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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入冷宮後,皇上卻送來山珍海味,不久我開始腹痛

已經是深秋了。

夜風很涼,吹在臉上就像刀割,冷宮的屋子本就年久失修,我住的這還間靠近風口,更是清冷,秋風乍起,糊窗的黃草紙悉悉索索的抖動,伴隨著忽明忽暗的燭火,在牆壁上投下張牙舞爪的影子,像極了從前的我。

冷宮是不允許做飯的,我每日只能等御廚房送飯過來,皇帝雖然將我貶到了冷宮,卻沒有罷黜我的位份,正是因為如此,我才僥倖能吃到熱菜。

為我送飯的是一個粗使的宮女,據說是在御膳房劈柴的,長的又黑又壯,按照往常,午後她就應該過來啊,如今已是日暮,為何還沒來呢?

耳畔忽然傳來巨大的爆炸聲,我走出院子一看,只見寂靜的夜空中,有無數焰火綻放開來,五光十色,好不絢爛,奇哉怪也,今日並非什麼節日慶典,皇城怎麼會放起焰火來?

「喲,貴嬪娘娘,讓您久等了,」耿盡忠拎著食盒推門而入,臉上掛滿笑意:「今兒可是個大好日子,滿宮的人都忙著看戲去了,沒成想拖到這個點,才給您送晚膳過來。」

清蒸鱸魚、紅燒裡脊、蝦皮蛋羹、香菇烏雞湯清一色的葷菜在桌上排列開來,全都是平日難見的好菜,甚至還有一碟子藕粉桂花糖糕,那是我從前最喜愛的糕點之一。

耿盡忠是皇帝身邊最得寵的宦官之一,這般做,莫不是皇帝授意?

「可是今上,要放我出冷宮?」我壓抑著心中的歡喜,滿懷期待。

耿盡忠卻笑得越發燦爛:「今兒這些菜,可都是難得的好菜,貴嬪娘娘可得好享用,過了今日,只怕再沒機會吃到了。」

我吃了一半的藕粉桂花糖糕,直接掉到了地上,隨後腹中一陣劇痛傳來,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我不可置信的望著耿盡忠:「我是聖上親封的貴嬪,是名門世家的貴女,誰借你的膽子,竟敢謀害於我?」

耿盡忠愣了愣,忽然仰天長笑起來,那張蒼白陰柔的臉越發顯得詭異:「看我都忘記告訴貴嬪娘娘,今兒是什麼日子了,早在半個月前,今上就下令抄了文盛公府,男丁盡數處死,女性灌啞葯,充為營妓,今天啊,是孔氏一族八百男丁被問斬的日子。」

「孔家都沒了,您還算哪門子的貴女呢,說來啊,孔家不愧是豪族,單是從娘娘所在的嫡枝長房搜出的現銀,就抵得上大黎一年的稅收,一個做了縣令的旁支子弟,家裡也藏了近十萬兩的銀子,今上大刀闊斧,除了這等貪贓枉法,中飽私囊的世家,安能不普天同慶」」

「奴才還特定給娘娘帶了個信物過來。」耿盡忠笑著,緩緩打開最下層的食盒——

裡面裝的是一個鮮血淋漓的頭顱,是我的祖父,孔家的族長,孔裕仁的頭顱。

他可是一族之長,是名滿天下的大儒啊,怎麼能被這麼潦草的對待呢,我掙扎著,跑想從耿盡忠手裡搶回祖父的頭顱,他卻搶先一步將頭顱從食盒裡拎了出來,在我面晃了晃,然後獰笑著,如同踢蹴鞠一般,一下子將祖父的頭顱踹到了門外的院子里。

「為什麼?我自問從未開罪於你,你為何要這般羞辱折磨於我?」

「娘娘貴人多忘事,當年您為了扳倒貞愨皇貴妃,以肅清宮闈的借口將些對食的宦官和宮女活活打死,有一個叫蓮枝的宮女,曾在貞愨皇貴妃宮裡做過司庫,更是受到了娘娘重點關照,我曾託人帶話給娘娘,讓您網開一面,可最後娘娘您卻下令將她處以蒸刑。」

「她是你的對食?」我想起來了,那時候,一番拷打下來,別的宮人都吐口了,承認了私情,唯有一個鵝蛋臉,杏眼的宮女死不開口,似乎就是叫蓮枝。

「她是我的妻子。」耿盡忠陰柔的臉,綻放出一絲柔情。

「哼!」我冷笑到:「你一個殘缺不全的閹人,也配有妻子?」

「閹人也是人,自然也有愛恨情仇,娘娘高高在上慣了,自然是看不起我們這些為奴為婢的,不過風水輪流轉,今日奴才就來送娘娘上路了。這葯,名喚斷魂散,是奴婢特地問太醫院討的,要等上十二個時辰,渾身鮮血一點點吐盡,人才會死去,娘娘您就好好的享受吧。」

「當年,我從未接到過任何人的遞話。」回顧我的一生,心高氣傲,目下無塵不假,囂張跋扈,行事狠辣也名副其實,但我行事皆是坦坦蕩蕩。

耿盡忠回過頭,不說話,只是嫌惡的看了我一眼,飄飄然拂袖而去。

斷魂散著實厲害,沒一會,我就吐了一地的鮮血,虛弱的連呼吸都成問題,從前的一切,如同折子戲一般,一幕幕在腦海里播放開來。

文盛公孔家,是士林的半壁江山,作為長房嫡女的我,自七歲開始,就扮成男兒跟隨在祖父的身邊,到了十二歲的時候,我已經讀書破萬卷,出口成章,下筆如有神。族裡的男兒們嘲諷我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再怎麼不甘心也只能做不能科考的女子,閨學的女兒們則覺得我牝雞司晨,不安於室。

唯有二房的庶兄卓然哥哥時常安慰於我,我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風平浪靜的過下去,直到那一日,我和七堂兄在府後的花園對弈。

「濟盈你的棋藝是越發精湛的,」七堂兄情不自禁的感慨:「難怪祖父說你胸有溝壑,少年老成,若真能入仕,定然是無雙國士。」

「兄長抬舉我了。」我說的謙遜,心裡卻很贊同,可惜啊,縱然我如何才高八斗,縱我如何學富五車,就因為我是一個女兒身,就註定這不能參加科舉。

「我都忘記了,」卓然哥哥忽然起身,一拍腦袋:「母親一定等我等的急了。」

卓然哥哥的生母是二伯母的陪嫁丫鬟,忠心耿耿,老實本分,二伯母也樂意抬舉七堂兄,於是特地給他安排了今日的相親。對方是寧家七房的嫡女,百年世家之後,去年的元宵等會上,卓然哥哥曾撿到了寧蕙芝遺落的珠釵,二人一見鍾情。

「別讓人家的等急了。」我狹促的眨眨眼,調侃七堂兄,他臉上湧起一絲緋紅,飛似的逃離了花園。

身後傳來一聲清笑,一個錦衣玉冠的翩翩少年,從茂密的冬青樹後走了出來:「原來你竟然是叫濟盈啊,匏有苦葉,濟有深涉。深則厲,淺則揭。有彌濟盈,有鷕雉鳴,這倒像是個女兒家的名字。」

前幾日,帝京中來了一位大儒拜訪祖父,這少年就是跟隨在大儒身邊的,名叫花千鈺,他曾一見面就問我的名字,我惱怒於他的輕浮,並沒有搭理他。

「我姓甚名誰,干你何事。」對弈的好心情一掃而光,我收拾好了棋子,準備離開。

「原來濟盈賢弟竟然擅弈啊,」他收攏的扇子戳在我手上,扇子一片雪白,空無一物,像極了這七月里的雲,我還是第一次見人用素白色的扇子:「本來無一物,何故染塵埃,濟盈賢弟是不是也覺得我這素扇雅緻的很,巧了我也擅弈,不若你我對弈一局如何?」

「我喜歡白色,就由你來持黑子吧。」似是詢問的語氣,實則霸道的很,還沒等我開口,他就已經分發好了棋子。

人觀棋不語,對弈不言,但花千鈺似乎是個話簍子但整個對弈的過程中,一直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聽你七堂兄的話,濟盈你應該是個才華橫溢的飽學之士,為什麼不去考科舉呢?」花千鈺笑著,按下了一枚白子。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到的。」我冷冷的反駁。

「孔家是名門世家,科舉如何會有限制?」他笑意盈盈,似是不解:「科舉可是證明才華的最簡單方式了。」

「簡單?那女子怎麼不容許參加科舉?」我忿忿不平。

「女子要參加科舉,也不是沒辦法,」花千鈺持著一枚白子,久久不曾落下:「太祖時期,就有一位才華橫溢的姑娘女扮男裝,以哥哥的名義參加了科舉考試,一路走到殿試,高中探花。」

「後來女兒身的身份被人戳穿了,不過太祖吝惜她的才華,特地封她為女學士,讓她到明玉書院做了教諭,之後太祖就下令,但凡有女子參加科舉,只要能過殿試,就可封為學士,只是後世文官覺的過於荒謬,故此將這條律法隱瞞了下來。」明玉書院是名副其實的皇家女子書院,裡面的學生都是宗室女或者是貴族之女。

「太祖雖然承諾女子參加科舉,卻沒承諾女兒身能進入考場,所以女子要想科考,還是得女扮男裝混入考場。」

我輸給了花千鈺,因為整個對弈的過程中,我腦海里回蕩的,都是花千鈺的話,之後,我翻閱了歷朝歷代的法典和史書後,終於照到了花千鈺所描述的那條律法。

在去年先帝剛剛發行的法典最後一頁,依然保留了這樣的規定——「女子以男兒身份入科舉,過殿試即可授學士,免罪責。」

短短十多字的描述,混在數萬條律法規定里,微不足道,編撰法典的人,更是故意將這條混入了約束煙花女子的律法規定中。尋常人家,誰會去看約束煙花女子的律法?難怪花千鈺說這條律法知之者甚少。

只要我隱瞞好了女兒身,一路走到殿試,是不是就意味著我就能獲得學士的官職?哪怕只是一個虛銜,可是也足以揚名立萬,足以出人頭地。

至於用誰的身份,我也想好了,就用卓然的,我們長時間待在一起,我對他的習慣了如指掌,而且我還曾僥倖得到過一張易容的面具,偽裝起來是再方便不過的了。

我曾撿到了一個錦囊,裡面裝的是一張沒有繪上五官的易容面具,薄如蟬翼,與真人皮膚無二,待我將七堂兄的容顏繪畫在上面,定然能毫無破綻的偽裝成他。

可之後的歲月里,我卻因為此事,無數次後悔莫及,這一年七堂兄成了親,娶的正是寧蕙芝。

中間還出了一點波折,就在寧蕙芝和七堂兄相親不久,寧蕙芝的一位本家表哥忽然來到了沐陽城遊學,對寧蕙芝一見鍾情。

對方是安陵侯府的子弟,學識和樣貌都遠超七堂兄,寧蕙芝還是毅然決然的拒絕了,一時間,很多人都嘲笑寧蕙芝有眼無珠。卓然哥哥很生氣,誓要通過科舉給寧蕙芝賺回一份榮耀來。

我為這場科舉,準備了四年,在科考的前一夜,我在卓然哥哥的茶水裡偷偷加了碧雲散,這是一種來自西域的奇葯,產自西涼,人只要服食了,就會如醉酒一般,昏睡十二個時辰後,才會醒來。

我又給他留了一封書信,說明情況,然後並易容成了他的模樣,拿了他的稟書去參加科考,整個過程,無比順利。三天後,我重新回到了孔家,卓然哥哥並沒有將事情鬧大,那一日醒來,看到我留下的書信後,他最終選擇理解了我,不僅叮囑寧蕙芝守口如瓶,夫妻二人還合力替我圓了謊——

寧蕙芝讓一個與我身形相仿的丫鬟,扮成我的模樣,然後讓人轉告我的父母,說要帶我一起去清荷寺祈福,住上三四天才會回來。

「你這樣做,如果被人發現了,那將是天大的禍事。」卓然哥哥的眼睛通紅,似乎是很久沒睡好:「我和蕙芝這三四天,一直都提心弔膽的。」

「你不怪我毀了你的科舉考試嗎?」

「怪你又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不過濟盈,從邁出這一步開始,你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現在,無論是為了你,還是為了我,你必須一路考到殿試。」在七堂兄配合下,我又以他的名頭順利通過了府試,還取得了案首,可我萬萬沒想,就是這一個案首,卻為我們招來了禍災。

府試的第二名,是一個叫孟雲齋的寒門子弟,才華出眾,心高氣傲,與案首失之交臂後,?孟雲齋就開始四處搜錄「孔卓然」的文章,卻發現文章的字跡和府試過後貼出來的文章字跡截然不同,就連行文的風格也是判若兩人。

孟雲齋當即就嚷嚷著案首孔卓然是替考,事情鬧得很大,一時間沐陽城風起雲湧,人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孔家。

祖父把我和七堂兄喊了去。

我抿著嘴唇,低下頭,不說話。

祖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我當初就不該一時心軟,縱著你讀書,否則你今日也不會創出這般滔天的禍事來,若是你能一路隱姓埋名走到殿試也就罷了,偏偏如今中途就被人發現了,如果不能給出一個解釋,我孔家危矣。」

「祖父,事情不會有這般嚴重吧?」

「往小了說,是我孔家教女不當,千年清譽難保,往大了說,是擾亂科舉,欺君罔上。」祖父的面色有些昏昏然:「等這件事情結束後,我就給你訂門親事,你就遠遠的嫁到江南去吧。」

隨後祖父讓小廝送了我離開,只留下了卓然哥哥,可我卻從未想過,這竟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就在第二天的清晨,府里就傳遍了卓然哥哥去世的消息。

我踉踉蹌蹌的跑到二房去,卻只看到卓然哥哥冰冷的屍骸,他面色安詳,唯有一雙嘴唇,紫的發黑,小腹微隆的蕙芝坐在床頭,哭得泣不成聲。

僕人告訴我,二堂兄的屍首是半夜的時候,祖父讓人送回來的。

我瘋狂的向祖父的書房跑去,推開門,卻看到祖父和父親,面色沉重,相對而坐,案几上正放著一卷攤開的絹帛,與尋常用來書寫的素絹不同,這塊是金黃色的,還繪有流雲紋和五爪金龍。

「為什麼要殺了七堂兄?」我紅著眼,望向祖父。

「事情鬧得這般沸沸揚揚,無論我孔家如何辯解,都會落人話柄,唯有死無對證,才能脫身。」

「是我,要去科考,是我,擅作主張頂了七堂兄的身份,也是我,獲得了這個案首,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你是長房嫡枝,是我親自看著長大的,遠非一個庶子能比,而且他妻子現在已經身懷有孕,他就算死了,也不算是絕後,所以無論是出於利益還是情感,死的都只能是他。」

「我原想著給你擇個好人家,卻沒想到,選秀的聖旨一大早就下來了,還指明要孔家的嫡女,這小皇帝年紀輕輕,出手倒是狠辣,」祖父看我面色凝重,只以為我是害怕,又安慰道:「不過濟盈丫頭你放心,我已經和你父親商量好,從旁支過繼一個女兒到長房來替你去。」

我沉默片刻,開口:「把卓然哥哥過繼到長房來吧,從此他就是我的嫡親的兄長,他生前念念不忘要給蕙芝掙上一份榮耀,卻被我牽連了,如今,我來替他封妻蔭子,所以這選秀,我去。」

半年後的選秀,我順利進了宮,初封就是嬪位,封號灧,居頤歡樓,說來,我也是見過皇帝的,那個曾隨太師段逸舟前來拜訪祖父的少年郎,與我在花園裡對弈的花千鈺,就是如今的皇帝御乾華。

我被封為灧嬪的當晚,皇帝就來了頤歡樓。

「沒想到當初與朕對弈的濟盈賢弟,竟然是個閨閣女兒,」皇帝望著身著淺翠色宮裝的我,笑意盈盈:「水波盈盈稱之為灧,這封號倒是極適合你,數年未見,不知濟盈的棋藝可有長進,說來,自與你一別後,朕可就再沒痛痛快快的下過一局棋了。」

於是本該活色生香的夜晚,成了對弈的主場。

依然是如從前那般,皇帝持白,我持黑,不過這一次,勝利的一方卻是我,自卓然哥哥死後,我的心性沉穩了許多。

「聽說你七堂兄得急症去了?朕記得你二人似乎感情很好。」皇帝同往常一樣,依然喜歡一邊下棋,一邊說話。

「他已經過繼到長房,是我嫡親的兄長了,他的遺腹子的名字,還是我父親親自取的呢。」

「既然是你嫡親的兄長,那就不能薄待了,」皇帝沉思了一會,開口:「耿盡忠,你去禮部轉達朕的口諭,著他們擬旨,追封孔卓然為平溪縣男,其妻並封為四品誥命,這份哀榮,濟盈你可滿意?」

我沒想到皇帝竟然肯這般為我長臉,當即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不過是個虛銜罷了,若是人還在,朕定要封他為官才是,」皇帝嘆了口氣:「文盛公孔家是千年的世家,大黎還沒建國,就存在了,想來金銀田地這些東西你們家都不缺,朕能給的也就是點虛名罷了。」

接下來的數日,皇帝每晚必來找我下棋,我逐漸了解了宮裡的情形,皇帝雖然會陪伴別的妃嬪,卻不會選擇過夜,他與皇后正是蜜裡調油,皇后是西涼的公主,據說和皇上是青梅竹馬的情誼。

我曾遠遠的見到過他們在御花園的亭子里放風箏。

外人眼中雷厲風行的少年天子,拿著新糊的紙鳶跑到皇后身邊獻殷勤,一口一個姐姐,宛如天真的孩子,英姿颯爽的皇后擰著皇帝的耳朵,罵他不務正業,但眉眼間洋溢的卻是滿滿的幸福。

我如今不過是嬪位,卓然哥哥就能被追封為縣男,若我是貴妃,皇后,甚至日後登上了太后之位,他又該有著多隆重的哀榮呢?他為我而死,我秉承他的遺願入宮,誓要給他這世間最好的榮耀。

皇后瀟洒肆意,對於宮務並不上心,後宮的宮權都掌握在皇貴妃的手裡,她是皇帝乳母的女兒,整整長了皇帝十歲,據說對皇帝有大恩,佔了個有名無實的皇貴妃之位。

除了皇后的丹鳳宮,皇帝最愛來的就是我的頤歡樓和康嬪的怡然殿,康嬪雖然是魏國公府出來的,但生母據說只是金陵的一個娼妓,康嬪本人除了一張顏若桃李的臉,沒有半點才學,這樣一個出身低賤,又腹中空空的愚笨之人,有什麼能力和我相爭?

半年後的後宮大封中,我又被加封為貴嬪,成了玉照宮的主位,我是所有主位妃嬪中,年級最小的,但手腕和心智卻不遜色於任何人,玉照宮上下被我管束的如鐵桶一般,小嬪妃見了我,無不戰戰兢兢。

「這牡丹髻可真是適合娘娘,又端莊又大氣。」為我梳頭的宮女翠翹恭維到,她不僅梳頭梳的好,話也說的極妙,甚得我心:「這滿宮裡的妃嬪,也只有娘娘才配得上這端莊大氣的牡丹髻,也只有娘娘才配得上母儀天下四個字。」

「胡說些什麼呢。」我斥責到,卻沒有一點慍色,我是孔家的嫡女,千年世家的出身,容色淑麗,才華橫溢,可比那個身上流著西域蠻夷的血,沒有半點端莊之態的宋如俏更有資格母儀天下。

「您才封了貴嬪,今上讓您處理宮交,可見心裡是最看重娘娘的,」翠翹舌燦蓮花「今日其他妃嬪來拜見娘娘的日子,娘娘就該梳個端莊大氣的牡丹髮髻,才能鎮得住場子。」

之後的兩年,由於太后去世,皇帝停了全國性的選秀,只是在京里選了幾位佳麗入宮,這兩年來,我從協理宮物,變成了主理宮務,皇帝對我的能力也很是認可,誇我將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流水般的賞賜,一撥撥流入玉照宮。

那個大權在握的皇貴妃,如今病了,雖然手握宮權,卻很少插手諸事。

手裡權柄在握,我對貴嬪的位份有些看不上,我原本只想要妃位,但是翠翹去建議我去爭奪皇貴妃之位,皇貴妃位比副後,若是我能登上此等高位,離後位就只有一步之遙。

翠翹這兩年來,沒少為我出謀劃策,她對宮人之間的一些污穢骯髒之事,了解的很清楚,兩年來,我們沒少通過懲治宮人,來牽連嬪妃,好幾位後起之秀的妃嬪都成了刀下之鬼,其中有一位瑜妃,還是太后的親侄女。

皇帝卻從來不曾責怪與我,還誇我處事有方,我越發肆無忌憚,按照翠翹的說法,皇貴妃身邊的不少宮女都和太監是對食,皇貴妃更是個一個小太監私交甚密。

我立刻雷厲風行的將所有的對食的宮女太監都抓了起來,皇貴妃身邊的人更是被盡數帶走,一番嚴刑拷打之後,此後皇貴妃的宮人都紛紛對主子進行了攀咬,表示親眼目睹過皇貴妃和小太監之間的苟且。

皇帝對這件事很是惱怒,三天後的夜晚,皇貴妃就弔死在了寢殿里,聽宮人們說,她死前特地換上了一身二等宮女的裝束,身著粉衣,頭簪鵝黃色絨花——

這是她從前伺候御乾華時,最喜歡的打扮。

皇帝並沒有念及舊情,不僅沒賜謚號,更沒有下令厚葬,最後內務府為其選了個貞愨的謚號,上報了事的,生前光鮮亮麗的皇貴妃,就這樣毫無體面的死了,後宮的人都知道此事和我有關,卻怒不敢言。

就在皇貴妃死後的第二天,皇帝就昭告六宮,要封我為貴妃,一如今只等著內務府籌辦封妃的典儀了,宮裡的人,已經開始以貴妃娘娘來稱呼我了。

這是我一生中最風光的日子。

籌辦典儀的需要等上三個月,習慣了勾心鬥角的我已經越發急功近利了,我暗中託人帶話給宮外的祖父,讓他聯合各大世家,助我登上皇后之位,我甚至還承諾,只要我母儀天下,日後我孩子的正妃,側妃都只會是世家女。

皇帝這些年,一直在削弱世家的實力,但是世家終究是世家,不是短時間內能對付的,世家被打壓的很,如今我只需要給他們一點點希望,他們就會像餓虎撲食一樣的湧上來。

借口都是現成的,中宮獨霸聖寵多年,多年無所出,如此女子,安可母儀天下?

廢后的奏摺讓皇帝很憤怒,他當即就斬殺了幾位上奏的言官,企圖殺雞儆猴,但並沒有效果,世家步步緊逼,皇帝退無可退,但即便如此,皇帝依然不肯鬆口,說皇后沒有犯錯,不可以無子為借口廢后。

是啊,帝後那般恩愛情深,一時半會如何能拆散的呢?不過我有的時間,有的是精力來攻克這件事情,翠翹給我出了一個計謀,說只要皇后能主動對我出手,那麼就能落人話柄,廢后就能順理成章。

大黎有祖制,中宮只要動手凌辱妃嬪,就是不慈不仁,不可母儀天下。

這是太祖皇帝親自製定的,晚年的太祖鍾情於一個叫白蓮花的民間女子,但礙於對方出身低賤,只能封了個嬪位。太祖的皇后是個巾幗英雄,陪著夫君一路大江山,處事能動手就絕不動口,為了保護自己心愛之人,太祖就制定了這條祖制。

太祖的皇后沒有出手,倒是太祖最後自己料理了白蓮花,白蓮花和侍衛在御花園偷情,被散步的太祖發現,太祖當即下令將二人碎屍萬段,但年老體弱的太祖,被這麼一刺激,也當場就氣血攻心,死了。

如今的皇后宋如俏,也是個烈性的女子,只要我稍微挑撥,她一定會對我出手。

我跑到了丹鳳宮,指責她嫉妒成性,不堪母儀天下,言辭之惡毒,前所未有,宋如俏果然成功被我激怒,二話沒說,一鞭子就抽到了我臉上。

但我的心裡越發高興。這下,宋如俏這皇后,是廢定了。

聞訊趕來的皇帝,不僅沒有心疼滿臉血跡的我,還一個勁的安慰皇后,讓她不要為了不相干的人動怒,然後就下令,將我打入冷宮。

怎麼會呢?我可是皇帝最寵愛的貴妃啊,我可是孔家的嫡女啊,雖然被打入了冷宮,可我相信沒多久,我就會出去的,我甚至還暗暗覺得,皇帝這麼快和我翻臉,只是做給皇后看的。

世家們搬出祖制,要求廢后,卻被皇帝四兩撥千金的打了回去,皇帝表示,我如今是待冊立的貴妃,早已不屬於嬪位,但是貴妃的寶冊和金印也尚未落實,所以如今待晉封的我,算不得妃嬪,世家被皇帝的話堵得啞口無言,一時間竟無可辯駁。

消息傳來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的人生徹底完了,我註定要頂著殘破的面容,在冷宮裡了此殘生了,我怎麼會淪落到如此地步了呢?我明明離後位只有一步之遙了啊,只差一點點,我就能把國舅的榮耀,送到卓然哥哥的面前了啊,只差一點點,我就能成為世間最尊貴的女人了。

我構陷害死了那麼多妃嬪,他沒惱我,我借刀殺人逼死了對他有大恩的皇貴妃,他也沒惱我,他喜歡和我下棋,喜歡我將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條,他心裡明明是有我的啊,我在冷宮裡日復一日的思索,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祖父暗中給我遞話,說會救我出去,讓我重回高位。之後的數年,我聽聞皇帝受不住朝臣的壓力,開始寵幸別的妃嬪,帝後感情岌岌可危;再之後,我又聽聞皇帝對皇后的母國西涼出兵,皇后母家國破家亡,帝後徹底決裂,就連皇后好不容易懷上了孩子也落了,從今以後再無生育的可能。

這背後的一切,都有孔家的影子,尤其是在出兵西涼的過程中,孔家更是出了大力氣,傷了不小的元氣,祖父,終究是為我報了昔日的仇恨。

後來,沒有後來了。

我沒有等來祖父的營救,只等來了耿盡忠的毒藥,等來了孔家抄家滅門的消息。血一點點流逝著,我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慢慢的變輕盈,御乾華,你不是最喜歡我和我對弈了嗎?你再來看我一眼,再來和我下一局棋啊,還有卓然哥哥,我這般窩囊的去見你,你一定會怪我吧?

兩行清淚子自眼角滑落,灼熱滾燙,朦朦朧朧之間,有腳步聲傳來,我竭力睜開眼,看清了來人的面容——

是翠翹,不對,她怎麼會是這副打扮,錦緞宮裝,滿頭珠翠,這是妃嬪的裝束,還有那華麗高聳的參鸞髻,上面插著三尾鳳凰金釵,也是嬪位才能有的儀仗。

「我來送娘娘最後一程,讓娘娘也好死個明白。」她開口,聲音清冷:「耿盡忠當年的求助是我沒告訴娘娘,卻沒想到他卻誤會了娘娘怎麼多年。」

「今上呢……」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掙扎著詢問。

「你以為今上心裡真的有你嗎?他縱容你,寵幸你,將你捧上高位,任你興風作浪,飛揚跋扈,為的就是今天,為的就是除去你們孔家。」翠翹惱怒起來,涼薄的聲音,一點點傳入耳中,「就連我,要沒有有今上的安排,也不會來到你的面前。」

我的心好痛,比服用了斷腸毒藥,比看見祖父的人頭那一刻還要痛。

御乾華,真的從來不曾愛過我嗎?

那個炎炎夏日,在孔家花園裡同我對弈的翩翩少年,真的從來沒有存在過嗎?

我似乎明白了什麼,卻也不願意明白。(小說名:《宮牆柳:濟盈》,作者:青舟醉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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