreier 仍聲明自己那條推文主要是在開玩笑。「任何有關『電子遊戲』的絕對性言論都不該被人當真，以至於搬出 400 字的羅斯福名言來懟的地步。」他對另一名推特用戶說。
每當有關《最後生還者 第二部》的批評言論招來遊戲幕後創意人員或參與者插上一腳時，我們總能看見那層「防護罩」，這使得討論這個遊戲變得非常累人。一方面，由於遊戲中包含一些 LGBTQ 角色，一些頑固分子竭盡全力想要把這個遊戲拉下馬；另一方面，遊戲的製作人員也採取了帶有攻擊性的辯護姿態；再一方面，還有很多粉絲和專業評論人想要分享自己對遊戲或正面、或負面、或介於兩者之間的看法。
接著，由於其緊張的題材和沉重的主題，遊戲本身玩起來也非常沉重。不管將《最後生還者 第二部》置身於什麼樣的情境下，它玩起來都會很費力。更何況當下我們正經歷一場疫情，每個人都在竭力不失去理智，這時玩這款遊戲就讓人感到特別壓抑。然而你幾乎不能責怪頑皮狗的主創人員為了這事天天掛在網上。他們愛護自己的孩子，沒錯，但更關鍵的是，現在也於事無補了。《最後生還者 第二部》曾被定位為 PS4 時代落幕的絕唱，索尼旗下最受推崇的工作室呈獻的宏偉巨作，並被安排在下一世代之前推出。然而，《最後生還者 第二部》卻在發售前被泄露了劇情，爆發出一場激烈的爭議。
如果我們真的打算認真對待這個遊戲，那麼這些微妙和具有批判性的交流就不僅僅是必要的 —— 人們還理應在不用懼怕被當成霸凌者或敵人的情況下發表這些討論。當然，也不是所有頑皮狗的發言都會落入這一對抗陷阱。我很高興見到一名頑皮狗員工說他們的團隊里有很多 LGBTQ 人員，他們對遊戲設計的影響也應該被考慮在內，否則就相當於徹底無視了他們的存在。我也非常開心地看到許多開發者談論自己在各種事物中所傾注的新奇想法，比如遊戲里「打破玻璃」這一行為。
但是，基於我個人與評論員同事的交流，許多人在談論《最後生還者 第二部》的話題是都會表現出謹慎態度，似乎事情一涉及到大製作遊戲，就會有許多更強大的力量來努力維持現狀。光滿足於遊戲賣得好、大多數評價都是正面評價是不夠的；你在發出與大眾共識不同的聲音時，甚至還得擔心發行商會不會盯上你，會不會有一大群粉絲來炸了你的社交媒體賬號。這樣的環境根本不利於鼓勵誠實的評論或具有批判性的討論，而這最終會損害遊戲本身。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