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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不肯借我錢應急,卻給弟媳13萬買車,只因我生了女兒

1

楚媛前一天晚上已經在網上查好了起訴離婚需要帶的東西。

她把身份證、結婚證、孩子的出生證明這些東西都裝好,一大早就起床打電話跟同事換了個晚班。又草草收拾了自己,特意戴了副墨鏡,遮住紅腫的眼睛,去家門口最近的複印店列印了兩份起訴書,一切都準備好之後,她坐公交去了法院。

進到法院裡面,上了高高的台階,她看著指示牌走到一個大廳里,門口有人問她,辦什麼案子?楚媛回,「起訴離婚。」

工作人員給她指了個窗口,前面有人,楚媛乖乖地排在後面。她低頭盯著地面,潔白的瓷磚方方正正地鋪在地上,一如這裡的氣氛,既莊嚴肅穆,又無端地讓人覺得緊張。

楚媛等了許久,排在前面的人還沒有辦好。那也是個女人,大熱天的穿著長袖長褲,披散著頭髮,埋著頭似乎在啜泣。

楚媛聽見法官問她,為什麼起訴離婚?她答,家暴。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抬起手向法官遞材料的時候,楚媛眼尖的看見她露出的胳膊上有一道道青紫的痕迹。

楚媛嘆了口氣,有些同情她。可轉念又一想,她又何嘗不是那個可憐人。

輪到她時,法官照例問她為什麼起訴離婚?楚媛說,「實在過不下去了。」

法官又問,「起訴書帶了沒?」

楚媛答:「帶了。」說著趕緊遞上列印好的起訴書。

法官掃了一眼,皺眉,「被告人的電話地址怎麼沒有寫?」

楚媛回她,「電話停機,我也找不到人。」

法官又說:「那你這不行啊,沒有電話沒有地址,我們怎麼聯繫他?怎麼給他寄傳票?」

法官的聲音有些大,惹來周遭的人紛紛側目看向她,楚媛再也忍不住,「我就是聯繫不上他才來起訴離婚的,我實在是被逼得沒辦法了,但凡他能跟我聯繫,我也不用走這一步。」話說到後面,楚媛已經哽咽了起來,她從包里掏出一張紙巾,悄悄地拭了拭眼淚。

法官也放軟了聲音,「那你這樣吧,把被告家人的電話和地址寫上,重新列印一份。記得字型大小大一點,這個字太小了。」

楚媛連連點頭,感激不已,「謝謝您,我列印完了就過來。」

法官說:「我們中午十二點休息,下午兩點上班。」

楚媛忙不迭地點頭:「謝謝謝謝。」

走到大門口的時候,楚媛問保安,附近哪裡有複印店。保安說複印店沒有,對面有一家律師事務所,你去看看能不能列印。

楚媛過了馬路,敲開了律師事務所的門,是個小型的辦公室,裡面只有一個男人。她小心翼翼地問,「能不能列印東西?」

男人手敲擊著鍵盤,頭也沒抬,「可以,一張二十。」

「怎麼這麼貴?」楚媛早上列印的,一張才一塊錢。

那人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嫌貴你去找列印店。」

法院的位置本就偏遠,楚媛也是轉了兩趟車才到,楚媛想起剛才環顧了一下這四周,旁邊連個商店都沒有,哪裡去找複印店?她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於是咬了咬牙掏了錢。

拿著列印好的材料,楚媛又往對面的法院跑。好不容易各種流程都辦好了,等到交起訴費的時候,又把她難住了。

起訴費一百五十塊錢,要刷銀行卡,可她沒帶。她看網上說要用現金,早上特意跟超市老闆換了現金。她商量了半天都沒用。

楚媛看了看時間,她下午兩點還要上班,回去拿銀行卡再過來肯定是來不及了。她咬咬牙,只能另想辦法了。

法院門口就有一個公交站,楚媛問了好幾個等車的人,終於有一個大姐同意把卡借給她。楚媛千恩萬謝地帶著大姐去了繳費室。

忙了一上午,終於辦好了。法官給了楚媛一張受理通知書,囑咐她回家等通知。

2

走出法院,楚媛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才稍稍平靜了些。

她看了眼時間,還早,打開手機地圖,計算了一下公交車坐到上班的地方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打車得好幾十塊錢。

她想著,還是坐公交車吧,省錢。時間也還來得及,要是不堵車還能給自己留半個小時的空餘,可以買份吃的墊補墊補,從早上出門一直到現在,她連一口水都沒喝。

楚媛昨晚幾乎一夜沒睡,這會子精神鬆懈下來,再加上公交車搖搖晃晃的,甚是舒服,她也不知不覺睡著了。還做起了夢,夢裡是她那許久未見的老公錢程。

錢程帶她去他們經常吃的那家烤肉店,還親自給她烤肉吃,她有些受寵若驚。鏡頭一轉,是婆婆跟她吵架,婆婆罵她生不齣兒子,讓她趕緊跟錢程離婚。鏡頭再一轉,是女兒那張可愛的小臉……

突然公交車一個急剎車,楚媛原本頭靠在玻璃上,重重地磕了一下,她就醒了。

醒來就再也睡不著了,她無聊地望著窗戶,那上面清晰地倒映她的樣子,臉色暗黃,眼睛微腫,頭髮跟雜草一樣堆在頭上。

明明她也才26歲,卻彷彿在地獄中困了很久,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子絕望腐朽的味道。

公交車經過學校,正是下午上課的時間,堵車堵了好久。楚媛焦急萬分,不停地看手機上的時間,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到站的時候已經一點五十五了,還有五分鐘。她在商場上班,要經過一個長長的步行街,走路起碼要十分鐘。

遲到是要扣錢的,而楚媛現在最缺的就是錢。她一邊拼了命地往店裡跑,一邊掏出手機給店長打電話,說自己有事耽誤了,能不能稍微遲到幾分鐘。

得益於幾天前她在上班時間和婆婆的一頓昏天暗地的大吵,同事們因此都知道了她的事情。店長也十分同情她的遭遇,於是說沒關係,讓她慢慢來,路上別著急。

楚媛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湧出來。現在的她實在是太需要關心了,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別人一丁點的關心都能讓她感動和心酸不已。

匆匆趕到了店裡,她趕緊換上工裝,化好妝,塗上口紅,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肚子突然咕咕叫開了,楚媛這才想起,自己還沒來得及吃飯。可是已經到了上班時間,她又不好意思剛來就去吃飯,於是回到休息室灌了兩大杯水,胃裡飽了,就還能再堅持堅持,等到晚飯時間再吃飯。

晚上下班已經十點五十了,順路的公交車早就沒有了。打車回去要二十塊錢,為了省錢,楚媛先是走了一站路,去擠唯一一路運行到十一點的公交車,時間還是要掐好,必須小跑著過去,走得慢了,有可能最後一班都沒了。

擠上了公交,經過七站路,楚媛就得下車,在路邊等三輪車,三輪車便宜,五塊錢就能坐回家。

夏天的風和雨都來得又急又突然。剛下公交車,外面就下起了瓢潑大雨,楚媛沒打傘,跑到商店的屋檐下避雨,她靜靜地等了十幾分鐘,一輛三輪車都沒有。

雨越下越大,風越吹越急,天色越來越暗,周圍的行人越來越少。楚媛一看手機,已經快十二點了,明天早上她還要上早班,算了,破個財吧。

一咬牙,楚媛衝到了雨幕里,揮手打車。可這會兒的計程車要不就是已經坐上了人,要不就是直接急匆匆的一溜煙跑了,她打了半天愣是一輛車都打不上。

衣服已經被雨淋濕了,豆大的雨點打在她身上,砸得她生疼。

楚媛還是沒打上車,她攏了攏濕答答的頭髮,心一橫,那就走回去吧。

她把手機裝在包里,把包抱在懷裡,就那樣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家走,開始她還看路,避開路上的小水坑,可是腳上的白鞋還是被弄濕了。

她索性就不再管,就那樣大步走。走著走著,她突然覺得流進嘴裡的水苦苦的鹹鹹的,不似雨水,她這才發現,原來是自己哭了。

夜寂靜無聲,雨悄悄地下,路上只有她一個人形單影隻。楚媛邊走邊拿袖子抹眼淚,越抹越多,混著雨水,混著鼻涕,一副既狼狽又可憐的樣子。

心像破了一個大洞,冷風颼颼地穿過,又像是帶著無數根小針,扎得她抽痛抽痛的。

就那樣走了半個小時才到家,回到家後楚媛趕緊吃了個感冒藥,洗了個熱水澡,這才爬到床上睡下。睡著的前一刻,她說,希望閉上眼睛,這一切都結束了。

可是沒有,第二天早上起來,一切都沒有改變。婆家人罵她的話還歷歷在目,丈夫錢程還是不知所蹤,女兒上學的事情還是沒有著落。

唉,楚媛摸了摸鈍痛的腦袋,嘆了口氣,沒辦法,日子還得繼續過。

就那樣,楚媛把心事都壓在心裡,照常上班下班,休息了就去看看女兒。

太陽升起,又落下,日子一天一天的,總算是在她的煎熬中慢慢度過。離她起訴離婚,已經快一個月了,法院那邊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她也越來越焦灼。

下早班回家的路上經過菜市場,楚媛買了把青菜,稱了一塊錢的麵條,回去下個青菜湯麵,就是她的晚飯了,既簡單又省錢。

麵條剛做好,媽媽就打來電話,「錢程聯繫上了嗎?」

「沒有。」楚媛吸了口麵條,有些燙。

「法院通知什麼時候開庭了嗎?」

「還沒有。」

「瑤瑤快開學了,你婆家人怎麼說?」

媽媽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楚媛心慌,她說:「她們之前說不管。」

「那怎麼辦?她們現在一個個都當甩手掌柜,孩子不是她們家的嗎?現在一個兩個全都在逼你。這天底下怎麼還有這種喪良心的人家。你也是眼瞎,偏偏就跳到這個火坑裡了。」媽媽恨得咬牙切齒地說道。隔了會兒,又問:「那你怎麼想的?」

楚媛挑了根麵條,又放下,「我也不知道。」

媽媽罵她,「要我說,你就辭掉工作,乾脆利落地走人。瑤瑤也扔給他們家,總歸是他們錢家的孩子,他們還真能不讓她上學?就這樣拖到時候肯定是他們家著急,求著你離婚。說你你不聽,偏偏起訴離婚,人家不出來不還是沒用?」

楚媛嘆了口氣,聲音吶吶的,「媽,瑤瑤我想自己帶。」

「你說什麼?你腦子是不是有病?你咋那麼有本事,自己能養活得了嗎?還養活孩子,他們家巴不得你把孩子帶走,剛好給錢程騰地方。」

媽媽尖銳的聲音差點刺破她的耳膜,旁邊的小侄子似乎被嚇到了,哭了起來,媽媽匆忙丟下一句:「你自己看著辦,別指望我給你帶孩子。」就「啪」一下掛了電話。

楚媛望著碗里坨成一團的麵條,瞬間沒了胃口。

3

楚媛和錢程是高中同學,自由戀愛。楚媛本來成績很好,因為早戀沒考上大學。

落榜後,她去外地打工,錢程去找她,瞞著父母,她就跟著去了他家。住了一段時間後,楚媛的父母才知道,氣得要死,威逼利誘把她勸回了家。回家後,逼她給錢程打電話,讓他父母過來提親。

錢程的父母來了,可是兩家父母沒談幾句就談崩了。楚媛的父母要三萬塊錢彩禮,錢程的父母不同意,說家裡沒錢。楚媛媽媽看著他們開的幾十萬的車,故意諷刺道,「家裡連三萬塊錢都沒有,還敢養兒子,不怕打光棍啊?」

錢程的父母氣沖沖地走了。

過後錢程給楚媛發信息,「我爸媽說了,我們家沒錢。你要是就圖那三萬塊錢,咱倆就算了吧。」

後來的許多年,甚至是每時每刻,這句話都無比清晰地印刻在楚媛的腦子裡。無數次,伴隨著她心裡的話,「是啊,一個連三萬塊錢都不願意掏的男人,他能有多愛你?」

可惜,當時的楚媛被戀愛沖昏了頭腦。當錢程第二個信息發來,說「我們私奔吧」的時候,她居然同意了。

就這樣,楚媛和錢程在他所在的城市結婚了。錢程爸爸在當地混得不錯,婚禮當天高朋滿座,只是沒有楚媛的一個親人。她的所有親人都在遠隔千里之外的地方。此後她的所有幸福與不幸,他們都不曾看見。

婚後沒多久,楚媛就懷孕了。於是還是和他們全家人住在一起,錢程去上班,她待在家裡待產。

婆婆不喜歡她,她是知道的。曾經不止一次的,她聽見婆婆和親戚抱怨。

「個子那麼矮,生出來的孩子萬一要是隨了她該怎麼好?」

「長得也一般,還不愛說話,沒一樣拿的出手的。」

第一次聽見,楚媛委屈地和錢程訴苦,本來想著他能替她討個公道,沒想到錢程安慰她,「我媽刀子嘴豆腐心,沒什麼壞心眼,你別理她就行。」再後來,她再告狀,錢程連安慰都懶得安慰她,只說:「那是我媽,你讓我怎麼辦,你就不能忍忍?」

楚媛的父母和她斷絕了關係,她一個人孤苦無依,只能忍。

婆婆沒上班,平時就是打打麻將,做做飯。自從楚媛來了之後,索性衣服也不洗,飯也不做了。早上出門的時候,把一家人的衣服都扔到洗衣機里,讓楚媛洗乾淨。錢程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加上楚媛一共六口人,通常洗衣服都要大半天。

洗完衣服還沒歇多久,婆婆又打來電話,「我回去晚點,你把飯也做了。」

楚媛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媽,我累得很,不想做飯。」

婆婆在電話那頭嘟囔,「嬌氣得很,這才三個多月,洗個衣服就能把你累著。你就蒸個米飯,我回去炒菜總行了吧?」

楚媛嘆了口氣,最後還是乖乖地把米飯蒸上了。

懷胎十月,楚媛生了個女兒。從產房出來,楚媛就瞥見婆婆的臉色不好,孩子也不抱。當天晚上,公公讓婆婆留下來陪床,婆婆說腰疼,帶過去的摺疊床她睡不了。

麻將桌上坐一整天,怎麼也沒見你腰疼?這句話在楚媛嘴裡轉了半天,她始終沒有說出口。因為錢程說了句,「讓我媽回去休息,我在這就行。」

坐月子期間,婆婆借口不會做清淡的月子餐,天天溜出去打麻將。

錢程伺候了她一個月子。

4

瑤瑤還不到一歲,錢程弟弟就結婚了。

婚後不到三個月,孩子就出生了,是個男孩。這下可把婆婆高興壞了,一連在醫院裡陪床陪了三天,萬事仔細,事事親力親為,生怕怠慢了她的大孫子。

楚媛看在眼裡,跟錢程說起。錢程瞥她一眼,道了句:「過去的事情總提,有意思嗎?」

楚媛從那一刻起,突然意識到了,原本以為和她一條心的丈夫,其實早就和她分隔了戰線。在這個家裡,自始至終只有她一個人,是外人。

樹葉不是一天黃的,人心不是一天涼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像壓垮楚媛的一根又一根稻草,看似微不足道,卻一點一點的凌遲著她的心,也消磨著她曾經對錢程的滿腔愛意。

楚媛學聰明了,她把瑤瑤丟給婆婆,白天去上班,晚上接回去自己帶。掙的錢自己偷偷存著,自己依然捨不得買一雙超過兩百塊錢的鞋,卻不再像以前一樣二話不說給錢程買一雙一千多的AJ。

因為她曾經跟錢程吵架,錢程攆她滾蛋,公公婆婆全家人都在場,卻都默契地保持沉默。她跑了出去,一摸口袋只有十塊錢,連個最差的旅館都住不了,又加上想瑤瑤,最後只能灰溜溜地回去。

從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後來瑤瑤慢慢大了,上了幼兒園,他們也搬了新家。總算脫離了和婆家人住在一起的日子,楚媛想,總算苦盡甘來了。因此婆婆借口要照顧孫子,不願意過來幫她接送瑤瑤上學的時候,她也同意了。

雖然下了班就得趕著接瑤瑤,早上有時候還得送,累是累了點,可是楚媛的心裡是輕鬆的。

錢程這些年越來越不著家了,沒個正經工作,沒錢了就找他爸媽要。隔三差五地出去不回來,好幾天都聯繫不上。

這些楚媛也不在意了。她想,只要有個家,能讓她和瑤瑤住著就行。她的工資緊緊巴巴的,也能養活她們娘倆,這就足夠了。她已經很滿足了,一輩子就這樣了。是她的命,合該如此。

5

老天往往不遂人願。

半年前錢程說去外地和朋友合夥做生意,走了之後沒兩個月就跟楚媛斷了聯繫。

下半年瑤瑤就要報名上一年級了,他們住的房子太偏遠,又沒有本地戶口,上不了旁邊的小學。楚媛急得不行,托同學的媽媽找關係,問了人。人家說要一萬五千塊錢,就能進。

楚媛聯繫不上錢程,就跟婆婆開口說了。公公剛去世沒多久,婆婆把老家的房子賣了,將近三十萬。這裡她住的,老二一家住的,包括婆婆自己住的,婆婆名下光房子就有三套,更別提這些年的存款了。所以楚媛想著,這一萬多塊錢,婆婆肯定就出了。

結果婆婆卻說,「我沒錢,你自己的孩子自己想辦法。」

楚媛徹底驚呆了,「瑤瑤難道不是錢程的女兒,你的孫女嗎?錢程我現在聯繫不上,我手裡也沒有錢,我只能找你了。」

楚媛說的是實話,疫情期間商場歇業,她一個月沒上班,沒工資,女兒上半年的幼兒園費是她交的,家裡的水費電費物業費也都是她出的。年前弟弟結婚,她寄了兩千塊錢回去,這下手裡是真的沒錢了。

「反正我不管,你有本事你就找我兒子去。」婆婆一句話堵住了楚媛的嘴。

就在楚媛愁眉不展的時候,又無意間發現婆婆手機里的聊天記錄。

原來小兒媳上個月買的新車,是婆婆出的錢,十三萬,全款。而且婆婆還動不動地給小兒媳零花錢,少則上百,多則上千。

怪不得,楚媛曾經還一直很羨慕妯娌,買一件風衣三千塊錢眼睛都不眨一下,口紅都是兩三百的名牌。

當時楚媛還問妯娌,「你一個月工資還沒我高,買的化妝品穿的衣服都是大牌,還買車,你哪來的錢?」

妯娌回,「我娘家爸媽出的錢,你也找你爸媽要去。」

楚媛氣得哆嗦,渾身發抖。她把手機扔給婆婆看,質問她,這麼做合適嗎?

誰料婆婆眼皮都不掀,「我的錢,我愛給誰就給誰。我樂意給我大孫子的媽,你管得著嗎?」

楚媛說話都是抖的,她說:「沒錯,我沒資格要你的錢。可是瑤瑤上學現在需要用錢,她可是你親孫女啊,你有錢給兒媳買十幾萬的車,動不動給幾千塊的零花錢,就沒有這一萬五給你孫女上學嗎?到底是瑤瑤的學業重要,還是你孫子的媽買車重要?」

婆婆梗著脖子說,「我沒錢了,錢都花完了。你現在就是逼死我我也沒錢。」

楚媛氣急反笑,「那讓你兒子出來,他是瑤瑤的親爸爸,他是死在外面了嗎?自己親生女兒都不管了?既然不管,那就離婚。

婆婆和她對罵,「你少給我嘴賤咒我兒子,我兒子活得好好的。他早就不想跟你過了,你趕緊滾蛋。」

楚媛:「你說讓我滾我就滾啊,你想的倒挺美。瑤瑤的事不解決,你休想喊我走。」

婆婆:「孩子你也趕快帶走,一個臭丫頭片子,我們家不稀罕。你這個當親媽的都沒本事給孩子掏錢上學,還有臉在這跟我吵?」

楚媛撂下一句話,「你們這麼惡毒的一家人,總有一天會有報應的。」抱起女兒揚長而去。

6

楚媛回到家,平靜了情緒,給媽媽打了個電話。這些年父母也慢慢地原諒了她。

媽媽聽完了她的遭遇,也氣得不行,勸她趕緊離婚,早早斷個乾淨。

提到孩子,媽媽的態度異常堅決,不讓她要。

見楚媛始終沉默不語,媽媽還跟她說了個例子。說是她遠方的一個表姐,也是和她一樣,離婚非要帶孩子。

結果孩子太小,她要上班就放到了娘家。娘家弟弟也結了婚,有了孩子,她媽媽又要帶孫子又要帶外孫,根本顧不過來。弟媳婦也不樂意,吵著鬧著要跟她弟弟離婚。一個好好的家都快折騰散了。

說這話的時候,小侄子哭了,媽媽哄著小侄子,「哦呦,奶奶的乖孫,咋了呀?」

楚媛聽見電話里的動靜,瞬間明白了媽媽的言外之意。

說實話,她是想過讓父母幫著帶孩子的。不過她想的是,平時她邊上班邊接送,周末和寒暑假送給父母幫著帶一帶,畢竟瑤瑤也大了,費不了多少心思。

如今媽媽的這番話,徹底打消了她的念頭。

瑤瑤很懂事地在客廳玩玩具,楚媛躺在床上出神。她想,要不就自私一點吧,把瑤瑤留給他們家。

她找了好多理由說服自己,比如說她沒錢沒房,可能養活瑤瑤都困難。而錢程家裡條件優越一些。

再自私一點想法,不帶瑤瑤,她還年輕,還有機會嫁個好男人,可是帶著瑤瑤,她註定就要孤寡一輩子了。

又比如,她想,憑什麼這麼便宜錢程,她把孩子帶走,他正好什麼負擔都沒有,又成了單身貴族。

晚上躺在床上,她試探著問瑤瑤,「爸爸媽媽離婚好不好?」

瑤瑤毫不猶豫地回答:「好。爸爸對媽媽不好,他都不愛你。」

六歲的瑤瑤,好像比同齡人更早熟,懂得更多。

「那你是想跟著爸爸還是媽媽?」

瑤瑤:「當然是跟著媽媽了。媽媽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

楚媛又說:「可是媽媽沒錢,害怕養活不了你。要不這樣,你先跟著爸爸和奶奶,等媽媽攢夠錢了再來接你。你放心,媽媽還是會經常來看你的,好不好?」

瑤瑤躲進了她的懷裡,小手把她抱得緊緊的,「媽媽,你別不要我。我以後不買玩具了,也不買好吃的了,我不花錢了,你千萬別丟下我。」

楚媛哭了,瑤瑤給她擦眼淚,擦著擦著,瑤瑤也哭了。母女兩個抱成一團,哭成了淚人。

7

楚媛決定,她要把瑤瑤帶走。

之前一想起離開瑤瑤,她就會心痛,就會猶豫,甚至想過,要不就默默地咬著牙過下去吧。

下了決心之後,很奇怪的,她的心竟然莫名地安定了下來。

她想,以後無論如何,她都要和瑤瑤相依為命。

她冷靜下來,開始想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錢程不出現,她就逼他出來。

等走法律程序離完婚,她就把瑤瑤的戶口遷出來,回老家上學。

可是起訴離婚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一年級已經開始報名了,楚媛著急死了。她給法院打電話,儘管法官對她的遭遇深表同情,但是還是告訴她,要慢慢走流程,疫情期間積壓了不少案子,他們得一個一個的辦。

錢程這邊還是聯繫不上,楚媛著急也沒用,只能一邊上班一邊等。她得攢錢,得為以後母女倆的生活做打算。

瑤瑤她還是硬著頭皮送到了婆婆家,走的時候,她跟瑤瑤拉鉤,等事情解決完就過來接她。

瑤瑤再三地囑咐她,「媽媽,你可一定要記得來接我啊。」

瑤瑤大大的眼睛裡面滿是忐忑和不安,她生怕媽媽會丟下她。

楚媛眼眶一紅,抱著瑤瑤瓮聲瓮氣地說:「你放心,媽媽永遠都不會丟下你的。」

楚媛的姥姥打來電話,她是姥姥一手帶大的,外婆對她的感情就像她對瑤瑤一樣。

姥姥在那邊泣不成聲,「我的兒啊,你這些年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聽姥的話,咱不跟他過了,他家那個福窩,咱享受不起,咱走。」

楚媛也哭,「姥,我不跟他過了,我已經起訴離婚了。」

姥姥又說:「乖啊,這次下定決心了,就千萬別心軟,別回頭。你自己好好想想,這些年,你過得啥日子?你說你到底圖他什麼?圖他有錢,他給過你一分錢嗎?圖他對你好,他要是對你好,能說不見就不見?他要是對你好,他們家人能這樣欺負你?咱千萬別傻了啊。」

楚媛點頭,「嗯,姥我記住了。」

姥姥又問,「瑤瑤咋辦?」

楚媛,「我帶走。」

姥姥嘆氣,「你是不知道一個女人帶個孩子有多難?」

楚媛,「姥,不帶瑤瑤,我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姥姥又說:「罷了,你的心思我懂。帶就帶吧,瑤瑤也大了,再苦個幾年,就成大姑娘了。而且現在女孩誰家都稀罕,再找人家也不會嫌棄。」

楚媛笑著搖頭,眼淚卻從眼角滑落,「姥,這輩子我不結婚了,太苦了。」

姥姥也哭,「傻孩子,你才多大,一輩子這麼長,不結婚你一個人怎麼熬得下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楚媛說。

8

瑤瑤錯過了一年級的報名,因為她的戶口在公公婆婆名下,婆婆聽說她起訴離婚了,不僅不掏錢給瑤瑤上學,甚至連戶口本都不願意給她了。

楚媛心裡恨得牙痒痒,她跟婆婆又吵了一架。

小姑子發簡訊罵她,自己沒本事給自己女兒上學,欺負老的算怎麼回事?

婆婆的妹妹給她朋友圈留言,罵她是賤女人,掃把星,誰娶了她就誰倒了八輩子血霉。

楚媛只覺得心寒,嫁過來的這幾年,她對小姑子特別好,給她買衣服,生日送生日禮物,出去下館子也把她帶上,她不求她對自己感恩戴德,卻也沒想到她往自己心口插刀子。

還有婆婆的妹妹,四十多歲了給人當小三,被人騙。楚媛從來沒有看不起她,見面還是畢恭畢敬地叫她一聲「姨」。她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她卻也來踩她一腳。

呵呵。楚媛在下面回復,你自己噁心事一大堆,還有資格說別人?整得跟個老巫婆一樣,怎麼好意思給別人當小三?

原本,楚媛想著為了瑤瑤,好聚好散,別鬧得太僵。沒想到他們家欺人太甚。

楚媛這下鐵了心,打官司離婚,包括要瑤瑤的撫養費。瑤瑤她帶走,可憑什麼便宜他們家?撫養費一分不少的得給過來。

否則,楚媛就和她死磕到底。

苦等了兩個月,終於開庭了。

錢程也終於露面了。

楚媛曾經無數次的幻想過,見到這個男人,她會是什麼反應?是會撲上去對他拳打腳踢?還是會哭訴著指責他的所作所為?

都不是,楚媛沒想到她能那麼平靜。

平靜到連話都不想跟他多說一句,只是把列印好的所有的聊天記錄,包括婆婆給小兒媳的轉賬記錄,婆婆小姑子和他姨罵她的話,全部都甩給他看。

「簽字吧。」楚媛把擬好的協議書遞給他。

錢程紅著眼眶,不停地跟她解釋,「這幾個月我被朋友騙到傳銷窩裡了,我不是故意消失的。」

楚媛打斷他的話,「都不重要了。現在的局面你也看到了,我不可能再和你一起生活下去啦。其實我得感謝你的家人,她們的做法有多狠,罵得有多難聽,我現在的心就有多硬。」

「我原本以為,婚姻就是我退出我的家庭,你退出你的家庭,我們一起組成一個新的家庭,然後一起拼搏,一起幸福的生活著。可沒想到,實際情況是,為了你,我退出了我的家庭,去融入去討好你的家庭,可你的家人包括你,卻視我如敝履。」

該死,說好不哭的,怎麼眼淚又流了下來。

楚媛吸了吸鼻子,說:「簽字吧。這是我們能留給彼此最後的體面了。」

婚終於離了。

楚媛托朋友在老家替她租好了房子,收拾了自己和瑤瑤的幾身衣服,買了火車票回老家。

火車到站的時候,沒有人來接她。

楚媛一手牽著瑤瑤,一手拉著行李箱。

慢慢地,走向她們的新家。慢慢地,走出打著婚姻的名義禁錮著她的深淵。又慢慢地,走向屬於她的,光明和未來。(小說名:《婚途漫漫之深淵》,作者:夢見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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